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朝窗户奔去,两侧的窗户被人从外面封死,根本打不开。她又跑进两边内室,内室的窗户不是被人从外堵死就是被落锁,也无法打开。
“娘子,这可怎么办?”芬芬大哭起来,“咱们是要被活活烧死。”
“烧不死……”被烟呛得狠狠咳了几声——会被呛死,会窒息。
火势越来越大,屋内的浓烟越来越重,呼吸已经困难,眼睛也干涩难受,不住想流泪。肌肤能够明显感受到灼烤。
“救命——”芬芬拍着门冲外面喊,声音被呛回喉咙里。
她脱掉外衣,用力撕扯成块,提过茶壶打湿,扎在头上捂住口鼻,并塞一块给芬芬。
“娘子,怎么办?没人来救我们。”害怕着急直跺脚。
“自救。”转身提起居室内的胡凳朝一扇窗户狠狠砸去。
第41章 后宫词-3
砰——
窗户稍稍松动。
她提着胡凳砰砰砰又连砸好几下。原本就陈旧年久失修的窗户, 被她如此粗暴地猛砸一通撞开。
窗户上已经烧着的帷幔被刚刚动作扯下来,正横搭在窗棂上。
她左右看了看,没有其他趁手的东西, 抓起还没有燃烧的部分使劲撕扯。芬芬过来帮忙一起用力, 将帷幔从窗棂上扯下来丢在一边。
此时眼睛被熏得干涩流泪, 看不清东西, 呼吸也越来越困难,满头满脸全是汗水, 头脑有些晕眩。
她深深提一口气,踩着胡凳从窗口爬出去,歪歪斜斜奔到居室外的水缸前,扯下口鼻处湿布,抄水就朝脸上一阵猛泼。冷水的刺激让她倒吸两口凉气, 头脑却清醒过来。
大喘几口,揉了揉干涩难受的眼睛, 又洗了两把脸,整个人才缓过气来。
芬芬爬出窗户摔趴在地,瘸着腿过来,重复她刚刚的动作, 整个人瘫倒在地。
“娘子, 现在怎么办?”
她未答,看着面前烧起来的居室。火是从里面燃起来的,此时门窗已经烧着,浓烟滚滚。
火势已经这般, 竟然还没有人过来救火。不仅看守自省院的内侍没来, 就是郭娘子、王美人也均没来。刚刚芬芬呼喊求救声那么大,她们不可能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忽而想到前面两位去世的妃子:一位病终, 一位失足跌死。
如果今日她没逃出来,应该日后传出去,她就是因不小心走水烧死,或者是自焚吧?
芬芬爬起来歪着脚朝四周去呼喊人救火。她靠着水缸坐在地上。眼看着大火一点点将居室吞没,火光映照天际。
这时自省院的大门才打开,内侍提着木桶急匆匆地冲进来救火。
院内顿时乱作一团,吵吵嚷嚷。郭娘子和王美人带着宫婢过来,见到面前的大火均是一脸恐慌地躲在远处。
“你跑出来了?你没被烧死?”一张大脸猛然闪到眼前,惊得她忙移开身子。
惠妃蹲下来,一把抓着她,眉头拧作一团,满脸好奇:“你怎么逃出来的?”
她盯着惠妃的眼睛,眸子中除了疑惑好奇,并无其他的情绪。
“你知道我是被锁在里面的?你见到谁做的?”
惠妃摇头傻笑:“以前也有个人被烧死的。”
“多久以前?”
“很久很久以前。”说完嘿嘿傻笑两声,站起来朝郭娘子和王美人那儿跑去。
她站起身望着匆匆忙忙提水救火的内侍,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没有发现异样。忽而感到脊背发凉,她猛地转回头,一个内侍瑟缩退了一步,垂首躬身问:“郑美人是否安好?”
她打量了眼内侍,不过十三四岁,半大的孩子。又扫了眼救火的人,回头道:“你不是看守自省院的。”这半个多月她没有见过此人。
“小奴是梧桐院的。”
“不去扑火在这做什么?”仔细打量小内侍的细微动作。
小内侍应了声忙朝着火的居室去。
刚跑开两步,她灵机一动,立即唤住。见周围的人都在忙着救火,没人注意这边,对内侍命令:“跟我来。”
内侍愣了愣,没敢多问,跟着她朝旁边一排灌木丛后走去。
有着灌木遮挡,无人可见,她猝然对身后小内侍出手,凭借着那点三脚猫功夫将瘦弱的小内侍制伏,按趴在地。
“刚刚你想对我做什么?”
