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陶七郎的心思,她也未拒绝,请他进去。雨竹端来茶水,此时门外的雪下得大了起来,漱漱而落,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地上已显积雪。
两人便就着暖炉热茶,一边赏雪一边闲话。
“娘子可还记得去年我请娘子设计的那套头面首饰?”
唐小诗点点头,这自然记得的。
“娘子知道我为什么没给九娘,自己留下吗?”
她未答,这答案以前不知,现在却知道了。
对于陶七郎这几个月来时不时透露出来求娶的心思,她均没有给予回应,她总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还没到婚娶的地步。
“娘子,我想把它送你,我想看你戴上它。”
唐小诗沉默看着面前的人,他很好,真的很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产生不了那种感情。
当她想张口解释推脱,忽而太阳穴上方某根神经似被人挑起,疼得她忙按住,一张小脸痛苦扭曲,脸色苍白。
陶七郎惊吓到,忙关心询问,又命人立即去请大夫。
“没事,可能今日受了寒,有些头疼。”话音刚落眼前一黑,耳边只有陶七郎急切唤她的一声:“娘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始新故事《后宫词》(完整的故事),感觉放飞自我,故事沙雕。小天使们可以跳过不看,如果实在好奇,好吧,我也拦不住~
第39章 后宫词-1
“娘子, 娘子。”再度有意识时,眼前一片黑暗,模糊听到有声音急切呼喊。
声音越来越大, 越来越真切, 越来越焦急恐慌。
这声音熟悉, 似乎又陌生。但她完全能判断出声音是来自一个叫做芬芬的侍婢。
“娘子。”
有人在晃她的身体。
她猛然神思归位, 眼前黑暗慢慢散去,一个宫婢抓着的她的手臂在摇, 满脸泪痕。
是侍婢芬芬。
“娘子,你吓死奴婢了。”芬芬见她回神,破涕为笑,抹了把泪,“夜深露重, 娘子别坐在外坐着,到屋内歇息吧, 万不可着了凉。”
她此时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是一处宫苑,而自己正坐在居室前的走廊上,靠着廊柱望着天上的半月, 满面泪水。刚刚似乎是悲戚哭过一阵, 此刻心情抑郁沉重。
被芬芬搀扶回到居室内的榻上,此时全部记忆才涌来。
“娘子,夜深了,你就别等了, 养好精神和身子才是要紧的。”芬芬一边拉过锦被给她盖上, 一边苦口婆心劝说。
她静静听着,最后点了点头, 闭上眼。
芬芬大概以为她睡着了,轻轻叹了声:“陛下有了姜婕妤,怎么可能还到娘子这边来呢!”放下帐子,吹灭榻边几盏烛灯出去。
她睁开眼,居室内昏暗,只有远处还亮着两盏烛灯,微弱的光线透过纱帐照进来。幽幽的檀香让她意识清醒。
她现在的身份是郑妤,本是宫廷舞姬,身材出挑、样貌柔媚,舞姿更是出类拔萃。一次在给陛下献舞时将陛下“媚惑”了,被陛下叫到跟前伺候酒水,然后她故意使了些小心机,将微醺之下的陛下魂给勾了,得陛下临幸。
次日,陛下只是赏赐了一些东西,没有给她只言片语。
她此后买通陛下身边的内侍,得了陛下的行踪,创造了两次偶遇,但是陛下似乎忘了她一般,只是冷冷扫了一眼,像看着宫苑内花草石头一般,毫无表情。
就在她认为自己入不得陛下的眼,准备把目标对准熙王时,陛下再次于寝宫宴饮,并点名让她去献舞陪饮。
舞还没跳一半,就被陛下揽进了怀中。她那次使出浑身解数,把陛下牢牢套住,再次得陛下一夜恩宠。
此后隔三差五就会被陛下召去,每次歌舞未过一半,陛下就与众歌舞姬游戏嬉闹,最后命她侍寝。
她也因得陛下宠幸,从卑微的舞姬提为现在的四品美人,赐下这落霞居,一直恩宠不衰。
可自从两个月前姜婕妤入宫,陛下就没有再来过她这里,即便她想尽办法,使劲手段,也没有再挽留住陛下。
刚刚她坐在居室前的廊下,听着姜婕妤的宫苑内传来舞乐之声,感慨陛下恩情淡薄,悲伤不能自已。
她无奈叹了声,翻了个身。
现在所处的环境和发生的事情,不正是她犯困入睡前看的最后一首闺怨诗吗?
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1]
宫廷由来寂寞深,皇帝就那么一点恩宠,怎能雨露均洒?喜新厌旧是常态。
只是没想到李丹荑的故事会那般结束,她会被老天爷提溜到这里来,还提溜到这个每天都渴望有不可描述事件发生的郑妤身上。
她可是很“矜持保守”的!
