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脑袋已经缩了回去。
余蔓悬着一只脚僵在那儿,哽了口气咽不下去。
你也知道我是嫂子,这种时候,就别拿这种谁都能做的小事烦嫂子了,让嫂子进去跟合法丈夫见一面行不行?
“这位是乔帮主。”白世镜低声道。
余蔓一听,飞快地眨了眨眼,耷拉下脑袋,认命去打水、找布片了。
乔峰等人为马大元疗伤,折腾了很久才离开。他们走后,余蔓终于可以靠近床榻。
“小康,你受累了。”马大元虚弱地说。
“别这么说。”余蔓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汤在床沿坐下。
勺子翻搅药汤,轻轻吹气,耐心十足。
她很乐意伺候受伤的马大元,当护工总比当老婆强,当老婆的话,她还得装病。
“大元,来,喝药。”
第97章 我没偷
喝完药, 马大元睡去, 梦中很不安稳,哼哼唧唧个不停。叫他他也不应, 余蔓不知道他是疼得厉害还是怎样,唯恐他伤势转危有性命之忧,只得一遍遍到床前探视。
卧室里, 灯火长明,余蔓歇在窗前的藤榻上,一宿没得闲。
后半夜, 天边微微擦亮。马大元醒过来,见房间里的灯亮着,以为还是昨日, 便唤了一声“小康”。
余蔓正睁着眼呢, 鞋都没脱, 听到动静忙翻身坐起,前去问候。
马大元喝了几口水,说他饿了。
“我这就去做。”
余蔓欲起身,却被马大元拉住。
“上次送到太原的月饼还有吗?”马大元睡了一觉, 精神比之前稍强一些。
“没有了。”余蔓摇头, “你想吃的话,改天我再做。”
“兄弟们都夸你手艺好。”马大元笑道。
“真的吗?”余蔓故作吃惊。
“当然。”马大元轻轻点了下头, 由衷地肯定, “乔帮主爱吃腊肉的, 白长老爱吃鲜花的......”
“你呢, 你爱吃哪种?”
“我......”马大元沉吟片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声音微弱,“我爱吃五仁的。”
送去太原的月饼中,有甜有咸,甜有鲜花、芝麻,咸有腊肉、葱油,但就是没有马大元爱吃的五仁。
余蔓低下头,有些尴尬。这、这不能怪她,康敏对马大元的口味都没有记忆,她就更不知道了。
“下次只做五仁的。”余蔓皱着眉头,一副痛下决心的模样。
说完,挣开马大元的手,去厨房了。
借着灶膛里的火光和外面灰蒙蒙的天色,余蔓熬煮稀粥,又切了一小块咸菜。做好后,装碟盛碗正要端出去,忽然听到,院子里刮起一阵邪风,紧接着,哐啷一声,门窗碎裂。
余蔓一惊,脚下也随之一滞。这风中,绝对掺了奇怪的东西。
卧室传出一声惨叫,很快便没了动静。余蔓悄悄跨出一步,隐身在门后的阴影下,一抬头,透过半掩的窗,看到一道人影经过。
黑衣男人,身材精壮,乍一看,赫然是丐帮帮主乔峰的面容。
萧,远,山!他想干什么?余蔓屏住呼吸,冷汗淋漓。
僵立许久,直到确定萧远山走远,她才慢慢松弛下来,颤抖地呼出一口气。
卧室的床前多了一大滩血,马大元半拉身子掉在外面,双目瞪圆,大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余蔓奔过去,推推他“大、大元?”
马大元咳出一口血沫,声音微弱,“乔峰害我。”
余蔓愕然,“不......”
那人长得跟乔峰很像,但不是乔峰。只要静下心来想一想,光是年纪,就对不上。
“乔峰害我!”马大元激动地发出一声嘶吼,带着不甘与愤恨,转眼便咽了气。
....................
余蔓进城时,天已经亮了,勤劳的人早起劳作,街市上并不冷清。
余蔓一路奔跑,上气不接下气,慌乱中,与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相撞。
青年手里提着一串精致的纸包礼盒,头顶的帽子有点歪斜。
他退开一步,一脸关心地询问:“娘子,何事这般惊慌?”
余蔓正愁找不到路,便问那青年,“公子,你知道丐帮总舵在哪条街上吗?”
