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朱砂痣,嫁为他人妇,任何一个男人都难免明里或暗里执拗一下。
杨逍有些不能接受,可也只是一时的。她的选择,他尊重,做不到祝福,但他还是由衷地希望她余生平安顺遂,这么多年,他都是这样希望的。
“她让你来找我?”杨逍柔声问余蔓。
细想起来,她真的很像他,除了长得像晓芙,其他的,都像他。
“不。”余蔓摆手,神情有些古怪,她想了想,掏出铁焰令,用拇指抚摸,“我是来救人的,当是情况紧急,不得已才向你的下属出示令牌。”
说着,她把铁焰令往杨逍面前一递。
杨逍见状,不禁想起小昭之死,还有两年前的一些事,心道,这孩子肯定怨着他呢。
“不悔,你怎么忍心到现在才与爹爹相认。”他折起余蔓的手,让她握住铁焰令,眼里透着满腔爱惜之情,“你是爹爹的女儿,爹爹的骨头爹爹的肉,在爹心里,谁都比不过你。”
以前他无儿无女,现在,有了亲骨肉,他的孩子自然要受到他极致的偏爱。
余蔓被杨逍说得不好意思,终于扯开嘴角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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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忌的婚礼一塌糊涂,殷离“死而复生”,指控周芷若毁她容貌害她性命,周芷若也不反驳,只问张无忌娶不娶她。后来,张无忌为谢逊之事离场,周芷若竟然扔掉盖头脱下喜服,一言不发地走了。
谢逊一去不回,毫无踪迹可寻,张无忌心急如焚,再想想殷离和周芷若,更是止不住地叹气。
余蔓只在齐州城住了两宿,便迫不及待地启程回家。走得那天,张无忌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非常准时地来送行。
杨逍也在,不过大多数时间,他只是点头微笑,少有言语。他在拿捏这段父女缘分,一口吃不成胖子,循序渐进才好加深他们父女之间的牵绊。
比如宋青书,比如那个孩子,她不说,他便不问。他的角度与教主不同,不会猜错那孩子的身份。
“不悔妹妹,你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张无忌不怕死地感慨,“哈哈,宋师兄好福气......”
余蔓抽了抽嘴角,看张无忌的眼神充满嫌弃,语气无比生硬地挤出两个字。
“我弟。”
张无忌什么脑子,她和宋青书怎么可能生出伊塔米这种蓝眼睛,明显是混血的小孩?
宋青书将右拳虚握,放在唇边轻轻咳嗽一声,非常矜持地应了一句,“客气,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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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伊塔米,余蔓和宋青书不可能像来时那样,无所顾忌地快马狂奔。于是,余蔓到邮驿寄了一封最快的家书。
寄完信,从柜台前一转身,余蔓正要把伊塔米从宋青书那里接过来,就听宋青书一声低呼。
“周师妹。”
余蔓抬头,望着眼前的青衫佩剑女子,愣了愣。
周芷若刚刚寄出一封信,是写给她师父灭绝师太的,不曾想一转身就遇到两位故人。
“你们这是去哪儿?”周芷若在余蔓和宋青书的脸上扫了扫,又好奇地打量伊塔米一眼,原本阴郁的神情,开朗了许多。
余蔓瞅瞅宋青书,宋青书不自在地躲闪,她只得亲自回道:“我们回家,周姐姐呢?”
“我......”周芷若沉吟,“我随便走走。”
此后,三人之间陷入沉默。
齐州城婚礼上的变故,江湖人尽皆知,在旁人看来,张无忌没嫁成,师门也闹僵了,周芷若的境遇可谓是众叛亲离。
第40章 我从波斯来
宋青书提议一起吃顿饭, 有些话也好慢慢说。周芷若摇头拒绝,吃饭就不必了,但可以一起走走。
河堤绿柳,暖风习习。周芷若望着潺潺河水出身,眉头始终不曾舒展。
宋青书离水远远的,自打从齐州城出来, 他就抱着伊塔米不撒手,余蔓觉得他父性大发, 索性不与他争,也乐得清闲。
半晌,周芷若转身,看看乖巧立在一旁的余蔓,又瞅瞅离得老远的抱孩宋青书, 不禁莞尔一笑。
“这是谁家的孩子?”周芷若意有所指,眼神非常明显, 不过,人家懂得婉转的表达。
余蔓赶紧证明清白,“我弟弟。”
周芷若挑眉, 露出意外的表情, “唔,原来是纪师姐的孩子。”
余蔓一愣, 神色有几分犹疑。
周芷若笑了笑, “这在峨眉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两年前, 余蔓在王盘山大显身手, 过后灭绝师太保持沉默,可门下弟子耐不住好奇,闲话传几日,也就差不多猜出答案了。这还要追溯到十多年前,纪晓芙失踪之后,峨眉曾寻找过她,江湖上有人看到她独自一人带着个小女孩,消息传回峨眉,峨眉也只能装聋作哑。
“那......”余蔓吐吐舌头,“要我叫你周师叔吗?”