“没有,小奴不敢。”吓得声音颤颤。
“不说,信不信我杀了你。”
小内侍只求饶,其他一字不多说。她见逼问无用,伸手去解小内侍的腰带,扒他衣服。吓得小内侍拼命挣扎求饶,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不许嚷嚷!”她低呵斥,“你自己乖乖地把衣服脱了,否则,我打残废了你。”说完松开小内侍。
小内侍惊慌跪伏在地叩头求饶,因为害怕身体抖如筛糠。
“快点!想我动手是吗?”她用脚尖踢了踢内侍胳膊催促。
小内侍抬起头,一脸惊慌害怕,却没敢抗命,自解衣裳,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好似受了极大的屈辱。
她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小内侍是误解她的意思了。她有些哭笑不得,她就算再急不可耐也不会对一个内侍下手,何况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这孩子脑袋想什么呢!
“我只要你的内侍服,还有靴帽,快点!”瞧他磨磨唧唧,她等不及,再次伸手去扒。
迅速换上内侍服靴,戴上内侍帽,抓了把土将脸涂了涂。转身准备走,想到什么,回身用褪换下来的襦裙,将小内侍手脚反绑,嘴巴堵上。拍了下他秀雅的脸蛋:“好弟弟,有机会再见,我会报答你的。”
从灌木丛后出来,朝着居室望去,内侍宫人们还在扑火,已不见郭娘子王美人身影,连芬芬也没瞧见。她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勾着头朝自省院的大门疾步而去。
刚到门前,一队人沿着巷子匆匆赶来,走在最前的人尖声细语骂道:“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天干物燥,秋夜风大,若是连成片的烧起来,你们脑袋都别要了。”
提灯的内侍连连解释:“听闻火是从居室内烧起来,门窗紧闭,哪里察觉得到。刚刚瞧见了烟火就立即命人来救了。”
唐小诗立即朝另一边匆匆走去。
“你不提水救火,干什么去?”身后尖细声音嚷着。
她愣了下,捏了把汗,回身道:“火势太大,小奴去多喊些人。”
“快去快去!”公公摆摆手带着人跨进自省院。
她松了口气,加快步子沿着巷子小跑离开。前面不远处就是郑妤身为舞姬时候居住的大院子,里面全是宫女、乐人和罪臣家眷。虽然有认识的人,但是她现在的身份实不敢去。
郑妤对皇宫说不上熟悉,她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唯一就是朝前走。
她心里一边骂天,一边祈求老天赶紧将她拎走。这里比史家危险不是一点半点,想让她死的人在暗处。她必须想办法出宫,离开这个鬼地方。
走了一会儿,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内侍的声音,喊着:“站住!”
她没有停下步子。
“站住!”声音拔高了些。
她朝前面不远处紧闭的大门看了眼,门边有几个内侍看守,明显听到这边动静,动了起来。她立即停下步子,转回身。
“干什么的?”一位中年公公,身后跟着两个内侍。
“回公公,自省院走水了,裴公公吩咐小奴去给陛下回话。”
“裴公公?”内侍琢磨了下,“怎么走到这儿来了?知道这什么地方吗?”
“小奴刚进宫,不熟悉路,走岔了。”
公公又靠近几步,将她打量一番。她也低头看了眼自己。小内侍身量没有长成,和她个头差不多,一身内侍衣帽她穿着很合体,就是靴子偏大,有些不跟脚。
瞧公公还要再盘问,她立即抢过话:“自省院那边情况急,裴公公让小奴立即禀报陛下,小奴不敢耽搁,赶明个再给公公请安。”朝公公施了一礼,立即转身朝大门走去。
公公没有再唤住她,她匆匆小跑到门边,一副慌里慌张出大事的焦急神奇,语速极快,语气着急害怕,匆匆和几个内侍简单说了情况,便催促他们赶紧开门。
内侍犹豫想要问什么,她语气严厉道:“这是裴公公的命令,让我去奏禀陛下,耽搁了,你们脑袋都别要了。”她学着刚刚裴公公的语气骂道。
几个内侍被她唬得愣了愣。
“赶紧的!”她着急催促,几个内侍面面相觑一眼,便也跟着急忙打开门。
她装模作样一边朝外小跑一边道:“耽搁了大事,就等着被打死吧!”
