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小祝表现出色,令他忽视了她的心理状况,认为她能轻松胜任,没想到她思想负担如此重,如果一个卧底产生自我怀疑,信念动摇,那无疑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电话那端的沉默让祝愿更难受了,心里堵得慌,她艰难地说:“我,我会写报告给您,所有的细节都在上面,您看报告吧,那就先这样,挂——”
“小祝,等等”,赵伟光打断她,“对于我们G省的禁毒形势你了解多少?”
祝愿老实摇头,“不多,但我知道娱乐服务场所是吸毒贩毒活动的高发区,我跟姚队去夜总会查案子总会抓住几个嗑药的,还有网络已经成了毒品交易的重灾区,毒品犯罪的数量和人数都略有上升,感觉怎么抓也抓不完。”
赵伟光起身踱步到窗口,点了支烟抽,“你说得没错,总体而言,G省的禁毒形势依然严峻,制造毒品犯罪全国第一,主要是冰*毒、K*粉等化学合成类毒品,且深受国际毒情影响,长期以来港澳台、东南亚以及中亚地区的国际贩毒组织利用G省发达的人流、物流、资金流,频频操控大宗毒品走私入境活动,特别是金三角,作为传统的鸦片种植基地,虽然被阿富汗取代,却仍然是毒品物流的中转站,全球有60%—70%的毒品通过金三角中转,而沙惕武装贩毒集团近年来尤为猖獗。”
祝愿疑惑,“但我听警队的同事说,市面上鲜见金沙四号,自从2000年打掉大毒枭丁英,沙惕失去这个左右手,不敢再往中国贩毒。”
“那他们只跟你说了其一,没说其二,沙惕确实没往中国贩运他的金沙四号,这类高纯度海*洛*因大部分运到美国,他如今生产利润更高的新型毒品,紧跟时代潮流,利用网络和国内制造商联系,合作生产‘实验室毒品’,再加上掌握了物流环节,可以说造成的社会危害更加严重”,赵伟光走回办公桌前,翻出烟灰缸摁熄香烟,喝了口浓茶,继续说,“只有切断毒品来源的渠道、抓获贩毒集团的核心人物、摧毁他们建立起来的贩毒组织,才能有效遏制毒品走私势头,擒贼擒王,沙惕常年在境外活动,遥控指挥毒品走私生意,想抓住他难度很大。不跨国境、针扎不入、水泼不进,因此我们才采取秘密侦查的手段,获取情报,择机打击、捣毁境外的毒品加工厂、制毒窝点,最终抓捕制毒贩毒的大毒枭。”
“赵厅,我明白开展堵源截流战役,采取公秘结合的手段非常有必要,可是……”,祝愿打住没再说下去,她加入三和帮,是沙惕武装贩毒集团的成员,严重到杀人的事已经做过了,固然能以紧急避险为由规避法律责任,那以后呢,为了不暴露身份,为了完成任务,她能做到哪一步,这样的想法令她不寒而栗。
赵伟光笑了,直指症结所在,“小祝,你怕卧底期间犯罪对吗?”
祝愿不说话。
“尼采说过与怪物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怪物”,赵伟光打趣,“这句话很出名,警校的老师经常引用,无非提醒学员们对付恶人要坚持‘正确’的方法,而不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就拿沙惕来说吧,三和帮横行金三角,他做的坏事用恶贯满盈来形容毫不为过,假如是你,会为了完成任务杀死无辜的人吗?”
祝愿坚定地说:“不会。”
“所以我相信你知道底线在哪里”,赵伟光说,“沙惕曾经为了谋发展,杀死岳父向岳家的对头表忠心,人命在他眼中不值一钱,换作是你,能做到他这种程度?”
祝愿无语,“我要像他那样做,前脚卧底,后脚进监狱。”
赵伟光给她吃定心丸,“小祝,不要有思想包袱,放开手脚干吧,对待拿枪指着你的犯罪分子不用讲程序正义,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行。”
对啊,即使按照保密规定履职,她一不会无缘无故杀人,二不会为收集证据唆使人犯罪,只要把握住合法与非法的界限,其它的都是小节。
想通后,祝愿如释重负。
赵伟光很欣慰她不再钻牛角尖,他见过太多好苗子畏首畏尾最后泯然众人。
“肖慎之我来查,根据你汇报的情况,吴尼哆参与了针对沙惕的暗杀行动,陆离留他一命,他的动机你负责找出答案。”
“是,赵厅。”
“小祝”,挂电话前,赵伟光叫住她。
祝愿以为他照旧来句注意安全,没想他说,“你卧底是为了侦破案件,不是为了受伤害,遇到生命危险,你有权采取正当防卫。”
领导不教条,做手下的办事自然就灵活多了。
于是她高高兴兴地说:“Yes sir!”
精神一朝松绑,祝愿的工作热情又回来了,拐着好几道弯打听陆离的动向,他在东枝的仆人说主人业已离开,虾嘎说在小威尼斯人也没见到极老板,那他人去哪儿了?