青年一愣,眼底透着一丝怪异,“你去丐帮总舵做什么?”
“我找乔峰乔帮主。”
“你找乔帮主做什么?”青年见余蔓皱眉,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抬杠,忙道:“在下全冠清,是丐帮弟子。”
“帮主事务缠身,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娘子把事情说清楚,我才好想办法。”
余蔓一听这青年是丐帮弟子,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不过,还是没有说明来意,只是垂泪道:“你把总舵方位告诉我,就是帮忙了,乔帮主认得我,白长老也认得我。”
全冠清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你跟我来。”
丐帮总舵,“天下第一帮”的匾额下,白世镜停在那儿吩咐下属。
他只是正常说话,没有问罪谁,下属亦是心惊胆战,附近当风景的看门弟子,大气都不敢多喘。
这时,余蔓和全冠清赶到。
全冠清快步上前,低声道:“白长老,这里有......”
白世镜挥手打断全冠清的话,直接问余蔓,“你怎么来了?”
余蔓失声痛哭,“白长老,大元死了,大元被人害死了。”
其实,她并不伤心,感受多是疲惫和惊恐,但名义上,她是马大元的妻子,丈夫惨死,她来报信,悲痛才是正常反应。
就当,是为自己悲苦的命运哭一场吧。
马大元没死在“康敏”和奸夫手里,老天也要变着花样,让他死在别人手里。卷进马大元之死的疑案,她的命,还不够苦吗?
白世镜脸色大变,“谁害得?”
余蔓摇头呜咽,“不知道。”
帮主乔峰和其他长老闻讯而至,问了几句,余蔓哭哭啼啼的也说不清楚。于是,众人疾行,前往马家。
到了马家,马大元咽气多时,身体已经凉透了。乔峰等人强忍悲痛,围在床前检查遗体,哀声不断。
余蔓呆呆坐在地上,一时无人在意。
那个在城里给余蔓带路的青年全冠清也跟来了,他在余蔓面前自称丐帮弟子,可他并不是普通的帮众,而是丐帮五大分舵之一的大智分舵舵主。
全冠清接近余蔓,低声道:“嫂夫人,地上凉,我扶你起来。”
说着,俯下身,对余蔓伸出手。
余蔓扭身躲开,依旧望着空气出神。
全冠清长叹一声,神情悲怆,在余蔓跟前蹲下,自顾自地说:“今天起了个大早,原是为了探望马帮主,没想到......唉,嫂夫人,节哀。”
突然,床前爆发出一阵惊呼,“般若掌!”
马大元身上只有一处新伤,也是致命伤。印在胸口的掌印,竟然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般若掌。
“嫂......”乔峰回头找人,发现余蔓坐在地上,话不多说,长臂一伸大手一捞,把余蔓提起来放到凳子上。
他响亮地拧了把鼻涕,双眼含泪,“嫂子,你把经过与我们细说说。”
余蔓丢了魂儿似的,半天才有反应,讷讷道:“寅时的时候,大元醒了,说想吃东西,我去厨房煮粥,粥煮好了,那人就闯进来了。”
“那人蒙脸了没有?出过声吗?”乔峰问。
“没蒙脸,也没出声。”
乔峰与身边的传功长老对视一眼,没蒙脸?那就好办了。
“他长什么样?”
余蔓垂首拭泪,“当时我在厨房里,天还没亮......那人很快就不见了,我没看清。”
乔峰一听,心情一下跌落谷底,“高矮胖瘦呢?嫂子,你仔细想想。”
“他是个男人,非常魁梧,像铁塔一样。”
像你一样。余蔓瞅瞅乔峰,在心里加了一句。
“头发花白,再看他的侧脸,年纪应该不小了。”
“正脸呢?”全冠清突然开口,“嫂夫人,你可有看到他的正脸?”
余蔓神情恍惚,摇了摇头。
事实上,她看到了。萧远山走前,曾在院内停留,左顾右盼,十分得意。
她甚至怀疑,萧远山是故意让她看到的。
“嫂夫人......”
“等等。”白世镜沉声打断全冠清的话,皱眉看着余蔓,“他有头发?”
“有。”余蔓恹恹应了一声。
其他人很快反应过来,般若掌乃少林七十二绝技之精髓,不会传授给俗家弟子。
气氛突然安静,半晌,全冠清轻咳一声,继续方才没问完的问题。
“嫂夫人,马帮主可有遗言?”
