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菡出神地望着窗外,眼见夜空飘下雪来。
她一动不动地陪着晏沥躺了许久,最终还是离开了这温热的怀抱。她小心翼翼地掰开他的手,替他掖好被子,没有再执意给他穿上睡衣,而是转头调高了空调。
她俯身将唇紧贴在晏沥耳边,嗓音清澈柔软:“生日快乐。”
随即苦笑一声,她预想的所有都没有发生,只乘着他半醉才有了这些温存的时光。礼物终究是没有好机会送给他了。
走廊里有寒风吹来,柏菡冷得哆嗦,迅速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柏菡破天荒地忘了设置闹铃,舒舒服服地睡到了十一点。
她拿出手机发觉晏沥发给了她一条消息:「醒了告诉我。」
柏菡飞快地回复:「我醒了。」
不料晏沥也秒回:「去逛街。」
柏菡双手捧着手机,嘴角逐渐攀上颧骨:「嗯!我洗漱一下。」
窗外迎接她的是美好的阳光,昨日的风雪都已远去,如同她昨日阴霾的心情。
柏菡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敲开了晏沥的门。
他穿着一件长及大腿的绀青色大衣,戴着黑色的手套,笔挺地站在她面前。
柏菡不争气地又被美色迷住了眼,愣了许久。
晏沥先带着柏菡到了巴黎大街,俗称奢侈品街。
柏菡吞吐问道:“晏沥,我可以问一下你要买礼物的对象吗?”
他仰着头似在观察街道两侧的建筑物,一语不发。
她补充:“有没有性别、年龄、爱好之类的,这样我也容易做选择。”
他侧头看过来:“和你相似。”
柏菡一愣,竟有种自作多情的念头萌生了。
“那我觉得还是去买一些当地的特产比较好,好玩有特色。”她翻了翻自己做的攻略,“比如茶包啊、木制玩具这些,如果想要稍显贵重,波西米亚水晶也是可以的。”
“不用,”话音刚落晏沥就否决了,“只是随便找个地方买一个礼物,特产这些她不缺。”
柏菡没多想,点了点头。
买奢侈品找她,她也就知道个皮毛,里头的门道一概不知。
她偏过头,小心翼翼观察着晏沥的神色。晏沥应该不会浪漫到送自己礼物还用这种方式吧……可万一呢?
柏菡不再多想,闷着头跟着晏沥走进一家一家店。
和晏沥逛街的感觉,不是很好。
他完全不会给意见,她随手拿起一件衣服、一个包或是一个珠宝,问他好不好看,他张口就是“买”,很是无趣,效率倒是高得很,一会儿时间就已经好几个袋子拎着了。
柏菡拿起专柜上一只干草色的小包,简约精致,容量也比外表看起来的要大,兴奋道:“晏沥,这个好看!”
他睨了她一眼,头一回扔出了一个问句:“你喜欢?”
柏菡端详着包,点点头。
他递过卡:“给你的。”
“给我的?”柏菡回头寻他,见他已经走到了门外。
柏菡低下头,垂了眼。
终于买够了礼物后,柏菡得出一个结论,他应该是要给一群人送,数量太多。
在柏菡小声的提议下,两人还是挤出时间买了些特产准备送给两家长辈。
“我们去哪吃晚饭?”柏菡的肚子咕噜作响,她才想起来自己这一整天什么都没吃,胃隐约有些不舒服。
晏沥抬手看了眼时间:“我有工作要处理,不吃晚饭了。”他抬眼,礼貌地看着柏菡,“你去吃吧。”
柏菡急切道:“可是这样对胃不好,而且……而且昨天是你的生日,我们都没有机会一起过。”
晏沥垂眼,低声说:“也不差这一次。”
柏菡攥紧了手,指甲掐着肉:“需要我给你打包一些吃的回来吗?”
“不用。”他接过礼物袋子,补充了一句,“一个人小心点。”
你陪我多好。
柏菡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嗯。”
晏沥回到酒店,处理着若干邮件里的事。
夜深了,他结束工作,电脑上显示着时间为21:07。
他盯着手机,没有动作。
点了酒店的餐食,开始等待。
21:19。
晏沥走到窗前,俯瞰夜景。
时间已经21:42了,他皱起眉,紧握着手机。
晏沥:你在哪
对方没有回应。
晏沥:什么时候回来
还是没有。
等了一会儿,晏沥又发了一条:这里晚上不安全,回来。
可对方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他等了足足十三分钟,发出去的消息就像被吸进了黑洞,什么回音都无。
斟酌再三,他拨了语音给柏菡。
系统的音乐冗长不断,晏沥逐渐露出了不耐。直到自动挂断,也没有被接起。
十点整,他又打了一次,一分一秒都显漫长。
最后,终于通了。
耳边传来柏菡软绵绵的声音,语气中有着小雀跃。
“晏沥!你找我呀?”