出了大门她慌不择路朝右边直奔头走去,走了十几步,见到了前面一队禁卫军朝这边巡视过来。
她心中大叫完蛋了,几个看守内门的内侍好糊弄,这些禁卫军可不是能糊弄的。他们觉得你可疑你就可疑,不管你是谁,直接抓人。自己那三拳两脚,在他们面前都跟耍猴似的。
她准备假装走错路折身回走,却发现身后也有一队禁卫军巡视过来。
现在只能硬着头皮朝前走,心里不断祈求禁卫军不要拦她,当做没瞧见她。
距离巡视禁卫军还有几步距离,忽然被对方喝停下来盘问,哪个宫里,做什么的,怎么走到这儿来等等。
她将刚刚的说辞重复一遍对答,依旧表现出着急担忧。
但是这一招显然对禁卫军没有丝毫作用。
为首的禁卫队正走到她跟前,仔细瞅了瞅她几眼,猝不及防摘掉她的内侍帽,原本胡乱盘起来的头发立即松散下来。
她慌乱的抓了把头发,心中一凛:死定了。
“哪个宫的?腰牌。”
她咽了咽喉咙,腰牌是有,但是那个小内侍的,显然已经不顶用了。
她沉默未答。
队正挥手对身后手下道:“带走。”
她惊得身子一颤。
“队正,小奴的确有急事禀报陛下。”
“冒充内侍,图谋不轨,带下去严加审讯。”队正不理她的解释。
两个禁卫立即走上来一左一右抓着她的肩头,将她反押。动作迅猛粗鲁,她听到自己胳膊骨头扭动咔嚓一声脆响。
“啊,要断了,轻点。”她叫道。
禁卫充耳不闻,押着她朝后方去。她拖着不走,两个禁卫直接将她拖走。
她张了张口想喊救命,发现自己似乎没有资格喊,喊了也没人来救她,甚至还多给她安一个宫廷内大声喧哗的罪名。
被两个禁卫生生拖到了一间类似审讯室的地方,四周俱是刑具。她在影视剧中都没有瞧见过这么森然恐怖又齐全的刑具,有的刑具上面还沾着血迹,透着血腥气。
瞬间脑海中浮现影视剧中那些被刑讯的犯人,耳畔似乎听到他们凄厉地惨叫。不由浑身打了几个哆嗦,哇地一声毫无骨气哭叫起来。
“我是陛下的美人,你们不能对我用刑。”也不管私自逃出自省院是什么罪责,也不管背后是谁想杀她,反正她眼下先保命要紧。
第42章 后宫词-4
两个禁卫诧异, 相视一眼,其中一个问:“哪位美人?”
“郑美人。”她吸了吸鼻子。
另一个皱皱眉头,笑问:“是被陛下罚入自省院的郑美人?”
“那也是陛下晋封的美人, 你们无权对宫妃用刑。”她强行解释为自己争取最好的结果。
眼睛朝旁边的刑具瞥了下, 不禁浑身发冷, 眼泪又不争气地溢出, 紧抱双膝缩成一团。
禁卫瞧她这般害怕,笑了。“郑美人可真识时务, 我等还没有问一句,你都招了。”
“那你们赶紧放了我吧。”她立即请求。
“你私逃出自省院,扰乱宫禁,图谋未明,怎可轻易放了?还是老老实实一点点的交代。”两人在审讯桌后的胡凳上坐下。
“我……”她犹豫了下, 总不能说自己是想逃出宫,那可是死罪。她又可怜兮兮抽泣起来。“我被人怨害入自省院, 现在自省院走水,有人想杀我,我是要去面见陛下陈冤,慌不择路。”委屈巴巴哭了起来。
眼睛微微朝两个禁卫军瞥去, 希望两人能稍稍有些怜香惜玉之情, 或者动点恻隐之心。毕竟郑妤这绝色的面貌,哭泣起来梨花带雨还是很让人心疼的。
现在能离开比什么都强。
两禁卫思忖了下,其中一人道:“你所言是否属实,到底是不是郑美人还有待确认。所言属实, 我等会依照规矩将你移交掖庭司, 至于掖庭司如何定罪,我等就不知了。”
说完起身, 一左一右将她从地上拎起来拖走,丢进一间铁牢内。
她呼喊,两人不搭理还命看守的军士看牢了她。
她看了看铁牢,尚算干净,依着墙壁坐了下来。望着昏暗不明的牢顶,终于忍不住对老天骂出了口。
“你缺不缺德?上辈子无仇这辈子无怨,把我丢到这个该死的地方!”
“你给我滚出来,老娘要回家!回家!”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想回家,想爸妈,想现实世界的一切。
哭得也越来越大声,将看守的禁卫引了过来。他们只是冷冷扫了她一眼,没察觉异样又转身离开。
她抱头痛哭许久,直到哭得累了才停下来。靠在墙上,脑袋里想的全是现实生活,一直到一缕阳光透过牢房墙顶的小天窗射进来,她才回过神,感到饥肠辘辘。恰时禁卫端着早膳进来。
虽然连自省院的粗茶淡饭都比不上,好歹能够填饱肚子。
刚吃一半,昨日抓他的那个队正走到铁门前,命人打开铁门,朝她微微施了一礼。“郑美人,职责所在,得罪之处请见谅。”
她慌忙爬起来。“我可以离开了?”
“是,裴公公在外面等着郑美人。”
她立即跑出这个森然瘆人的地方,眼前一下明亮起来,空气新鲜,蓦地又想哭了。
裴公公走上前来,冷着一张脸,道:“郑美人跟老奴走吧!”
“去哪儿?”她问。
裴公公冷嗤一声:“自然去你该去的地方,难道郑美人还想继续呆在这儿不成?”
她自然不想多呆一秒,自省院再不好,至少没这么的恐怖骇人,她现在汗毛都直竖。
“赶紧的。”说着窜到裴公公的前面,直奔自省院的方向去。
绕过一段巷子,她准备左转,裴公公唤住她:“郑美人,咱们不去自省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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