张氏听是叶家人的声音很是高兴,想着若是提前和叶家人亲近亲近,到时候叶修昀看到薛瑶的才貌,自然会动了求娶之心。
薛瑶年纪尚小,可叶老太公眼看就要不好了,待叶修昀过了丧期,恰好可以过定。
张氏心里算盘打的响,薛瑶更是满面红光。
叶修昀本是不想节外生枝,六娘子刚刚失了三皇子的姻缘,如今是个炮仗,一点就炸,但听是薛家的人,叶修昀不禁想起那日在成王府见到的女子,心头一动。
“六妹妹可愿?”叶修昀回头问道。
“好吧,既然是盛情相邀,那我便屈尊一次。”叶六娘笑盈盈道。
一时之间,两个屋里的女子们都是绝倒。
张氏和薛瑶在心里大骂叶六娘自作多情,若不是看在叶修昀的份儿上,怎会邀请她?
韩三娘和薛婉也是无语,若论这嘴上得罪人的功夫,只怕满京城的贵女都比不上这位的。
那边叶六娘进屋,和张氏、薛瑶,行了礼又坐下,店家又十分贴心的搬来一扇屏风,要叶修昀坐在屏风后面。
张氏素来会做样子,薛瑶也得了她娘六分真传,纵然心里吐了又吐,面子上却还是顺着叶六娘来的。
“六娘你试试这个?我瞧你还是戴玉好看,都说你们叶家世代簪缨,行事君子端方,如竹如松,我瞧这翡翠玉竹最是衬你,可做个牌子坠在项圈上。”薛瑶笑盈盈道。
叶六娘看了一眼,将那玉竹丢到一边。
“成色太差,也就你这般小门小户的人家,看得上这个。”
薛瑶气得脸色发白,只想起身挠花她的脸。
叶修昀隔着屏风怒道:“六娘!”
“不妨事,不妨事,六娘快人快语,性子直爽。”张氏忙打了个圆场。
“舍妹任性,叫夫人为难了。”叶修昀无奈道。
“哪有哪有,这孩子很是讨人喜欢,是不是啊阿瑶?”张氏瞪着女儿一眼,薛瑶为了叶修昀,这才收了自己脸上的怒意。
“不过六娘啊,这出门在外,可不是人人都爱你这般快人快语之人。”张氏慢条斯理,笑眯眯道,“我还有个女儿,便是火爆性子,若是她在这儿,只怕真的要和你翻脸的。”
叶六娘头也不抬,只细细翻看盘子里的珠宝:“哦?夫人说的可是你们那位嫡长女?那日她及笄,我母亲本要去看的,可后来祖父吐了血,这才没去成。”
张氏听此,点了点头:“正是那丫头。”
叶六娘听此,抬头看了一眼屏风,似笑非笑道:“我也曾耳闻,这位薛家大小姐,挺有几分脾气。”
“我那姐姐,可不一般,整日的大手大脚,前几日又要支公中的银两,买衣裳首饰,被我祖母说了两句,便将她气晕过去,爹爹请了郎中,好一番救治,才醒过来。祖母罚姐姐跪祠堂,现如今禁足在家,不能出来呢。”薛瑶轻轻叹了口气。
“哎呀你这不懂事的丫头,怎么什么都说啊。”张氏白了薛瑶一眼,“所谓家丑不可外扬。”
“娘,六娘又不是外人。”薛瑶撒娇道。
叶六娘也笑道:“就是啊,薛夫人,我与阿瑶一见如故,便是姐妹了,阿瑶的家里事,我不会外传的。”
“那便好,那便好。”张氏看似放下心来,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身后屏风,只见叶修昀的身影一动不动,显也是在仔细听的。
“你姐姐平日里还要用公中的银两买首饰?”叶六娘好奇的问薛瑶。
“她大手大脚惯了,一年到头,吃穿用度,都事事精细,月份银子不够花,便寻我母亲来要,我母亲也是无法,有时还得用嫁妆贴补呢!”薛瑶轻轻叹了口气,一脸的委屈。
另一边,韩三娘和薛婉的房间,韩三娘听的瞠目结舌。
芷荷气得怒道:“奴婢要去撕了那二人的嘴!”
薛婉瞪芷荷一眼:“不可胡说!”
“这你也能忍?”韩三娘忍不住问道。
薛婉却笑:“你当叶六娘是个傻子不成?叶家出来的姑娘,敢在陌生人面前如此尖酸刻薄,那名声早就传遍京城了,可你听过叶六娘半句不好的传言没有?”
