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啊等,单元门前始终没有出现外公的身影。
“我外公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晚。”云边嘟囔,“会不会是我没注意。”
其实晚不晚的她也不知道,这么跟他似是而非地抱在一起,她一点时间概念都没有了,而且外公的起床时间本来就不固定,前后半小时的时间差太正常了。
她就是没话找话而已。
边赢说:“不会,我一直看着,没有老爷爷进出。”
“哦。”云边干巴巴地应了,继续找话题和他聊天,“边赢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家。”
边赢:“无所谓。”
反正对他来说,这个世上再也没有团圆可言,在这种阖家欢庆的节日,比起回到物是人非的家中,他宁愿在外面游荡,好过回家看到父亲和别的女人恩爱。
过了会,又补充:“今天明天都行。”
云边一听就明白了,他要在大年初三母亲的忌日之前回去。
“那明天好不好?”她只当不知情,没有揭他伤疤。
更何况,双方母亲的关系,注定她没法和他站在同一个阵营聊这个话题。
云边说:“这两天我带你逛锦城,带你避开坑人景区,体验最地道的锦城乡土人情。”
像个兜生意的导游。
边赢忍俊不禁:“嗯。”
云边又说:“作为回报,下次你带我逛临城。”
边赢说:“我没怎么逛过临城。”
人最容易忽视的就是自己身边的风景,这十几年来,他去过国内外不少地方,但对自己的家乡的了解少之又少,他甚至连临城最热门的、对游客来说没去过等于没到过临城的景点都未曾踏足。
云边只当他是找借口推辞,顿时气结。
边赢说:“你不介意去景点的话可以,正好我一个都没去过。”
“景点有什么好逛的……”云边嘟囔。
边赢:“不想去算了。”
云边:“我又没说不想去。”
边赢沉默一会,感慨:“跟你说话真费劲。”
云边:“……”
ok,她闭嘴就是。
单元门里出来个人,边赢示意她看:“是你外公吗?”
云边定睛一看,那明明是个老太太,她认识这个奶奶,身材魁梧,长相偏男性化,偏还剪了一头短发,不知道的人一眼看去确实很难弄清性别。
她收回视线,怼道:“嫌费劲还要和我说话。”
边赢:“……”
云边逞完一时口舌之快有点后悔,怕边赢把她从怀里赶出去。
边赢还算大度,没有和她计较。
两个人不知道又坐了多久,单元门前终于出现云边外公。
老头子经过一夜的养精蓄锐,这会精气神十足,双臂利索地做着扩胸运动,雄赳赳气昂昂从里面走出来。
云边透过树丛的遮掩看外公走远去,乐了:“我外公超可爱!”
边赢没有作答。
云边反应过来,她的家人对边赢来说是很尴尬的存在,甚至包括她,也是尴尬的存在。
他放下成见接纳她,但不等于他会接纳所有人。
气氛微凝。
云边挣了挣,从他温暖的大衣包裹中钻出来,跟他道别:“我先上去了。”
边赢颔首,大概是为了缓和氛围,他说:“我醒了联系你。”
“好。”云边接过橄榄枝,彼此心照不宣,不提刚才小小的不愉快。
云边上了楼,从楼上望下去能看到边赢离去的背影。
外公在健身器材前锻炼,他从外公身旁走过,头也不回。
外公自然也不认得边赢,有人走过,他只下意识打量两眼,便收回了视线。
两人毫无交集地路过。
如果她和他不是继兄妹,便宜哥哥面对她家人的时候,应该得小心翼翼讨好,至少会很尊重,绝不会像现在这般视若无睹。
可如果她和他不是继兄妹,应该连认识的机会都没有。
