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抢的”,P.N凉凉地说,“除了5个杀手,还有一个背后偷袭沙爷。”
“所以……”,祝愿上下瞄他,没看到一丝血迹。
“所以他的脖子被我拧断了,还有疑问吗?”,P.N微微一笑。
作为前特种兵深入敌后斩首是看家本事,这点祝愿毫不怀疑,那她开枪射的子弹去哪儿了?眯着眼睛看向已经断气的杀手……
受不了她的蠢样子,P.N把她推到尸体前,“睁大你的眼睛看仔细,你的子弹射进他的胸口,说好听点叫补枪,准确地描述叫严重射偏,你不是主张自己射穿眉心吗,可见你当时瞄准的是面部T区,很难想象以射击精度高著称的P226会偏移到令人目瞪口呆的程度,好吧,姑且算你修正弹道,压低瞄准点,但压得也太低了——你花了五万美金就学到这么蹩脚的枪法?”
祝愿像听不出讽刺似地脸色一亮,“你的意思是咱们开枪射击有个时间差,你射向杀手头部的致命一枪在前,我射到胸口的一枪在后,对吧?”
P.N不说话,祝愿当他默认,心理负担总算减轻了,她松了口气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来金三角没想过杀人。”
P.N嗤之以鼻,“天真。”
祝愿情绪变好,环视四周,“沙爷怎么样了,其他人呢?”,看到零零星星七八个挂彩的人围拢在巨石周围,气不打一出来,“咱们两个在前方挡子弹,他们躲在后面,这算哪门子手足!”
“趴在罂粟田里装死和溜得快两种情况,我看不出有什么分别”,P.N说完转身向巨石的方向走去。
祝愿被他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她确实一开始打算老实装死躲过一劫,实在躲不过了,才开枪反击,那之前,什么兄弟老大,统统对不起,她只觉得自己的命最重要,再说,杀手把沙惕的团伙给灭了,还替警察省事呢。
她紧追上去,邀功请赏怎么能让P.N一人抢了先,这可是向沙爷表忠心的绝佳好机会,说什么也不能落后。
走近巨石看到谭明智捂着右胳膊,被血洇湿的衬衫贴在身上,嘴唇惨白地倚靠在石头上,沙惕脸色铁青,腿的姿势怪异,看样子折断了,肖慎之也颇为狼狈,其余人等均有负伤,简言之,一群老弱病残。
“杀手处理完了?”,沙惕开口问。
祝愿抢在P.N前面说:“是的,谭伯伯,您怎么样,受伤严重吗?”
沙惕拍拍腿,“这点小伤没什么,倒是其他兄弟们……”,他重重地叹口气,再也说不下去,众人见状沉默。
三和帮横行金三角二十余年,沙惕身为帮派老大,不止一次遭遇暗杀,只有今天这次尤为严重,暗杀者埋伏在他的私人猎场,简直是在挑战他的权威和脸面。
气氛沉重,祝愿识趣地闭上嘴巴,忽然她的手被人碰了碰,侧目,是P.N。
“卧倒”,他耳语,迅速从腰际拔枪。
祝愿看他的神情知道事态紧急,决定听从他的建议,并示意大家跟她一起朝反方向抱头卧倒,甭管炸弹还是枪子儿,打中屁股总比打中脑袋活命的机率高。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雷鸣般的爆炸声响起,大块的石头落下,石屑纷飞,有人哇哇惨叫,祝愿顶着一头灰看去,那人的手指被高速飞旋的弹片齐根削掉。
这时另有人喊道:“扔手*雷的是吴尼哆那王八蛋,P.N不要放过他!”
祝愿一惊,爬起来,飞奔到P.N身边,朝远处张望,“吴尼哆呢,死没死?”
P.N审视她,“你认识吴尼哆?”
☆、叁贰☆有口难言
什么叫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祝愿总算体会到了。
幸亏她脑子反应快,面对P.N怀疑的眼神,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刚才不是有人说了吗,我觉得最好活捉吴尼哆那孙子,撬开他的嘴巴,找出幕后指使者……”,放眼四望,一个鬼影子都没有,这是让吴尼哆跑了?赵厅长说陆离枪下不留活人,那是作为特种兵狙击手的他,但作为黑帮成员的P.N就未必了,他留吴尼哆一命的用意是什么?
轮到她表示质疑,“我听帮内的兄弟们夸你从来不浪费子弹,这次是你失手了,还是吴尼哆扔的手榴弹威力太大,他趁爆炸脚底抹油溜了?”
P.N从容回她,“吴尼哆穿了防弹衣。”
论厚黑,P.N的段位比她高啊,祝愿干瞪眼。
两人一起返回,沙惕问:“吴尼哆跑了?”
