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房子,一股血腥味就扑面而来。
房子中央的横梁上吊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秦笙笙感觉阿深抓住她的手腕突然用力,力气之大,秦笙笙感觉自己的手腕都快要被捏碎了。再看他的脸,虽然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秦笙笙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逝的痛苦。
秦笙笙感觉到了什么,反手抓住他的手,轻轻拍了一下。
阿深似感觉到她的安抚,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秦笙笙留意到进屋之后,很多只眼睛都在盯着她。她轻轻眨了眨眼,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对阿深说:“我不怕。”
啪啪啪!
坐在椅子上的班哥拍了拍手,赞许地说:“阿深,不错,找了个好女人。干咱们这个的,找的女人可不能胆小,你小子有福气。”
阿深的表情还是很淡:“班哥过奖了。”
找他过来也不是聊女人的,班哥一句带过,提起了正事,指着屋子中央的血人说:“MD,他们都试过了,这个死条子还是什么都不肯说。阿深,你的办法最多了,撬开他的嘴就靠你了。”
秦笙笙明显感觉到阿深的身体一僵。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秦笙笙很想戳破他,叫醒他,这只是梦而已,可看到阿深眼底深藏的痛苦和纠结,这句话,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阿深自我控制力极强。他上前一步,接过了小弟递来的鞭子,往血人身上抽了两下,冷漠得像一架没有感情的机器:“吴宇,名单在哪里?交出来,我给你一个痛快,你知道我的手段。”
血人,也就是吴宇缓缓睁开了被血黏住的眼皮,朝阿深笑了笑,尤其无力地吐出三个字:“凑近点。”
阿深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附耳过去,吴宇的嘴巴一张,咬在了阿深的耳朵上,含糊不清地吐出三个字:“去死吧……”
“阿深……”秦笙笙担忧地喊道。
阿深一脚踹了过去,吴宇像破布一样,被踹得撞到了后面的墙上,发出破碎的呻。吟。
秦笙笙赶紧上前,掏出纸巾:“你的耳朵流血了,流了好多血。”
阿深似乎非常愤怒,推开了她,大步上前,抓住吴宇的领子,拳头一下一下地砸到他的身上:“敢咬老子,老子打死你!打死你!”
秦笙笙站在那儿,不自觉地攥紧了手,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过了好几分钟,似乎是看戏看满意了,班哥终于迟迟出声:“够了,阿深,再打下去就要把他打死了,咱们就挖不出他的同伙了。”
“是,班哥。”阿深啐了吴宇一口唾沫,擦了擦手,往后退了两步,骂咧了一句,“王八羔子,敢咬我。”
秦笙笙赶紧上前,把卫生纸塞给他:“你擦一擦。”
然后又回头,望着班哥,小声说:“班哥,阿深他受伤了,能不能让我带他回去包扎一下。”
屋子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班哥调侃:“阿深,你这女人找得不错,还挺心疼你的。不过弟妹忧心了,阿深是什么人,这点小伤算什么。”
阿深擦了擦手上的血,揽住秦笙笙的肩,把她往怀里按,说出口的话吊儿郎当的:“让兄弟们见笑了,女人嘛,胆子小。班哥,咱们这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呢,让她先回去等我吧。”
秦笙笙明白,他是想支开自己。但她想陪着他,哪怕知道这很可能是他中二病爆发,在梦里幻想出来的场景,她仍想陪着她。
“不要,我不害怕,我不会打扰你们的,班哥就让我呆在这里吧。”秦笙笙推开了阿深。
班哥看了两人一眼,劝道:“阿深,就让你女人在这里吧,我看她胆子比一般女人大多了,好好培养,大有所为。”
他都这么说了,阿深还能拒绝吗?
深深地看了秦笙笙一眼,阿深把她推到背后:“吓哭了,老子可不会哄你。”
“哄深嫂有什么难的,深哥,这是你的强项啊,你本钱最大了。”小弟们起哄,开起了黄腔。
阿深睨了闹得最凶的家伙一眼:“闭嘴,再啰嗦打一场。”
班哥看话题扯得没边了,出言阻止:“行了,别闹阿深了,说正事呢。阿深,你继续。”
“是,深哥。”阿深点点头,拿了一把刀子,抓起吴宇的衣领,将刀贴在吴宇的牙齿上,“说不说?不说留牙齿干什么,撬了吧!”
吴宇死死地盯着他,眼底是愤恨的光芒:“有种你就杀了我,你个孬种!”
