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慢条斯理:“我来问你,这三张诗条,可是你所有?”
云缃缃点点头:“确然是我的,但不知怎的会在嬷嬷手中?”说时,她朝巫青叶扫了一眼。
巫青叶对上她别有深意的眼神,心下一虚。
李嬷嬷道:“你别管这怎么到我手里的,你来告诉我,这三首诗,是何意?”
云缃缃笑道:“诗句浅显易懂,说白了,就是一个男子婉拒一个女子情意之话。”
李嬷嬷道:“这么说……你承认了?”
云缃缃笑起来:“嬷嬷,就凭这几首诗,你就断定我在外头有野男人吗?”
李嬷嬷冷哼道:“你若是不承认也没关系,我手边的鞭子已经好久没吃肉了。”
云缃缃道:“嬷嬷莫不是要对我动刑?可小云我着实冤枉啊!这诗,是我自己学来的,并不是写给我的,而是一位公子写给一个倾慕他的女子的绝情诗。”
巫青叶安耐不住,道:“你少狡辩,我看了你几日了,最近,你养的那鸽子,飞进飞出,腿上都绑了书信筒,你倒是说说,那难道不是你和你情郎通信的鸽子?”
云缃缃一脸无辜:“巫姐姐,我是不是何时得罪你了,你要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我那鸽子,飞进飞出,全然只是替我送信给我在外头的朋友啊,我从前是做叫花子的,大家也知道,我也有几个要饭的朋友不是,站在虽说我进了这竹园,便是竹园的人了,但当年一同吃过苦的朋友,怎么能说断了联系就断了联系呢?”
巫青叶道:“你以为你这套说辞,大家就会信?”
云缃缃委屈得眼眶都红了:“你们若是不信,可以请公子来评评理,公子他博览群书,才智过人,定是见过这些诗的。”
巫青叶道:“公子贵人事多,会来管你个下等侍女?还不快快交代,你那情郎究竟是谁?住在何处?”
云缃缃的泪水滑落脸颊:“巫姐姐,若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说便是了,何苦拿什么情郎来糟践我,毁我清白?”说着,伸手捂住脸呜咽起来。
李嬷嬷眉头一皱,拿起长鞭朝云缃缃挥了去。
“啪~”云缃缃肩膀吃痛,身体支撑不住,趴到了地上。这个世界太疯狂!她暗自感叹,她忍!
“你若是不说实话,那我就抽到你说实话为止。”李嬷嬷缓缓道。
云缃缃支起身子,哪知,又一鞭子打了过来,她再度趴下。
“说!”李嬷嬷狠狠道。
云缃缃吃着痛楚,蹙眉道:“嬷嬷,我云缃缃清清白白,没有情郎。”
“啪~”有是一鞭子。
云缃缃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旁边的侍女们都忍不住缩了缩,一定很疼吧。小花早已哭了起来。
云缃缃又道:“我云缃缃清清白白,纵使你们打死我,我也编不出个情郎来!”
李嬷嬷气得站起来,发狠了似的,连抽了数十鞭。云缃缃被打得直在地上打滚,闭着眼直叫,那声音听起来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李嬷嬷毕竟有些年纪了,这么几下大动作下来,都累得出了好些汗,她咬着牙道:“你还不快说,省得这么多人跟着你遭罪。”
云缃缃彻底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是啊,遭罪,她还是自找的,这和她预想的确实有些出入,她没有想到,这个落后的异世,一个奴婢的命,就这么低贱,低贱到随便打骂,那架势,似乎即使打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我没什么可招的。”她浑身都是血印,脸色已经卡白,说起话来更是有气无力。
“你!”李嬷嬷又要举鞭。
忽然,一旁得另一个嬷嬷道:“这么打下去,她怕还是不会招,老身倒有个法子,可以一正她是否清白。”
李嬷嬷道:“你说。”
那嬷嬷笑得揶揄:“验明正身,若她还是处子之身,那就证明,她的确清白,并无情郎,那诗,也是她自己默写的别人的,如果不是处子,那么她定是在外头,干了些苟且只事。”
云缃缃愣住,这同她预想的,简直脱节了。验明正身?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这是对女性的极端不尊重!更何况,要求验身的,都还是女性啊!真是可悲的世界。
“这法子成,省得我费力气打了。”李嬷嬷赞同道,“那就你们两个去验。”
说完,她身边的两个嬷嬷兴奋地跑来架起云缃缃血肉模糊、毫无力气的身子往雅苑去了。
庭院里一下子炸开了锅,讨论声沸沸扬扬。
就在这时,小花偷偷溜出了人群,往内院去了。她想到刚刚云缃缃的话,去找公子。
云缃缃瞥见跑出去的小花,心道,这傻丫头总算上道了。
公子今日,没去朝堂,也没出门,定然还在内院。小花想,事到如今,只有公子可以救小云了。
到了后院,小花深知女子不得入后院的规矩,所以,她情急之下,只得噗通一声跪到离后院最近的长廊外,那里,可以看到公子的书房。
她大喊起来:“公子!公子!还请您救救小云吧!公子!公子!求求您救救她吧,虽说她只是一个侍女,但小云做事勤快,从来不偷懒的,人也可好了,她一定是被冤枉的,她挨了很多鞭子了,她流了好多血,公子!公子……”
良久,书房的门口,一个白衣男子,缓缓走了出来。
第7章 她失了贞洁
前院中庭。
“结果出来了!”
