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是一惊!
云如琰面色大变,冷汗袭遍全身,他目光直勾勾盯着鞭子,整个人被宋颂那个眼神定在那里,通体发凉,竟生不出力气来挣扎。
瞳孔里倒映着鞭子轨迹,眼睁睁看着那道鞭影携雷霆之力割裂空气,直向他劈来!
耳边只剩嗡嗡之声,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了。
凌丽华赶来见此情景,目光盛怒,抽出一柄利刃便朝宋颂飞射去!
黄烈目光沉沉看她一眼,一甩袖,将刺到宋颂眼前的匕首挥到枣树上,入木三分,刀柄犹自颤动不止。
“啪”地一声,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光是听着这般地动山摇的抽打声,他们都觉得疼。
待将目光放到那狠狠挨了宋颂一鞭、被抽得斜飞出去的云如琰身上,众人不禁又是一“嘶”。
鞭痕自云如琰身上斜劈而过,自脸颊,直到腰间。
脸上一道青紫发黑印痕,皮肉翻起,肿得认不出是何人,鼻子血流不止,牙齿也掉了两颗。
一身华服彻底一分为二,鞭痕所过,皮开肉绽。
云如琰懵了一瞬,方才感觉到疼。
开始是脸颊,身体,然后是由内而外,烈火焚烧般的疼。
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猛地打了个寒颤,瞪直了眼睛,伸出手缓缓去碰脸。
整张脸都是麻木的,他怀疑自己的脑袋被劈成了两半。
鞭子袭过来时,仿佛有一头巨兽张开血盆大口要将他吞吃入腹,他颤抖着手,喃喃:“我的脸,我的脸……”
眼泪浸湿伤口,火辣辣的疼。
宋颂将鞭子收回,轻轻在手心拍着,目光漫不经心扫过云如琰身上伤口:“嘴真脏,从小到大,没干净过,真是没有教养,本小姐教教你做人的道理。至于低贱?”
她目光一转,瞧着凌丽华和云如玥:“真是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我娘,乃皇室公主,国公府嫡妻,我乃国公府嫡长女,你——”她扫了眼凌丽华,近乎厌烦地望着远处,“不过登堂入室一毒妇罢了,哪里来的脸跟我耀武扬威?”
凌丽华脸色骤然一沉,眸子里狠厉裹了毒药一般:“如琰!”
她袖口颤得厉害,胸口起伏不定,一张浓烈的美人脸上全是戾气,转过头,阴沉沉盯着宋颂。
身后近卫长刀所向,便是她命令所指!
她深吸了口气,咬牙切齿:“给我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拿下!”
近卫厮杀着向宋颂冲去。
黄烈歪头将嘴里枣核吐出去,冲在前面的一名近卫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便倒了下去。
枣核穿过喉咙,血液喷溅而出,染红了三尺之地。
后面众人动作一滞,浑身汗毛倒立。
黄烈身后十六卫面上吊儿郎当一收,肃着脸冲将上去!
十六个少年郎,眸中冷漠,面无表情,与平时显露出来的个性截然不同。
他们身法轻灵,快如闪电,刀光剑影中夺人性命,谁能料到方才笑嘻嘻的儿郎转眼便能杀人如麻!
凌丽华白着脸退了一步。
一百近卫在她手中数十载,日日苦练,进可上阵杀敌,退可绞杀宵小,多年来,未尝一败。
她瞳孔难以置信地收缩,一刀,她看得分明,云芷身边那十六个少年,出手只是一刀,她手下精锐便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前赴后继倒了下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上百人皆已倒地,耳畔似乎犹自回荡着众人哀鸣。
她的心在滴血!
凌丽华闭了闭眼睛,高昂着头颅,目光如同火炬,火焰灼灼燃烧,一字一句:“放箭!”
宋颂抬头,发现四周墙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黑黝黝的箭头泛着森冷寒光对准了她的脑袋。
凌丽华话音刚落,万箭齐发!
喜鹊早在宋颂甩出那一鞭的时候心里便大为惊吓。
这骨头接上都没几天,她还敢甩鞭子,不想要胳膊了!
宋颂被她拉着手重新检查固定。见这丫头圆圆的脸沉着,她心虚没敢说疼,老实任她摆弄。
黄烈自始至终不曾离开宋颂身边半步。
这些弓箭手一出来,黄烈脸色便是一沉。
他跟宋颂对视一眼,眨了眨眼睛。
宋颂忍不住笑了笑。
她甚至没有躲,而是靠着喜鹊缓缓站了起来。
站得笔直,站得顶天立地。
眉梢红痣隐在黛青长眉中,约有些扬起的眼睛高高俯视着凌丽华,眉目浓烈,仿佛带着光,眸中全然冷静。
冷静得凌丽华打了个哆嗦。
她原本了然于胸的自信开始土崩瓦解,脸上表情仿佛泥塑的面具突然被打破一般,碎裂、掉落、残缺,一块快裂开,露出最底下苍白的、狰狞的、可怖的面容。
仿佛潜伏地底的恶魔。
邪恶而阴冷。
“给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实力,未免郡主总是觉得自己能掌控他人性命,有两个近卫便觉得自个儿能上天,杀个人还自鸣得意,觉得自己做得隐蔽,神不知鬼不觉,姑奶奶今儿就帮你洗洗脑子,简直脏得让我恶心!”
