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不敢。”管事俯首答话,目光朝其身后的唐小诗瞥了眼,眉头拧了一把。
熙王面色一沉,立即顿住步子瞪着管事,意识到出了事。
他带郑美人出宫之事就连身后跟随的几个内侍都是糊涂的,管事在王府不该知道此事,更不该认出郑美人来。
管事头垂得更低,再次认罪。
唐小诗也感到不祥的预兆。
恰时一人从府内走来,她一眼认出是狗皇帝身边的侍卫副统领白新。白统领在,就意味着狗皇帝在。
她望了眼熙王,他一脸震惊,目露惶恐。
“熙王殿下。”白新走上前来施了一礼,“陛下已等待多时。”并朝她看了眼,点头一笑。
她顿时目瞪口呆,狗皇帝果然另有目的,还暗中派人盯着她。
这都是什么惊险刺激?
透过穿堂朝府内望去,内院明如白昼。她再朝熙王望去,熙王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殿下莫让陛下久等。”白新催促。
熙王咬咬牙朝府内走去,她也跟过去,心里紧张不安,不知道狗皇帝会如何处治她。
第44章 后宫词-6
正堂廊外左右各站着两名魁梧雄壮的侍卫, 门槛两侧各垂首立着两名内侍,裴公公立在门槛内。
堂内通明,上座端坐一人, 有些远看不清其表情。唐小诗却完全能够想到, 那张脸肯定冷得像块冰。以往他凡是动怒, 每一根汗毛都能杀人, 吓得那些宫人个个匍匐大气不敢喘。
想到这儿,忽然又几分佩服郑妤, 竟然敢迎着这样一张杀气腾腾的脸,献媚邀宠,毫不畏惧,勇气可嘉。也难怪能够从一个舞姬爬到美人的位置,在美女如云的后宫独宠半年。
若是别的宫人, 哪怕是高位妃嫔,瞧见那张冷脸也是毛骨悚然。
脑海中浮现那张脸, 她跟着打了个冷战,不断告诉自己她是郑妤,不能怕。
跟着熙王走进正堂,瞧清楚那张严肃冷漠的脸, 她咽了咽喉咙, 与熙王一起俯身拜倒行了大礼。
狗皇帝不发话,熙王不敢起,她也跟着不敢动,心里更加恐慌。四周静如古墓, 只能听到自己心跳和呼吸。
许久, 她感觉自己四肢、腰、脖子都要僵了,连手指都发麻, 难受到快要撑不住,上面的人才冷冷地道:“六郎给朕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终于发声了,众人都舒了一口气。
“臣弟知罪,臣弟顽劣过度,失了分寸,请皇兄责罚。”
“顽劣?”声音严厉,重重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杯盏咯咯脆响,众人跟着身子一紧。
熙王再次开口请罪。
唐小诗想开口说什么,感觉现在似乎没有自己说话的份,而且熙王毕竟是皇帝亲弟,皇帝再发火也不会将他砍了,但是自己这个小小美人不合时宜开口,简直等于送人头。
她抿了抿唇,没敢动。
“郑美人,朕命你静思己过,你反省如何了?”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却依旧冰冷。
她脑中想了一阵措辞,才微微抬头回道:“妾知错。”先态度诚恳的认错总不会错。
“说来听听。”
唐小诗皱皱眉,这不是你给定的罪,有什么好说的?但皇帝问话,不能不回,她硬着头皮把对方定的罪名重复一遍:“妾不守宫规,尊卑不分,以下犯上。”
“具体说说。”
唐小诗愣了,她都不知道这些罪名怎么来的,怎么具体?她思绪转了起来,可怎么转她都转不出郑妤到底之前如何犯了这些错,绞尽脑汁想不出罪名来由。
“朕看你还没有反省透彻。”声音凌厉摄人,“回宫继续反省!”
回宫?顿时犹如刚爬上船又被人一脚踹回海里。
今夜好不容易逃出来,狗皇帝一句话,又要回到那个牢笼里。
再回宫,她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蓦地,她好似找到了莫名的勇气,直起身望着上座的人,毫无畏惧道:“我没错,反省什么?罪名都是陛下你给定的,陛下给我定罪名也没说我具体犯的哪件事,我哪里知道?又怎么反省?能反省出什么?不过是陛下你有新欢忘旧爱,看我不顺眼,杀了可惜留着占地,随便罗列几条莫须有的罪名将我打入冷宫罢了。”
一口气说完,她舒了口气,心中豁然轻松。
接下来生死由命吧!
堂内所有人惊恐万状,直直望着她,个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就连狗皇帝自己都瞠目结舌半晌。
“放肆!”案几上杯盏果盘被横扫落地,一只金杯滚到她面前。众人齐刷刷的俯身劝其息怒。
皇帝已怒不可遏,指着她的手都因为愤怒而颤抖。
“你……”皇帝蹭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边白新身前,一把抽出长刀,转身就架在她的脖子上。
她冰冷的刀刃触碰到脖颈的肌肤,她恍然好似神思归位一般,浑身一个激灵。刀刃划破一点肌肤,微微刺痛。皇帝火冒三丈瞪着她。
怎么回事?刚刚她怎么好似被支配了一般,言行不受控制。
是郑妤的潜意识?