P.N俯首认罚,“抱歉,没抓到他。”
沙惕挥手,“偷袭的那帮家伙准备充分,我们仓促应对,危急关头没有人比你做得更好,先饶他一命,自然有人比我们急着料理他,等他们坐不住了,就到了三和帮雪耻的时候。”
众人慷慨应是,称要血洗敌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沙惕带上谭雅彤和负伤的谭明智乘私人飞机直抵曼谷住进医院接受治疗。
虾嘎和尼莱得知老大在猎场九死一生的经历,后悔没跟去狩猎,否则有他们保护,岂能让歹人伤害老大。
祝愿跟说书似的给手下讲述惊魂一刻,末了指着瘀青的脖子,作沉痛状,“瞧见没,当时那疯子使劲掐我脖子,你们老大我差点就上西天了,没想到加入三和帮居然这么危险”,顺带回忆了会儿曾经锦衣玉食的生活,无限惆怅。
抒发完了郁闷之情,她打发两人先回黄金开发区,“回去告诉兄弟们我没事,安心工作,至少每天巡逻上那么一两次,好让商家知道我们也很尽职的,没白收他们保护费。”
虾嘎疑惑,“老大,你为啥不跟我们一起走?”
祝愿说:“我跟极老板还有事谈,不是你们一直要我和他搞好关系吗,趁他还在东枝,当然要赶紧联络下感情。”
这话她换汤不换药地说给P.N听,正要送婵美、莲雾回夜丰颂的桑达从车上下来,手指几乎戳到祝愿脑门儿,“你还真脸皮厚得可以,我们老板点头了吗,你就自说自话,我奉劝你别动歪心思,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祝愿拨开他的手指,耸耸肩膀,“你们老板没明确表示反对,我就当他同意了——桑达瞧你护主心切的模样,我们浴血奋战的时候怎么你不在呢?哦,我知道了,你当时忙着泡妹子。”
桑达语塞,老板除了一句“注意安全”,没再说别的,他确实不好越俎代庖,替老板做决定,也无法反驳jiva的冷嘲热讽,今天他本该跟老板一起去打猎,却临时改变主意陪婵美到市区玩,致使老板独自面对危险,就算jiva不提这件事,他已然相当自责,所以还击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婵美看着站在车外的P.N欲言又止,小女仆莲雾替她问:“老板,我和小姐可以留在东枝吗?”
P.N古井无波的眼睛扫过她,小女仆立时噤声,没人敢跟老板讨价还价,她犯忌了。
祝愿发现P.N不怒自威的气度还真模仿不来,自我安慰我有我的风格,没必要跟他学。
两部车相继开走,P.N转身走向一部越野车,祝愿紧随其后,自来熟地喊:“极老板,等等我啊。”
P.N胳膊搭在车门上,回头看她,“如果还是那一套糊弄人的假话,我没有时间听你胡扯。”
“糊弄人那不能够”,祝愿辩解,“虽然是客套话,但我保证一句不假,只不过我要说的另有重点而已。”
P.N情绪平平,显然把她的话当作耳旁风。
祝愿也不介意,嬉皮笑脸地坐到副驾驶位,像守法公民般,自动自发地系上安全带。
车子平稳上路,P.N沉默寡言,祝愿也不急着搭话,凝神望向窗外,落日时分,树木、河流、山峦披上金色的余晖,像一幅色彩浓郁的油画,袅袅的炊烟和缥缈的暮霭点活了这幅画的灵魂。
接近村落,乡间小路变得熙攘起来,拖拉机突突地开过去,又传来叮当的铜铃声,牧归的牛群缓缓而行。几个身穿绛红色僧袍的僧人,手里拎着盆钵,沿着长满青苔的古墙壁,走入轻纱般的薄雾中。
“金三角还有这样的一面,宁静祥和,像世外桃源”,祝愿自言自语,谁能想到两个小时前子弹横飞、断肢残躯四处抛撒?
“该怎么形容这片土地呢,美好而罪恶?”,她试图说点深层次的话,奈何读书少,词汇量贫瘠。
P.N破天荒接腔:“罪恶的是人性中的贪欲而非土地。”
“你说的正是我想说的”,祝愿笑嘻嘻地扭过脸,自吹自擂,“我思想挺深邃的,就是用词没你高级。”
P.N瞥了眼她轻浮的笑脸,语气平淡地说:“这里的人剽悍尚武,但在血腥杀戮中会变的残酷暴虐,他们依赖鸦片,迫于外来贩子的淫威和巨额利润的诱惑,逐渐丧失人性的本真。在金三角,鸦片就是权力,因鸦片而起的纷争,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祝愿听完,细细咂摸了会儿,笑脸一秒变严肃,“我怎么觉得你话中有话,特别意味深长呢……你是不是想提点我?”
P.N不答反问:“你对金三角认识多少?”
祝愿扳着手指说:“三不管地带、毒*品王国、天高皇帝远、谁有枪谁就能占山为王,从罗星汉到坤沙,再从糯康到缅北多股势力的首领,哪一个不是靠枪赌毒走出一条通天路,怎么样,我认识够深刻吧?”
