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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闺杀(破案)——鹊上心头

时间:2020-11-14 08:31:06  作者:鹊上心头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赵瑞沉声道:“好。”
  两个人一起穿过木门,身后只跟着赵和泽与两名亲卫,一行五人进了谢家,身后的门扉便重新关上。
  门里门外,似乎是两重天地。
  因为已经有两年未曾打理,院落中的花草树木都有些凋敝,草坪上是一层又一层的落叶,只有勉强可见路途的青石板路略干净一些,显然是提前收拾好的。
  这里是谢家的后门,门口就有一排罩房,谢吉祥道:“以前想偷偷跑出去找瑞哥哥玩,我就总是用厨房新做的麦芽糖贿赂张爷爷。”
  赵瑞略一想,便回忆起这么个人来。
  “我也记得他。”赵瑞道,“他是个很和蔼的老爷爷,每次我在门口等你,他都让我进来坐下等。”
  两个人的目光一起落到空落落的门房里,不由都有些难受。
  事过情迁,光阴荏苒,所有的曾经熟悉的旧友,都已落在星辰深处。
  他们或许已经成为暗夜里的繁星,闪耀着照亮亲人们回家的路。
  赵瑞捏了捏谢吉祥的手,不让她再去反复回忆谢家的每一个人。
  赵瑞道:“吉祥,你还记得我娘的遗书吗?”
  “她愿我一生平安喜乐,幸福美满,不论何年,心海依旧如少年。”
  “这句话,或许也是谢伯父和苏伯母曾经对你的期望。”
  “我们往前看,往未来行去,总能幸福美满,一生平安喜乐。”
  “是不是?”
  谢吉祥心里的烦闷和遗憾,终于倾泻而出,顺着稚嫩的脸庞倾斜而下。
  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田,听到禾苗被泉水浇灌,准备破土而出。
  它们即将茁壮成长。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赵瑞:嘿嘿嘿,牵到手了,人生圆满了。
  谢吉祥:哦?
 
 
第71章 鹊桥仙02更新:2020-10-15 11:22:57
  后院这边往常都是仆役住的, 屋舍本就不很精致,待穿过后院与内院之间拱门,熟悉的景色瞬间映入谢吉祥的眼帘。
  谢吉祥这才意识到, 这个家中, 一草一木都未曾变过。
  若硬要说, 只是曾经的欢笑不在, 景物依旧留在这里,似乎还在等候主人的归来。
  不过,谢吉祥已经调整好心态, 不会再自怨自艾。
  她跟赵瑞一起往内宅里走, 路过已经满是残荷的池塘,道:“以后若是能买回宅子, 就重新把荷花种上。”
  “好。”赵瑞点头。
  他如此说着,低头看谢吉祥的表情, 见她神色平静,也不由松了口气。
  谢府的内宅并不算大,除了荷花池和围绕着荷花池与小花园的几栋院落,便没有再多的亭台。
  谢吉祥住在内宅望月阁中, 从后门进入, 要先路过哥哥的摘星楼。
  没走几步,两人就先看到了依旧静静等候在那里的摘星楼。
  谢吉祥抬起头,发现摘星楼二楼的书房窗楞上, 还贴着一对红纸剪的小兔子。
  皓日当空,清风抚来, 闷热了一整个夏日的燕京,也不知不觉有了凉意。
  红色的小兔子在窗楞上飘摇着,似乎在跟谢吉祥打招呼。
  谢吉祥忍不住红着眼睛笑了。
  赵瑞捏了捏她的手, 低声道:“跟小兔子一样。”
  这话倒是没错。
  谢吉祥深吸口气,她仰头对赵瑞说:“瑞哥哥,要回来家中,是否是因为案子陷入瓶颈?”
