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东省那边衣服款式全都变了, 这些衣服都是两三年前压在仓库里的了, 现在在那边卖不出去, 只能清仓处理了。”
王海芳在衣服堆里扒拉, 越扒拉眼睛越亮:“夏夏,征能,这些衣服真的可以先赊账 给我们,等我们挣了钱再给你们?”王海芳手里是攒了不少钱,但她还是再确认一遍。
陆征能跟何夏对视一眼,道:“真的,骗你们干嘛?”陆征能说完,又道:“要不是我跟夏夏实在是没有时间出去卖衣服,这些衣服我是真舍不得给你们。”
王海芳立马将衣服搂紧了:“夏夏,我跟你哥也不占你们便宜,这样,我们先给你们两百块,剩下的400块我们打借条。”
“好。”陆征能回答。
陆征能答应了,何弘义就到卧室里拿笔本出来写借条,陆征能将借条收了,何夏那边也拿了现金。
把衣服全部都卸在王海芳的家里后天也黑透了,入了夜的德乾县并不热闹,县里仅有的几家店铺也关了门,陆征能拉着何夏他们去了运输队。
运输队里人不少,几个人坐在运输队的食堂门口吃饭喝酒,见陆征能他们进来便一直吵他们这里看。见陆征能跟领着媳妇儿奶奶来,纷纷跟他们打招呼。
陆征能为两边人做了介绍后便带着何夏去了他在运输队的宿舍。
他的宿舍是两人间,除了陆征能在住外还有一个室友,现在室友在外面跑车还没回来。
两人的床是两个极端,陆征能的床上衣柜都十分整洁,被子枕头叠放得整整齐齐的放着,而他室友的床上又脏又乱。
陆征能带何夏跟陆奶奶出去外面开了两间房,何夏跟陆征能一件,陆奶奶一间,陆奶奶一直念叨着乱花钱,但何夏跟陆征能都觉得钱赚了就是用来花的。
房间里没有卫生间,陆征能打了水给何夏跟陆奶奶洗了脚,晚上躺在床上,陆征能跟何夏说起了悄悄话:“我这次出车前,魏建通知我说六月份要给咱们发一次分红,因为之前跟我们一起拿资金出来资助他的小白要撤资。小白当时给了他三百块钱,现在小白想拿出这三百块钱去娶媳妇儿。”
陆征能嘴里说的小白何夏见过,吃花椒鸡时他也在。何夏对他的关注不多,他是下面村子里的,话不多,一晚上也没见他说过几次话:“他当初能拿出三百块钱来,现在怎么连娶媳妇儿的钱都没有了?”何夏还很诧异,毕竟当初听陆征能他们话里的意思,猴子去俄罗斯做倒爷的时候小白也跟着去的。
“他开始赌了,今年过年的时候就开始赌。人家可能给他下了套,他有一两万的身家,现在全都赌出去了,本来他家给相看了有个对象,说好的七月份结婚,现在连结婚的钱都没有了。”陆征能自打认识何夏以后跟猴子他们在一起玩的就少了,结婚后他一个月里有大半个月都在外面出车,时间就更少了。
要不是魏建告诉他小白现在开始赌博他都不知道。
何夏皱着眉:“赌钱是会上瘾的,这一开始赌,往后可就刹不住了。”
“魏建跟我都是这么想的,所以魏建才决定分红。这几个月他厂子里的订单不少,他跟我说大致的算了一下,纯利润大概是十万左右,当初建厂的资金是两万,到时候根据投入的资金来发钱,我可能能发个一两万。”陆征能压根不会算什么分成,因此自己也懵懵懂懂,这个数字还是魏建告诉他的。
“嗯。”何夏问陆征能:“这个钱你打算怎么花?”
陆征能想了想,道:“猴子是前年在县城买地盖的房子,他盖的是一层的平房,有四个房间一个厅,算上装修跟买家具的钱,一共是花了5000,等分的钱下来,咱们也买一块地盖房子吧?”
