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丽丽的大脑空白了许久。
直到她听到病房门口传来响动,她顺着声音看去,看到身量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柯氦整个晚上没睡,一双眸子里染了红血丝,下巴上长出了乌青的胡茬,看上去狼狈又凶狠。
像是蒙尘的宝刀。
虽然蒙城,却锐利依旧。
杜丽丽倒抽了一口冷气,之前发生的所有全部回到了脑子里。
“不……不要过来……”杜丽丽被吓破了胆子。
想要往母亲怀里躲。
杜丽丽的母亲将女儿护住,本来要对着柯氦撒泼,却在对上对方凶狠双眼的瞬间住了嘴。
“醒了?”柯氦问。
杜丽丽瑟瑟发抖地点了点头。
柯氦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杜丽丽崩溃地摇着头,不想回答。
柯氦却猛地抓住了杜丽丽的手腕,宛若要将她的手腕活生生捏碎。
“说话。”
杜丽丽本来绑着夹板的那只手突然被抓住,刺痛让她忍不住哀嚎起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柯氦宛若听见了天大的笑话。
“她从不与人为恶,为什么非得被你们缠上?你们这些恶心的,爬虫一样的东西!”
柯氦的手在杜丽丽受伤的手上一寸寸碾过,杜丽丽痛得不住地哀求,“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放手,你快放手啊,她还是个孩子!你非得毁了她你才开心吗?”杜丽丽的母亲被柯氦一次次地挥开,又一次次地拦上去。
看着杜丽丽已经因为痛苦晕死了过去,柯氦才终于收手。
他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像是刚才摸过多么脏污不堪的垃圾。
“你和她不是早就毁了她自己吗?我这……只是在讨债啊?”柯氦说着还笑了。
最是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可那笑容在此刻看来实在是太过渗人。
杜丽丽的母亲被吓得忘记了叫医生,只能愣着看柯氦一路走到病房门口。
临了,柯氦的手搭在门框上,转过脸道:“我会慢慢讨的。直到我亲爱的醒过来,我才有可能重新披上人皮,在这之前,希望你们能给我带来足够的乐子。”
杜丽丽的母亲活了大半辈子,从未从任何一个小辈身上见到过这种压迫人的气场。
甚至是她同辈的,亦或是长辈,她都不曾见过比此刻的柯氦给人的压迫更甚的。
害怕的情绪从心里深处翻涌而上。
她是真的开始后悔了。
杜丽丽的母亲几乎是哭着去找医生的。
医生询问是什么情况,杜丽丽的母亲却不敢说出柯氦的名字,只能撒谎道:“是这孩子不安分……麻烦尽快帮着安排第二场手术吧。”
医生刚要回答,就有人走进来。
那是一个俊美得过了分的医生,穿在别人身上就是加肥加大款的白大褂,到了他这里却成了修身的长风衣。
他笑眯眯地看了看杜丽丽,道:“病人刚刚做过手术,暂时还不能安排第二场呢,不然身体会承受不住。”
“那丽丽怎么办……”杜丽丽的母亲急了。
姜怀佯装思考瞬间,道:“暂时先休息一个周吧,后续情况再来问我。”
“一周吗?可是她的情况……”杜丽丽的母亲有些迟疑。
姜怀笑眯眯地问:“您这是在怀疑我作为医生的基本素养吗?”
杜丽丽的母亲只能摆摆手,否认道:“当然没有这个意思。”
姜怀笑道:“那就先这样安排吧。”
说着,他和另外那个医生一起离开病房。
对方问姜怀道:“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姜怀笑着说:“死人了有我担着呢,还是你更想我拿那些证据,去院长那里检举你受贿了?”
对方赶快摆摆手,道:“姜医生,我会听话,还请你也要遵守约定。”
姜怀笑笑不说话。
但眼神却有些沉。
还真是什么臭虫都敢往他和阿柠的小朋友身边凑啊。
他到是要看看这些臭虫的命有多硬。
……
秦影在小公司就在宁城市中心。
小有规模。
下午两点正是上班的时间。
前台看到一个衣着有些狼狈,但是一张脸却帅得惨绝人寰的男人走了过来。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发型,露出最专业的八颗牙齿的笑容。
“先生,请问你找哪位?”
