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韩菀却不想事事都和上一次一样。
“穆寒,你有什么看法吗?”
她侧头看穆寒。
穆寒跟在韩父身边多年,目濡目染,见识不浅,闻言垂目思索片刻:“卑职以为,府中当独立为好。”
于是韩菀就发现,他是个很认真的人,反复思量过后,才认认真真地说出自己的意见。
“独立?”
和韩菀想的一样。
襄平侯府再好,那也是寄人篱下,不但各种不方便,这依附进去,人也不独立了。
上辈子只有母女二人,没法推却,这辈子韩菀却是不愿意的。
可弟弟还太小,十五都没有,不算成人。
不够啊!
韩菀撑着下巴,那要怎样才能顺利成章独立呢?
……
室内静谧,鎏金博山炉青烟袅袅,淡雅的香息慢慢氤氲开来。
韩菀在思索。
穆寒不动无声,以免扰了主子思绪。
两人坐得很近。
韩菀一手拄着炕几,一手托腮,靠在炕几一侧。
穆寒就紧坐在炕几之前。
两人相距,大概就一掌长宽。
一丝淡淡的馥郁暗香,不同于香炉里的百合香,有些类似桃花,是韩菀的体香。
淡淡的桃花香气沁入肺腑,室内安静,便一下子清晰起来。
穆寒一顿。
他觉得自己冒犯了主子,顿了顿,他便低头无声往后退了一些。
他手里还端着个彩釉陶盏,这是主子刚才亲自斟给他的。
嘴唇有些干。
静静看了半晌,他低头喝了一口。
上好的茶汤,温热浓醇,很甘甜。
他默默想,主子如此信重于他。
他当万死以报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贴身侍卫√,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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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戳作者专栏见~)
第5章
亲卫队一分为三,当天便进驻三院,开始戍守拱卫。
原先营房就此解散,郦阳居这边,将前后院两侧的排房安排为新的营房。
待晚间熄灯,穆寒退出正房时,他的屋舍已经安排妥当了。
握着方才韩菀给他的小玉瓶,穆寒身上伤口不少,怕他省着,韩菀又给了一瓶并说用完还有,不必俭省。他跟着女婢往安排好的屋舍行去。
不远,从左侧甬道一绕过去就到了。
屋子干净简洁,他的东西分门别类安放在类似位置,床柜摆设和他原先屋子风格是一样的,就是多了许多日常用品,茶炉杯盏簋箸烛台应有尽有,收拾得很仔细,很明显收拾仆妇被提前嘱咐过。
穆寒有些拘谨:“谢主子。”
女婢其实也奇怪,不过不管怎么样,主子明显看重,穆寒本人又是卫队长了,她态度热络。
“庖厨有热水,穆卫尽可取用。漆柜里伤药常用药尽有,上头贴了签子,不过主子吩咐过了,医士每日会过来换药的,……”
女婢介绍完毕离去,庖厨仆役提来热水,他拒绝了帮助,慢慢擦洗干净,换上一身簇新的细棉寝衣,躺了下来。
蓬松的衾枕被褥,簇新柔软,带着阳光的味道。
床头矮几立着一支陶瓷烛台,在静谧的夜里淌下晕黄柔和烛光。
自意外发生后就一直绷紧的心弦终于松开了。
穆寒自责又歉疚,暗暗发誓,定要竭力拱卫郦阳居,断无纰漏。
他细细琢磨了宿卫轮值和岗哨位置,再三推敲,最后确定无误,才阖上眼睛。
……
次日天未亮,穆寒准时睁开眼,后面的排房陆续燃起灯火,他翻身而起。
仆妇端来早膳,汤饼饵糍类多量足,这吃食都是从郦阳居的庖厨出来的,小厨小灶,味道十分好,最后仆妇端上一个陶盅。
这是大骨药材汤,给诸卫伤员补益,韩菀特地吩咐的。
热烫的汤羹入喉,整个胸腹暖洋洋的。
穆寒很快解决了早膳,检查了着装佩剑,在卯时前就出到正院寝屋,入内拜见主子。
韩菀已经醒了,正跪坐在妆台前,女婢给她梳发绾发。
她有一头很美丽的青丝,鬓黑如漆,光可照人,映着莹莹烛火,比之楚国来的最上等丝绸尤胜几分。
女婢十分小心执着玉梳轻轻顺着生怕不慎损伤,韩菀本人却不大在意,听得穆寒问安声,她按了按额心花黄,回头笑道:“来了?”