周芷若哑然失笑,摇头道:“你叫我师叔,这要是被师父她老人家听了去,少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余蔓撇嘴,就她那位太师父,还想制造血雨腥风?刮得起来吗?
“我入门晚,不曾见过纪师姐。”周芷若目光散漫,变得没有焦点,她幽幽叹道:“现在想起她,真教我佩服,教我羡慕。”
“要是能见她一面,就好了......”
她们境遇相似,也有不同,无法比较谁更不幸,但她认为,一定是纪晓芙更勇敢。
现在纪晓芙苦尽甘来,有丈夫疼爱有儿女绕膝。那么,她周芷若呢?她的归宿在何方?她连前路都看不清,又何谈归宿。
余蔓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她可以和周芷若面对面聊一聊,但不会引见给家人。从前会,现在不会。
一旦恶从心头起,并付诸行动,你就不能想当然地认为,这个人还有下限。
一个在爱情与忠孝之间苦苦挣扎的女人,令人同情,可面对一个杀情敌并辱尸的故人,余蔓只会保持警惕,而不是硬着头皮假义气。
只是警惕,本能而已,她对周芷若从来没有恶意,她非常希望周芷若能够好起来,无需回到初心,只要能走出泥沼,找回自己的心就好。
“周姐姐要回峨眉吗?”
周芷若神情木然,“不。”
不出意外的话,她此生都不会回峨眉了。
两年前王盘山演武大会,倚天剑重归峨眉,可惜还没捂热,就再次被夺走了。师父羞愤难当,旧疾复发一下子就病倒了,病中将她秘密叫到床前,传她掌门之位,她坚决不受。
她向师父保证,就是拼了命也要拿回倚天剑,然后,师父讲述了倚天剑和屠龙刀的秘密,并叮嘱她,想要光大峨眉,只拿回倚天剑是不够的,还要有屠龙刀在手。
她立志为峨眉为师父取得两样神兵,于是悄悄下山,几经周折混上了赵敏出海的船。后来发生海难,她和赵敏离奇地与另一条船上的张无忌和珠儿流落冰火岛,在那里,她爱上了张无忌。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余蔓轻声问。
周芷若沉吟,末了掏出一张布满字迹的白绢,她将白绢折了折,走到宋青书面前,递给他。
“还有几日,就是张真人的寿辰,我不能亲自问安,劳烦宋师兄将此物奉与张真人,也算全了我的一点孝心。”
这张白绢是藏在屠龙刀里的武穆遗书。
她在冰火岛得手后,就地断开刀剑,取出里面的九阴真经和武穆遗书。九阴真经已被她在婚礼前交给了前来接应的静玄师姐,而武穆遗书,她出于私心留下,想着这兵书放在峨眉手里发挥不了作用,倒是对明教义军大有益处。
事到如今,她是不可能将此书交给张无忌了,可她还是想做点什么。张真人德高望重,心系苍生,一定能物善其用。
“周师妹,武当离这儿不远,你既然挂念太师父......”
眼底埋藏着苦涩,周芷若把白绢塞到宋青书手里,然后扭头看着余蔓,轻声告别,“我要走了,你们多保重。”
嫉妒滋生怨毒,她因一时恶念,在冰火岛对珠儿痛下杀手,并毁之容貌。这不是爱情的错,这是她的错。
原来,伴随不择手段而来的还有心狠手辣,如果不是婚礼上,珠儿的出现,给她迎头痛击,她恐怕只会就此在罪恶中沉沦。
她怎会变成这副模样,可怕到自己都觉得心惊肉跳。九泉之下的爹娘看见了,该如何自处。
周家的女儿周芷若,峨眉弟子周芷若,应该清清白白地做人,清清白白地爱人。
午后晴空,万里无云。余蔓和宋青书目送周芷若缓缓离去,那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聚。
此后数年,江湖上再没见过周芷若的身影,峨眉派对其人缄口不言。有人称,在玉门关外看见过她,也有人称,她出没于寒冷的辽东。最后一次出现有关她的消息,是十年之后,周芷若这个名字几乎被江湖淡忘,有武当弟子看见一个跟她很像的女子,坐船渡过汉水,身边伴着一个肩膀很宽,面相显凶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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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寄过了,人也送走了,余蔓和宋青书继续赶路。
发现宋青书频频看过来,一副心里有鬼的模样,余蔓不禁眯起眸子,斜眼把他打量,“你脸抽筋?”