虽然皇帝高富帅还器大活好,但是——咱也要守住底线。
争什么宠,要什么男人,在这里有吃有喝有人伺候,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太适合养老,这般冷落她求之不得。
老天爷若是觉得她不求上进,那就继续把她拎走,最好把她拎回现实世界。
她还是比较喜欢自己那松软的大床。
慢慢脑子有点沉重,连连打了几个哈欠,便迷糊睡了过去。
正睡的香甜,被人晃醒。睁开眼,天已大亮,芬芬一脸担忧地哭道:“娘子,不好了。”
“怎么了?”她揉着惺忪的睡眼。
“陛下身边公公来传陛下口谕,要将娘子关进自省院,人就在外面。”
“什么自省院?”她打了个哈欠,脑子忽然清醒过来。
自省院?那不是关押犯错宫妃的地方吗?
“为什么?”她可刚准备安安稳稳在落霞居养老的。
老天,你是见不得我好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唐白居易《后宫词》。
第40章 后宫词-2
胡乱披着衣服走到前室, 皇帝身边的三公公站在茶桌边,双手叠在身前,梗着脖子昂着头一脸倨傲地斜睨她。
“郑美人听谕。”语气不阴不阳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她立即搜寻郑妤的记忆, 以往对这个三公公不错, 甚至最初两次得知皇帝行踪的消息, 就是塞银子从他那里买来的。自从晋了美人, 得皇帝恩宠,她对三公公不薄, 三公公也是巴结着好话说得最多。
这不过一夜之间,前恭后倨转变也太快了。
“郑美人——”瞪着眼珠子咬着字。
芬芬拉了她一下,她才跪下听谕。
三公公清了清嗓子,道:“陛下口谕,郑美人不守宫规, 无视尊卑,以下犯上, 罚入自省院思过。”
唐小诗懵了。
若说不守宫规,她替郑妤认下,毕竟多次主动媚惑皇帝,算是不守规矩。但是无视尊卑、以下犯上, 她想破脑袋也没有从郑妤的记忆中搜索到。
“三公公, 我这是不尊谁,犯了谁?”
三公公冷嗤一笑,白了她一眼。“陛下真是圣明睿智,就知你是不知错的。陛下说了, 去自省院好好反省。”招手让身后两个内侍将人带走。
“等等, 好歹让我收拾几件换洗衣物。”
“嗯!”重重的鼻音,趾高气扬地走到在茶桌边坐下, 招手让宫婢伺候茶水。
她冷冷扫了眼他不可一世的模样,心中好奇,虽说宫中人都是见风使舵的高手,皇帝身边人更胜一筹,但越是如此不更该八面玲珑吗?至少表面上客气,毕竟谁都不知道明个儿是不是就高升了。这个三公公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叫过芬芬到内室收拾东西,低声询问:她什么时候做了以下犯上的事。芬芬认真的想了想,摇头道:“奴婢不记得娘子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皇帝已经两个月不过来了,总不至于忽然无缘无故给她安个莫须有的罪名,皇帝没有那么闲。
难道是还没有完全继承郑妤的记忆,有被遗忘的?还是郑妤做过的自己也忘了?
反正现在想这些也没有什么用。
皇帝如今下了这样的口谕,那就是对她厌烦了。自己本就没有任何依靠,如今失宠,又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没有任何的话语权。还是莫要挣扎了,否则惹毛了皇帝,一杯鸩酒赐下来,死了都没人埋。
先安分守己去自省院,毕竟赖活着总比找死强。
简单地收拾几样东西,便带着贴身伺候的芬芬去了自省院。
冷冷清清的宫苑,一阵秋风吹过几片黄叶飘落。
她坐在石阶上望着居室前的几株金菊发呆。脑子里又琢磨起郑妤到底怎么会被狗皇帝给安了这么个罪名。
郑妤因为出身低微,素来还算守规矩,也没有恃宠而骄,怎么就不分尊卑、以下犯上了?
想来想去想不通。
想得脑子疼也想不起来郑妤做过什么,她叹了声,不去想这个,还是想想怎么能够离开皇宫。
毕竟这自省院——看着远处奔过来的女人——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又来个新的,咯咯咯,你们瞧这么年轻就进来了,咯咯咯……”一个发髻松散,疯疯癫癫的女人跑到跟前指着她一个劲傻乐。旁边跟过来的两个宫婢一脸难堪。
“娘子好,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坐。”她拍了拍身边的石阶。
疯娘子呵呵傻笑:“你怎么进来了?得过陛下宠幸吗?什么位分,生了皇子公主没……”也不坐,直接蹲在她面前抓着她的襦裙一连串问了十几个问题。
唐小诗听到后面都不知道她前面问的是啥了。
疯娘子忽然一屁股坐在石阶下青石上,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她感到莫名其妙,情绪波动也太大了。立即询问的看向两个宫婢,两宫婢冷眼看着疯娘子哭,既不上前拉起来,也不劝说。想必是已经习惯了疯娘子这般情绪失控。
她忍不住问:“你家娘子是哪位?”