他坐回桌前:“十点了。”
柏菡:“啊,我没注意时间,这么晚了。我马上就到酒店了。”她的声音有些喘,听着像在赶路,“我今天在路边随便找的一家餐厅可好吃了,比昨天的那家……比昨天的还好吃。我又逛了好多杂货店,给自己买了好多茶包和木制玩具。你知道的我离不开茶。晏沥,晏沥你在听吗?”
“在。”
她笑了:“那就好。我正在爬坡,马上就到大门口了。你别挂断,我想和你说说话。”
“嗯。”
“这儿的木制品真的好精美,我买了五个,诶不对,好像是六个,可以送给小朋友玩。”
“晏沥我和你说,你没吃到那家真的是可惜,我独享了这人间美味,没有你的份啦。”
“晏沥,晚上这山上更冷了,我都感觉不到我的脸了,冻僵了。不过从这儿俯瞰下去真的很美,星星点点的灯光蜿蜒着。”
她的声音越来越喘,直到晏沥的房门被敲响,她的声音近在咫尺,仅仅隔着门。
打开门,二人各自还抓着手机放在耳边。
映入他眼中的是柏菡冻得比摸了腮红还红的脸,扑扇的睫毛上隐约粘连着霜雪,她抬头,眼睛弯成新月,笑得明媚灿烂。
“我怕电梯里信号不好语音会断,爬了楼梯。”
眼前人和手机里同时传来她的声音,微微的延迟如同回音,下蛊一般。
“刚才说你尝不到美味是骗你的,”她把藏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正拎着一个袋子,“铛铛——给你打包了。”
晏沥挂断了语音。
“迟到的祝你生日快乐。”
他看着她。她的眼睛太清澈,盛着光,倒映着自己。
“先生,您点的餐到了。”
柏菡回头看去,是推着餐车的员工。
“原来你已经点好了,”她顿了顿,“那你还要吗?”
晏沥接过了她手上的袋子:“明天要早起去机场,早点睡。”
“嗯嗯!”
烤猪肘。
晏沥扶着额靠在桌上,笑了。
虽然已经冷透了,但味道确实不错。
·
回到临城,晏沥又开始为工作忙碌了起来,正好有一个项目在谈投资,晏沥得去实地考察。
他刚回到自己的公寓,陈旭就打来电话。
“大少爷,舍得回来了?见一面?”
晏沥坐进沙发里,冷冷道:“自己滚过来。”
“遵命,求人的时候您最大。”
不一会儿,陈旭就到了。
只见他衬衫领口吊儿郎当的敞着到胸口,脖子上又添了个纹身,晏沥睨了一眼,他新女朋友的名字。再这么纹下去,他的皮肤就要被历届女朋友的名字填满了。
陈旭撇了撇嘴:“有水吗?我渴。”
“想喝自己买。”
“残忍。”
陈旭自己到冰箱里找了瓶水打开猛喝了一口,抹干嘴角:“你能把你对柏菡装出来的那点伪君子模样分我一半就好了,别总这么凶巴巴。”
“找我什么事,”晏沥冷冷看着他,“有屁快放。”
“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你去布拉格了,来八卦下,你这趟见到书艺了吧?”
“见了。”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
“是不是出落得愈发漂亮了?要不是太熟不好下手,啧,”陈旭上下打量了下晏沥,“我才不会给她机会让她看上你呢。”
陈旭接着说:“那柏菡也见到了?”
陈旭伸出两个手指比划:“她们两个,什么反应?”
晏沥不作答,陈旭自知无趣,侧身躺在沙发上,长叹了口气:“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柏菡,就因为书艺小孩子脾气不懂事作了那么一下?说起这个,你妈看着柔柔弱弱,但掌控欲真的让人受不了。年纪一到说让你结就让你结,你跑出去也被她堵,当时在你家,我着实被那阵仗吓到了,打开门就是一排靓妞站着,你妈手里还握着叠照片,选妃呢。真的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他调整了下姿势,双手垫在后脑勺下:“我以为你一定会选书艺,结果你居然选了个半路杀出来的柏菡。最让我惊得掉下巴的还是你妈居然同意了,她漂亮是漂亮,但按你妈的标准,她的家境可太寒碜了。”
“诶她是不是很会讨好长辈的那种?”