“这还真没有,都说温顺贤良着呢。”韩三娘道,“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
“那便是了。”薛婉伸手拿起一个橙子,春葱似的手指一点点地把橙皮剥开,手指娴熟,只溅出一点汁液在手指尖儿上。
“但凡有那么一丝心机,方才那般说话,明摆着是想翻脸走人,可那两个却硬着头皮忍下来了,显是有所图谋,下一步,她们所图何事,可不就是明摆的了吗?叶六娘故意激薛瑶不过是因为她不想被做筏罢了。”
韩三娘恍然大悟,点了点头:“所以这就是有上赶着找骂的,不骂白不骂呗。”
薛婉将橙子剥好,递了一半给韩三娘:“正是这个道理。”
韩三娘吃了一口橙子:“那你准备怎么办?”
薛婉笑了笑:“既要挡我的姻缘,便别怪我出手了。芷荷,你拿了这枚印信,去找掌柜的,按着我说的说辞去说。”
薛婉附耳在芷荷耳边叽叽咕咕了几句,芷荷先是一脸不肯,后又一喜,乐颠颠走了。
“你要做什么?”韩三娘好奇问道。
“你静观其变就是了。”薛婉卖了个关子。
过了一会儿,隔壁屋的准备结账走人了,叶六娘选了一块上乘的和田玉坠子,薛瑶选了一支金簪,二人方要结账,却听铺子里的丫鬟说道:“方才天字叁号房的小姐已帮二位免了单。”
三人面面相觑。
“免单?什么叫免单?”叶六娘微微皱了皱眉。
那小丫鬟笑道:“也是可巧,那位是我们店的新东家,这是第一回 到咱们店来,掌柜的也不认识,方才拿出印信,因而给免了单。”
“那人姓什么叫什么,为何要给我们免单?”张氏也是一脸茫然。
小丫鬟道:“奴婢只知是位年轻的小姐,也姓薛。”
叶六娘神色古怪地看了薛瑶和张氏一眼,急匆匆出了房门,张氏和薛瑶也跟了上去,只见两个年轻小姐,正由丫鬟扶着,慢慢下了二楼。
其中一人似有所感,抬头看向楼上,一张秀气的脸靡然一笑,可不正是薛婉。
张氏和薛瑶脸色苍白,几乎摇摇欲坠,叶六娘却噗嗤笑了出来。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呢!”
第7章
薛瑶气得脸色发白,瞧着下楼的薛婉更是几欲下楼掐死她。
张氏心中转过数念,心里头咯噔一下,薛婉手里有几两月例她怎会不知?如何能摇身一变,成了这金楼的主人?
定是薛平,定是薛平将陈氏的嫁妆交给她了!
张氏想到这,脸色愈发难堪。
陈氏的嫁妆她觊觎多年,可薛平事事依她,可这一样却说什么也不准她染指。薛家清贫,张氏的娘家也是小门小户,为着能把日子过圆满,张氏这些年没少在银两上抠搜,本指着将来有个盼头,能沾一点陈氏的光,却未料到,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心中越恨,面上却不显。
“薛婉这个小……“薛瑶咬牙切齿地叫着薛婉的名字,小贱人差点便骂了出来,幸亏张氏回过神来,狠狠掐了一把薛瑶的胳膊,薛瑶才将这话止在了喉咙里。
张氏定了定心神,才抬头看向叶六娘,凄然一笑:“我家老爷自来宠爱大姑娘,定是她爹爹贴补给她的。”
叶六娘神色古怪。
薛家可是有名的穷酸门第,哪里有钱置办这样的铺面?
叶修昀轻声道:“六妹妹,咱们无功不受禄,这人情可是要记得还的。”
他一边说,一边朝叶六娘睨了一眼,眼里有警告之意。
叶六娘骄纵,却还是知道分寸,没再去挤兑张氏母女俩,怕二人恼羞成怒,再闹出什么难堪事来,他们叶家也跟着尴尬。
“知道了三哥!”叶六娘朝叶修昀吐了吐舌头,转而又与薛瑶甜甜一笑“又转头今日乏了,要多谢张娘子和瑶儿妹妹的款待了,咱们聊得来,他日我给你下帖子,你来我家玩耍可好?”
