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嬷嬷愈想心里头越发的害怕,她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却是怎么也不敢去外头请太医的!
凤灼华当即冷笑一声:“既然嬷嬷不去,那本宫今日便亲自走一趟,定是要把那太医院的太医给请来亲自给皇祖母整治的!”
凤灼华这般说着便一甩衣袖!头也不回的往外头去了。
这一刻,靠在软榻上吐得天昏地暗的太后,她的手死死的抓着软榻的边缘,眸光带着杀意瞧着凤灼华那离去的背影,她突然咬牙对厉嬷嬷道:“厉庆嬷嬷你去!去把我匣子下头压着的那一小包落胎药给我拿来!”
第65章
厉嬷嬷浑身发凉,瞧着靠在软榻上已经气得无力坐直身子的太后娘娘。
此刻厉嬷嬷的脚心就如被胶死死的沾着,粘在地砖上头动不得分毫。她从脚到头连天灵盖都冒着凉气,木愣愣的瞧着太后赵氏眼底绝狠的冷色,。
直到这个一刻,太后一声怒斥,抬手掀翻了一旁紫檀木方桌上先前凤灼华留下来的那盏子茶汤。
那还冒着热气的茶汤劈头盖脸泼了厉嬷嬷满脸都是,紧接着便是太后厉声吼道:“蠢货!你个老东西还木楞在这处作何!还不赶紧去把哀家那妆台匣子里头压着的落胎药给拿过来!”
“太后娘娘……”厉嬷嬷浑身一震,嘴唇颤抖得厉害。
这一刻她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平日里那张巧得不行的嘴,这般时候倒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厉嬷嬷抬手狠狠的摸了一把面上的茶水,脚下发软几乎的连滚带爬的往里间屏风那处跑去。
一会儿工夫后,厉嬷嬷面色发白脑子里乱糟糟的,只得按照太后赵氏的吩咐从里间的妆匣子里拿了那东西出来。
厉嬷嬷瞧着软榻上头此时已经吐得面色蜡黄,浑身都是酸臭污秽的太后,厉嬷嬷几乎是颤抖着手把那一小包粉末状的东西呈到太后眼前:“娘娘……”
太后赵氏咬着牙,颤着手抬手接过厉嬷嬷递上来的那一小包东西。
她瞧着手里那一小包东西,神情突然狠厉无比的对着厉嬷嬷道:“前头哀家让你给平阳的那盏子茶汤里头加这东西,你前头可是有加进去?”
厉嬷嬷浑身一颤,她赶紧态度恭敬佝偻着身子,以前所未有的谦卑态度回答:“回太后娘娘,这东西老奴自然是按照你的吩咐有加进去的。”
当即,太后赵氏眸光一冷:“前头那茶水她可有喝?”
厉嬷嬷拧着眉头微微一思考,印象中她是瞧见平阳公主端了几次茶盏子的,但是看着那样子到底喝没喝厉嬷嬷心里头却是没底的。但是此刻她瞧着太后那发寒发冷的面色,厉嬷嬷心下一狠赶紧回道:“老奴瞧着平阳公主似乎喝了两小口。”
赵氏握着东西的手一紧,她眼底透着一股子癫狂:“是两小口么?”
“哈哈哈哈哈……那贱人生的贱东西她只要喝了便好!也不知哪儿得了的消息,妄想逮着哀家肚子里头这孩子说事儿,她当真以为抓了哀家的把柄便可以拿了这坨肉来作践哀家,妄想用哀家不的名声来毁了赵家的荣华富贵?”
太后赵氏冷笑一声,接着道:“她想也别想!只要赵家不倒,哀家没了孩子又如何!这宫里头那么多皇子,哀家如今还年轻,等弄死了她们一家子,哀家便当垂帘听政太皇太后!她当真以为哀家为了肚子里头这孩子狠不下心!”
