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元春呀,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是谁害得你,宫里可查出什么?可是有人给你下了药?你怎么这样不小心,嬷嬷们教你的东西都忘记了不成。”
贾母气得顾不得元春还在场,对着下人就道:“二太太病了,你们快些扶她回屋里歇着。没有我的话,只让她在自己房里休养。”
这就是禁足的意思了。元春看向王夫人,却没有说什么。王夫人自是不从:“老太太,这是我的女儿,我总得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她发生了什么,你自己没眼看不见吗?你已经把我元春害成这样,还要生生把她逼死不成。”贾母对着王夫人眼里出火,一点脸也不想再给她留。
王夫人还想再辩,贾母已经向人挥挥手,就有几个强壮的婆子上前,请王夫人回房去。此院与荣庆堂所闻不远,若是王夫人大声叫喊的的话,势必会引起来客的注意。为了自己的面子,她只好不甘愿地让人“请”了出去。
贾母问过元春才知道,她进宫这几日,并没有出什么风头,也没有做过什么让人记恨之事。就是昨日一起来,身上脸上就起了这些疹子。宫里的医女也给看过,没有人能说出她这疹子是为何而起,更找不到如何医治的法子。
宫里见元春这里问不出什么,将她自己的东西查过后也没发现有什么会引起疹子的东西,只能认定她是被什么人下手给暗算了。因查不出人来,不光是她,与她同屋的二十来个参选之人,一起都被送出了宫。
元春边流泪边道:“都是孙女没用,不光没替家里争气,还让老太太担心。”
贾母拍着她的后背道:“这怎么能怨你。老太太早说过,只盼着你平安,不用你争什么气。你放心,不管想什么法子,老太太都治好你。”
此时贾政等人也都过来了,看到元春这个样子,谁不心疼,哪个不揪心。贾赦一边打发人出去再请好大夫,一面对贾母道:
“老太太,元春落到这个地步,与那王家脱不了干系。今日我已经与那王子腾说过,元春好则罢了,可是现在元春成了这个样子,儿子再不能同意琏儿娶一个这样人家出来的女儿。”
贾母无奈地摇了摇头:“六礼已经行了五礼,只差了一个亲迎。若是咱们这个时候退亲,可让老亲们怎么说。”
贾赦坚持道:“老亲们不能和琏儿过一辈子。那个女孩可是跟着王子腾夫妻一起长大的。就琏儿这性子,真娶过来,怕是让她卖了还得帮她数钱呢。我现在只琏儿这么一个儿子,可不敢让他有个什么闪失。”
见他坚持,贾母自己对王家人也恨得牙痒痒,就道:“罢了,你是琏儿的老子,这事我也管不了,你看着办吧。”
贾琏听了,心下觉得大畅,向贾母保证道:“老太太放心,孙子一定好生读书,到时给您娶个好看的孙媳妇。”
再是心里悲愤,贾母也让他这话给逗乐了:“那媳妇是你自己说找就能找来的?人家家的女孩都养在深闺里,你知道那个好看那个不好看。”
刚进门的宝玉走到元春身边,对着她行了礼道:“大姐姐别怕,你这疹子不碍的,让大夫开两幅药吃了就好了。”
贾母也安慰元春道:“宝玉说话向来有准,那时你嫂子还没怎么样,他就一口咬定有小侄子了,果然就有了你小侄子。你大哥哥也是宝玉非得拉着你老爷们一起去送,他说必中,也果然就中了。现在说你这疹子无事,那就是无事的。”
知道二人都是安慰自己,元春还是体贴地收了泪,点头称是。迎春轻轻靠近元春:“大姐姐别怕。总算是已经来家里了,就比原来说得好些年见不到的好。”
是呀,身上起了疹子还能治,谁说就一定治不好了。何况宫里也都认定了,詹是受了人的暗算,这可不是荣国府不想送女儿进宫,而是宫里自己用人不得力造成的。
就是贾赦,也对着迎春露出了笑模样:“迎春在老太太这里,到底比原来明白些。”
宝玉替已经让这意外夸奖满脸兴奋的迎春吐槽,原来你都没正眼看过这个闺女,怎么就知道她明白了还是糊涂了。
闹哄哄地请了四五个大夫,可是谁也说不清元春的疹子是因何而起的,只好你开个方子,我说还得斟酌,你要下一味药,我道尚需要三思罢了。
虑着外头还有人客,贾母让贾赦等人照常出去待客,又让丫头好生给元春煎药,暂时按大夫所说,不可使她着风,也别让她着水,饮食也只可着清淡着来,才带了宝玉迎春两个重回荣庆堂。
忠靖侯夫人见了贾母,忙问道:“姑母,元春不碍的吧?”
