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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后满朝文武都……——松下有鹤

时间:2020-11-28 10:29:05  作者:松下有鹤
  但他, 可能要变成那个最蠢的人了。
  这样的心情下, 他忽略了那药盒和药丸的眼熟之处, 只记住了少女去的地方、习惯、举止,都愈发符合他记忆深处的人。
  可是, 如果她真是那个人, 为何不与他相认?不与他相认, 却又不作任何伪装, 肆无忌惮地做着自己,也许她心中,早已将那些过往抛在了脑后,觉得不值一提?
  楚生起初和他一起跟踪,还有心思打趣, 到后面发现自家王爷阴晴不定的脸色,也沉默了下去。
  王爷这模样……不大对劲啊。
  好不容易到了傍晚,楚生被遣回刺史府,魏隐站在原地沉思良久,还是再去了沧西街一趟。
  他直截了当地问翁翡,是否见过了那个少女。
  翁翡一顿,看向不复稳重的魏隐,“见微,冷静些。”
  他那双充满了细纹的、饱含睿智的眼与魏隐对视,总算叫魏隐紊乱的大脑一停,稍稍安宁下来,“我今日……发现了一些事。”
  “你说。”翁翡慢慢道,“我听着呢。”
  魏隐在他的示意下喝了一杯茶,温热的水入腹,混着屋内幽幽的香气,使他激动的情绪,又降下去一些。
  翁翡拿起了一个古玩小瓶,细细擦拭着,他重复的动作枯燥且无趣,但魏隐看着,不知怎的,仿佛自己这锅沸腾的水,就慢慢平静了下去。
  “我原本不相信人死复生、转世轮回的话。”魏隐沉沉道,“但有些事,实在离奇。”
  他说:“我今日见到了一些事,那些……只有她才会做的事。”
  魏隐的神色,又在挣扎之中。除了十五年前那时候,翁翡再没见过这孩子如此坐立不安的模样,顿时也明白了他在说甚么。
  翁翡笑了,打断了他,“你是不是想说,那个孩子是善善的转世?”
  魏隐神色古怪,那句“不是转世就是本人”的话,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口。
  “我确实见过那孩子了。”翁翡道,“很像,神韵、相貌、心性,就像是又一个善善站在了我面前。第一眼,我也呆住了,以为我的女儿回来了。”
  魏隐顿时知道,他们最初的心情是一样的,只是——
  “只是,生死轮回不过是佛家抚慰贫苦众生之语。”翁翡站了起来,慢慢走动,“见微,你可知,我朝为何要笃信佛教,当真是佛法无边么?”
  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但眸中的光却充满讥讽,“愚民之策罢了,民不愚不足御,受尽困难是他们,荣华富贵为高官。倘若不告诉他们,今生之苦是为来世富贵所受,人有魂灵,转世皆为一人,他们如何能忍受得了?”
  人一旦有了希望,就能够坚持。当这种希望转化为信仰,眼前的一切苦难,他们就不会再有埋怨,会变成心甘情愿被压榨、被奴役的愚民。
  因为他们相信轮回,相信来生。
  翁翡说这些话时,脚步一直没有停过,这会儿却突然停顿了,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在魏隐耳畔响起——
  “见微,其中的道理你定也明白,今日你还要告诉我,那是善善的转世,与善善是同一人吗?”
  本来坚定想法的魏隐,竟被他问住,一时恍惚。
  是了,身为上位者,他明明最熟悉这种手段,缘何到了自己身上,就动摇了呢?
  “你陷入执念了。”翁翡长长地叹了口气,负手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中萧条的风景,“善善是我的女儿,有人对她情深义重,十多年无法忘怀,我自然也是高兴的。但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你到如此境地,我看着也分外心疼。”
  “以你的身份地位,本该早有娇妻爱子,享尽喜乐。如今依旧孑身一人便罢,还要与我共同筹谋那未知结果之事,你的心意,我是最明白的。”
  翁翡道:“所以看到那个孩子后,我就猜到了你会有的心思,但我不曾说过,更不会反对,你知道为何吗?”
  魏隐慢慢地,摇了摇头。
  “男子汉大丈夫,有情有义固然是好,但也绝不可消沉至此。善善若还在世,看到你这副模样,你当她会感动,还是道你愚蠢?”翁翡转过身,重新看他,“那个孩子的存在,若能叫你有丝慰藉,要便要了,但绝不可因此迷了心智。也不要想什么替身之说,无人能代替善善,也无人可以代替善善,如此做,才是真正叫我失望,知道吗?”