宋青书老实了,但显然肚里有话。
余蔓边走边看了他一会儿,冷笑道:“你若舍不得周姐姐,那就跟她去呀。”
说着,伸手就要把伊塔米抱过来。
宋青书赶紧侧身把伊塔米藏起来,急道:“谁、谁跟你说我喜欢周师妹的?”
“你敢说你不喜欢?”
宋青书身形一滞,随后梗着脖子小声嘀咕,很不服气的样子,“是,我小时候偷偷喜欢周师妹......”
此时,余蔓的唇形很奇怪,想笑又忍住。
“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不要胡思乱想。”
“长大后我变心了,你看不出来?”
余蔓终于撑不住了,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那你贼溜溜的眼珠是什么意思?”
“我是想问你,太师父过寿,我们要不要顺路去趟武当。”
闻言,余蔓恍然,正色道:“你当然要去,又不是来不及......”
这两年,宋青书没回过武当,这次她在,怎好让他过家门而不入,何况还是给张真人过寿。
宋青书眼不眨地看着余蔓,认真道:“你也去。”
这才是他想说的,也是最重要的。
余蔓表情一僵,随即重重一捶掌心,“我也想去,可是......”说着,她指指伊塔米,一脸痛心,“带着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过分的。”宋青书连忙摆手,看得出来他非常用心地在解决余蔓的担忧,“我们抢在前头,告诉我爹和师叔他们,伊塔米是你弟弟。”
“这样就不会有人误会他是我们的孩子了。”
说完,宋青书相当有自信地挺了挺胸脯。
余蔓哭笑不得,她哪里是这个意思,她是觉得她和伊塔米同时上武当,很不人道,扎殷梨亭一箭都够不忍心了,还上赶着两箭一起扎,也太过分了。
“去吧,反正你早晚得去。”宋青书小声劝道。
余蔓皱眉,正犹豫不决,忽然像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回头望。
“怎么了?”宋青书好奇,也跟着回头。
“你......”起初,余蔓有些不确定,于是睁大眼睛确认了一下,“你七叔叫你呢。”
莫声谷在离得很远的地方,看到一点点背影觉得像自己那离家出走的师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追上来再说,想不到竟真的是青书。
余蔓抢在叔侄激动相拥的前一刻,把伊塔米从宋青书怀里薅了出来,也因此把莫声谷的注意勾了过来。
“我弟。”余蔓摸着伊塔米的后脑勺,大声说。
莫声谷古里古怪地白了余蔓一眼,仿佛在说“谁问你了”。
“你们回来给师父祝寿?”
宋青书支支吾吾,不住地往余蔓这边瞄,余蔓瞪他也没用,情急之下只能自己开口把话说了。
“是,我们来给张真人祝寿。”
再没人吱声,她怀疑莫声谷的小暴脾气就要发作了。
莫声谷迭声说“好”,紧紧挽着师侄的手,夹在余蔓和宋青书中间,想着边走边说,不过,现实中留给他说话的余地不多。
宋青书抿嘴笑,用眼神向余蔓传递自己的喜悦,在莫声谷看来,这就是瞎人眼的眉目传情。
“准备什么好呀。”余蔓的语气有些小抱怨。
宋青书微微后仰,视线绕过师叔,像将悄悄话一样,对余蔓说:“在山下买些寿包寿面就好。”
“那可不行。”
“行的,你人去了就好。”
莫声谷浑身僵硬,感觉自己好像误入了屠宰场。
第41章 我背后有人
乐山一带, 人迹罕至。余蔓寻过来时, 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
大佛脚下,有两个小男孩在水边玩耍。
余蔓走过去, 试着唤了一声,“风儿?”
男孩们双双回头,其中一个蹦起来,欢呼着扑进余蔓怀里, “娘你来了!风儿还以为娘不要爹和风儿了。”
余蔓干笑, 对自己一出场就成了少妇, 还要拖孩的现实表示一言难尽。
对, 没错,她是颜盈, 聂风的母亲, 武林第一美人颜盈。她穿过来的时候, 颜盈刚跟聂人王大吵完一架, 处于离家出走状态。
她依着模糊的记忆,几经周折回到聂家村, 聂人王父子已经不在了,她在一贫如洗的家中住了两日,仍不见聂人王父子回来, 于是,动身来乐山碰碰运气。果然, 在乐山大佛脚下寻到了聂风。
余蔓见聂风手里拖着一把与他极不相称的大刀, 觉得奇怪, 便问:“这刀......”
聂风马上挺起小胸脯,“爹的雪饮刀掉在外面了,风儿替他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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