现在才八三年,现在的房地产行业还没涨价,陆家村何夏跟陆征能都是不打算回去的了,镇上未来的发展也不会很大,因此何夏也没想过要真正的在镇上安家。
但是县城就不一样了。县城里有火车站,日后他们这个小县城还会有高铁站,发展虽然没有市里那么好但也不会差,而且房子无论是在哪个时候都是可以升值的。
“那就买。剩下的钱咱们存起来,你那晚上不是说你要组建车队吗?没有启动资金可不行。”何夏道。
陆征能每想想到那晚他说的话何夏居然还记得,有些不自在,但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有个人能把你的话放在心上,又支持你异想天开的梦想是什么感受呢?陆征能说不出来,但这会儿他却觉得有了无限的动力,那颗心涨涨的,也满满的。
“好。”
一夜无梦。
第二日陆征能带着何夏跟陆奶奶去吃了县里最好吃的一家米豆腐。
米豆腐是用豌豆粉煮熟放凉后切成的四四方方的淡黄色的小块。而吃米豆腐的灵魂就是酸汤与辣椒,酸汤够酸,辣椒够辣,香菜水酸菜与香葱做配料,酸酸辣辣的格外开胃。
何夏已经很久没吃过米豆腐了,今天一吃还是年轻时候的味道。
吃了饭,三人往王海芳的小院子去,现在天还很早,王海芳才起床,何弘义在工地还没过来,张青青还在房间里睡觉。昨晚还在麻袋里乱糟糟的衣服现在都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了。
王海芳在厨房做早餐,何夏在厨房门口分她说话,不大会儿,何弘义便来了,他是拉着一辆推车来的,推车的车里放了一大抱成人手腕粗细的竹竿,这是他从工地捡来的,昨晚已经连夜洗干净晾干了,除此之外还有四个沉重的水泥墩儿,水泥墩儿中间有个孔。这是何弘义他们工地里面工地搭工棚的时候用水泥灌的,现在工棚拆了,何弘义就把这些东西都拿来了。
五月的天已经进入了梅雨季,天气一会儿一个样的,雨多着呢,用竹竿跟水泥墩儿搭个棚下雨也淋不着。
何弘义跟王海芳吃了早饭,一行人便往何弘义跟王海芳商量好的摆摊的地方去。
王海芳他们决定去摆摊的地方是以前县城附近的村民在来卖自家地里产出的作物的地方,随着这些年的发展,这里已经形成了一个不小的集市,每天早晨和傍晚来这里赶集的人就多了起来。改革开放后来这里卖东西的人也多了起来,何夏一路看过去,发现卖的东西的品种是越来越多。但卖衣服的摊子却没几个。
何弘义将摊子摆起来,王海芳将在家里就分门别类好的衣服挂在竹竿上,还没摆好,便有人凑了过来:“同志,你们这衣服怎么卖的?”
何夏跟陆征能也跟着上去挂衣裳,王海芳是老板娘,昨晚她跟何弘义讨论了大半宿,什么衣服卖什么价格他们是已经商量好的了。
她朝问话的人看过去,道:“同志,这一件衣服三块钱,这是东省那边国营大厂的衣裳,质量做工都是特别好的。”
问话的那人是真的想买衣服的,她看上的是一间鹅黄色的衬衣,这衬衣她上了年纪了穿不了,但是她女儿正值青春年少,过两天还要去相亲,穿上这样一件鲜亮的衣裳是再合适不过了。这三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她们自己要是去买上这样一块布去布店让师傅做也差不多花这么多钱,但三块钱又让她有点舍不得:“同志,能不能再少一点?两块五行不行?”