贾母就有些哽咽道:“怎么不碍,现在大夫连个根由都找不到,也只可先静养着。”
那边的保龄侯夫人就劝道:“姑母也别担心,都说吉人自有天向,元春必是能逢凶化吉的。”
贾母只道借她吉言,却哪儿还有待客的心肠?两位史侯夫人见状,只说回家打听有没有好大夫,明日里再来看元春,也就散了。
偏前院里贾赦使人来说,请贾母留王子腾夫人一留,自家还有话与他们夫妻商量。贾母情知他要说的就是贾琏与王熙凤有婚事,却只装不知。
王子腾夫人也以为贾赦此时留自己夫妻二人,是为了几月后的亲迎,就算是贾母不给她好脸色,也还坐得住。
谁知道贾赦张口就是退亲,却把王子腾夫妻气得不轻。王子腾气道:“恩侯何出此言。凤丫头与琏儿两个定亲已近两年,六礼已经行了五礼,只差亲迎一步,你竟然想着要退亲。这是不将我王家放在眼里不成。”
贾赦这混人就是一乐:“我不是不把你王家放在眼里,而是太把你王家放在眼里,才不敢与你做亲家。免得过两年我那个闺女长大了,你再与你那好侄女商量一下,就把我那闺女也送进宫去。”
王子腾道:“你那闺女如何能与元春相比,不过是个庶女。”
贾赦就乐得更不怀好意:“你竟然还真有这个打算!王子腾,你这手也伸得未免太长了些。这府可是姓贾,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姓王的做主,说把我家里哪个闺女送进宫,就把哪个闺女送进宫?”
王子腾忙道:“我绝无此意,不过是话赶话说到此处。可是琏儿与凤丫头两个早有婚书,万不可为了这点小事,就退了。”今天贾赦在前院里嚷的那一嗓子,听到的人可不少,真退了亲,他王家可就不用做人了,王熙凤更是别想再嫁入高门。
贾赦却摇头道:“今日里我与你商量,也是看在我家老二的面子上。若不是为了三个孩子,你信不信我这个做兄长的,要行使一把长兄如父的权利,让他休了那吃里扒外的王氏?所以王大人,若是咱们两家暗里商量好,去顺天府将那婚书一消,算是你情我愿。如若不然……”威胁之意尽显。
王子腾如何能就此服软,少不得向贾母道:“老太太,当日这亲事也不是我王家硬赖上来的,本是想着大家都是老亲,两下里知根知底,才给他们二人定了亲。”
“就是送元春入宫,也是我妹妹与妹夫两个都有意,我才从中搭了一把手。只想着妹夫为官这些年,也没进个一品半品的,若是元春在宫里出了头,也能照应一下妹夫一家。全是为了妹夫一家考虑呀,老太太。”
贾母听他到此时,还是打着我是为了你好的旗号,心里越发觉得堵得慌,面上倒还不显:“多谢王大人操心了。不光操着我家里的心,还能替元春在宫里找到那样的靠山,可见王大人交游甚广。”
听话听音,王子腾听到贾母说出在宫里的靠山,就知道自己那个到现在还没露面的妹子,还是把话给说漏了。可是为了不成为家族的罪人,这婚也是万万不能退的。
王子腾不愧是能在原著里执四大家族牛耳之人,在贾母话音刚落之后,已经站起来,向着贾母跪了下去:“也是我一时糊涂,请老太太原谅我没有事先与老太太商量。”
贾赦却不觉得他这一跪有什么了不起,对着王子腾道:“没事先商量,就这一句就能掩了你用我贾家闺女做向人投诚的法码?你自己愿意做什么是你的事儿,可是不声不响地就将我贾家置地火上,却是用心险恶!”
“王子腾,你真以为用你妹妹从老二嘴里套出的那几个人,使你在京营里站住了脚,就真的可以全部接手了我贾家的人脉?那不过是爷不稀得与你计较。”
“今日爷就告诉你,这亲你悄悄地与爷退了,爷给你留点体面。若是想着找你现在的主子,对着荣国府做什么手脚,你怎么在京营里立足,爷就有本事让你怎么滚出京营!”
此言一出,就是贾母都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这还是那个平日里只知道饮酒抱丫头的儿子吗?分明就是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难怪当日里自己怎样劝说,国公爷都不肯让老二袭爵,原来真是自己看走了眼。
王子腾心下更惊,他没想到看似平庸的贾赦,竟对自己如何在京营能立足、能步步高升了解得如此清楚,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答应贾赦的条件,那他就成了整个王家的罪人——别看他自己无儿无女,可是王家别的房可还有女儿呢。王熙凤这一退亲,别人自是要怀疑王家的家教与人品,到时王家女可就别想着再嫁入高门了。
不答应贾赦的条件,这人从小就是混不吝的,谁知道他是不是能敢做出什么。若是自己真的在京营中不能立足,那自己的主子定是会对自己弃如敝履。到时自己的雄心,自己的报负都将化为乌有。
两害相权取其轻,王子腾在心里有了决断,也就不肯再在贾家人面前伏低做小。他相信,只要自己有朝一日封侯拜相,那些族人还不是得唯自己马首是瞻?!