  翁翡轻轻的声音,却叫魏隐从挣扎中彻底清醒过来。他感觉,自己像是从花团锦簇的云端,被扯了出来,回到冰冷的世间。
  从在沧州见到少女就开始混乱的情绪,被翁翡一席话理清,拨云见雾般,看见了真相。
  今日看到的种种相似,甚至重合之举,在魏隐脑中,甚至都成了他期盼之下的幻想。是了,那到底是事实,还是幻想,他自己不是应该最清楚的么?
  早在十五年前,他就出现过这种幻觉了。
  魏隐看向翁翡,却没注意到,自认为清醒的目光,在此时,是略为失焦的,神智,也依旧恍惚。
  他沉默了很久,脑海中陷入甚么而无法自拔。
  恰时,翁翡轻咳几声,魏隐立刻回神,为其抚背倒茶,“您要注意身体。”
  “老毛病,不碍事。”
  魏隐向翁翡道谢,并道:“伯父所言其实也不尽然,我并非因云姜之故,才会鼎力相助。”
  他这时候,似乎又正常了,道:“我自幼失怙失恃,若非您援手,至今还不知会成甚么模样,您的恩情于见微如再生父母,非倾力不能以报。云姜逝后,见微本就再无所求,若能帮上伯父,也算不负您的大恩。”
  常人都道长义王人情淡薄,若听到他这番话,定要颠覆对他的印象。而翁翡,一直都知道这个孩子的表面与内心,实为冰霜与热血,寻常人,根本无法看透。
  若是被他在意的人,轻易便能搅动他的心绪。
  翁翡道:“等此间事了,想做甚么便去做罢,不要再压抑自己。”
  “是。”
  魏隐离去后,外面守候许久的老者才走了进来,浑浊的眼抬了起来,“王爷今日似有不同发现,主子为何不让他说完那些话?还要点上这香?”
  这香,不至于扰人心智,但对付在主子面前毫无防备的长义王,是足够了。
  “说了又如何?”翁翡问他,“让动摇的人,又多一个吗?有甚么意义。”
  “唉,我本也想让他轻快些。但大事在即,已经没有容许他再沉迷过去的时间了。”
  翁翡的内心,如死水一样平静,他也不需要其他的事物来使其动荡。欲成大业者,必舍亲断爱,他的路已经在眼前了,不能走错一步。
  翁翡舒出一口寒意,白茫茫的气让他失神地凝望,很快,就回过神来,“该布置的,都已好了罢?”
  “主子放心,万无一失。”老者低下头不再多言,这么多年了,他理解面前人的心情。
  …………
  夜晚,西边客舍。
  云姜的身体伤了根本,那药不仅抑制发育,毒素经年累积,已然浸透了五脏六腑。
  当痛楚再度蔓延至全身的时候,她还有闲心在想,莫非书中说是三年,就只给三年,一点余地都不讲,这么霸道的么?
  啪嗒啪嗒,子扬的眼泪滴到被褥,整张脸变得湿润,眉头又皱着,像个愁苦伤心的小老头,叫云姜不禁笑了起来,“又哭,我不喜欢小哭包。”
  这回子扬却不受她吓唬了,依旧兀自难过地哭。刚才大夫的话,他听懂了七八,大夫说扇扇的身体损伤太大,即便用天材地宝养着,也难以长寿。
  难以长寿的意思,就是活不长了。
  卫息沉默地站在屏风后,仍不可置信。他在想,古太医医术出神入化,在宫中时他都没有说得这么严重,怎么才出宫这么点时日,就变成了这样?
  但是从京城到沧州,路途确实不大太平,陛下跟着他长途跋涉,就没有舒服的时候,到沧州后又接二连三发生案子,也算不上轻松。
  卫息陷入深深的自责,认定是自己让陛下的身体状况恶化,直到云姜呼唤了他过去。
  少女躺在榻上,宛若失去颜色的鲜花,满头乌发也没了柔亮的色泽,我见犹怜。
  “你在想甚么,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了。”云姜指指他皱起的眉头。
  “……陛下,是臣之过。”
  他郑重的认错让云姜沉默了下,苍白的薄唇勾了勾,问,“我常年居于皇宫,养尊处优,即便先天体弱也不至于如此,你可知这身体损伤是从何而来吗?”
  卫息一愣,立刻想到后宫倾轧、权谋夺位之类的理由,但说实话,以陛下这皇位的来由,这些都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
  “是阴太后所下。”云姜轻轻地说,“至于具体为何……是为了掩饰我的身份。”
  甚么身份?怎么掩饰?卫息脑海中立刻蹦出这些疑惑,他不明白陛下还需要掩饰甚么,甚至要用到这等阴毒的药物,
  这一个个问题,在撞入少女幽深的眼眸时,都堵在了口中。
  卫息的心,忽然乱了,他仿佛意识到了甚么,却不敢说出来。
  云姜也没有点破,只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的身体,只有阴氏能救。”
  这些话和卫息的父亲以往所言串联起来,卫息立刻明白了,阴氏野心,阴氏的谋划。
  正当他要出声时,院外忽然吵闹起来,似有多人举着火把涌入,映得院中灯火昭昭,亮如白日。
  卫息几步外出,发现是翁朝的人围住了小院,他绷着脸不言不语,身旁还有秦致和魏隐,亦是脸色不好地看着这场景。
  翁朝的副手见使君不说话,便代为高声道:“卫公子,我家使君信你敬你,以上宾之礼待你,你竟窜通恶匪,在沧州城内做出如此罪恶滔天之事!”
