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也有些惊心:“我记得了,多谢提醒。对了,今日你可是有事?”两人都是主子跟前得力之人,若单为了一幅坠子,只等哪日请安时拿过来就好,不犯特意跑上一趟。
听她问起,珍珠也不瞒着——本来她就是来向鸳鸯问计的。将巧云对她说的话,一点不增一点不减的与鸳鸯说了,才道:“你也知道我家里的事,这事儿要是被他们知道了,不知道能生出多少事来。我又没有别人能商量。我们姑娘至今不知道我有赎身之心,司棋又不是能留得住话的。”
鸳鸯也替她愁:“听来那人家也算可靠。只是那人的父母是生意人,难免利心重些。不过有二姑娘与府上在,这条倒算成全了你。”
珍珠知她的意思,可是原著里头,这贾府存在多长时间还未可知,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好在原来最犯愁的良民,反而先有了影子,不过是再打听打听人品家风。
于是珍珠又说出了她想买人看房子的事,鸳鸯想了想道:“这事儿还得巧去姐姐出面才好。一来你那个宅子与她家近,说不定你买了人她就能知道。要是这样的事儿你越过她去,让她心里存了疙瘩犯不上。再说平日你出去的少,请她帮你买了人,也能求着她父母给你照看着些。”
“二来你也是知道我的,”鸳鸯苦笑一下:“我那个嫂子又比你家里的好到哪儿去?一样是六国贩骆驼的性子。要是托了他们,管你不出半日合府都知道了。”
听她想得这样周全,珍珠心里更是感佩:自己枉自以为有存储,可是在处事周到上,离人家鸳鸯差了两条街不止。
没等她向鸳鸯道谢,就听人又说道:“至于你想赎身一事,还是不能在二姑娘跟前露了才好。只是不露的话,那身契怎么让二姑娘开口讨要呢?”
珍珠也为此犯难:“实在不行,只好陪我们姑娘几年,等到了二十,怎么也该放我出去了。到时只说在外面定了亲,我们姑娘是个心软的,到时必不会难为我。”
第33章
这日正是巧云成亲的正日子,司棋昨天已经与二姑娘回过, 回自己家里住了一晚, 好能次日早早去巧云家里送嫁。下半晌的时候, 她已经回来了,拉了珍珠一起,向自家姑娘回报巧云出嫁的情况。
“巧云姐姐家里一共给她准备了三十二抬嫁妆,至于庄子铺子这些就不知道了。不过听巧云姐姐她娘的意思,想着把她家里的田地什么的,都要记在巧云姐姐名下呢。”司棋说起来觉得羡慕。
迎春倒问:“不是听说她还有哥哥、弟弟, 将那些都记在她名下, 她的兄弟能干?”哪有家产不传儿子, 倒全给姑娘的道理。
这个珍珠倒是知道,巧云让她劝了几次, 已经快息了重新进府当差的念头。现在听说她父母要将田地这些记在她的名下, 显然是已经给她赎了身。这样就好, 总算有一个熟悉的人, 赶在大厦将倾时逃出了荣国府。就是将来有事,巧云自己也能将一家人安排妥当。
司棋也说:“巧云姐姐嫁的那家, 倒是知道疼人的。说是不愿意她成亲了还进府伺候。巧云姐姐的爹娘知道人家那么看重自己家的女孩, 还不早早求了二奶奶, 给巧云姐姐赎了身。这有了平民的身份,将来的孩子再有出息些, 巧云姐姐也算是有出头之日了。”
迎春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问道:“那家里是做什么的, 怎么这样看重巧云?”