说到这里,太后眸光突然一沉,冷冷的盯着厉嬷嬷道:“哀家瞧着这寿安宫里头也不见得有多干净,这才多久的功夫便让那贱人打听到了消息!厉嬷嬷……哀家想着要不要也学学和安的手段,把宫里头那些个不干净的东西都给缓一缓,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再说成日里这些旧的颜色,哀家也是成日里看的发腻。”
听得这话,厉嬷嬷心里头突突突的跳个不停,她可是清楚的记得,和安长公主的宫里头那日可是血流成河,就连她往日里最为贴心的奶娘都被她给下令处死了!
然而此刻跟本容不得厉嬷嬷多想。
只见下一刻!
太后赵氏拿了小指上的指套挑开那包粉末一角,冷眼瞧着里头那朱砂般的红色。
只见这赵氏面上心如死灰,表情阴霾又带着一丝癫狂呢喃自语道:“哀家注定这辈子圆不了一个孩子的夙愿,
但是哀家不能生,自然也容不得别人生!”
太后赵氏说着便抬手把那一小包粉末,带着纸带药一同塞进嘴里咬牙切齿的嚼着,那神态仿佛就是在吃凤灼华的血和肉。
那包东西下去后,也不过是一盏茶的时辰。
这安静得落针可闻的寿安宫大殿里头,只听得一声沙哑又凄厉的尖叫,接着那凄厉的尖叫声变成了惨叫,后头那惨叫声又渐渐的低了下去。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后……
寿安宫外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寿安宫殿外,宫女内侍跪了一地,宫门被人从外头打开,接着便是数十个太医神情焦急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当然,这时候走在最前头的自然是红衣蹁跹五官漂亮的惊人的平阳公主。
凤灼华冷眼瞧着这殿外头内侍宫婢跪了一地的场景,她先是眉心一冷,继而嘴角一勾,心里头不住冷笑想着这赵氏到真的是狠得下心来,前一世心心念念求的不就是生一个与安王一般的孩子么。
她瞧着赵氏前世那股子痴意,她还以为这人能拼了性命,也要留下前世那个被藏起来,不知为何一直见不得光的孽障。
没想到令人讽刺的是,如今到了家族存亡之际,这安王依旧是比不得赵家的荣耀在她心里头的地位!
寿安宫寝殿内,这一路走去,处处皆是华贵。
偏偏那些华贵的摆件里头,凤灼华冷眼瞧着却又处处都透着一股子陈年腐烂的气息。
太后赵氏的凤榻前。
这时候数十位太医满满当当,把宽敞的屋子挤了一个密不透风。
凤榻上挂着层层纱帐,那纱帐又厚又多根本就瞧不清里头的人,凤灼华吸了吸鼻子,却闻到了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
此刻只有一截子玉手从那纱帐里头伸了出来,厉嬷嬷赶紧上前小心翼翼的拿了一块帕子盖在那玉手上头。
床榻前凤灼华冷眼瞧着那帐里不小心露出来的一截子衣袖,她眼尾轻轻一眯,她记得前头太后穿的可不是这一身。
如今倒是换了一身墨绿色的衣裳,虽然衣裳变了,但是那手她还是可以却是人太后赵氏本人。
这边数十个太医一个个轮着都诊治了一遍,其中几个最有威望胡子花白的老太医则是拧着眉也不知在讨论着什么,争论得十分激烈。
反观后头那些年纪小的,或者才进太医院的太医,这时候则是一个个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眼神飘忽更是不敢多说一个字。