  小青梅从小就很聪慧,赵瑞也不是第一天便认识她,便道:“之前你说过,伯父过世之前,伯母曾去看望过他。”
  谢吉祥定定站在红兔子窗下,抬头看着天际灼灼日光。
  她道:“是的。”
  那一年,虽然父亲不让母亲过去送饭,但是在父亲过世之前,母亲确实去过一次刑部。
  那是夫妻二人最后一次相见。
  回来之后父亲便过世了,家里也出了事。当时母亲重病在床,谢吉祥在家中照顾母亲,陪伴她度过了人生最后的时刻。
  那几日的光阴,一直埋藏在谢吉祥内心深处,现在回忆起来,却总有一层雾霭遮住,让她什么都看不清。
  过世之前,母亲到底说过什么,
  又做过什么,甚至连母亲最后叮嘱她的话,她都已经记不太清楚。
  唯独那双舍不得又放不下的眼,令她坚持至今。
  谢吉祥深吸口气,抬头对赵瑞说:“牵住我的手。”
  牵住我的手。
  赵瑞心中一颤,奔涌而出的感情几乎都要淹没他的心房,也几乎都要淹没他的理智。
  他手心微热,轻轻贴着谢吉祥的柔软的手,努力压抑着心中的热意。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那一年他忘了自己是两岁还是三岁,第一次陪着母亲来到谢家,见到了只有一岁的小丫头。
  那时候谢吉祥似乎只有猫儿一样大,脸儿圆滚滚的,一双眼睛似乎占了半张脸,又圆又黑,定定看着眼前陌生的小哥哥。
  她穿着粉红色的小袄子,头上扎着一根红头绳,绑着不算很多的乌黑细发。
  邬玉淑弯腰把他从怀中放下来,推了他一下:“跟妹妹打招呼。”
  赵小瑞踉跄一步,一下子来到谢吉祥的面前。
  谢吉祥好奇看着他。
  赵瑞至今都记得,当时自己特别紧张。
  他生下来就不是个会害怕的孩子,可那一刻,他竟然结巴了。
  “妹……妹妹好,好。”
  旁边的母亲和苏伯母笑成一团,闹得赵小瑞红了脸。
  但是谢吉祥却笑了。
  她仰着头,白嫩嫩的脸蛋上浮现出漂亮的梨涡。
  “哥哥。”
  那时候谢吉祥刚学会喊爹爹娘亲和哥哥,看到赵瑞跟哥哥差不多,也很聪慧地直接喊了哥哥。
  她如此说着,伸出软软的小手,要赵瑞抱她。
  赵小瑞的脸都要红成大红枣。
  他没有体会到小团子的意图,反而伸出手来,握住她软得跟棉花糖一样的小手。
  两个小娃娃的手牵在一起,在晴空之下晃荡一圈,滑过一道友爱的弧度。
  这一牵,似乎就再也没有放开过。
  谢吉祥不知赵瑞在回忆什么,只是抬头看着他,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片刻之后,她浅浅闭上眼睛。
  眼中的光明一瞬熄灭,可心海中的迷雾却渐渐散去。
  熟悉的一景一物,令一切浮出水面。
  那一瞬间,风儿骤停,落叶无声,身边的一切都停滞在昨日。
  那是天宝二十一年六月二十八。
  谢吉祥
  声音很轻,她闭着眼,随着赵瑞的步伐,缓缓走入谢府内宅。
  “那日天气很好,无风无雨,金乌高悬,母亲已经昏迷两日,我心急如焚,过来寻哥哥。”
  谢吉祥一边说着,一边随着回忆走走停停。
  她似乎进入到那一日的光影里,只要不睁眼,那些熟悉的旧人便又重现眼前。
  赵瑞没有说话,他认真听着谢吉祥的话,紧紧牵着她的手,全神贯注陪伴在她身边。
  她快,他便快。
  她若是停下脚步,他也会立即停下,不让她有任何不适。
  谢吉祥在摘星楼前驻足,她声音很低,却足以让赵瑞听清。
  “我来了哥哥的摘星楼,问小厮洗砚哥哥是否在家,洗砚说哥哥在外处理庶务,一会儿便能回来。”
  谢吉祥继续说:“我跟洗砚说了两句话,丫鬟樱桥便过来寻我,说母亲醒了。”
  她边说边笑:“真好,母亲昏睡两日,终于醒了。”
  谢吉祥使劲儿闭着眼睛,不让自己热泪盈眶。
  一呼一吸之间,她知觉自己一瞬回到过去。
  樱桥从小陪伴她长大,是她的贴身丫鬟,家里遭逢大难之后,哥哥做主还了大部分家仆的卖身契,让她们各自回家。
  樱桥舍不得她,一直陪她到了现在。
  谢吉祥看着樱桥激动的面容,也很激动,只是她已经许多日未曾入睡,此时声音嘶哑,说话也很不利落。
  “洗砚,快去寻哥哥。”谢吉祥匆忙吩咐一句,便跟樱桥一起往秀渊斋行去。
  “黄大夫如何说?”谢吉祥问。
  樱桥顿了顿,她跟在谢吉祥身后,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何嬷嬷叫给夫人上些小米粥,小姐到了还要哄夫人吃些。”
  自从父亲突然过世,母亲便吃不进去东西。
  父亲母亲恩爱非常,是燕京有名的伉俪,如今鸳鸯失偶,孤舟难行,苏滢秀的身体一下子就垮了。
  不,垮的其实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她的心。
  谢吉祥由衷希望,母亲可以好起来。
  便是去流放,便是一家人以后聚少离多,谢吉祥也不怕,只求她不会离开她跟哥哥。
  从摘星楼绕过荷花池和小花园,左手边就是谢吉祥的望月阁,再往前走几步,便到了父母所住的秀渊斋
  。
  自从家中奴仆都被放出去,谢家越发冷清,便是苏滢秀悠悠转醒,秀渊斋里也安安静静,只有两三个家里的老嬷嬷还在守候。
  谢吉祥一步踏入,就看到年长的李嬷嬷端了粥等在那。
  “嬷嬷,怎么不上去?”谢吉祥问。
  李嬷嬷叹了口气:“小姐送上去吧,或许夫人还能吃些。”
  李嬷嬷原是谢渊亭身边的嬷嬷,进京之后也来伺候,她怕自己突然上楼,让夫人想起过世的老爷,无端伤感。
  谢吉祥抿了抿嘴唇,让樱桥接过粥碗,低声对李嬷嬷道:“嬷嬷,眼看就要七月,再往后日子便要冷,你跟几位嬷嬷管事们提早回去吧。”
  家里几位嬷嬷,大多是谢家的家生子,此时还没走,也是想送一送夫人和少爷,也想跟在谢吉祥身边伺候。
  但谢吉祥说什么都不同意。
  他们家里如此,哪里还要人伺候,嬷嬷们年纪一大把,当回老家养老去了。
  李嬷嬷看着小姐泛红的眼睛,低头抹泪:“好,嬷嬷这几日便走。”
  谢吉祥松了口气,她低头拽了拽皱巴巴的衫裙,这才上楼。
  主楼的二层此刻很安静。
  若不仔细去听,几乎感受不到这里有人。
  谢吉祥甚至不敢使劲儿,只能轻手轻脚上了楼去。
  她刚一在二楼站稳,何嫚娘便打开了卧房的门。
  看到她,谢吉祥忙走过去:“奶娘……”
  何嫚娘冲她比了个手势,让她压低声音。
  谢吉祥的心狠狠一抽,她一下子有些慌乱:“娘亲还没醒?”