司棋自来口快:“那家里也有几百亩田地,在京外也算是户富户。只是到底没个官身,进了城有什么底气。还不是看中了巧云姐姐一家都在府里当差,就有什么事,也好求了府里照应。当然得把巧云姐姐当菩萨敬着。”
两人只是议论巧云日后,却没有一个人觉得巧云一家不过是荣国府里的奴才,论理是不能有私产。可是他们却能给闺女准备三十二抬嫁妆不说,还有庄子、铺子要记在闺女名下。这些在她们看来,竟如理所应当一般。看来同人文说荣国府是从根子上烂了,也没大差——奴才大模大样地拥有私产,大家还见怪不怪,只羡慕人家有本事,不败才怪。
即是如此,珍珠也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也不知道大太太,可给姑娘准备了庄子、铺子没有。”陪嫁的东西、金银总有用完的一天,只有庄子、铺子才是能一直生钱的东西。有了这些,就算是不会经营,按旧例取租总是能做到的。
迎春与司棋就让她问住了。这个时代的女孩,都是家里给什么接着什么,少有自己争长要短的。只是该知道的也得知道,而一心要做迎春陪房的司棋更急:“这个还真是忽略了,等下我去问问我外祖母。”
珍珠却还有话说:“今日司棋也在,有些话奴婢觉得该给姑娘提个醒。也大家一起参详参详。”
司棋就道:“有什么你只说就是。”就是迎春也看着她。不知何时,继巧云之后,珍珠成了三人之中用脑最多的那一个。
看着二人信任的脸,珍珠有些哭笑不得,幸亏天道将她投入这方天地的时候,交待了一句“时空虽换、公道莫变”,要不这两人只有被骗的份了。却不想如果不是她日常处事公道,人家又怎么会如此信任她。
“奴婢想着,求人不如求己。咱们不知道大太太给准备了什么,只是自己也该备下些才好。”
司棋算是听明白了:“你是想着让姑娘自己置庄子?”
珍珠点头道:“也不用多大的庄子,有个几十亩、上百亩的田地,找个信得过的人管着,姑娘一年的米粮菜蔬总够了。”
迎春就是一叹:“别说找不找人的话,就是想着置地,又谈何容易。”可不是,这个时代,父母尚在,子弟不得有私产,何况迎春还是个闺阁女孩。
珍珠也就跟着为难起来。可是又实在希望迎春自己手里能攥些东西——万一将来荣国府真让抄了家,谁知道那镇国公府上怎么对迎春。不如现在就让她手里有些私房,将来就是自吃自用也好。
司棋想了想,问道:“现在巧云姐姐不是已经赎身了,要不等她进来给姑娘请安的时候,姑娘与她商量一下?”
迎春就又看珍珠。
珍珠无法,只好说:“奴婢看巧云姐姐也是信得过的。只是人心难测,要不姑娘明日去林姑娘那里,再与林姑娘商量一下?”人心易变,虽然不敢保证黛玉一成不变,可是相对于原著中没有提及的巧云,珍珠还是更信任林仙子。
迎春只道:“如今日日去林妹妹那里听嬷嬷教导,已经麻烦得不得了,怎么还能用这样的事再去烦她。”若让让人家知道荣国府嫁女,连庄子铺子都不准备,还得女孩自己操心,那府上的脸面又何存。
司棋却没想那么多,只说:“珍珠这主意倒是可行。林姑娘自来面冷心热。她那屋里的人又都是嘴严的,从不传府里的是非。再说又有个老管家在府外,不比巧云姐姐来来回回进府招人眼的强?”