站起身,他脸上的笑意也完全消失:“好,我可以与你明日就去顺天府解了婚书,只是你也不能在背地里做什么手脚。若是你真做了手脚的话,也别怪我将今日之事说与五皇子。到时怕是你荣国府也落不得什么好处。”
贾赦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放心,爷人是混些,可是也不屑如你一样,只敢背后使什么小手段。同样的话你自己也记住了。从此贾王两家桥归桥路归路。就是那王氏,你若再与她走动,或是背后通什么消息,老子今天说的话就统统不做数。”
即已经撕破了脸,王子腾夫妻也不多留,自出门而去。贾珠有心想送,也生生地忍住了。待他们被新提上来的管家送走,贾母才一脸惊叹地看着贾赦问道:
“老大,你说得都是真的,你手里真的还有国公爷留下来的人脉?”
贾赦却如被人抽了全身的力气:“老太太,我刚才不过是吓唬那个王子腾罢了,否则他如何肯让琏儿与那个王熙凤退亲。就是不得不退了亲,谁知道他背后会不会给咱们府里使绊子。现在珠儿可是也要入官场了,这样的小人,不得不防。”
听到贾赦不过是在吓唬王子腾,手里并没有什么隐藏下来的人脉,再看他那被抽光了力气的样子,也的确不是做伪,贾母又是失望又是好笑:“你呀,万一他不受你的吓,看你如何下台。”
贾赦不在意地道:“似王子腾这种权势熏心的人,就是使手段也不敢光明正大地与人对上。不过是些阴暗地小心机。但有一点威胁到他富贵的东西,他就不敢越雷池一步。”说完,好象力气又回到自己身上一样,身子都坐直了几分。
第230章
因为殿试在即, 贾琏与王熙凤退亲之事, 并没有在京中官宦人家引起多大的议论。就是荣国府里,也因一直为元春寻医问药, 加上贾珠也要全力准备殿试, 并没有人刻意对贾琏说些什么。
这也不耽误贾琏自己高兴!不用娶一个明显与自己母亲去世脱不了关系人家的女儿,贾琏怎么能不高兴!
经此一事,他对贾赦的观感大为改观,觉得自己老子平日里那就是深藏不露的典范, 韬光养晦的楷模。自己对老子实在太不了解, 觉得他不如二老爷为人光明磊落,实在是大大地不孝。
于是荣国府里,一边是两房里收拾东西大搬家, 一边是贾珠自己潜心攻读;一边是宝玉迎春两个每日里随了李先生读书, 一边就能看到贾琏寸步不离地跟着贾赦跑前跑后。
贾赦让突然与自己亲近起来的儿子搞得不胜其烦——他总不能当着儿子的面, 还对着丫头们上下其手——一脚把贾琏与刚请回来的谭先生一起踢进了家学。
不踢进家学也不成。本来给贾琏读书的院子, 就在宝玉他们上课的院子边上,可是贾琏但是得了空, 或是与谭先生软磨硬泡一下, 就能又跟到贾赦身后。家学却不在府里, 去那儿还得套个马车,贾赦觉得这回贾琏就不会来烦他了。
没想到这下子竟给他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别忘了,那家学里可还有一个贾代儒呢。别人上学带小厮, 你贾琏来上学带个先生, 算是个什么事?瞧不起自己这个长辈, 看不上自己教书的本事是不是?那你自己在家里学,何必来家学里打我老人家的脸?
于是那日里贾赦不得不应对完了贾代儒的吐沫星子,又面对贾代儒妻子在贾母那里的血泪控诉,到了晚上还不得不接见了一脸为难的贾珍。
这样不依不饶,让本想图个清静的贾赦出离愤怒了,自己下午已经与贾代儒说过了,就是占他一间屋子。当时那老头子已经答应得好好地了,怎么又找贾珍去了?难道还觉得贾珍这个族长,能压自己一头不成!
愤怒的贾赦,对着贾珍可没有什么顾虑,直接告诉他,现在的家学,十来年没出一个秀才,更别说更进一步的功名。自己就是看出了贾代儒误人子弟,所以才让贾琏带着先生一起过去的,怎么地吧。
有本事,就让贾代儒与贾琏的先生比上一场。反正贾琏现在是个什么水平,大家都心知肚明。贾代儒尽管在他的那些弟子里随便挑,挑哪个都行。三年以后大家看看,是贾琏能考中秀才,还是贾代儒教的人能中。
要是贾琏不中,那他什么话都不说。可是要是贾琏都中了,不好意思,要么贾代儒让贤,要么他们荣国府将不再出家学的份例银子。
贾代儒觉得不服气,还想着来与贾赦说道一下,可是这回别说他,就是他的老妻也进不得荣国府的门了。贾赦自从给贾琏解了婚约之后,简直觉得自信心爆棚,哪儿还在意别人对他有什么议论。他这个做家主的就是不想让贾代儒进门,怎么地!
贾宝玉听说了贾赦的光辉事迹,还是在几日以后,贾母埋怨来请早安的贾赦时候。这完全就是贾赦的自由发挥好不好?因为宝玉自己与迎春有先生,所以他完全把贾家那个藏污纳垢的家学给忘得一干二净。更别说言语上引导一下贾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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