“两块五不行,如果同志你真心想买,那就两块八,这料子做工都是最好的,你拿回家无论是配上裤子配裙子都好看。”王海芳道。
那同志坚持两块五,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这一件衬衣以两块六毛五的价格成交。才摆摊没一会儿就来了个开门红,何夏他们都很开心。
不一会儿,来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多,来王海芳这里买衣裳的人也越来越多。这时候家家户户手里都是攒了不少钱的。在票证年代,他们有钱没票什么也买不成,这也就造成了什么都缺,像是衣裳,以前没布票,一个人一年也穿不上两身,但现在市面上流通的布也还是贵,做好的成衣价格不便宜不说货还少,除了供销社和百货大楼外面都没得卖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体户在外面卖衣服了,大家都想买两身回家。
何夏一家三口看王海芳这边生意不错,何弘义跟她都忙不过来,跟王海芳说了一声后便带张青青走了。
来一趟县城,怎么能不去猴子家呢。
陆征能带着何夏他们到猴子家时猴子正在相亲,何夏他们的到来让这场相亲会变得更加的热闹了起来。
猴子相亲的女孩有点胖,面盘白皙圆润,长得不算高,大概一米五的样子,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巴也甜,称呼廖婶子为大娘叫得可甜了。廖大娘这辈子最期盼的就是猴子结婚,但之前也介绍了不少人,不是人家相不中猴子就是猴子相不中人家,今天这个猴子看起来还算有意,廖大娘开心极了。
媒人跟女孩儿父母还在廖家,他们家是县城附近村子里的,家里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这女儿是从小到大娇养起来的,要不然也没有这么圆润,他们家也是给女儿相亲相了好些个了,一个都没成,眼瞅着今天有希望,那女孩儿的父母都很高兴。
猴子跟那女孩出去逛了一圈,回来后那女孩儿的母亲便示意媒人把猴子家准备的礼品拿上,他们没留下吃饭,十分友好的客气一番后便走了。廖大娘跟猴子把他们一家送出门。
回来后陆征能跟猴子出去说事儿了,何夏把刚刚路过供销社买的糖果剥了一颗给张青青含着,又给陆奶奶剥了一颗:“大娘,咋相亲订在你们家啊?不都是定在女方家的吗?”
廖大娘笑着道:“这是人家姑娘先看上的猴子,这才找媒人来咱们家相的亲。”
那姑娘的娘已经暗示过了,那姑娘是在火车上见过猴子一面,后来知道猴子家在哪儿了这才找了媒人带着父母过来的。
何夏哦了一声:“大娘,我看着这姑娘人挺好的,嘴巴甜会来事儿。她父母说是娇养她,我看她手上有茧子,在家里应该也是干活儿的。”
廖大娘显然对那姑娘也十分满意:“她娘生了四个孩子,有三个是男丁,我看她那样也是个好生养的。我倒是不重男轻女,对我来说女儿儿子都好,我就是想到我们家猴子,从小到大我们家里就他一个,多困难都没个兄弟姐妹扶持,所以想着找个能生的,多生几个,到时候孙子孙女也有个伴儿。”
何夏点点头,廖大娘的想法跟陆奶奶的想法差不多,倒是也能理解。
廖大娘说了这一句后边跟陆奶奶聊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廖大娘就要去做饭了,想起之前说的要教何夏做菜的事儿,她把何夏也叫到了厨房。
廖大娘喜欢吃鸡肉,她**肉的方法也极多,方法跟外面流传的也类似,但她**肉也有秘诀,正是因为这道秘诀,在同样的方法下,她做出来的鸡肉要比别的地方要好吃得多。
今天她要做的是白切鸡。
第60章
白切鸡是粤菜, 但这道菜却很多人都喜欢吃。
廖大娘家做了个特的鸡圈, 就在房子的后院, 里面四五十只鸡,有大的也有小的,大的吃完了便再补一茬儿。廖大娘提前就将鸡杀好了,本来是想留未来亲家吃饭的, 但人家廖大娘家来人了,就没有留。