“惠妃娘娘。”
她听说过惠妃,多年前因为生下一对死’胎被批为不详之身,受狗皇帝冷落,罚入自省院,倒是保留其妃位。她刚入宫时听人说,当时病重快不行了,她以为已经病终了,原来还活着。
她起身去扶惠妃:“娘娘哭什么?”
惠妃猛然一把推开她,又哈哈大笑起来,从地上爬起,傻笑着转身跑开,口中不断吆喝:“又来了个新的,又来了新的。”
被惠妃这么一吆喝,刚过晌午她的房中就前后脚来了人,一位二十一二年纪,一位二十七八。两人均未戴珠钗,未施粉黛,面色稍暗,但五官端正,是上等容姿,若是略作打扮,可以碾压一众娘子。
两人神志正常,进门后与她相互客气认识,熟悉后还热心的告诉她自省院的情况。以前住的嫔妃多,但大部分是先皇的妃子,前两年被放出去为先帝守陵。
现在只有她们三人,加上唐小诗便是四人。本来还有两位,一位年头病终了,一位前几个月失足从后园假山上摔下来磕到脑袋当场死了。
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话中,知这两人所犯的事。年纪大的是狗皇帝曾经最宠爱的贤妃,因为家族获罪,自己也跟着被贬为庶人罚没在此,人称郭娘子,早年生有一位公主。
年轻的是王美人,是在争宠中被其他妃嫔陷害,冲撞了太后而罚到此处。
“郑美人,你是因何缘由?”
“陛下说是不守宫规、不分尊卑、以下犯上。”
“这是重罪!”王美人道,“你是得罪了哪个宫里娘娘?”
“我也想知道。”
两人不解看着她。
“这罪名来的莫名其妙,估计陛下有了新欢觉得我碍事,随便找个借口打发的吧!”她想不出还能够有什么缘由。
与二人闲聊了半天,她发现这二人竟然没有想出自省院的心思。
郭娘子是因家族获罪,父辈兄弟皆亡,自知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复宠,与其出去被人指着唾骂,连累女儿,不如就留在这里。虽然不能与女儿相见,至少能从内侍口中得知女儿情况,便知足了。
王美人则是看透了这后宫内争宠的手段卑劣肮脏,自己同时进宫的两位好友皆因此丧了性命,所以她只想安安稳稳的活着,最好是将来某天被放出宫去,重新嫁人。
待郭娘子和王美人离开后,她绕着自省院转了一圈,看似闲来赏景,实际是熟悉环境,顺便想着怎么能够逃出宫去。
自省院条件艰苦,粗茶淡饭,听说冬天连个暖炉都没有,可不是适合养老的地。
郑妤无父无母,唯一疼她的教习姑姑也因年岁大去年被放回乡了。一人了无牵挂也就无所畏惧。只要能出宫,她重操旧业做首饰设计也比在这儿强。
转了一圈,高墙深院,连个狗洞都没有。就算是出了这自省院门,又怎么出得了皇宫。
不禁一阵怅惘。
让她穿进《后宫词》里,就是让她来体验一把冷宫的寂寥和悲苦的?
根据以前的经验,只要和诗词男主断了关系,就会被老天提溜走人。这首诗的男主毫无疑问是狗皇帝,她现在和狗皇帝也算是无瓜葛了,也该穿走了。可她明明是刚穿过来什么都没做。
或者她和狗皇帝还没有断得彻底?
还是这个经验在此处行不通?
入夜后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反复想着离开这儿的问题,想着想着睡着了。
接下来,每天都是无聊到发霉。而其他三人看起来似乎并不无聊。郭娘子会给女儿缝制衣服、做鞋子,虽然这些东西她不会让内侍送给女儿,只是为了心里一点寄托,但至少有事情做。
王美人喜欢摆弄花草,每日不是插花,就是制作香粉,一整天都不觉得闷,看来是找到调节的方法了。
惠妃疯疯傻傻,都不知道什么叫闷,反而是精力最充沛,最“忙”的人。
她闲着实在无事就画几张首饰图样,偶尔设计一下新潮的襦裙。或者跳段舞舒舒筋骨,若是有琴,抚琴几首就更好了。
小半个月就这么平平静静过去,似乎自省院就是被世人遗忘的角落一般,没有人来,也听不到外面的任何消息。
这夜,她正梦中睡得香甜,忽然有人一声大喊将她从梦中惊醒。
她大喘息两口缓过神,芬芬捂着口鼻从外间冲进来,内室外一片火光。
“怎么回事?”她慌忙披衣穿鞋下榻。
“娘子,咱们的居室走水了,快走。”抓着她朝外拽。
“走水?”她惊慌跑到外间,帷幔、字画、书籍、房梁已经烧了起来,幸而火势不算大。
她反手抓着芬芬朝门冲去,拉了几下打不开,透过门缝借着火光发现房门从外面锁上。
“怎么会这样?”芬芬惊恐叫道,着急地拍着门,冲外面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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