“坐罢。”
她大概还要好一阵子,韩菀就让他先坐一会儿。
穆寒却不肯,他有点拘促,顿了顿,才回:“卑职不用坐。”
他退到屋角,肃立在壁柱一侧。
韩菀在靶镜里瞅到了,无奈,好吧,由得他了,反正刚起身,这一屋子人估计他坐也坐得不自在。
“早膳吃了没有?”
“回主子的话,已用过了。”
“如果不合口味,你告诉厨下就是,还有日常起居,有什么不合适的需要的,就吩咐洒扫的小僮。”
“谢主子。”
很言简意赅的回答,话罢沉默,韩菀左右瞄了瞄绾好的发髻,站起身,给了穆寒一个白眼。
她知道他嘴里虽谢,但肯定不会提要求的。
“穆寒,……”
“主子,主子!!”
韩菀起身往稍间的膳房行去,穆寒紧随其后,她正说着话,忽廊道深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韩菀蹙眉看去,女婢跑得气喘吁吁,忙禀:“曹邑宰命婢子来禀,二郎主,歇大郎君固大郎君他们又来了!”
韩菀脸色立马一沉。
……
这所谓歇大郎君固大郎君等等人,他们都姓韩,是韩菀同族的叔伯亲长。
韩父突然去世,垂涎的可不仅仅只有外人。孤女寡母不通商事韩琮又小,他们正该理所当然帮忙执掌,毕竟,这是韩氏祖产不是?
动心的人很多,毕竟如今是大宗继承制,几乎所有韩氏祖产祖业都是嫡长一脉继承的,巨大的差距和庞大的产业打动了所有人的心。
韩父才去就有人提过了,好不容易熬到下葬,当即摆明车马逼上门来,头一日孙氏晕厥散了,按捺两天,又来了。
韩琮气得眼角泛红:“阿爹在世时屡屡襄助族中,如今阿爹才下葬,他们,他们……”
韩父对陌生奴隶尚且仁厚,更何况自己族人?他不但慷慨襄助贫弱,且还尽心扶持各家家业,授之与渔,族人旧时是交口称赞又感激的。
却不想一朝骤变。
孙氏气得手都抖了。
韩菀安抚拍了拍母亲胞弟的手,淡淡道:“贪而已。”
便宜外人不如便宜自己什么的,借口一找理直气壮。
又有女婢匆匆来禀:“曹邑宰命婢子来请主子们!”不然族老就要带头来探视“病中”的孙夫人了。
前头要挡不住了。
韩琮紧紧拉着姐姐的手:“阿姐,我也一起去。”
他虽病弱性情软些,却是要共同进退的。
……
外面的情况,并没有出人意料,财帛动人心,咄咄逼人,到最后甚至动了手。
如今韩氏辈分最高的是韩菀一个叔祖,老头子拄着拐杖在厅堂唾沫横飞:“自叔父创下韩氏商号至今,业已百载,我等后辈,焉能眼睁睁看着先人心血就此式微?!”
“对!这是韩氏祖辈的心血啊!”
一褐色绸袍的中年男人立即上前一步,这人叫韩歇,按亲缘该是韩菀从叔,他是在场最汹汹的几人之一,“难道我们是心怀叵测吗?我们都是韩氏人!身为韩氏子孙,辅助嫡支守住祖业责无旁贷罢了!嫂嫂岂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诶诶,歇兄弟,话也不能这么说,嫂嫂骤逢大悲心恸神动罢了,待想清楚了,自会明白的……”
红脸白脸轮流唱,老的小的苦口婆心,只不管好说歹说,孙氏就是不松口,只冷脸端坐,推说夫君去世前安排妥当,自有忠心臣仆辅助。
“我家也有男丁,韩氏祖业有人继承,就不劳诸位叔伯费心了。”
孙氏油盐不进,堂上渐渐躁动了起来。
韩歇闻言冷哼一声,几个大步,垂目看端坐的韩琮:“琮侄儿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是会巡视产业呢?还是能调度货资看账理事?”
这韩歇膀大腰圆面皮泛赤,喝一声耳边嗡嗡,韩琮多病常居内院,猛一下心里有些怯,他攥了攥拳站起来:“……父亲生前,曾给我说过一些,我自会好生研学。”
“琮侄儿,你这是为妇人所误啊!”
这个韩歇不按理出牌,“叔叔告诉你,你该先好好调养,好早日你阿耶生个孙儿!”
他看出韩琮心里怯,竟反手一抓,直接伸手擒住韩琮手腕,往前一扯。
韩琮骨骼细幼,当即痛呼一声。
韩菀当即大怒!
她就坐在弟弟身侧坐席,反手抄起茶盏,扬手就是一掷,霍站起身,劈手把弟弟夺了回来。
“啊!”