找不到前路的迷茫惶恐像团乌云,沉沉笼罩在她头顶。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进家门,外婆醒的虽然没有外公早,但也不晚,别一会和外婆撞上。她甩甩脑袋,把负面情绪赶出去。
外婆还睡着,云边成功遛回房间。
她给边赢发了条微信:「金蝉回壳」
边赢回了她一条小猫被拍头的表情包。
先空着:「边赢哥哥,你居然也会发表情包」她像见到了新大陆。
边不输:「……我又不傻」
先空着:「我第一次见你发」主要是因为没怎么跟他聊过天,每次聊都一板一眼,而且他在群里也鲜少发言,高冷得一批。
边赢回了个无言以对的表情包。
云边喜欢他第一个小猫拍头的表情包,存了,然后发回去。
边不输:「这就盗我表情包了?」
先空着:「这个表情包我本来就有」仗着他看不到,她睁眼说瞎话。
聊着聊着,云边注意到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之久,边赢早该回到酒店了。
先空着:「边赢哥哥,你到酒店了吗?」
边不输:「嗯」
先空着:「那你睡」
边不输:「嗯」
云边没有再回,她把今天这一通远超从前所有聊天记录加起来还多的聊天内容从头到尾回顾一遍。
他们两个居然说了这么多没营养的废话。
他不是早都困得不行了么……难道她不赶他,他就一直陪聊么。
少女的心思是七月的天,前一秒瓢泼大雨,后一秒就可以晴空万里,方才因为家人而产生的灰心丧气,这会子一股脑抛到脑后。
想那么多干嘛,以后的烦恼留给以后。
锦城不兴挨家挨户拜年,而是请客制度。从大年初二开始,家家户户都会在正月里挑一顿午饭或者晚餐时间,宴请所有来往的亲朋友好友吃饭。
云边那伙朋友又约上了,因为等过了大年初一,大家开始走亲戚,就很难再聚齐了。
云边应约前往,没有边赢在旁边,朋友们盘问得比昨晚更起劲。
云边节节败退,被逼到角落瑟瑟发抖。
下午三点多,边赢醒了,给她发微信:「云导带路」
云边要走,拿外公外婆做借口:“大年初一一直在外面玩,我外公外婆有点不高兴了。”
这不是假话,大年初一不走亲戚这个习俗,最初创立的目的就是留一天给自家人团聚,外公外婆确实催她早点回去来着,但她以要和朋友们为由,推脱了。
叶香不信她,一语道破:「又要跟小哥哥过二人世界是不是?草,真是绝了,难得回来临城几天还一直放我们鸽子,你们在临城天天能见,少见一面能怎么的?」
云边告饶:“他没逛过锦城,我带他逛逛。”
叶香的话引发云边的自我反思,去到临城后,她跟锦城的朋友们相聚的机会少之又少,最近几天的种种,的确很不仗义,但是既然已经跟边赢约好了,总不能临时改口,她信誓旦旦跟朋友们保证:“这次我会待到开学再走,后面一定好好陪你们。”
好不容易脱身去找边赢,新的问题又来了。
云边本想带边赢去些商业化不那么严重的地方,尝尝那些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地道餐厅。
但她忘了,过年期间,也就景区还营业了。
所以最终,云导只能带边赢去了景区,看并那片没什么出彩,但千百年来被无数文人骚客用诗词赞扬过的山水,吃了顿又贵又难吃的景区餐。
付钱的时候边赢想付钱,云边坚持要她付,尽地主之谊。
边赢没跟她客气。
出了景区,云边看着身旁的边赢,有些心虚,虽说是不可控因素造成的,但毕竟是她有言在先给了他期待,但最终让他到景区半日游。
“边赢哥哥,很无聊?”