  甚么?卫息愕然,竟是把他当做了胡家灭门案的凶手?
  副手又高喊,“如今人证物证皆在,容不得抵赖,还请卫公子不要抵抗,我们使君为了缉拿你归案,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坦白恶行,尚有可能从轻处置,若一味抗拒,即便令尊前来,恐怕也保不住你!”
  此话一出,已经将卫息钉在了幕后真凶的位置上,连翁朝听了,也忍不住看副手一眼。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并不好为卫息说话。
  卫息冷哼一声,欲点足飞身去院中与他们对质,余光在瞄到出门的少女时,就停下了动作,“陛……扇扇,你出来做甚么?”
  “出来看场好戏。”云姜和卫息一起慢慢走了过去,他们脚步所到之处,护卫接连后退。
  火光下,云姜病容愈发明显,让翁朝终于变了脸色,他是不愿把卫姑娘牵扯进来的。
  岂料副手当即喊道:“卫姑娘出来得正好,你们一干人等都有嫌疑,需押入——”
  “讲的甚么胡话!”翁朝伸脚把助手踢到一边,“一个姑娘家,能有甚么嫌疑,滚一边去!”
  副手:……您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翁朝温声对云姜道:“其实此事也还没有定论,只是种种证据都指向了卫公子,我作为沧州的父母官,总要调查清楚给他们一个交代。此来,也是想让卫公子配合走一趟,若是误会,也好早日澄清。”
  副手:……您在刚看到证据时,反应也不是这样的。
  无论如何,他们这样大张旗鼓地来,就是特意来抓卫息的,毕竟卫息武功高强,还有个当大将军的爹。
  云姜静看着这一幕,逡巡一圈,对上了魏隐的目光。但魏隐恍若变了人,不再像几日前那样打量她,此时,只是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翁朝一声令下,护卫开始动手,就在他们要碰到卫息的一瞬间,情况顿又生变——
  呼啦啦,外面突然强行闯入一群身披甲胄的侍卫,操持兵戈,神色冷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呈包围状将所有人围了起来。
  “闻刺史府有变,卑职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为首之人高喊了这么一句定睛看去,却只看到卫息一人,左顾右盼,也看不到应该站在他身边的少帝。
  他忍不住凑到卫息身边,“卫统领,怎么只有你一人?陛下呢?”
 
 
第36章 
  ·
  当初, 在发现云姜的留信时,文相立刻安排了禁卫军赶去护驾,人数不多不少, 整整五百。本来不该差了这么多日才会合, 但路途所遇的意外, 又是另一回事了。
  禁卫军初到沧州,就听说了近日发生的种种案件,听得心惊肉跳, 生怕陛下发生意外。碍于是夜晚, 担心打搅了陛下安眠, 才想等到清晨,没想到远远看着,就发现刺史府这里有大批人马出现, 于是立刻赶来护驾。
  此次率领五百禁卫军的人,名庞勇, 曾经是卫家军的一员, 对卫息极为崇拜。
  “卫统领, 难道陛下没出来?”见卫息未答,庞勇还不死心地四处张望, “还在睡么, 这么大动静, 不应当呀。说起来这刺史府这么多人围着做甚么呢?我担心陛下有危险, 才冲了进来,怎么看着,这些人像是在围着统领你啊?”
  卫息眉头拧起,很想丢给庞勇一个“闭嘴”,但庞勇的声音之大, 已经让周围该听到的人都听清了。
  翁朝愣了下,看过庞勇出示的令牌后,问卫息,“你……是跟着陛下的?”
  卫息别过脑袋,默默地不言。
  看他的态度,翁朝想到甚么,顿时不可置信地看向云姜……旁边的子扬,“这是陛下?!”
  陛下伪装成寻常人也就算了,还要装个傻子?
  庞勇当即摇头,“说甚么呢,这一看就不是陛下,半点也不像啊。”
  卫息猛咳一声,把庞勇吓了一跳,看着他,不知自己说错了甚么。
  “……”卫息余光瞥见云姜的示意,对几人道,“先随我进来。”
  他干脆利落地进屋了,因着禁卫军救驾这一出,翁朝办案自得缓一缓,带着满肚子的疑惑,进了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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