迎春让她说得心动:这些日子林嬷嬷的教导不是白听的,这个有些怯懦的姑娘,也开始为自己日后做起了打算。于是问道:“不知道外面的田地是多少银子一亩,我手里不过那些,你们再清楚不过了。”
自从二姑娘的奶娘走后,她房里才算是有了余钱。现在也好几年过去,司棋兴起,就将姑娘的钱匣子拖了出来,将历年所得的金银锞子、月钱都拿了出来。就是迎春,每次得了赏赐,也不过随手交与丫头,这样一大堆地堆出来,还是第一次,少不得也起了兴头。
“这是二两的,这是四两的。。。”司棋一样一样的将那些金银锞子先分好。看来荣国府还不是全无规矩,至少赏姑娘们的金银锞子,与赏丫头的份量还是有区别的。
点算完了,主仆三人都吃了一惊,二姑娘手里竟然有金二百一十两,银八百七十六两!迎春与司棋吃惊是没想到几年下来居然有这样大笔的钱财白白放在手上!珍珠吃惊是姑娘既然手里有这些钱财,怎么原著里贾赦还会将姑娘准折了五千两银子?要知道现在这姑娘自己手里,也有差不多三千两了。
再想也就明白了,一是原著里头,迎春屋里尚有王嬷嬷这个蛀虫在,肯定存不下这些钱。二来迎春与贾赦几乎不怎么见面,怕是不知道自己闺女手里有钱。
再把这些东西收拾好,司棋已经一脸正容:“下次咱们两个总得有一个守在屋里,那些小丫头子,也不能让她们轻易进姑娘的屋子。”
看吧,原来不知道自家姑娘这样有钱,司棋还能想走就走,现在就束手束脚起来。果然人就是金钱的奴隶呀。珍珠一面心中感叹,一面点头应下。
第二日,司棋一定要在屋里看家,说是自己说不明白,推着珍珠与二姑娘一起去向林姑娘讨主意。等主仆二人将想法与黛玉一说,果然黛玉有些不解:“这些不该是大舅母给二姐姐备下的吗?”
迎春已经羞得满面通红,珍珠只能自己对黛玉说道:“林姑娘还不知道,要不是我们大太太扣了二奶奶,不给我们姑娘准备嫁妆,就不让她处置府里的事,怕是到现在我们姑娘的嫁妆还没有影子呢。”
黛玉就更瞠目结舌起来,一双含情目瞪得溜圆。只是不好说长辈的是非,只好道:“如今二舅母与凤姐姐一心都放在了迎接娘娘身上,没顾上也是有的。”
又问了迎春想在什么地方置地,要多大的庄子等语——从她二次进京,林老管家与林嬷嬷一起,不时将林家的帐本拿过来,不求她有什么决断,总要知道稼穑才好。
这些又不是迎春能回答得上来的,还由珍珠一项项分说:“近京的地方田亩太贵。我们姑娘手里也不过是历年逢年过节得的赏赐。这还是我们姑娘从不挑剔,一向只用公中的东西,才省出来的。所以林姑娘不妨麻烦老管家,远些地方寻也使得,只别离京太远就好。要不我们姑娘也没有多少能用的人,收个租也不方便。”
黛玉又问:“那将来这庄子由谁给姐姐管着,姐姐可想好了?”
迎春想了想说:“左不过是这丫头与司棋两个罢了。”
黛玉一向看好珍珠,不由进言:“要我说不如就是珍珠吧。姐姐应该知道,司棋毕竟是家生子,亲戚都在府里头,一时漏嘴的话,让长辈听了怕是心里不自在。”说不定还得收了去。
迎春倒是无可不可。只是珍珠知道司棋一向希望做她们姑娘的陪房,而她自己是随时想走的人。所以听两位姑娘想让她管庄子,不由大急:“姑娘且住。”
二人见她发急,都不说话,等着听她的道理。就听珍珠说道:“漫说今日姑娘要置庄子的事情,司棋是知道的。就是姑娘将那银子拿出来使用,她是管姑娘银钱的,还能不明白?再说司棋虽然一家都在府里,可她自己还是一心在姑娘身上。”
说到这里,不由心上一动,乘机道:“姑娘要是不放心,大可把她的身契从二奶奶那里要来,只在自己手里放着。”
第34章
听得珍珠说起,让自己将司棋的身契要到自己手里, 迎春心里自是情愿。只是她一向很少自己要些什么, 不过是别人给什么自己收着什么——如果自己冒然开口, 二嫂子不给岂不没脸?上次因自己嫁妆之事,嫂子已经与太太有些嫌隙了。
黛玉自己现在等于是一手掌了林家,对此想得就更多一些,看迎春不语,不由得问道:“二姐姐,怎么到了现在, 你自己将带哪些人出门还没定下来吗?”