曼谷,牛仔街。
穿着三点式的站街姑娘,大方地摆Pose配合游客拍照,这里是可以合法嫖*娼的色*情街。
五色的霓虹灯打造出光怪陆离的世界,街道两旁的酒吧打着花200铢买啤酒坐一晚的招牌吸引游客。
来自世界各地的人穿着夏威夷T恤大裤衩人字拖,三五成群地结伴而行。
只有一人行色匆匆,他身着黑衣,头戴鸭舌帽,推开一间酒吧的门,径直走向一个左拥右抱的光头佬。
“Hey man”,光头佬笑着招手,身旁的比基尼妓*女扭着屁股吃吃地笑,用泰语问,“来的人是谁啊,好有型。”
黑衣人没有废话,扔给光头佬一个信封,语气平平地说:“人呢?”
光头佬拆开信封看了眼,全是崭新的bucks(美元),满意地点点头,交给黑衣人一张纸,“那小子临时缩卵不敢来,这是他现在的手机号,你们联系吧。”
“你最好确保自己说的是真话,否则——”,黑衣人阴测测地挑了下嘴角。
光头佬举手,“嘿,我可不敢骗你,在道上,谁敢惹你这个活阎王?”
像阵风般,黑衣男人倏忽而至,悄然而去。
望着男人融入夜色的背影,比基尼美女又问:“他是谁?”
光头佬牙疼似地说:“宝贝儿,他是P.N,三和帮的狠角色,三和帮知道吧,牛仔街上的一半夜店都是他们的产业。”
比基尼美女后怕的缩缩肩膀,她们老板就是三和帮的,心狠手辣,经常把不听话的姐妹打得奄奄一息。
光头佬摸了把比基尼美女的屁股,笑着说:“我现在有钱付出钟费,宝贝儿,咱们开房去。”
☆、叁伍☆斗鸡比赛
光头佬带着一脸未消的春情走出日租房,牛仔街依然人来人往,路过小吃摊位,买了份炸鱼炸薯条,津津有味吃着走出200来米的街道。
走到拐角时,突然一股大力将他拖进漆黑的小巷。
一条手臂从背后死死勒住他的脖子,未及反抗,枪口顶进嘴里,然后他听到子弹上膛的咔嗒声。
光头佬抖得像筛糠一样,嗓子里发出嗬嗬的气声,手脚冰冷。
“你想过骗我的后果吗?”,身后的声音凉得瘆人。
“P,P.N,有话好好说”,光头佬嘴里塞着枪管,含混不清地替自己争取一线生机,“我,真的,真的,没有骗你,我发誓!”
加装消*音*器的枪管从他嘴里撤出,P.N松开手臂,一脚踢向他的腿弯。
扑通一声,光头佬双膝跪地,随之后脑勺被枪口抵住。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马上打给吴尼哆”,P.N递给他手机。
光头佬接住手机,哆哆嗦嗦地说:“P.N,我,我,我真不——”
P.N开手*枪保险,冷笑,“想死我成全你。”
“别,别——”,光头佬号丧般大叫了声,“我打,我打!”
手指颤得不听使唤,试了好几次才拨出一组号码,接通的那一刻,手机被P.N劈手夺走。
他轻嗤:“死到临头还有心情捉迷藏。”
吴尼哆听到电话那头嘲讽的声音,平静地说:“不止一路人马抓我,我必须谨慎。”
P.N直截了当地开出条件:“明天跟我见面,我保你一命,是生是死自己选吧。”
吴尼哆话中透出几分无奈,“你有事要问我?”
“中国,G省”,P.N点到为止。
吴尼哆沉默半晌,答非所问地说:“P.N,我和你不同,我有老婆有孩子,我不能死,所以……有些事我不得不做,我没得选,你知道吗,我他妈没得选!”