薛瑶喜出望外,重重点了点头。
这才把此事了结。
叶修昀和叶六娘先将张氏和薛瑶送走,这才命人套了车。
“这薛家倒是有意思的很。”叶六娘想到方才薛瑶的脸色,不禁噗嗤笑了出来。
“如果不愿与这家人相交,方才何必又邀请?”叶修昀无奈道。
“我若不让薛瑶妹妹与三哥亲近,可不浪费了她方才那半个多时辰的卖力演出。”叶六娘眨眨眼,朝叶修昀笑道。
“你啊……”叶修昀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小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响起一声雷鸣,紧接着便传来噼里啪啦的雨声。
“三哥你看,下雨了。”叶六娘指着门外道。
叶修昀点点头:“是啊,下雨了。”
“这贼老天,方才还艳阳高照的,怎就突然下雨了?”马车里,韩三娘子气道。
她们二人方才走的早些,小厮套好车,便出了金楼的门,本还想去韩家再喝茶吃点心说话,好好回味一下方才薛瑶吃瘪的模样,未料到刚出门竟然就下了雷雨。
薛婉掀开马车上的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天上乌云滚滚,满街的小商贩正急急忙忙的收拾货物,大雨瓢泼似的下来,不一会儿,地上便积了水。
“还是赶快回去吧,看样子这雨一时是停不了了。”薛婉皱眉道。
她在金楼耽搁了许久,若是再晚回去,便赶不上午膳,到时张氏定会借机找她麻烦了。
芷荷点点头,掀开帘子吩咐车夫快点走。
自韩家到金楼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本是极快的,可眼下大雨忽至,街上行人四散,多少有些混乱,车夫不敢快走,反而比来时更慢了些。
正走着,天边突然落下一道闪电,就劈在马车不远处的一酒楼上。
一声巨响,自酒楼高处,竟滚下一截木头来,轰隆一声落在马车后面。
那拉车的马听到巨响,嘶鸣一声,突然发疯狂奔,饶是赶车的车夫怎么勒住缰绳,也是无法。
马车晃得几乎要散架,马车里的人被颠的左右摇晃,韩三娘子身边的丫鬟一个没坐稳,竟滚下了马车,薛婉只听一声短促的尖叫,便不见这人的踪迹。
“都……都抓紧了!”薛婉大喊一声。
惊魂未定的韩三娘子忙抓牢了窗棂。
三人脸色苍白,狂风将车前的布帘掀开,雨水灌进来很快将车内打湿。
“快停下,快给我停下!”韩三娘子吓得乱叫,却听那车夫的声音也慌乱的厉害。
“小姐,这马儿受了惊,停不下来了!”话音未落,那车夫也一头栽下马车。
薛婉脸色苍白,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
三人如同暴风雨中一叶小舟,在大海上漂泊,由着风浪拍打,不知何时便会翻船沉没。
薛婉心中大惊,一时之间以为自己今日要交代在这儿了。
而后,不等她回过神来,突听嘚嘚的马蹄声从远及近,一个白衣劲装的男子骑着马,与这辆失控的马车并骑而行。
薛婉心中一动,大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那白衣人似是听到了薛婉的呼声,又拍了一把马股,马儿嘶鸣一声,终于赶上了那匹受惊的疯马。
白衣人身手矫健,跃上疯马,狠狠勒了一把缰绳,将那疯马勒的前蹄抬起,嘴角撕裂,流出血来,才终于停下。
车里三人顿时滚成一团,差点滚出马车去。
其中薛婉最是倒霉,她身量最轻,头一个被“抛出”马车,若非她眼疾手快抓住车辕,是定然要掉下去的。
可这样一来,韩三娘和芷荷的重量也先后压到了她身上,她勉强撑住,却因为用力过猛,十个手指甲,各个开裂,汩汩地流着血。
车外依旧是漫天大雨,薛婉披头散发,几乎是趴在车辕上,珠钗撒了一地,她面色苍白地抬起头,断断续续道:“多……多谢壮士……”
然下一刻,她却仿佛被人掐住了脖颈,什么声音也发不出了。
只见大雨之中,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骑在马上,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她。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雨水顺着他的饱满的额头,流过高挺的鼻梁,再从他的下巴上滴落下去。他薄唇紧抿,神色间说不出的冷漠,尽是杀伐之气。
这张脸俊美,但却透着冷血和戾气。
薛婉愣住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今生今世,她竟在此遇到了沈淮安。
那不是她印象中二十岁的沈淮安。前世的沈淮安此时还只是一个百夫长,普普通通的兵鲁子,除了模样俊俏些,和那些大老粗没什么两样,见着姑娘会动不动脸红,瞧着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她的脸。
而眼前的沈淮安更像是封侯之后的沈淮安,纵然浑身上下无一处纹饰,却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压迫感,一个眼神,便叫薛婉一动也不敢再动。
“你们没事吧。”沈淮安淡淡问道。
薛婉这才回过神来,是了,这辈子她和沈淮安全无交集,她这般怕他做什么?
“多谢壮士相救,我们是兵部薛大人和韩大人的家眷,不知壮士尊姓大名,家住何方,今日不甚方便,他日必有重谢。”薛婉敛了心神,低声道。
她低着头,不敢看沈淮安的脸,自然也没有看到沈淮安嘴角勾起的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雨大,你回马车里坐好,不要淋雨。”沈淮安道。
薛婉愣在当场,直到沈淮安又看她一眼,这才乖乖缩回马车,将帘子放下来。
沈淮安待薛婉回到马车,轻轻勒了把缰绳,调转马头。
此时,街上雨势渐大,早已没了行人,沈淮安架着马车,慢慢往韩家的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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