怎么可能定得下来。大太太对二姑娘的嫁妆倒是上心, 几次开了公库房挑拣东西。可是对陪嫁丫头与陪房, 却是一直没有个说法。见她们主仆的脸色,黛玉也就知道了。她不过是寄居此地的外甥女, 也不好评论人家府上之事, 一时也有些犯愁。
这时刚被黛玉支出去的林嬷嬷正巧进门, 嘴上说着:“姑娘说的那个花样子, 老奴却没找到。想是姑娘收忘了?”
见她进门,黛玉倒是眼前一亮。几个月的相处, 让她对林嬷嬷越发信任, 时常忘记这是她婆家送来的人, 有什么事儿也愿意与她商量。这不,现在就将刚才的烦恼与林嬷嬷说起:
“一个花样子什么打紧。”见林嬷嬷还要说教, 她忙道:“如今二姐姐有正经大事, 想讨嬷嬷的主意呢。好嬷嬷, 你最是足智多谋的,二姐姐可就指望着你了。”
看着自家主子两眼中闪着的恳求,林嬷嬷一个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这些时日下来,不光是黛玉信任她,就是她也对自己家这个主子多了感情——被人全心信任,除了心里藏奸、蓄意生事的,哪儿有感受不到那信任之理。
黛玉是何等机敏之人,见林嬷嬷没有出声反对,就将刚才的话,除了置地之事外,都对林嬷嬷说了。最后道:“嬷嬷听听,可有到了如今,还不将陪嫁陪房定下来的道理?”
林嬷嬷现在对荣国府的行事作派,已经槽多无口,遇事只能见招拆招。她早就明白自家主母为何要不顾礼法,也将自己派到黛玉身边——这荣国府标榜的规矩,都是他们自己定的似是而非的规矩。要是自己没来,将来姑娘出阁到了婆家,还不知道得受多少瘪、吃多少亏呢。
就算是自己姑娘嫁得是次子,可那也是嫡子。自家少爷又是长进的,将来姑娘一个诰命几乎是稳稳当当。可是按以前荣国府里教姑娘的那些,与官家夫人们应酬一两回,别人就不会再给她们姑娘下帖子了。
现在这府里的二姑娘又是如此。算来她也是自己教导了一场,虽然没有过了明路,可是林嬷嬷也有些心疼这位温柔的二姑娘:她与自己姑娘又不同。自己姑娘是父母皆无,可是婆家还是惦记着的,早早遣了人教导着。可是这位二姑娘明面上倒是父母俱在,平日对她竟视之若无。
平日也就算了,现在二姑娘小定已过,只差亲迎,竟然连陪嫁陪房都没定下来。难道这府里就没有一个人知道,应该让姑娘与自己的陪嫁、陪房多相处些日子,才能各自知道脾气秉性?日后姑娘才能知道哪个陪房做什么用?
就知道自己姑娘是个心软的,这样的性子也好,日后就是与自己家的夫人和大少奶奶相处,也不会有什么矛盾。她又一向与二姑娘交好,少不得自己出这个头了。
想到自己一个转了几个弯的老奴才,却要给人家正经主子出头,林嬷嬷,不由得摇头叹了口气,这算个什么事。
不想黛玉与迎春都在等林嬷嬷的答案,现在见她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可把黛玉吓着了。在她眼里,什么事都没皱过眉头的林嬷嬷都摇头,显见得此事真真难办,小声问道:“可是为难么?嬷嬷。。。”那声嬷嬷渐小渐消,叫得林嬷嬷心都化了,恨不得为自己姑娘上刀山火海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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