话音刚落,十六卫眨眼拦下箭雨,十步取人性命,弓箭手如同枝头残花,一顿暴风骤雨,纷纷折了脑袋跌落树梢,在地底碾落成泥。
一时间天地俱寂,院落里悄无声息。
凌丽华看着眼前一切,脚下一软,却犹自强撑着不肯倒下。
她凌厉的目光看着宋颂,半晌,突然笑了一声:“真是好大的排场,好毒的手段。”
宋颂漫不经心:“比起郡主,逊色多了,毒,比不上你。”
凌丽华挺直了腰,昂着头,退后一步,靠在树上,勉强跟宋颂平视:“侍卫你也杀光了,是不是还想取我性命?”
宋颂将目光从指甲上收回,掀起眼皮,淡淡看了凌丽华一眼:“不,你的命太脏,本小姐看不上。”
凌丽华大怒:“你算什么东西!不过贱人生的野种罢了!”
宋颂看了她半天,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东西来。
过了好久,她才缓缓坐了下去,斜倚在椅背身上,一只手指揉捏着太阳穴:“今天我来,就是跟你算总账的。欠我的,欠我娘的,今天一道算个清楚。”
凌丽华目光若有似无向院门扫去,听了她的话,嗤笑一声:“大小姐好大的口气,你娘是个什么东西,你又是什么东西,敢跟我算账,当真以为披了彩羽就是凤凰呢?”
她目光扫过黄烈并十六卫,心知这些人必定是太子手中精锐,但她自问了解燕帝与昏君所有仇怨,容离就算娶谁,也就不可能娶云芷。
有昏君隔着,他们绝无可能。
再说,她还有一张牌。
宋颂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露出个容光焕发的笑容来:“你在等圣旨?”
凌丽华眼皮一跳。
“你觉得皇帝马上就派人来抓我了?因为昨日士林请命?”
凌丽华不说话。
宋颂自顾自道:“巧了,我也在等圣旨,这鼓动百姓,造谣生事,危害社稷,按律当斩,不知道圣旨什么时候来。”
凌丽华脸色一点点僵硬了下去。
宋颂仿佛没瞧见一般,又笑了一笑:“不过,在这之前,咱们先来算算账。正好,荣国公也到了。”
“轰”地一声,凌丽华脑海里一阵电闪雷鸣。
她顺着宋颂目光看去,果然,云士忠站在太子身旁,皱眉看着满院狼藉。
宋颂不给他开口的时间,早就想好了似的:“咱们先来算算当年我娘给荣国公下药一事。”
云士忠脸色一变:“住口,你这孽女!”
宋颂冲黄烈使了眼色,两个手下挟制了云士忠,不给他冲上来的机会。
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脸色有些发白,额头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我听说了一件极有趣的事。”她说。
“当年你们二人情投意合,两小无猜,过了六礼,马上便要成亲,谁料嘉禾公主无耻下作,给荣国公下药,失了身子,被众人撞破,设计毁了婚事,自己嫁了国公府。想必这就是荣国公和众人眼里当年之事的全部真相了。
“不过,经我所查,事情可不是这样的。”她眼底的情绪叫人看不分明,远远望去,整个人竟似笼着一层郁气,莫名叫人生畏。
容离扫了眼云如琰身上鞭痕,将眸光放在宋颂脸上,看见她手里握着的鞭子,眉头蹙了蹙。
云士忠“噗通”跪在容离身前:“殿下!此女已然疯魔,竟如此视人命为草芥,我荣国公府断然不会纵容她的残忍行径,望殿下允臣报官,将云芷押送官府!”
作者有话说: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关汉卿《窦娥冤》
我接着写,十二点还有一章~
第59章
“当年,太皇太后寿礼,命妇进宫请安,国公爷席上喝了一杯酒,突觉浑身发热,于是中途离席,无意中闯入冷宫,可是有此事?”宋颂捏了一片枣树叶子,声音平静,冷得没有情绪,丝毫没有将云士忠的话放在眼里,眼睛直勾勾看着云士忠,等他回答。
容离轻轻扫了眼院中尸体,声音清淡:“嘉禾公主毕竟乃皇室中人,若是受了冤屈,自是大事,待此事了清,再追究伤人之事不迟。”
云士忠脸色一阵五彩斑斓,难看至极。
凌丽华垂着眼睑,看不见眼底神色。
宋颂看着云士忠:“国公爷,我说的可对?”