轰!阿深一拳打在了吴宇的肚子上,痛得吴宇浑身痉挛,弯成了虾状。
“说不说!”阿深提起他的衣领,闪着寒光的刀子在他脖子上划下一道不浅的痕迹。
吴宇昂起头,目光不避不闪地看着他:“想让我说,可以,把阿深这个东西剁了喂狗,我就什么都说。”
听到这话,阿深一滞,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班哥一样。
坐在椅子上抽烟的班哥掀起眼皮:“看我干什么?我班哥是出卖兄弟的人吗?再说,这么拙劣的挑拨离间计,傻子才上钩,阿深,继续!”
“是,班哥。”阿深转起刀,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似乎把他激怒了的吴宇,突地一刀插进了吴宇的手背,“我看你是皮在痒,不说是吧,看你的骨头能有多硬。”
吴宇讥诮地看着阿深,仿佛那只手不是自己的:“别白费功夫了,我不会告诉你的,做梦也别想。”
说话间,他不知哪里积蓄的力量,忽地整个人往下一压,只听到“擦”的一声,仿佛是布帛撕裂的声音。
然后吴宇就倒了下来,倒在了阿深的身上。
“怎么回事?”班哥蹭地站了起来。
阿深稍稍挪开身,歉疚地说:“班哥,都是我的错,我没注意,被他撞上来,撞在了刀上,刀子捅进了他的腹部,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吴宇本来就只剩半条命了,如今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们又不可能把他送去医院,那还有什么救。
屋子里静默了几秒,班哥挥了挥手:“算了,这死条子一心寻死,怪不了你。拖出去挖个坑埋了,都散了吧。”
*****
秦笙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关上门后,她扭头,担忧地看着阿深。她怕这个男人会崩溃。
但一关上门,阿深却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手紧紧按住腹部,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手。
“你受伤了!”秦笙笙连忙跑过去,掀开他的衣服,发现他的小腹处竟然包了一层绷带,不过现在绷带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
很显然,他这伤口是她来之前就有的。可他还硬是顶着这样的伤口,若无其事地揍人。
“你……”秦笙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世上怎么会有对自己这么狠的人,哪怕是梦里,但疼痛并不会减少啊。
她站了起来:“我去给你买药。”
阿深反手拉住了她:“不能去。扶我去厕所清理一下。”
秦笙笙回头,对上他坚持的眼神,最后败下阵来,将他扶到厕所,再把唯一的那把椅子拖了过去,让他坐在椅子上,然后帮他解开了绷带。
他的小腹上,有一道七八公分长的伤口,血肉翻飞,看起来就很吓人。
秦笙笙很不忍:“这么严重,你得去医院。”
“电视柜里有瓶二锅头,还有些纱布,拿过来。”阿深没理她的话。
秦笙笙生气地看着他,想丢下这个人不管,又不忍心,憋了一分钟,最后还是妥协了,去柜子里找出他所说的东西。除了二锅头、纱布还有一点帮助伤口愈合的药。
可那么深的伤害,涂点药就能好吗?胡闹。
秦笙笙板着脸,拿着药过去,先用二锅头给他清理了一下伤口,然后倒上药,过了许久,伤口上的血才缓缓止住。秦笙笙又给他包上纱布,无奈地说:“你这样很容易感染,而且千万不能随便动,一动伤口就又要开裂了,这么大的伤口得缝合才能好得快。”
“没工具。”阿深淡淡地说。
秦笙笙气笑了:“怎么,有工具,你还打算自己缝?”
他没吭声,默认了。
秦笙笙气不打一出:“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她把东西收拾好,丢回了柜子里,坐在床尾生闷气。
过了几分钟,隐约听到厕所里传来声响,秦笙笙很不想管他,但又怕他把伤口给弄开了。到底是狠不下心,她站了起来,走过去,凶巴巴地看着他,手却温柔地搀住了他,把人给扶到床上:“不想死,今晚就睡床上,我不用睡。”
这次阿深倒是没跟她争,听话地躺到了床上。
秦笙笙给他拉过被子盖上,又关了房间的灯,把厕所的灯开着,让屋子里有点光线,又不至于太刺眼。
“睡吧。”她说。
阿深拉住了她的手:“你要走了?”