晏沥侧过身子,凌厉的眼风扫过陈旭,幽幽道:“陈旭。”
陈旭坐起身,“我是不是你兄弟?是的话你今天必须回答我。”
“不是。”
“……”
“你喜欢她吗?”
晏沥抿了一口茶,脑海里浮现出三年前的画面。
他轻笑一声。
“绝无可能。”
陈旭吹了声口哨,“果然。”
“那——讨厌吗?”
晏沥没回答。
陈旭一笑:“看起来是讨厌的。”
门外什么重物倒在了门上,传来沉闷的一声。
晏沥闻声走去,打开门,被包得严严实实的一幅画斜倚着墙。
身后传来陈旭悠悠的声音:“你找的这地方,隔音是不是不太行啊?”
第7章
晏沥拿起靠着墙的画,它被厚厚的布料包裹着,看不见里面的内容。但是他闻到了一缕茉莉花的清香,这个气味说熟悉也不算,但他认得出是谁的。
听到了?
他站在门口一动未动,良久才重重地关了门。
·
一连几天,晏沥微信里柏菡的那一栏如同失踪了般,从前每日的早安晚安和碎碎念分享生活都消失了,他也没有再收到信用卡消费的信息。
她的朋友圈照发不误,平均一天1-2条,和往常一样都是拍的院子里的花草石鱼。
柏菡连着几天没有出门,许为宁约她逛街也回绝了。
她闷在房里,偶尔到院子里透透气,没有预想中的奔溃和悲伤,只是望着一汪池水,平静如常。
她也清楚自己从没在晏沥眼中看到过喜欢,他的礼貌、绅士、温柔都是在婚后展现出来的,但眼中从来是写满了疏离,像对待一个客人。
但人心是肉长的,柏菡一直坚信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能捂热他的心,更何况他的身边并没有其他女人出现。
但她没有想到,过了三年多,他还是讨厌自己。她的双手仿佛捂错了心,那儿对她来说还是极为冰寒之地。
就好像突然看不到了前路,像八百米一旦停下来了,反而更觉得累了,后面的路程走走停停。
抱着这样的心情,她不知道怎么面对晏沥,索性逃避。
一转眼就到大年三十了,按照约定,柏菡得去晏家一起过这个年,总归是得面对晏沥的。
但比起晏沥,她更不想见的是自己的父母柏致远和余平露。
她从来就没想见过他们,哪怕是今天就要见面了,也没有提前寒暄过一句。
柏菡打车到晏家所在的别墅区,坐在凉亭中等晏沥。他们说好的每一次走进晏家,都得是并肩的,不然以晏沥妈妈的性格,免不了又要受一顿教育。
她今天穿了一件暗红色的毛衣和及小腿的黑色长裙,马尾上绑着红色的长绳,精巧地系了一个蝴蝶结,温柔娴静。
她等呀等呀,等来的却不止晏沥。
天蒙蒙下着小雨,他撑着一把伞,一只纤纤玉手挽着他的胳膊,走在同在一把伞下。
隔着老远,也能听见清脆的笑声。
很自然,他们手挽着推开了晏家院子的门。
不像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仰着头看着那三人高的大门痴痴地发呆。
柏菡认出那是郑书艺,在捷克的时候刚给她了噩梦般的打击,不过几天时间,她就老远跑来了临城,到了晏沥身边。
凉亭四周的地面上极浅地积着一层水,年三十的天混着雨,愈发冷。柏菡的心里倒是下瑞雪了,冷得更透彻,一层一层地沉了下去。
谁会想到刚才还好好的天,她只不过在凉亭坐了一会儿,就下了雨。
没有带伞的柏菡一脚踩进水中,没有小跑,只是慢慢地走,仿佛能拖一秒是一秒。那沉重的大门身后是满屋她此时此刻不想见到的人。雨滴轻轻地吻在她的身上,她努力睁大眼,可眼前还是升起了水雾,她一眨眼,有水珠成串的落下,滑落到嘴角,咸湿。
她站在大门边,用衣袖擦干了脸上的水,推开重重的大门走进晏家庭院,再直直地走进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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