这时候,那层层帐子里头慢悠悠的响起太后的声音道:“不过是年纪大了,到了这个岁数得的病症,加上如今春末,冷热交替不小心得了风寒,能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平阳年纪小,忧心着哀家瞎胡闹,你们这一个个都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东西怎么也都跟着她瞎胡闹,哀家还没死呢,你们这一下子来了整个太医院,这是都盼着哀家死吗?”赵氏说到后头语气便彻底冷了下来。
而一旁太医院院判王御医嘴唇动了动,最后他把喉咙里诊治出来的‘落胎’二字给死死的咽了下去,口中话锋一转变成了:“娘娘恐是气滞血瘀,气结血滞而造成的经血不调的情况,臣不如开些活血的方子,娘娘让下头伺候的煎了和些,平日里再多吃些滋补的东西好好的养着,过些日子就好了。”
听得王御医这般说,一旁站了的另一位胡子花白的李老御医却是松了一大口气,前头也正是这位李老御医与王御医争得面红耳赤。
凤灼华听着与她所料并无过多差异的诊断结果,瞧着外头的时辰也差不多到了回府的时候,于是她当即端庄一笑:“今日倒是辛苦各位,本
宫皇祖母年纪大了,总会有些小孩子的脾性,哪怕她平日里闹着不愿意这三日一次的平安脉定是要好好诊治的,不然像今日这般出了差错,我父皇怪罪下来你们可是担不起的。”
众人瞧着凤灼华温婉又不失威严的语气,一个个都赶紧点头称是。
这寿安宫里头一闹,在外头看来也只不过是一个蛮横无理公主又做下的一桩泼辣事儿,看着肆无忌惮的,但外头的人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毕竟这可是公主的孝心,怎么能让人胡乱说了去。
但是谁又能想到这看似一次胡作非为,处处胡闹里头透着一股子岁月静好的事儿,却是在凤灼华举手投足间令太后赵氏元气大伤。
那落胎的虎狼之药下去,虽然当即便落了孩子,但也是彻底坏了赵氏的身子骨,赵氏后头可畏是整整病了数个月,一直到夏至才瞧着有了些起色,能在御花园里头让厉嬷嬷扶着走上几步路。
当然这一日,凤灼华绝了赵氏的野心,打了赵家一棒子之后,她本打算回宫的步伐倒是一顿去了帝王的御书房外头。
御书房里头凤睿听得外头太监的禀告,他写折子的手先是一顿,而后道:“还不快迎进来,这时候外头风大,前头不是说太后着了风头,这时候都未曾好全么。”
那太监便赶紧出去,而后恭恭敬敬的把凤灼华给迎了进来。
帝王凤睿瞧着站在不远处,端庄大气姿态优雅向他行礼的凤灼华,当即凤睿心头一暖,放了手中的御笔瞧着凤灼华道:“外头风大,你这孩子还外头等着作何,直接进来便是。”
说完后他又让人端了一盏子热茶递给凤灼华:“先喝口暖暖身子,不如今日便在那宫里头歇息别出去了,明日早早的在回去如何?”
凤灼华当即噗呲一笑,看着不远处有些胖乎乎的男人。
这个男人谁然他才才能称不上是一个优秀的帝王,但是对于她与她阿弟,这个男人绝对是最好的父亲。
当即凤灼压下微红眼角里头的泪意,有些无奈道:“父皇,如今儿臣可是已嫁为人妇,又不是往日里闺中那般无法无天了,难得进宫,等会子还是要回去的。”
听得凤灼华的话儿,凤睿深深一叹:“自你成亲那月回了两次宫,这后头都一月有余了你才回宫一次,可不是嫁了人后心里头便没有你父皇母后了?”
凤灼华掩嘴轻笑:“父皇定是吃了驸马的醋了,等明儿上朝的时候你再好好训斥他一通也不迟。”
这说到驸马,这一刻往日里一向和蔼的帝王也忍不住严肃了神色:“驸马在府中对你可好,是否有欺负了你去,若是他欺负了你去,哪怕他是宁国公府世子爷,你也尽管与朕说,朕定是会为你教训了他去的!”
