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累,但腰板挺直双目炯炯,十分之稳肃精神,信王看面相平时应甚严肃的,只此时却露出笑意。
不等张允和韩菀大礼参拜完,他已站起快步下来扶,“你们辛苦了。”
信王声音很沉稳,简短一句话很郑重感觉力有千钧,张允一瞬热泪盈眶,险些失态,“王上!”
他忍了又忍,才勉强忍了下来,“臣万死不辞!!”
信王亲手扶起二人,拍了拍张允的肩膀,“你们的功劳,寡人都记着。”
安抚并勉励了张允好几句,之后又看向韩菀,信王细细端详韩菀,赞道:“元娘生得好啊,巾帼不让须眉!”
容貌姣好美丽,五官生得甚至有几分娇弱,只眉宇间的勃勃英气,一下子压下所有婉约之态,果真是那个年纪轻轻就能撑起家业决断果敢的韩元娘,和信王想象中的形象是一个模样的!
“汝父及韩氏之仁义,吾闻名已久,只可惜无缘见上一见啊!”
信王甚是惋惜,又大赞韩父大义胸襟一番,他待韩菀很亲厚,言道韩氏和姞姓,乃是血缘之亲。
之后,又隐晦说起玉玺血诏,肃然:“信国和寡人断不负姜姓和天子所托!!”
韩菀抱了抱拳。
只提起这个,信王略有歉意,对韩菀道:“只是一开始,暂不好封赏韩氏。”
本来凭着韩菀献玉玺血诏和最近一年多的功劳,至少封个君爵也当得。只是目前却不好这么做,因为这样会显得功利,一定程度损害托之以江山的意义。
而且这玉玺之事信王不打算立即就广而告之。
毕竟,现在宣布的话信国立马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为防被联手对付,还是稍缓一两个月,先等各国开战了,待这战局框架初定后再宣告时机最好。
这个韩菀早有预料,闻言笑道:“无碍,但凭王上定夺。”
“好,好!”
侍者端了茶来,三人便入座说起其他。信王很和蔼,问了很多有关潜伏时期的辛苦细节,说了足有半个时辰的话。
双方对彼此的观感都不错,最后信王道:“你们且先回去好好休息几日。”
一路奔波都很辛苦了。
“马上就要忙起来了。”
信王说起此话时,视线穿过辕门,望向梁京的方向,目光锐利。
“是。”
今日拜见,君臣融洽,都很高兴,然后张允和韩菀便告退了,先回城休整。
信王命近身宫侍去送,一路送至辕门,刚好和太子丹迎面撞上。
太子丹快马风尘仆仆,但也完好无损顺利撤回来了,一碰上,双方大喜。
这一路分开两边撤退,大家得不到对方消息,总算见到人平安,都很激动。
太子丹:“好!我们回头再聚。”
报讯的人冲进去,太子丹已见信王快步出了大厅,他回头拍了拍张允韩菀的肩:“先回家好生歇歇,孤再过来。”
顾不上多说,赶紧迎了过去。
……
信王父子分别多时,太子丹顺利回国,于公于私于国于家都是大事,张允和韩菀也十分识趣,这就离开,没有围观父子激动团聚。
韩菀笑道:“好,我们进城吧。”
一路轻车快马,下午时分进信都城。
信都和郇都一样的宏伟,还未进城门,远远便望见在城门外等候迎接的信国大管事葛许以及提早过来的韩充。
又是一番激动拜见,韩菀将人安抚好了,进城。
葛许韩充相随不说,张允亲自把韩菀和韩家人送到了信都韩府,并说了自家府邸地址,看他们都进了门,这才离去。
这处大宅,是韩菀早就命人备好的,天天有人洒扫,侍女庖厨起居什物一应俱全,直接就能入住了。
众人也没心思调整,累得人仰马翻,直接草草用膳,倒头就睡下。
接下来几天,韩菀都很忙,忙着接见信都的大小管事,和处理她遁离信国后的各种事宜。
信王连连赐下赏赐,拜访的人也很多,上至高官下至本地商贾都有,前者遣得力儿孙和心腹门客来的,后者亲自登门拜访。
很忙碌,也很顺利。
在撤到信国之前多少还有些许忐忑,现在已一扫而空。
尤其孙氏和韩琮,终于大松一口气了,总算是放下心头大石了。
太子丹第三日上午过来的。
本该是韩菀先去拜见他的,不过他并不介意这些,他是刚回城,先绕过来看看张允和韩菀安置得如何。
张允近,先看了张允,接着又和张允一起过来。
太子丹仔细看了看庭院房舍,还有摆设杯盏茶酒等等什物,见一应东西都比较精细,未见匆忙粗陋,这才点点头;“还算不错。”
他叮嘱韩菀:“有什么不便的,只管说来,无需委屈将就。”
这是自己地方。
他怕韩家人不适用,又初来乍到不好提出来,太子丹吩咐张覆等人:“你们多过来几遍。”
太子丹本想吩咐燕北瞿容的,但两谋士这关口实在太忙了,于是就吩咐张覆。张覆也是太子丹心腹,是他的卫军副校尉。
韩菀笑:“殿下费心了。”
“诶,费什么心。”
两人坐下来说了好一会的话,期间还见过孙氏和韩琮,太子丹摘了腰间玉环赠与韩琮,又让他到近前说了好一会的话,让他注意身体多多体恤帮助阿姐。
太子丹很忙,特地过来一趟还坐了小半个时辰,已是十分亲厚的。
值得一说的是,太子丹还特地看了穆寒一眼。
穆寒立在韩菀身后,太子丹上下看了看他,见穆寒身形魁伟,气质沉静肃然,异常矫健勇武又如入鞘宝剑一般含而不露,不禁赞了一声,“好!”