来人将名片递给前台,道:“我姓柯,和秦老板约好了两点谈项目。”
前台看着柯氦的名片,注意到后面‘教授’的职称后,在心底哇了一声。
虽然不明白化学系的教授和他们做软件的老板有什么项目能谈。
但是前台觉得,这样的帅哥总不至于是来寻仇的吧?
那应该是老板忘记告诉自己预约的这个行程了。
这样想着,前台道:“好的,我这就带您上去。”
柯氦迈着沉缓的步子跟在前台的身后,直接去了六层秦影的办公室。
秘书看着前台带来的人,毫不迟疑地就敲开了门。
秦影问:“谁?”
还不等秘书说话,柯氦只顾自地迈步进去,顺手将门关上了。
“你办公室的隔音不错。”柯氦刚刚进门就感受到外面的声音被隔绝了,他感叹了声。
秦影不爽地盯着他,问:“你来干什么?谁放你上来的?”
柯氦往前走了两步,完全不给秦影反应的时间,就抓住他的头发砰砰砰撞了三下桌子。
“你……你他妈……啊杀人了!”秦影感觉自己要么鼻子断了,要么门牙掉了,总之他的下半张脸已经痛得仿佛失去了和身体的联系。
“你问我来做什么的?不如猜猜?”柯氦说着,又扬起拳头,将秦影打得往后仰去,正好跌坐在了真皮的转椅里。
转椅站了一圈,看上去好不欢快。
柯氦抬起脚,一脚将平衡性极好的转椅踢翻了。
秦影和个西瓜虫一样咕噜滚在地上。
他抱着脑袋求饶道:“好汉,大侠,我究竟是哪里招惹到你了?直说行吗?”
“其实无论你怎么造谣我都没关系。”柯氦喃喃一声。
要是姜怀在场的话,绝对能察觉到此刻的柯氦状态已经很不对了。
只可惜姜怀和时柠都不在。
此刻柯氦更是对自己暴虐的脾性不加控制,放任自流。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让那个恶心的爬虫将手伸到文蔷的身上!”柯氦说罢,对着秦影的背脊又是一脚。
正要爬起来的秦影又跌了回去,一口血卡在喉咙里,他只觉自己好像快要晕死昏过去了。
但是在晕死过去之前,他还是决定为自己申辩一句,“如果你说的是杜丽丽的事情的话,那我保证我没有吩咐任何人将蔷蔷牵扯进来……”
柯氦面色越发白了。
已经和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秦影也终于因为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柯氦深深地闭上眼。
如果秦影没说谎,那这件事情必定还有什么地方是他遗漏了的。
柯氦又奇迹般地冷静下来。
他看了眼秦影。
缓步走到外面,对秘书道:“给你们老板叫个救护车。”
秘书一脸问号地看着柯氦进了电梯。
这才来到办公室。
而后她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
柯氦将文蔷的事情和陈阿婆说了。
陈阿婆赶过来之后,本来还要训斥柯氦的,可看到对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要说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她表情不太好地看着柯氦。
看着柯氦就这样在文蔷的病房外面守了一整个下午。
临近傍晚,他才又去了一趟杜丽丽的病。
杜丽丽下午醒过来,骨折的地方钻心地疼,可偏偏得不到治疗,只能硬生生忍受着折磨。
在柯氦进门的瞬间,杜丽丽瞬间就如同见了鬼一般,大叫起来:“不……不要过来!”
杜丽丽的母亲也哀求道:“我们真的知错了,这件事情是秦影秦老板花钱买我们这样做的,我们也只是想要抹黑一下你的名声,从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柯氦却还是走到了杜丽丽的面前,丝毫不顾小姑娘的颤抖。
“秦影那边我已经收拾完了,”柯氦又要去拿捏杜丽丽的伤处,“倒是你这里,应该还隐瞒了不少的事情吧?”