廖大娘娶了料酒姜葱放在杀好的农家鸡揉搓腌制:“鸡肉好吃, 但是在做之前一定要去腥, 不然吃的时候就会有一股味道。这样用葱姜把鸡肉擦一会儿也就差不多了。”
廖大娘把洋锅坐到炉子上,煮了两分钟, 待里面的水有一些热了,将鸡肉放进锅中加姜片香葱胡椒粉煮一会儿,用筷子戳鸡肉没有血水冒出来就将锅端了下来, 放在一边浸泡着。
廖大娘开始调料汁。白切鸡的料汁是这道菜的灵魂,小米辣切圈,沙姜、姜片切茸, 小葱的葱白切末,酱油一点点味精一点点, 在倒入一点点的酸汤,锅中烧热油泼在准备好的料碟上。
这时鸡肉已经浸泡了有二十分钟了, 廖大娘把鸡肉从锅里提出来, 放在凉水里泡着。廖大娘又去把灶上最小的那个孔打开, 里面放着的是夹杂, 她拿来卤了,没打开盖子时闻不到什么味道,但这盖子一打开,那股属于卤肉独特的香味便传了出来,让人食指大动。
廖大娘看何夏这样,露出一个笑脸来,夹了一块鸡肠给何夏吃,鸡肠煮得很入味儿,但却一点也不绵,脆脆的,一咬就断,何夏一边吃一边给廖大娘竖起大拇指:“好吃好吃。”
廖大娘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好吃你就多吃点。”
何夏又吃了一块鸡胗,鸡胗也很脆,也同样很入味儿,有些麻,有些辣,但越吃越上瘾:“大娘,你这手艺真的是太好了,现在改革开放了,做生意不犯法了,大娘你要不要不出摆个摊卖东西?你看你这些卤的这些东西味道可真是太棒了。”
廖大娘愣了一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过了一会儿,她摇了摇头:“不想。”
何夏看她这幅模样就咯噔一下,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有些忐忑。廖大娘看见了,就笑了笑,道:“69年的时候我爹因为我侄子病了,就做了点东西到镇上去找黑市卖了,买的钱给我小侄子看了病,剩下的就收了起来。我嫂子想要那笔钱,被我爹拒绝后,我嫂子就去把我爹举报了,我爹被红袖章抓走了,□□了一圈回来以后就去世了。我爹走之前跟我们说了,这辈子都让我们不要去做吃食生意了。”
何夏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后来呢?”
廖大娘脸上的笑容彻底的不见了:“后来我们队上说我嫂子是时代楷模,是大义灭亲的典范,把她也吸纳进红袖章里了,每天批这个斗那个的,我哥想离婚也离不成,一说这话,她就长篇大论的上纲上线,我们一家在她跟革委会的压迫下一点头都抬不起来。要不是后来srb倒台了,我大哥二哥他们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我怕了,反正我们家猴子能干,已经挣了不少钱了,我就坐着享福就好了。”猴子马上就要娶媳妇儿了,没准明年就能有孩子了,廖大娘已经很满足了。
何夏也不再劝,人各有志嘛。
到了饭点了,廖大娘将白切鸡砍成一块一块的端上桌,廖大娘还抽着时间炒了一碗青菜。
坐到饭桌上,大家的筷子不约而同地伸向了日黄肉白的白切鸡。
白切鸡沾了蘸料,沙姜的味道很浓郁,与白切鸡相得映彰,生小米辣的味道也很独特,廖大娘的酸汤很清,白切鸡皮滑肉嫩,骨头咬碎了很香。
饭桌上,陆征能跟猴子说起了想在县城里买地该放的事情,猴子还没说话,廖大娘却兴奋了:“你们要买地啊?我们家边上这块宅地基就要卖。这块地有三分,比我们这边还要大一点,放在盖在中间,还能有个前后院呢。”
廖大娘在县城住得久了,也结交了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就她们家隔壁的那块宅基地的主人廖大娘就认识,而且关系还不错,今年年初廖大娘就听她们家说要卖,到现在也没有买主,陆征能要把房子盖到这里来的,廖大娘最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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