云士忠:“你到底想做什么?”
宋颂笑了笑:“既然不否认,那我接着讲。国公爷神志不清,误入冷宫,你已知自己中了药,却不知那药是否于身体有害,药效正猛烈之时,突然有女子靠近。
“你当她是下药之人,心中暗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拿那女子解了药。”
云士忠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自己的风流旧事被亲生女儿这般当着太子之面说出,实在有失颜面。
凌丽华目光直勾勾盯着宋颂。
“啪”一声,宋颂鞭子在椅背上拍了下,惊得众人心头一跳。
她看着云士忠,看着看着露出个残忍的笑来:“国公爷是否觉得那女子罪有应得?你行事不久便有人将命妇刻意引至此处,你们二人所做之事自然被人撞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我娘身份再低,也是皇室中人,又恰好被众人撞见,你为免背上个折辱皇室的罪名,自然只能娶了我娘。”
瞧见云士忠眼底屈辱和凌丽华眼中的闪烁,宋颂漫不经心道:“你当谁稀罕呢?国公府在凌丽华这女人看来,可能是个香饽饽,但在我娘看来,还不如冷宫里的茅房!分明是你强行折辱我娘,还在这装什么情深似海,我呸!”
她扶着喜鹊站起身,胸膛忍不住起伏,居高临下站着,手中鞭子指着云士忠:“你这个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侮|辱公主是什么罪名?你当然担当不起了。所以凌丽华跳出来说我娘故意下药设局勾引,你也就没有否认,默认了此事。好一对男盗女娼蝇营狗苟!”
云士忠脸色一顿变换,只差跳起来扑上前去:“你这孽女!我当初就该掐死你!有你这样给亲生父亲泼脏水的?!你胡说八道什么,老夫行得正坐得端,绝无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既是冤枉,你娘为何承认!”
他脸色涨红,胸脯剧烈起伏,声音都不稳了。
宋颂眼睛一转,看向凌丽华。
凌丽华目光沉沉回望。
宋颂:“这得问郡主,你查到了是何人下药设局吧?”
不等她回答,她又道:“我听说之后不久,京中有位侯爵府的小姐也闹出了这样的事,坏了名声,从此销声匿迹。若我没猜错,那位小姐,该是跟郡主有仇,故意设计毁郡主婚事之人。只是,既然郡主查到我娘只是无辜的受害者,为何不告诉国公真相?”
凌丽华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她,丝毫不曾变了脸色。
宋颂轻笑一声,转了下手中鞭子:“你非但不曾说出真相,还私下威胁我娘。”
她眸子抬起,千钧之力沉沉压下:“你告诉她,若是荣国公知道她无辜,那日是他强迫、侮辱了我娘,心中必定愧疚难安,一生不得安宁,而且,折辱皇家,罪责深重,荣国公担不起。你还说,事已至此,我娘既然身怀有孕,也该替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咽下这个秘密好好做自己的国公夫人。”
凌丽华大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宋颂,仿佛看着什么怪物。
宋颂脸上笑着,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容:“好厉害的手段!抓住我娘心思,步步为营,攻其心房,以其善良做切口,以伤害他人为刀兵,再以肚中骨肉相逼,令她不得不忍气吞声!”
凌丽华倒退一步:“你胡说什么。”
宋颂上前一步:“我想,还有一件事,荣国公怕是不知道。”
凌丽华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目光一沉:“你以为自己大言不惭在这里大放厥词,我们便会相信你的鬼话?你那些子虚乌有的胡话简直荒唐至极!谬论!”
云士忠神色恍惚,喃喃:“什么事?”
凌丽华见他这副样子,心中大恨:“难道你信她不信我?”
云士忠只是盯着宋颂:“什么秘密?”
宋颂脸上笑容有些阴冷:“荣国公怕是以前就见过我娘吧,她常常在宫里受人欺负,荣国公一时心善帮过她也不一定。”
云士忠:“你怎么知道?”
宋颂嗤笑一声:“我怎么知道?若不是那个可怜女人心中有你,仅凭凌丽华三两句话,她为什么咽了这个秘密?因为她的心在你身上!”
“轰隆”!仿佛惊雷炸响,云士忠身体晃了晃,险些站立不住。
宋颂叹了口气:“凌丽华算准了我娘不忍心让你为难,设了一个大圈套让她往里跳。”
“证据呢?”凌丽华昂着那颗高贵的头颅,眸光不屑。
宋颂长鞭一指云士忠:“国公爷,我说的可有假?郡主不知,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娘那么善良的人,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伤害,她会害人?”
44/69 首页 上一页 42 43 44 45 46 4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