张覆见了太子丹,不免说起遁撤的详情,说起被云岭被数万郇兵所困的那场漂亮突围战,他大赞特赞,很是将穆寒的临危不惧和应变指挥能力都描述了一番。
在张覆看来,穆寒没上过战场,却是一个天生的将帅之才。
太子丹因此上了心,特意把穆寒叫过来说了几句,愈发满意,他笑道:“穆寒若从军,必建功勋。”
大战将兴,用人之际,勇武者难得,会兵法身手高绝的人才更难得。
太子丹不免有招揽的心。
韩菀听得,却眉心一跳,忙道:“谢殿下了,只穆寒未曾从过军,一时侥幸罢了。”
她赶紧替穆寒婉拒了。
穆寒是奴籍,奴隶就算功勋卓绝,也不会落在他本人头上的。所有奴隶,不管他们怎么浴血奋战杀敌,所立战功俱归其主人,倘若死了,那就是死了。
若主人心慈,又见尸首,或许还有条草席。
战场上的奴隶,那根本就不算是个人。
韩菀用不着穆寒给她挣军功,不等他说话,忙第一时间就婉拒了。
太子丹不禁笑了笑。
他明白韩菀为什么拒。
也很清楚韩菀和穆寒的关系。
“行。”
之所以笑,是因这些事情很可能会发生变化,但目前还没确定,他就先不说了。
有些好笑韩菀这难得一见的紧张姿态,太子丹站起身,拍了拍穆寒的肩:“你若改变主意,随时过来。”
时候不早,话罢他就离开了。
……
所以莫怪穆寒的卑微悲观,这年头的奴隶没有出路的,奴籍甚至本身通买卖,天生就是人下人。
不过这一回,却是有了些新变化。
太子丹没说,张覆却说了。
云岭突围一役,两人也算有过命的交情了,一进来就打了招呼,趁着韩菀送太子丹张允正在大门前说话时,张覆拉穆寒一把,悄声说:“穆兄弟,军功可能要改制了。”
穆寒挑了挑眉,怎么改,改军功制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张覆神神秘秘一笑:“到时你就知道了。”
这话,穆寒当时没放在心上。
只不过,最后他还真大吃了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马上就来!!
第112章
八月初八,信王颁布了一项史无前例的军功改制。
军功封爵。
共分十八级爵位,每爵分上中下三级。
“一等爵为公士,下公士年俸二十石,取敌首级一可得;中公士年俸三十五石,取敌首级三可得;上公士年俸五十石,取敌首级五可得。
“二等爵上造,下上造年俸五十,赐宅六丈三间,取敌首级十可得;中上造年俸五十,赐宅十二丈六间,取得首级十五可得:……”
封爵,素来都是贵族们的事,从来都没有其他阶级的份,庶民也不可为官,最多只能当个小吏。
千百年下来,这就是铁一般的定律。
信王铺垫了二十年,今日一朝打破了这个定律,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信国都沸腾起来。
这还不止。
信王的军功改制革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就是——“奴隶与庶民同。”
奴籍,斩敌首级一者,可脱奴籍为庶民。
之后军功累积,与前者完全一致。
信国有数目非常庞大的奴隶,其中不乏异族后裔和混血奴隶。信国地处偏西,与羌氐及其他游牧异族比邻, 第一代信王,封过去后还得自己努力了两代人,才把原先盘踞外族尽数驱赶,才算把地盘尽数收归手中。
常年交战摩擦,信国军队彪悍,还有一支数目多达七八万的庞大奴隶军,隶属信王本人。
这次军功改革,信王并没有把他们排斥在外,而是他们一并容纳在内。
有容乃大,海纳百川,仁政爱民,赏罚分明,信王的胸襟比韩氏众人原先以为的还要大。
他认为,世卿世禄制已走到尽头,这是大势必行。另如今天下大战将兴,他也需要这一军功改制来鼓舞士气,以迅速平定天下。
不拘是本身军中的,抑或有志建功立业的庶民和奴隶,都适用,都可投军。
“穆兄弟,我没骗你吧?”