“看来你做过了解”,P.N顿了顿说,“糯康临刑前曾对着中国媒体的镜头说,在金三角,正经生意人也会经不住诱惑,最终沾上毒品。”
祝愿眼睛眨了眨,显得无辜极了,“我不碰毒*品的,如果你指聚会时的那根烟,其实——”
P.N截断她,沉声说:“我想你明白我在说什么,至于那根烟……再高明的骗术也有被人识破的一天,你可以伪装一次,下一次呢?”
祝愿干笑,“呵呵……”,她避重就轻,“大家都在爽,我总不好煞风景,不过毒*品这玩意儿,我没想过沾手,来金三角我的确有所图,这一点我不否认。”
“别装糊涂,听好——”,P.N微微加重语气,“趁你尚未泥足深陷,及时从这里抽身,继续过你以前那种恣意享乐的生活”,收网在即,他不想出现任何变数,而意图不明的jivajivaka恰恰是不在他掌控内的最大变数。
祝愿能体会P.N的心境,无论他以哪一种身份对她说了这番话,都透露出他不喜欢莫名其妙的人来搅局的意思。可有什么办法呢哥们儿,我也有任务在身,你没叛变还好说,你要真涉黑了,麻烦的是我。
看她油盐不进的模样,P.N眼神微沉,长年行走于刀刃之上、与豺狼虎豹为伍的危险生活,将他性格中的棱角磨去,习惯面无表情掩饰起伏的情绪,直至所有多余的感性被剔去,冷静理智地适应金三角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
P.N的不悦,祝愿稍微能察觉出,虽然从他的面瘫脸上捕捉不到太多情绪波动,但换位思考,要是她善意提醒P.N,P.N不屑一顾,恐怕早气得骂他狗坐轿子,不识抬举了。
既然他救了她一命,还是不要惹他生气比较好,就当作回报吧。
她笑笑,言辞恳切地说:“谢谢。”
P.N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怎么突然懂礼貌了?”
祝愿不理会他的暗讽,保持微笑,“你今天救了我,还好心劝我,实在感激不尽,有一点需要说明的是,我会离开金三角,继续过以前吃喝玩乐的生活,时间嘛,也许一年,也许更短,就看事情办得顺不顺利了,我私心希望越快越好,毕竟像我这种文明人还是待在文明世界比较合适。”
P.N听后,觉得挤掉水分,可能也就她所谓要办的事情是真的。
祝愿看他没表示,也不觉得尴尬,没话找话说,“其实你劝我的话反过来对你自己也适用,你为什么不离开金三角,赌场生意完全可以找个职业经理人替你管理,何必在沙爷手下做高危的黑活,还是说你对毒*品生意也有兴趣?”
P.N淡淡地说:“我们好像还不是畅所欲言的关系。”
祝愿这回结结实实地词穷了,P.N说得没错,他俩要真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一切问题将迎刃而解,可惜他面目不清,身份暧昧,她无法相信他,而P.N也不相信她,无解啊。
她皱着眉头陷入苦恼中,有口难言的痛苦有谁懂。
肚子恰在此时咕咕叫了两声,祝愿饿得饥火烧肠,打猎前喝了碗加料的汤羹,沙爷说晚上吃野味,结果野味没打着,让鹰啄了眼,生死关头不记得肚子饿这回事,逃出生天,空空如也的胃开始闹革命。
按照特种兵的习惯肯定常备口粮,她正想张口问,车子减速,靠路边停下,P.N推门下车,走向一个头顶箩筐的本地女人前,不知两人说些什么,不一会儿,他手中拎着袋子走回来。
祝愿下车,向身后背着娃娃的女人望了眼,女人冲她淳朴地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P.N什么也没说,把袋子递给她。
祝愿打开袋子看了看,食物用新鲜芭蕉叶包着,味道清香,“都是什么?”
“凉拌木瓜、鱼粉汤、椰奶面条……”,P.N还没报完菜名,祝愿已经狼吞虎咽开吃了,就餐礼仪见鬼去吧,都饿疯了,谁还注意吃相。
喝了口汤,终于有种活过来的感觉,祝愿问:“那位大姐卖给你的?”
“嗯。”
“完了?”,祝愿觉得P.N话少的不可思议,“一路同行总得聊点什么吧,不然多闷呐,谈谈天气,讲讲风土人情,反正别太*安*静了。”
P.N平铺直叙,“这里没有便利店,沿途的小贩会卖些缅式点心补贴家用,如果你想了解风土人情,去山上的寨子转一转,比听二手经验有用。”
祝愿放下竹筷,笑着调侃,“你的性格说好听点叫沉稳内敛,事实上我还蛮佩服你这种处变不惊,不管遇到什么事头脑都异常冷静的人,可以共事,但交友嘛,你的性格就有那么一点点无趣了,所以我猜你朋友不多吧?”
P.N侧头凝睇,目光带着寒意缓缓扫过她戏谑的面庞,良久无言后发出一声轻笑,“人类的恐慌心理会引发不合理的行为反应,你是个聪明人,迄今为止,做的事说的话都经过大脑的精心设计,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放弃深思熟虑不经大脑信口雌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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