听全冠清如此一问,乔峰等人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直默认马大元死得突然,没有留下遗言。
余蔓沉吟,有点意外,“大元他......让我找乔帮主。”
她以为遗言这码事,她不提,就过去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人翻出来了。
她发现,全冠清的目的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有一种狐狸尾巴露出来的感觉,不知道这种感觉对不对。
乔峰抽气,难道马大哥给他留了话?
白世镜摇头,现在问起,她才说,想来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找乔帮主什么事?”全冠清的语调忽然慢下来。
“他就让我找乔帮主。”
“马帮主没说?”
余蔓心生厌烦,冷冷回道:“要不你问问他?”
乔峰见余蔓不高兴了,便要出言平息。
“全舵主。”白世镜的目光落在全冠清脸上。
执法长老的冷酷凝视,让全冠清猛然顿悟,意识到自己言行不妥。
他露出悔恨的表情,给余蔓作揖,迭声告罪,“嫂夫人息怒。”
第98章 我没偷
丐帮请来江湖上德高望重的人物,给马大元的遗体验伤, 得出的结论都是少林般若掌一击致命。
马大元之死直指少林, 一时间, 江湖风云变幻, 丐帮、少林两大门派反目成仇的传言甚嚣尘上。
出席过马大元的葬礼, 后续就没余蔓什么事了, 她把自己关在家里,足不出户,做足了悲痛欲绝,黯然神伤的姿态。
不过, 有人见不得她清静。
一天夜里,余蔓正要熄灯就寝,忽然听到有人咳嗽,是个男人。
“谁?”
人影从窗前移动到门外, 轻轻叩门。
“嫂夫人,全冠清求见。”
余蔓捏了捏腕下的峨眉刺,冷冷回道:“不见。”
“冠清有要事相商,请嫂夫人开门一见。”
“不见, 你赶紧走。”
沉寂片刻,全冠清幽幽叹了口气, “事关马帮主......”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全冠清笑了一下,意味深长, “嫂夫人, 这件事, 只能这个时候说。”
房间里,余蔓咬牙不语。
“害死马帮主的凶手,嫂夫人你不认得,马帮主未必也不认得。”
“马帮主临终前到底说了什么,你好好想一想。”
全冠清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把嘴唇贴在了门缝上,故意放慢调子,加重喘息,听得余蔓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让你有话明天说,我让你走,你听不懂吗?”余蔓怒道。
咔哒——
全冠清在门缝中腰的位置一按,掌力隔空震碎了门闩,堂而皇之推门而入。
余蔓冷冷看着他,“出去!”
“嫂夫人,请看此物。”全冠清不慌不忙,掏出一封信,欲上前交给余蔓。
“别过来。”余蔓快步退到桌子后面,与全冠清对峙。
全冠清马上举起手,不在靠近,把信放在桌子上推给余蔓。
“这是老帮主汪剑通生前,写给马帮主的信。”
余蔓看着躺在桌上的那封信,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信拿起来,打开看了一遍,看完往桌上一丢。
汪剑通死前,曾修书给马大元,把乔峰是契丹人的真相告诉他。之前,余蔓根本没把这封信放在心上,因为她不认为马大元会死。既然马大元不死,乔峰的身世是否公开,自有马大元衡量,用不着她操心。可是没想到,马大元牵强地死了。
马大元死后,她整理书房归拢杂物,试图寻找这封信,至今没有找到。
难怪全冠清底气十足,原来如此......可是这封信是怎么落到他手里的呢?
“什么意思?”余蔓冷冷问。
“乔峰是契丹人。”全冠清眼放精光,“你不用怕他,我和长老们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余蔓皱眉,“我为什么要怕他?”
全冠清面色一沉,盯着余蔓看了一会儿,冷声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说谎?”
余蔓愣住。
他怎么知道她说了谎?难不成他会读心?
“你既然不怕乔峰,为何要篡改马帮主的遗言,替乔峰遮掩?”全冠清的语气愈发严厉。
余蔓呼吸一滞,“你在说什么?”
她漏掉了一种可能,马大元遇害时,还有其他人在场。她耳目不灵,自然察觉不到。
“马帮主明明说得是,乔峰害我,怎地一到你口中,就变了?”
果然......余蔓心里发苦,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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