乍闻消息一瞬,穆寒失手打翻了茶盏。
滴滴答答的滚茶淌落大腿上,一烫,他霍站了起身。
……
申王一死,天下大动。
几乎是同一时间,天下几大强国,如郇信楚缙,都用各种理由向相邻的小国宣战。
降者,纳为大国属国,倘若不降,则大军压境。
大多数都是不降的,除了濮国降楚以外,其余表示要力战到底。
信国也是。
邽国本身就是信国的一个郡,后来因为历史原因和当年郇公的计谋,导致被划出去分封给了智氏,此乃历代信公信王的之恨,如今第一战,当然是要夺回来。
巧了,郇王也是抱着差不多的想法。
两国的使者前后脚抵达邽国,邽王咬牙俱不受。
韩菀抵达信都的第四日,军功改制的同一天,信王宣布对邽国开战,点十万大军开赴卞山关。
一时,旌旗漫天,鼓声雷动,军靴沓沓撼动四野,整个郇都都仿佛颤动了起来。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黑压压的戴甲军士执矛肃立,骑着膘马武官来回奔驰,乌泱泱一直铺陈在天际,齐声呐喊,响彻天际。
令旗一挥,大军往东北开拔,山川原野,隐天蔽日。
这一幕永生难忘,足以撼动所有人的心。哪怕不能现场目睹的城中百姓,情绪也不见激动昂扬起来。
韩菀和张允一起,站在城楼上目送大军开拔,穆寒就站在她身侧。
高高的城楼,晨曦喷薄,精铁铠甲折射出一大片耀目的光辉。
张覆私下劝过他,“机会难得,何不披甲配刀,建一番功勋事业?”
“你我兄弟,还能沙场再并肩作战!”
甚至,在城楼上,张允也找了机会劝了劝他:“脱了籍也是好的。”
他算是穆寒和韩菀之间事情的知情人,他作为韩菀的世交叔伯,也是真心希望她能好的。
既然不肯分开,那有机会,就去吧。
“你一个,你娘一个,你兄弟一个。”
阴云笼罩已久的天空放晴,秋风微凉,卷着尘土衣袂猎猎,穆寒手动了动,慢慢攒起拳。
……
不可能不被震动,也不可能不心动,这道军功改革的诏令,把穆寒的心里渴望与现实之间搭起了一道桥梁。
穆寒第一次萌生的从军的念头。
最起码脱了籍,若是再建得一二功勋,那他即便还是混血,那带给她的耻辱肯定能减少许多。
这个念头就像是星星之火,溅落在秋季茫茫原野上,瞬间就燎原起来,再也扑不灭了。
可他心里还有些犹豫,他答应过她不再冒险的,那次云岭已把她吓成这样,战场只有凶险一万倍的。
穆寒就算武艺再好,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万一战死沙场,那她……
那日韩菀的眼泪淌进他心里,他现在回忆起来心脏依旧隐隐刺疼。
他也舍不得她。
犹豫过后,他忍不住想,或许,他就脱籍,脱了籍就回来?
一个敌军首级,对他来说轻而易举,肯定可以的。
穆寒这般想过,他还是下定了决心,去找韩菀。
……
沿着青石阶梯下了城楼,穆寒有些紧张跟在韩菀身后。
韩菀和张允在前面打马说话,沿着熙攘的人潮一直走到内城大街尽头,这才分开各自回府。
穆寒驱马上前,韩菀低头想事,他跟着她一路回到家中进了府门,见她抬起头来,这才鼓起勇气:“菀儿?”
“唔,怎么了?”
韩菀回头,金灿灿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有点点刺眼,她仰头,微微眯眼笑说。
两人现正站在东路正院门前。
这是夫妻居住的院子。
到了信国之后,韩菀欲将府邸一分为二。她要把东路划出来,建墙堵门就留下后院一道,以后夫妻俩就住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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