杜丽丽的神经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她再也忍不住大叫道:“我承认,我都承认,是一个……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找我,要我无论如何,都要让文……文老板出点事情,越严重越好,我……”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了……求求你,放过我吧,真的……太痛了……”
柯氦终于没再伸手出去,只是沉声道:“我会转告秦影,你想让他背黑锅的。”
说罢,柯氦终于转身离开。
杜丽丽的母亲赶快将女儿护在怀里,两人抱在一起哭得好不伤心。
柯氦让陈阿婆帮着照顾文蔷,自己则是联系了徐占明。
“杨悦现在在哪?”
徐占明警惕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徐所长,还没开始就准备违约吗?”柯氦问。
徐占明自觉理亏,沉默瞬间后,道:“我把她住的酒店的地址发给你。”
“谢了。”柯氦嘴上说着谢谢,但是眼神却薄凉到了极致。
看着徐占明发过来的地址。
柯氦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杨悦入住的酒店。
他在前台给杨悦的房间叫了个客房服务。
自己则是在服务生上去的同时,一脚踢开了房间的门。
“你……你干什么?”杨悦被吓了一跳。
送餐的服务生也被吓到了。
柯氦正好扭过脸,朝着那个服务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冷冽的眼神将对方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
柯氦终于迈开步子进了杨悦的房间,例行问候道:“你很惬意。”
杨悦道:“住在这样一个破烂的酒店里面,有什么好惬意的?你是不是准备和我回去了?快点决定吧,这个破地方真没什么好待的,不是吗?”
柯氦问:“詹子行呢?”
杨悦翻了个白眼,像是十分嫌弃詹子行,道,“先跑回去了。”
“所以这么久以来的一切,都是你一个人盘算的。”柯氦得到了最终的答案。
终于揭开了淡然的面具。
他缓步来到杨悦的面前,突然笑了。
杨悦因为这个笑容而愣住。
虽然柯氦剪短了头发,但是这张脸实在是太像柯林了。
那个杨悦追了一辈子,都没得到的男人。
“你……”杨悦也回以微笑,可是她才刚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人猛地掐住了脖颈。
近在咫尺的男人单手捏住她的脖子,像是能这样将她整个地拎起来。
“放、放手……”杨悦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几个字眼。
柯氦非但没有放手的意思,反倒是越掐越紧。
“你真以为,我之前的警告,是在和你开玩笑?”柯氦问她。
杨悦痛苦极了。
她看着柯氦这样子,甚至觉得对方此刻是想要直接掐死她的。
“我以为你只是在实验室的同事之间散布一些无关痛痒的谣言,没想到你的胆子这么大。”柯氦掐着杨悦的脖子将她往沙发上一推。
而后居高临下地道:“想死就直说,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
杨悦已经说不上话了。
视线变得越来越窄,越来越窄,最后终于彻底黑了下来。
在这之前,杨悦心想,如果还有再来的机会,她肯定还是会来到这里,见到柯氦。
这个和她迷恋了一辈子的男人,有着同一张脸的人。
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想着自己死了也至少能毁了柯氦,杨悦觉得开心极了。
柯氦感受到杨悦的身体软了下去。
他终于厌恶地松开了手,扭头就去洗手间洗手。
将手都擦红了,还是觉得脏。
怎么能这么脏。
他的父亲究竟是怎么忍受这样恶心的苍蝇天天在耳边飞的?
柯氦想不明白。
等他再度回到医院,陈阿婆已经趴在文蔷的病床旁边睡着了。
柯氦又在走廊里的椅子上坐下,瞪着双眼看着双脚之间的地面。
仅仅只是坐了几分钟,柯氦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站起来,在走廊里走来走去。
可心里的焦躁却没有丝毫减少的意思。
病房里面的陈阿婆睡到一半惊醒了。
她看到在房间外徘徊的柯氦,走出来道:“不看看她吗,和她说说话也好。”
下午的时候,她就很想说了。
柯氦这样守在病房外面,如果想要传达什么的话,隔着墙也是不行的。
柯氦却摇了摇头,他有些颓唐地跌坐在了椅子上,沉默地闭上眼睛。
可只要稍微闭眼,他就能看到文蔷从他的面前坠落,一阶阶坠下台阶的样子。
柯氦突然觉得,这件事情错不在秦影,也不在杨悦。
错的人分明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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