厚厚的陶盏重重砸在韩歇额角,破倒没破,但热烫的茶汤泼了一脸泼进眼珠,当场痛呼一声。
他大怒,反手就要拽韩菀,“岂有此理,竟这般目无尊长!……啊!!”
韩菀拉着弟弟正欲退后一步避开,却不用了,余光高大的黑衣身影一晃,穆寒已闪身站在她的身前,他准确无误擒住韩歇于欲擒韩菀那只手,一捏。
杀猪般的惨叫骤起!
韩歇大怒抬头,却对上一双冰冷的浅褐色眼眸,对方眉目不动,他却有一种被猛兽陡然盯住的错觉,沉沉森然。
惨叫声戛然而止。
……
另一边的罗叔抢上前护在韩琮跟前,厅内外府卫迅速控住局面。
孙氏气得,霍站起僵硬:“妾身体不适,诸位叔伯兄弟请回罢!”
说完转身就走了,连面子功夫也不肯再做。
……
离开乌烟瘴气的外厅,秋阳灿烂,各色菊品竞相怒放。
沿着青石甬道走了半盏茶,韩菀心里才算舒服了。
“你伤口没事吧?”
韩菀侧头看穆寒,又好奇瞟了他的手一眼,她刚才是真的听到骨头响。
她曾听父亲说过穆寒武学天赋极好的,用极欣赏的口吻。她本人上辈子看过他那场疯狂厮杀。只不过,远观和近距离接触到底不同。
她看了眼,很大的手,小麦肤色青筋微突,非常有力的感觉。
毫不怀疑穆寒方才能直接把韩歇腕子给折了。
韩菀啧啧,厉害,难怪那些游侠故事里头,总有些人能一掌拍碎桌子,把店家唬得连饭钱都不敢要了。
想起那句“蒲扇般的大手”,她忍不住笑了笑,没这么夸张,但大约穆寒想吃霸王餐那肯定能吃上的。
“主子?”
穆寒有些疑惑。
他总觉得主子笑容和平时有点不同,怪怪的,有那么一点像是……窃笑。
韩菀清咳两声:“没事。”
“走吧。”
……
韩菀跟在孙氏身后进了门。
“阿娘,阿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罗阿叔半跪下来,小心给韩琮揉手上的淤青,还好,只有一点,只他苍白小脸忧心忡忡。
这是一个以宗族为单位的时代,韩父在时还好,他是大家长说一不二,可他没了,嫡支孤儿寡母,族老还真能借机伸手的。
孙氏气:“这些狼心狗肺之辈!”
“阿娘!”
韩菀一直没说话,等母亲忿忿骂了好一阵,她才说:“我有个法子。”
“哦,那你快说说。”
这事韩菀已经想了很久了:“阿娘,我们不妨遣人请叔父过来?”
不同于母亲弟弟的郁愠和生气,其实抢家业这事她并不放在心上。
即便上辈子弟弟没了,他们也没能得逞。母女推搪着,快速收拾离开,他们也不敢寻上郇都襄平侯府。
她在意的始终只一个,那就是独立问题。
孙氏一愣,蹙眉:“可今日你叔父也来了。”
“但叔父没一直没说话。”
韩菀的二叔韩仲丘,他今天也来了。他低头坐着,一直不吭声。其实本他是最有资格发言的,因他和韩父一母同胞。
他大概也是很矛盾的。
那能不能争取过来?
韩菀思来想去,想要到了郇都以后顺利成章独立开府,非得有一个成年男性不可。毕竟孀母孤儿远道而来独居并不合世情,会让人诟病杨家寡义的,于情于理姨母都不会答应的。
而她们也不能过分推搪,她们目前还想着要襄平侯府当靠山。
但有一个成年男性,尤其这成年男性和姨母并无血缘关系的情况下,一切就理所当然了。
韩菀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二叔韩仲丘。
韩仲丘上辈子和这辈子一样,来是来了,就一直不吭声坐着,后韩菀母女走了他也没说什么做什么。不过韩菀母女殁后,却是他闻讯后千里迢迢赶到郇都,将她母女坟茔带回故乡葬在父祖身边的。
他和韩歇那伙人不一样,他远说不上坏透芯,他还有良知还记得韩父,心里到底还是存有兄弟情谊的。
且身为韩菀韩琮的亲叔父,他同上郇都合情合理,无可指谪。
“侯府再好,那也是旁人家宅,即便有姨母,那府到底还是姓杨。”
寄人篱下有什么好的,处处顾忌不敢多说多走,想做什么都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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