“儿臣哪能让驸马轻易欺负了去,父皇您与母后在宫里头自当养好身子,莫要太过劳累,只有父皇母后身子安康,外头的人谁也别想欺负了我们去。”
当凤灼华说到‘安康’二字的时候,她并没有注意到书桌后头帝王那胖乎乎的手,微不可查轻轻一僵后又恢复了原样。
第66章
御书房内,凤灼华端着一盏子温热的茶水乖巧又温婉的坐在下头的椅子上头,姑娘家双眸明媚,那双带着尊敬崇拜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瞧着龙座上那身形微微发胖的帝王。
这一刻,凤灼华心里头难得有些安慰。
至少如今寿安宫里头那位赵家太后被她逼着狠了心把孩子给落了,如今瞧着这后半年定是掀不起来什么大风浪来,恐怕也没有精力为难外头的人去。
而后宫里头太后没了声势,某些个受她庇护的宾妃,自然是除了争风吃醋外,也不见得能闹出什么妖蛾子来。
而如今三皇子也让她使了法子接到了宫外头住着,更不会被宫里头的规矩束缚,也能多学点宫墙内学不到的东西,再加上后头有晏昭廷带着,凤灼华心里头到底是安心的。
现今她最为挂念的倒是自己父皇母后的身子。
凤灼华端着手里头那盏子微烫的茶水,看着上头龙座上瞧着面色红润身子骨健康的中年男人,时间岁月总不及她反应,在她印象里头年轻温和的父皇,不知何时乌黑的发丝里头已经夹带着些许白发,平日里连日的劳累眼底下更是漫着一层并不明显的青色。
凤灼华心头微酸,唯一安慰的便是,这一世的一切至少的都向着好的方向去发展。
只要父皇母后身子骨安康,等他阿弟成年后封了太子,她就不用这般忧虑又艰难,哪怕在宫外也要时刻忧虑宫中一切。
至少外头无论如何,她父皇母后健在,阿弟健康又争气,她无论受了多大的委屈,后头不是都有人给她撑着么。
想着这些,凤灼华心里头渐渐妥帖。
她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头把自己藏在暗处的大太监福禄,凤灼华心里头深深一叹,她记得前头那被和安给活活打死的小太监福子,似乎是这大太监福禄刚认不久的干儿子,这干儿子认了还没几日这人就没了,也不知福禄如今心里头是个怎样的想法。
这般想着,凤灼华悄悄抬眼看向福禄。
如今的福禄与她印象中相比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五十岁不到的年纪,却是满头白发,干瘪枯瘦的身子,深陷的眼窝,怎么看着都是一张让人喜欢不上的脸。
凤灼华借着端茶盏子这动作的掩饰,她又悄悄的瞧了福禄一眼,依旧是印象中的模样,一点儿也不会让人有了好印象去。
偏偏的这大太监福禄却是从小伺候她父皇,与她父皇一同长大的,那感情自然不是一般人得以比的。
前世凤灼华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毕竟福禄作为她父皇平日里最为亲近的贴身伺候的宫人,她父皇当年的死于福禄究竟有何种关系呢。
可是当年她父皇死后,福禄却是一头撞死在这御书房里头,直接殉主了去,就单单是福禄这份忠心耿耿的态度,加上后头凤灼华她也在暗地里偷偷的查过,并没有查出来任何对福禄不利的证据,这事儿自然也就是不了了之了。
如今凤灼华再次瞧着福禄,哪怕前世福禄再忠心,她莫名的对福禄还是有一种排斥,也不知是不是福禄那张脸,老得沟壑纵横看着极丑,一点也没有上了年纪人的慈蔼,所以她才会不喜厌恶了去。
或者是福禄这人她从小看着就一股子阴郁的样子,就像这宫里头生活的没有魂魄的恶鬼一般,总之凤灼华压下心底下那股厌恶敛了神色。
自然的,凤灼华借着喝茶的动作在悄悄的打量着福禄,那站在暗影里头的福禄,也悄悄的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大殿里头坐着的浑身贵气的凤灼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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