再瞥着架在脖子上的长刀和震怒双目喷火的皇帝,似乎要将她生吃了。
刚刚她竟然当众顶了皇帝?这可是以前的郑妤没干过的。这是活够了吗?郑妤你活够了不能让我替你挨刀子!
现在求饶还来得及吗?
心中一慌,也顾不了那么多,最后生死线上挣扎一下吧。立即做出楚楚可怜模样,媚态尽显,柔柔地唤了声:“陛下……”
皇帝忽然手一抖,怒火消了些许,将长刀愤怒扔到一旁,喝命:“来人,将郑美人押回宫禁闭。今夜之事,若谁敢多一句嘴,杖毙。”跨步朝堂外去。
唐小诗闻言,不可置信,她就唤了一声什么都没说没做呢,这都管用?
如此犯上狗皇帝都能不追究?
这是个假皇帝吧?
心里却不由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心口,不杀就行,关着总比杀了强。
白新捡起长刀立即跟过去,裴公公命内侍上前来扶她。
熙王走到她身前,低声道:“你怎么敢如此无礼犯上?我都为你捏一把汗。你不想活了?”
她也不知道刚刚怎么忽然意识就被郑妤给支配了,控制她说那些话,以前几个时空虽然能够感受到原主的情感和思想,但是却不会被支配。
幸而狗皇帝心有不忍,否则现在自己就一命呜呼了。顿时觉得狗皇帝似乎也没看起来那么可怕。至少之前的郑妤是不怕的。
黎明时分,再次回到林木掩映中的偏僻小院。芬芬还没有醒,她一夜折腾也累了,不管裴公公交代什么,回到内室倒头就睡。
现在把狗皇帝得罪到这种程度,自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她就破罐子破摔,大不了你给我来一刀的心态。
一觉醒来已经是午后,见到院中多了几个宫人。瞧见她醒了,两名宫婢端着洗漱用具进居室伺候,两名宫婢端着膳食进来。
看来是狗皇帝怕她再逃跑了,派这么多人监视。
“芬芬还没醒?”洗漱后坐下来用膳。
“没有。”一名宫婢小声回道。
都快一天一夜了,药’力这么猛?早知道昨日就该少放点。
她一边用膳一边打听熙王那边情况,皇帝未有重责,只是将其训斥一顿,在罚禁足。
用完膳,她去看望芬芬情况,在房门处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自省院那夜被她扒了内侍服的小内侍。
果然当夜他去自省院不是巧合,是狗皇帝安排的。
小内侍似乎很怕她,见她过来匆忙垂首退到一旁,甚至有心躲远两步。
她故意走过去,歪头看了看小内侍秀雅的小脸,打趣他道:“咱们又见面了。”
小内侍忙躬身施礼。
“你叫什么?”
“小奴小伍。”
她走进房中,嗅到淡淡的药味,芬芬趴在榻上睡着,眉头轻蹙,似乎很难受。
“她一直没醒?”问向一名宫婢。
宫婢朝榻上看了眼,迟疑了下才和她说:“芬芬因为失职受了杖责,刚刚上完药睡下。”
她惊愕,忙掀开薄被,芬芬背后腰部以下搭着一块绢布,有点点血迹,药味浓烈。
“狗皇帝!”她愤怒失口骂出声来。
旁边闻言的宫婢内侍吓得立即俯身,求道:“娘子,求你可怜奴婢们,陛下有令,若是娘子再犯错,小院内外伺候之人都要杖毙。”
“狗……够狠的!”难怪一下子安排这么多人过来,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用意。
此后,她就像坐牢一样,每天被院内院外七八个宫人看着,一天十二个时辰在盯着她。
一连两个月,她几乎要被逼疯。
爬在假山上站着,勉强能够透过高高的花墙望见外面的景色。可小院外面一圈全是树木,如今冬日,树木树叶凋零,只有光秃秃的枝干,根本没什么可欣赏。
她叹了声,回头朝下面鱼池望去,十来尾锦鲤在两个池子内来回的游。
“你们是不是也很无聊啊?被困在小小的地方。我还不如你们呢!”又是一声长叹,忽然脚下一滑,她叫了声忙稳住身子,再看鱼池头目晕眩,微微刺痛。
院中的宫人震惊,慌忙奔过来。
“娘子快下来,上面危险。”
她望着趴在假山上伸手要接她下去的芬芬,脑袋灵光一闪。
“我想头疼。”她道。
芬芬愣了下,还有人想头疼的?
“我好想头疼。”因为每次头上某根神经疼,她就会从原主的身体里脱离出来,被老天拎走。
“娘子,你快些下来。”芬芬催促,并慌忙命令内侍:“快去请太医。”娘子可别是被刚刚那么一下吓傻了吧?