边赢没否认:“嗯。”
云边:“过了春节你再来,我带你好好玩。”
边赢看她:“哈巴不是说不想逛景区,那叫他不用来了,这怎么玩。”
“嗯呐。”云边点头,“不过哈巴后天本来就不来了。”
“他怎么反悔了。”边赢意外。
云边观察着他的神色,用稀松平常的口吻说:“他说要陪你。”
边赢哪里还能不懂。
这话过后,两个人之间有了好一会的沉默。
横在他们中间的东西真的太多了,家人,朋友。
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在冒天下之大不韪。
云笑白对云边的门禁要求大概在九点,外公外婆年纪大,思想更保守,门禁时间也更早,从五点开始,云边就陆陆续续接到了好几通催她回家的电话。
到七点那会,等不到外孙女回家,外婆有点生气了。
云边在电话里接收了一通好说歹说,只能跟边赢道别。
“边赢哥哥,明天见。”
不过次日,云边并没有和边赢见面的机会,因为云笑白和边闻也来了。
大年初二是出嫁的女儿带着夫婿和孩子回娘家的日子,边闻虽然忙,但还是陪着云笑白一起来了。
中午一家人一起吃饭,晚上有别的亲戚要走,这也是边闻第一次以云家女婿的身份走亲访友,这种场合,云笑白当然不允许云边缺席。
云边都没敢跟边赢说真实原因,只说妈妈在,不让她出门。
但边赢哪里会不懂,锦城和临城习俗相近,大年初二是什么日子,他非常清楚。从前,父亲从来不曾在大年初二陪母亲回娘家。母亲的娘家距离太远,这当然是一部分原因。
但绝不是唯一的原因。
边赢没戳穿,回复:「嗯,我也该回去了」
云边不可自制地又有些丧。
那些横在他们中间的东西,很多时候并不是不去想就能当做不存在。
结束晚饭,时间不早,云笑白打算送边闻回临城,刚才酒席上,长辈敬酒,边闻不便推脱,陪着喝了几杯,现在他没法开车了。
原本云笑白是打算在娘家小住几天,她已经太久没好好陪陪父母。
边闻不忍她难得回趟娘家又只能匆匆离开,推脱道:“没事,我明天早上酒醒了再走。”
云笑白犹豫:“可是……”
边闻知道她惦记着明天是冯越的忌日,“没事,明天早上我早点回去就是了。”
“那你一定要早点起床啊。”
边闻宽慰她:“你别操心了,回去也没什么事。”
冯越的娘家很早就移民美国了,受到西方文化影响信奉基督教,并没有所谓忌日的讲究,最多就是亲人去墓前探望下。
云笑白认真纠正:“不是有事没事的问题,你不要让阿赢一个人面对这一天。”
刚才晚饭时间,家里佣人传来消息,说边赢到家了。
“知道了,放心,啊。”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这一晚,锦城下了一场二十年难遇的雪。
多处线路中断,路上事故频发,堵车严重。
大雪封城,边闻走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年龄没有特殊说明都是实岁,前几章提到的边边18,不输19,因为都处于过农历新年的场景,所以强调了虚岁(不确定全国各地是不是统一,反正我们这里农历新年过的是虚岁)。目前边边16周岁,再过一个多月满17,不输17,到八月份满18,两个人都是未成年。
第43章
云边一大早醒来看到窗外比往常亮堂, 心下就有不详的预感。
凑近一看,果然是一片白雪皑皑,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积雪, 鹅毛大的雪花还在下个不停。
几个大人在外面讨论。
“我叫你昨天晚上走,你不走,这下可怎么办?”云笑白后悔极了昨晚没有坚持送边闻回临城, 顺带着很气昨晚那些个跟边闻喝酒的长辈,“都说了要开车还让喝酒, 以后再这样我真的直接翻脸了。”
云边的外婆劝和:“好了好了,有话好好说。边闻也是为了你的面子喝的,为了让你在家里安心待几天才没让你送。”
云笑白急眼了:“妈, 边闻儿子就比云边大几个月,没了妈妈,你换位思考一下有多可怜, 今天他妈妈头一年忌日, 叫他一个人怎么去面对。再说他本来就接受不了我和云边,这么一来肯定更排斥我们。”
边闻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想想边赢的处境,他说:“我现在回去,天黑前说不定能赶到。”
云笑白担心边赢, 但也没法放心边闻:“可是这么大的雪,你路上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外婆连忙阻止:“大过年不许说这些晦气的话。”
确实是两难的抉择。
外公给出建议:“不管怎么说, 活着的人总要好好活下去, 为了已经死去的人冒险, 值不值得另说,万一今天边闻真的在路上出什么事,叫男孩子以后怎么面对今天?没有了妈妈, 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爸爸健在。”
经过商议,边闻最终给边赢打去了电话。
云边贴在门上,能隐隐约约听见边叔叔的说话声:“雪太大了,看地图车也堵得一塌糊涂根本动不了,我暂时没法回来……晚点我看看情况,能回来我一定回来……”
她虽然听不到便宜哥哥在那头回了什么,但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他会是什么态度,因为边叔叔的电话很快就讲完了。
她很想现在就出现在边赢身旁,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坐在他身旁静静陪他。
锦城和临城之间一百公里的路程,突然变得遥不可及。
她现在甚至连微信找他都不敢。
云边只能指望哈巴:「哈巴,临城下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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