不知怎么的,秦笙笙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可怜巴巴的味道,心一软,凑过去,轻轻拍着他的肩:“没有,你赶紧睡,我在这里陪着你。”
这话刚落,一只铁臂将她往下一拽,然后紧紧抱住了她。秦笙笙想推开他,手刚碰到他的胳膊,忽然察觉一滴滚烫的泪珠落到她颈间的肌肤上。
紧接着一声闷闷的,微不可闻的痛苦声在暗夜中响起:“我杀了他……”
第28章
“笙笙, 你老摸你脖子干什么呢?我看你都揉了一上午的脖子,脖子都被你揉红了。”薛甄妮一边写字一边吐槽。
秦笙笙讪讪地放下了手:“就是觉得这里有点痒。”
薛甄妮说:“是不是皮肤过敏或者被蚊虫叮咬了?我宿舍里有皮炎平,待会儿回去擦点试试, 再不行就去看医生吧。”
“嗯。”秦笙笙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清楚, 擦药也治不了她这毛病, 她这纯粹是心理上的。
她今天只要稍不留神, 就总会想起那滴眼泪,落在她的肌肤上, 灼得生疼,她的心都跟着疼了起来。那一刻,她体会到了什么叫男儿有泪不轻弹。
长长地叹了口气,秦笙笙觉得自己简直没救了,情绪竟然随着一个梦境波动。
她闭上眼睛, 复又睁开,甩了甩脑袋, 将杂念甩出去,认真看书。
在图书馆看了一上午的资料,中午出来的时候,她们碰到了上次联谊的宿舍老大。
老大一瞅见秦笙笙眼睛就亮了:“秦笙笙同学, 薛甄妮同学, 好巧,你们还没吃饭吧?一起去吧。”
薛甄妮侧头看秦笙笙,等着她拿主意,男生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秦笙笙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婉拒:“改天吧, 我今天有事,要去药房买点东西。”
“秦笙笙同学不舒服吗?我陪你去吧。”男生仍不肯放弃, 见机地说。
秦笙笙有点头痛,干脆明示:“不用,那个……我是去给我男朋友买药。”
男生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这样啊,那不打扰你了。”
等人一走,薛甄妮指着秦笙笙笑得花枝乱颤的:“你可真够狠的,为了拒绝他,连男朋友都扯出来了。”
秦笙笙打开她的手:“你好意思说,看见他缠着我,都不帮我,还在一边看笑话。”
“我怕破坏了你的桃花啊。”薛甄妮掩嘴偷笑,这时候她的电话响了起来,接完电话后,她歉疚地说,“抱歉啊,笙笙,不能陪你吃饭了,我们社团那边有事,让我过去一趟。”
秦笙笙挥了挥手:“你去忙吧,我这么大个人,还要你陪吗?”
两人分开,薛甄妮去社团开了个会,忙活到下午一点多才回宿舍,一进门,她就看到秦笙笙桌子上那堆药,她走过去拿起来一看,登时笑了:“笙笙,你还真去买药了啊?我看看,带线缝合针,拉链式免缝胶带,纱布,碘酒,阿莫西林,维生素C,止痛药,几丁聚糖功能性护创敷料……你受伤啦?”
“没有。”秦笙笙连忙摆手。
薛甄妮疑惑:“那你买这么多药干什么?”
秦笙笙支支吾吾:“我,我就是有备无患。”
薛甄妮摇头嘀咕:“感觉你最近好奇怪,要不是天天跟你呆在一块儿,还以为你有事瞒着我呢!”
“哪能呢,我一天有二十几个小时跟你们呆在一块儿,能瞒你们什么?”秦笙笙嗔了她一眼,“我还买了橘子,吃不吃?”
薛甄妮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走了:“吃啊,谢啦。”
见她去吃橘子了,秦笙笙松了口气,苦笑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本来是忽悠606老大的,结果最后真的跑去买了这么一堆药。
有什么用?她总不可能真把这堆药变到梦里去。眼不见心不烦,秦笙笙把袋子系好,塞进了抽屉里,权当自己脑袋当时坏了。
下午也过得跟往常一样,看书散步八卦刷手机,睡觉。
一睡着,秦笙笙又来到了那个破旅馆,入目的是阿深恬静的睡颜。睡着了的他少了平时的锐利,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梦里的时间线应该过了一阵,因为阿深身上的衣服换了,并不是前一晚,她给他换上的那件。
秦笙笙正看得出神,忽地床上的人睁开眼。
四目相对,被抓了个正着的秦笙笙尴尬极了,撩了撩头发:“你……你没睡着啊?”
阿深轻轻摇头,手肘撑在枕头上,坐了起来:“睡着了,不过我睡眠浅,你一出现,我就醒了。”
“这样啊,对不起,吵醒了你。”秦笙笙不好意思地说。
阿深浑不在意,坐直,朝地面上瞥了一记:“你带过来的?什么东西?”
秦笙笙一侧头,发现地上有个装满了东西的塑料袋,她边弯腰拿袋子边摇头:“不是……”
刚说出这两个字,她看到了袋子上的药店名称、地址和电话,立即改了口:“对,我给你买了点药,你看看有没有用得着的,你的伤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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