两个嬷嬷将云缃缃又架了回来,把她往地上一扔,云缃缃便软哒哒趴在了地上。
“结果出来了。”那先前提意的嬷嬷似是得意得很,笑嘻嘻的。
众人见她那般表情,都小声嘀咕起来:
“小云这下惨了!”
“啊,看嬷嬷那表情,小云八成……”
“原来小云早就不干净了啊……”
“看不出来,小云竟然……”
……
讨论声越来越大。
“安静!”李嬷嬷道,院子里又静下来,她问向方才那嬷嬷,“结果怎样?”
那嬷嬷道:“她确已非处子之身。”
云缃缃愣了愣,不过联想到原身曾经只是一名叫花子,她也不那么意外。
只是,她接下来该怎么办?正在她思索之际,透过人群的罅隙,却看到自堂厅内,走来些许人,那其中,有小花,还有一个白衣公子,分外显眼。
而这一干将她围住的人们,丝毫还没察觉堂厅那边来了人。
李嬷嬷一听,怒道:“果真是个贱婢!来人来人!廷杖伺候!”
大家开始对云缃缃指指点点,或惊讶,或鄙夷。
“等等!”
一个声音,穿透人群,犹如天籁。
众人寻声望去,皆是一惊。堂厅外的屋檐下,他们的公子,一身白衣,长风玉立,阳光正好从他的侧面打来,他整个人氤氲在光烟里,仿若神祇。
世界仿佛突然静止,似乎都能听到树叶上露珠消融的声音。
“公子。”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云缃缃在地上蠕动了两下,发现自己根本爬不起来。
她望向屋檐下的那位公子,伫立人前,却远离人群,风吹起他的衣袂,翩跹如天上来人。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姬存章缓缓开口,语气平静。
李嬷嬷忙上前一步禀报:“回公子,侍女小云,不守园规,私通外男,贞洁尽失,奴婢正在处置。”
云缃缃望向姬存章,她看见,当李嬷嬷说着这些词时,他朝她淡淡地扫了一眼,没有任何波澜。
“证据呢?”姬存章道。
李嬷嬷将手中的纸条摊出:“有她与外男的通信为证,另外,方才奴婢已命人检验过,她却已不洁。”
云缃缃再次望向他,却见他不再看自己。
姬存章身边的一个护卫走过来,取了纸条,呈给他。他展开来,一张一张看了,然后,将手负起,纸条捏入掌心。
众人皆抬头望向姬存章,等待着他示下。
院子里安静极了。
良久,姬存章轻启丹唇,语调平和:“这三首诗,是我写的。”
院子里一片哗然。
“什么?公子,这三首诗是你写的?”李嬷嬷震惊道。
姬存章依旧面上无波:“闲来无事,胡诌的。”
小花激动道:“也就是说,小云确实只是默写的别人的诗,只是这个别人就是公子。”
巫青叶在人堆里,喊道:“那也不能证明她在外面没有野男人啊,她有只鸽子,专和野男人通信的,还有,她已经不洁了。”
众人皆称是。
姬存章闻言,半晌冷笑了一声。
院子里瞬息安静,他们的公子,这是在笑什么呢,怪瘆人的。
姬存章蓦然伸出一只手,停在半空,接着,他嘬起嘴,吹了一口哨子,然后,他抬眼向空中打量,像是在寻找什么。
众人心里打起鼓,公子他这是在干嘛?他们不解,于是乎,都抬起眼睛朝天上看。
过了好一会儿,一只鸽子,扑腾着翅膀,自堂厅的上空掠过,飞到庭前,紧接着,它,驻足了,驻足在了姬存章抬起的手背上。
众人讶然。
巫青叶早已惊呆,那只鸽子,不正是云缃缃的吗?