  “刚刚醒了的,”何嫚娘声音很低,“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又睡过去了。”
  谢吉祥心中涌上失望。
  但是很快,她又振作起来:“能醒来便是好事,我进去陪着娘亲吧,奶娘你赶紧去歇一歇。”
  谢吉祥同何嫚娘一直轮换着守苏滢秀,这段日子几乎没怎么睡,她毕竟还是少年人,身强体壮,奶娘这年纪哪里受得住。
  何嫚娘原本想拒绝,看她如此坚持,便只好点点头:“那我在厢房里略躺会儿,有事小姐一定叫我。”
  谢吉祥让樱桥也去休息,自己端了粥进了卧房。
  一股浓郁的药味瞬间扑面而来,谢吉祥把粥碗放到桌上,轻手轻脚来到窗边
  。
  六月底的燕京很闷热。
  大抵因为苏滢秀刚刚醒了一会儿,所以何嫚娘打开了帐幔,好叫苏滢秀能透透气。
  谢吉祥一眼就看到母亲苍白消瘦的脸。
  在谢吉祥的记忆里,母亲是个性格异常开朗活泼的女子,她喜欢玩喜欢闹总是充满活力。
  她从未有如此病弱的时候。
  此时的她,几乎就连呼吸都微弱下来,若不去仔细听,很难听到她还留在身边的痕迹。
  谢吉祥努力一下哽咽,她坐在床边,轻轻握住苏滢秀的手。
  曾经温热无比的手现在却冰冷冷的。
  无边的苦闷涌上心头,谢吉祥趴在床边,心里默默祈祷:娘,你一定要好起来。
  似乎听到了女儿内心的呼唤,沉睡了两日不曾醒来的苏滢秀竟然在这时动了动眼睛。
  谢吉祥趴在床边,没看到母亲醒来的动作。
  苏滢秀睡了很久,久到醒来还不知今夕何夕,她觉得自己忘记了很多事,又似乎什么都想起来。
  她动了动手,只觉得冰冷僵硬的手心里一片温热。
  “娘!”谢吉祥抬起头,惊喜地看向她。
  苏滢秀睁着眼睛,那双杏眼跟女儿如出一辙。
  她看着女儿,唇边有着浅浅的笑意。
  病了这么多天,这是谢吉祥第一次见她如此有精神。
  “娘,你醒了,要不要喝些水?”谢吉祥问。
  苏滢秀那双眼睛,怎么也无法从女儿身上离开。
  她说:“吉祥,扶娘起来。”
  虽然女儿有大名,可一家人都还喜欢叫她吉祥。
  吉祥吉祥,总归希望她吉祥如意,平安顺遂。
  谢吉祥起身扶她,在她背后塞了两个软垫。
  忙完这些,她又端来一直放在炉子上的红枣小米粥,坐在了床沿上。
  “娘,吃些粥吧。”
  苏滢秀倒也觉得饿了。
  “好。”
  谢吉祥先喂她喝了半碗蜂蜜水,然后才一勺一勺喂她吃粥。
  苏滢秀现在坐着其实都勉强,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更别提自己吃粥。
  若非这次病得凶险,她也不知女儿已经长大,成了贴心的小棉袄。
  想到这里,苏滢秀的眸子微沉,却好似安心一般,轻声笑了笑。
  “你长大了。”
  谢吉祥有些不好意思:
  “娘,女儿已经十七,自然长大了。”
  苏滢秀抬不起胳膊,她想要摸一摸女儿年轻的脸,可是最后,却只能用眼眸把女儿刻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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