几名宫婢内侍将她从假山上“请”下去,片刻太医也赶了过来,她发现自己真的头疼了,但是这头疼可不是每次被老天拎走时候的那种像一根神经挑起的疼。
太医道:“冬日天寒,郑美人是站在高处吹了冷风过度所致。下官开了驱寒暖身的方子,郑美人注意保暖莫再吹风,明日便见好。”
太医的话刚落音,她打了个喷嚏。这身子骨被关在这里都快关出病来了。
接下来几日,伺候的宫婢内侍都万分小心。
第45章 后宫词-7
这日, 她坐在暖炉边,单手托腮,无聊地随手画着一直珠钗, 画着画着, 想到穿进的这首诗词, 就在空白处随手写下了此诗, 对着诗词发呆。
一天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去。
入夜,躺在榻上回忆那本诗集中看过部分的诗词, 想寻找规律,预测下一次可能会进入的诗词空间,或者什么时候能够回到现实世界。很失望,老天显然是随机抽取的。
外间传来开门声,她翻了个身面朝里。她不习惯睡觉的时候床边有人守着, 让她反而睡不踏实,但是没办法, 这些宫婢非要值夜,说白了是监视她,只能由着她们。
脚步声不对,不似熟悉的几个宫婢。她警觉地忙翻身, 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轻纱帐外, 背着远处幽暗的灯光看不清脸。
“啊——”她一骨碌爬起来缩到榻里侧,怒斥,“你何人?”
身影撩开帐子,她嗅到淡淡的伽南香, 再细看面前黑影的身形, 是狗皇帝无疑。
他竟然深更半夜来到这个偏僻小院,悄无声息进了她的居室, 想干什么?脑中忽然冒出郑妤之前和狗皇帝耳鬓厮磨、缠’绵交织的画面。
她脸颊滚烫,立即甩掉这段记忆。
“狗子!滚远点!”抬脚朝黑影身下踹去,脚腕被对方轻轻松松一把抓住,她另一只脚紧跟踹出,同样被对方抓住。
伴随着玩味的一声轻呵,黑影迅速扑上榻来,将她半身压在身下。
“啊——有贼啊,来人,抓贼,快来人。”她扯破喉咙喊着,没有人来,门外甚至毫无动静,似乎这小院没人一般。
“妤儿,不认识朕了?”声音低沉温柔,麻筋酥骨。
唐小诗浑身打了几颤,这男人有毒。两个月前还像野兽一样对她瞪眼怒吼,横刀抵在她脖子上,想将她砍了,现在竟然上她的榻来撩她。
岂能这么如你意?
“竟然冒充陛下意欲对本娘子不轨,该死的奴婢,滚!”腿脚动不了,伸手就是给对方一个嘴巴子。
啪——一声脆响在静谧的夜间听来尤为响亮。
对方显然没想到她出手凌厉,被打懵了,身体一僵。
唐小诗却脑袋清醒,又是一巴掌招呼过去,耳光的清脆之声在她听来尤为悦耳。
她正要再继续,手抬到半空被对方一把抓住按榻上,她抬另一只手,同样被禁锢。
“该死的狗东西,放开本娘子,否则我扒了你的皮。”
“你竟然敢骂朕,你好大的胆。”
“你还敢冒充陛下,你才好大的狗胆!来人,快来人!”她高声呼喊,依旧没有人回应。显然小院内的人都得了狗皇帝的命令,不敢进来。
“你看清楚了,朕到底是谁。”
“看不见!”眼前只有一个黑乎乎的面孔,五官看不清。
“看不见听不出声?”声音严厉训斥。
“早忘了陛下什么声了。反正你就是冒充陛下的该死狗东西,限你立即从榻上下去,否则……”她想起身,发现四肢全被对方死死压着,动弹不得。
“否则怎样?”对方颇为得意地道,“你还能将朕如何?”
唐小诗挣扎了几下,挣脱不掉,认命地放弃挣扎,四肢软了下来,盯着面前黑暗中轮廓。
察觉身下之人一动不动,失望地叹气,皇帝不由笑了声,身子俯低贴近对方耳鬓,柔声细语道:“不是妤儿让朕来的吗?”
“谁让你来了?”她脑子又没病,让他来干什么?难不成还想和后宫那么多妃嫔争宠不成?
“你虽没说,但是你的诗却告诉朕你的想法。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1]。寄情于诗,心中念着朕,怪朕因姜婕妤冷落了你,怨朕这么长时间没来宠幸你。”
她恍然,没成想自己随手默写的一首诗竟然被伺候的宫人送到了他的跟前,看来自己在小院内的一举一动,说的每句话这狗皇帝都知道一清二楚。
“你想的美,这诗不是我写的,更不是写给你的。”
皇帝微愣,声音冷了几分:“这诗是谁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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