正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他们公子抱着鸽子,迈开了步子,缓缓地,朝人群中央走去。
众人下意识为公子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
云缃缃努力抬着脑袋,仰视着那个白衣男子,慢慢地,朝自己走了过来。
他停到了她的跟前,她一低头,就能看见他的丝履,与她无力地趴在地上的手掌,近在咫尺,却从未相挨。
他扫了她一眼,眼中没有太多的情绪。他蹲下身,将怀里的鸽子放到了她的手边,还抚摸了两下鸽背。
此时,人群里的氛围已经变得高热,他们向来奉为天神的公子,从不可亲近的公子,竟然……与那个要饭的、此刻已浑身是血的、已经不洁的女人,那么,那么,那么近。
公子已经站起了身,一边转身走去,一边道:“这鸽子是本公子的,她只是帮我养着。”
李嬷嬷老眼瞪圆:“可是公子,她失了贞洁。”
公子侧头瞥了他一眼,笑了,李嬷嬷如被点穴,愣在当场,已不敢再开口。
“叫府医看伤,准假十日。”姬存章兀自朝堂厅里头走去,“攀诬别人者,鞭二十。”
公子的背影,在众护卫的拱卫下,消失在堂厅里。
庭前众人久久回不过神来。
小花忙跑去扶小云,而云缃缃,却艰难地爬去将那鸽子护在怀里。她偷偷地笑了。她逼着看公子会不会出手救她,代价虽然大,但公子还是出手了。
李嬷嬷忽然道:“来人,将巫青叶给我抓起来!”
两个家丁上前,把巫青叶制住。
巫青叶挣扎着,却于事无补:“嬷嬷,嬷嬷,云缃缃她失了贞洁,一定在外头有人,我没有攀诬,我冤枉啊!”
李嬷嬷冷哼一声:“冤枉?你害老身在公子面前出丑,冤枉?你怎么方才不对公子喊冤?”
“啪~”李嬷嬷一剂鞭子下去,巫青叶“嗷”地叫了起来。紧接着,就是接连数鞭。
其余的侍女家丁们默默地散了开去。
小花用自己娇小的身板,吃力地抗起云缃缃,朝雅苑而去。
那边,正被打得直叫的人,冲着她的背影喊话:“云缃缃,你这个贱人,你等着,我一定会加倍奉还!”
云缃缃停下脚步,艰难地回过头,笑起来:“奉陪到底。”心想,一个人的嫉妒心理有多可怕,在这个落后的文明里,更加彰显。
*
夜里,小花把熬好的药端到云缃缃床边,借着床头灯笼的光,她瞧见云缃缃睡得很沉,但那眉间,却如山脉皱起。
小花连唤了好几声,云缃缃才幽幽地睁开眼。
“来,喝药了。”小花将云缃缃扶来坐起。
云缃缃艰难直起身,觉得浑身都疼。接过药碗,好苦的味道,但还是蹙眉喝下。她把空碗递给小花,抬首环顾四周,屋子里的其余侍女,今日都还没回来。
“小花,其他人呢?”云缃缃问。
小花低头揉了揉衣角:“你不用太在意的,她们……她们去隔壁看巫姐姐去了。”
云缃缃本来就不太在意,只“哦”了一声,又笑问:“那你怎么不去?”
小花抬头:“小云,我可是你这头的,你前面才说要当我姐姐,亲的那种。”
云缃缃心里暖暖:“我的小花就是乖,姐姐我爱死你了!”正准备够着去抱小花,谁知身上的伤口被扯得生疼,只得作罢。
忽而看见床边的桌上,那只鸟笼,笼中的鸽子正一动不动,发出低低的喉音。
“小花,快帮我个忙,鸽腿上那只竹筒,帮我打开,看看里面是不是有纸条。”云缃缃想到白天,公子亲自将鸽子放到她手边的情形,她猜测,那竹筒里一定还有未来得及送出的书信。
小花打开笼门,自鸽腿的竹筒里,还当真取出了个小卷纸。她拿去递给云缃缃。
云缃缃激动地展开,这是公子对她上一首诗的复诗:
姻缘书上无我名,此生萋萋如幻影;
如若执意要如此,哎,随你!
云缃缃阅罢,一惊。难道,公子是觉得自己有怪病,终生不能亲近女子,所以,将所有女子都拒之千里。
“小云,这写的是什么啊?谁写的啊?”小花问。
小花不识字,更是不懂这诗中之意,见她一脸懵懂,云缃缃会心一笑,道:“这是公子写的,叫我好好养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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