P.N说:“这次骰子在你手中,你决定吧。”
吴尼哆轻轻笑了声,“我很怀念以前和你一起做雇佣兵的日子,那时候反倒省心——好吧,后天见面,时间地点到时我会告诉你。”
以前?亡命之徒哪有什么过去未来,P.N自嘲地牵牵嘴角,收起枪,转身走入巷子深处。
光头佬直到他走远都吓得站不起来,生怕他杀个回马枪,听到重型摩托的引擎声逐渐远去,悬在半空中的心才归位。
P.N阴狠毒辣,下次给再多钱也不能跟他做交易了。
祝愿头戴遮住半张脸的渔夫帽,衣着嘻哈,脖子套了条符合西海岸说唱风格的金链子,懒散地从粉红色的揽胜车上下来,走向无限制格斗馆。
这里打*黑*拳,一般只接待熟客,祝愿通过当地蛇头做中介弄了两张票,花了5000泰铢。
走过一道不起眼的小门,里面是仿古罗马斗兽场的下沉式拳场,环形的看台坐满了人,中心是铁丝网围成的八角笼。
祝愿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目光投向最前排一个全身穿KENZO的男人,他头发剃得短短的,戴着大颗红宝石戒指的手摸向坐在旁边的蜂腰女人,两人一边调笑一边互摸,丝毫不介意被人看到限制级的场面。
塞萨,35岁,老挝人,金三角近年来发展最快的毒枭,更新换代的过程中难免和老牌毒枭有利益冲突,据她收到的消息称,导演暗杀事件他也有份。
这个人大概有表演型人格,去年往泰国销入500万粒疯药,被警方传讯,蹲了一阵子班房,或许打点到位,毫发无伤地被放出来,小弟们开着成排的超跑接他出狱,风光地出现在娱乐新闻头条,本以为会消停一阵子,谁知又在曼谷搞起了黑市拳赛。
不管塞萨后台是谁,只要往中国贩毒,就连他一块儿收拾。
通常嘚瑟的人看不惯比他更嘚瑟的,祝愿撇撇嘴,从鼻子里哼了声。
安德鲁一路走来,看到显眼的暴发户金链子,忍不住笑出声。
祝愿招呼他坐下,“心情不错嘛。”
安德鲁瞥了眼她的金链子说:“遇到幽默的主顾,心情怎么会差?”
祝愿知道他在调侃自己也不恼,炫耀地说:“我的确有娱乐精神,作为接头暗号,我这条大金链子可比手里拿朵玫瑰花有创意,24K纯金,保管你从100米开外就能看见。”
安德鲁琥珀色的眼睛盛满笑意,“格斗馆不是谈事的场合,为什么选在这里见面?”
祝愿说:“给你赚佣金啊,在这儿,唯一的规矩是必须下注,赔率1赔5。”
安德鲁看她的神情不像开玩笑,手里拿着拳手介绍,开口问:“你押哪一位?”
祝愿指着理莫西干发型的拳手说:“阿杰·索察,押注50万。”
工作人员走过来收钱,她递出支票,安德鲁拦住她,“那个阿杰虽然练泰拳,招式刚猛,但临场经验没有另外一位Free Sparring(自由搏击)拳手丰富。”
祝愿笑了,“要不你押另一位,咱俩赌一把?不赌大的,赢的人包游艇怎么样?”
安德鲁看她满不在乎的模样,只好放手,“好吧。”
绚丽的灯光一齐向格斗台聚焦,八角笼的铁网门被打开,一群魔鬼身材的艳舞女郎鱼贯而入,身体跟随强劲的音乐扭腰送胯,一边跳舞,一边朝看台抛媚眼送飞吻,当音乐从节奏电音向魅惑转变时,女郎们开始脱衣服,瞬间引爆全场的气氛。
祝愿托腮瞥了眼安德鲁,说:“抱歉哦,忘记你是已婚人士了。”
此时有位艳舞女郎将红色bra扔到看台上,引得男人们一阵哄抢。
安德鲁无甚兴趣,“十几岁时我看了或许会爆血管,现在不会了,人生就是祛魅的过程。”
祝愿调侃,“恭喜你脱离了低级趣味,但我不太满意,为什么只有男*性*福*利,没有我们女的什么事?”
安德鲁嘴角翘起,“我可听说你男女通吃。”
这么快就传出去了?祝愿诧异,面上却不露声色,“什么男女通吃,我审美观比较宽广罢了,柔美的曲线和强健的体魄我都欣赏。”
话音刚落,艳女退场,两位主角登场,一个赛一个体格彪悍,油亮的肌肉蓄积着力量。
与正规格斗不同,两位拳手没穿戴任何防护用具,相当于赤手空拳对阵。
主持人手握话筒站到两位中间,左右问了句:“You ok”,看两人点头,大声说,“Ready Fight!”
“叮”的一声铃响后,两个拳手撞到一起,莫西干头遭到一记直勾拳,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看台上的观众站起身欢呼喝彩,如果说艳女引爆的是雄性的荷尔蒙,拳手毫无华丽招式,拳拳到肉的原始厮杀点燃的是雄性的肾上腺素。
祝愿耳边回荡着男人们的嘶吼声:“打,打,使劲打,打死他”,翻译成中文大致就这么几句,她的另一侧有个大腹便便的欧洲佬挥着拳头叫:“Ko him!”
安德鲁瞄了下她,押注的拳手表现不佳,但她一点不着急,看上去气定神闲,难道有钱人不在乎输赢?
莫西干稳住脚步,开始反击,抡起拳头朝Free Sparring拳手的头部、腹部、下身等要害部位猛打,“嘭嘭嘭”的闷响声通过扬声器传到看台上每一个观众的耳朵里。
Free Sparring拳手抵挡住雨点般打过来的拳头,企图把对方摔倒在地上,进行地面格斗。
大屏幕放大的画面十分血腥暴力,莫西干的脸中了一拳,血水带着脱落的牙齿从口中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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