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爷?”
“哎,喊习惯了,这么久都改不过口来……爷,就是去吃顿便饭,花十来两银子买礼物,是不是太贵重了?”木尘肉痛得不行。
他跟凡一两个人,以前在清如院时只管跑腿,从来不操心银子,现在出来了,知道生活艰辛,在外面生活,比在府里花银钱的地方多得多,在问凝的教导下,也开始会精打细算了。
安然在安府的月例银子才四两呢,做太乐署供奉所得的朝廷俸禄,一年才十二两左右。安然一下就花出去一年的俸禄了。
安然啐道:“你懂什么!给钱。”他想:若是带着问凝,怕更要被她念叨死,嗯,还是不带的好。这么一想,安然似乎找到了不带问凝的理由。
从首饰铺子出来,安然又去一家茶楼,买了四色精致的点心,叫伙计打包。想了想,安然觉得自己不能这么重色轻友,又叫茶楼伙计把同款的四色点心再打包一份,交待了寄园的地址,叫送去给大家吃。
等安然慢慢悠悠地走到林供奉家,正好午时左右。林家也就是普通的井市之家,小门小户,在一条一家门首挨着一家门首的小巷子里,门口也没什么特殊的标志,安然瞧着家家户户差不多,如果不是林供奉站在自家门首张望,安然可能得一家一家敲门询问。
林家也只得一进院子,好在家里人口不多,教养姑姑回老家去了,尚未返回,家里除了林姑娘,就只得一个小丫环,一个跑腿的老仆,倒不觉得窘窄。
林供奉的家里收拾得格外整洁,这种整洁,不光是干净的意思,而是所有用品用具都完整无缺,没有瑕疵。
比如家具上的漆面被刮花了,便要把漆补回来;花盆里的土,垒得平平整整,枝桠被修剪得清清爽爽,不见半片枯叶,连叶面都被洗得干干净净的,不见积尘,翻土用的小铲子被洗得锃亮……
这非常符合林供奉平素的为人行事,他是个很讲求完美整洁的人,大约他的胡琴能拉出别人达不到的水平,也跟他特别讲求完美整净有关。
安然有时候暗自猜测,林供奉是不是有整洁强迫症?虽然整洁干净得有点过份,不过在这么整洁的环境里,会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小户人家,没条件分外庭后宅,林供奉把安然迎进来,便在堂屋里坐定,连木尘也请在下首坐下作陪,小丫头来上了茶,回说姑娘还在厨下忙着,少时出来见礼。
安然便向林供奉送了礼,林供奉当场就把礼物拆了来看,看见四色点心时,自己去房里拿了几个光可鉴人的盘子,擦了又擦,才把点心盛进盘里,嘴里说安大人客气了。
当林供奉看见两样首饰时,脸上皱出含笑的褶子,嘴里道:“哎哟,安大人,就是请你过来吃顿便饭,以前我在你们那里也多有叨扰,回请一次,怎敢当你如此重礼……”
安然道:“林大人客气了,初次上门拜访,又还能吃到林姑娘的素手作羹,怎好空手?这些也不值多少银钱,就是觉得好看,买来给林姑娘作个耍子。”
林供奉打小在瓦肆厮混,人是没什么盘算,却是个人精子,听了安然这话,心头就有几分底了,便高喊道:“素娇,素娇,快来给安大人见礼。”他在外男面前直呼闺女的名字,极是失礼。
不过安然却完全不觉得林供奉失礼了,反倒为“无意中”听到了林姑娘的芳名而暗暗窃喜,心头默默地念了两遍:“林素娇,林素娇,嗯,这个名字好听,跟她也配,以后,等我跟她熟识了,可以叫她阿娇。”
林素娇在厨下答应着,却没有出来,等了一会,才见她收拾得整整齐齐地走出来,想是全身衣服都换过了,带着股淡淡的清爽薰香,丝毫没有从厨下出来的油烟味,低头走到安然面前,盈盈一福,道:“见过安大人。”婉柔的声音十分好听。
她的居家常服都是普通的棉质衣裙,只是缝制得十分精致,倒跟林供奉的习惯一脉相承。这父女虽是蓬门小户,却生活得特别有格调,有品味。
林供奉把耳坠盒子递给她:“这是安大人送你的。”林素娇打开一看,整张脸都在发光,朝安然一福,然后飞快去跑开了,安然还摸不着头脑,就见林素娇很快就返身走了回来,她微笑着直看向安然,含羞问道:“安大人,我带着,好不好看。”
安然这才注意到,林素娇的耳垂上已经换了他送的珍珠耳坠。那耳坠在林素娇的脸颊边晃呀晃,安然眼光略略朝下,就看见了一抹雪白的胸-脯,安然猛地想起睡梦中那抹朝自己脸孔靠近的胸-脯,忽然间就涨红了脸,心头跳得呯呯作响。
第88章 两情互悦
第88章:两情互悦
作者:天际驱驰
在林家, 一顿便饭吃下来,安然一直腾云驾雾一般,林素娇就坐在他对面, 言笑晏晏, 活色生香, 还时不时地给他夹菜, 问他味道如何,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小户人家, 也不那么讲究,她给他夹菜,用的就是她吃过的筷子。
安然每每偷瞄林素娇一眼,心头便会大跳两下。安然看见林素娇发现自己偷瞄她,却并不着恼, 反倒是冲他含娇带羞地微微一笑,安然便在那个宜喜宜嗔的笑容里, 快乐得像要飞起来一般。
安然不是傻的,此时此刻,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哪里还不明白林素娇的心意?什么话都不用说,安然知道自己喜欢上那个混血姑娘了, 重要的, 安然知道,那个姑娘,也是喜欢他的!
彼此都喜欢,彼此都心悦, 世上, 哪还有比这个更令少男少女沉醉的事?
林供奉自己喝的烈酒,不过安然和林素娇都还算是小孩子, 便喝的甜酒,安然在彼此心悦的姑娘面前,喝得格外豪放,结果酒不醉人人自醉,安然没醉,但比醉了还醺醺然,整个人在云端飘呀飘。
一顿便饭,吃了快两个时辰,未末申初,安然才从林供奉家出来,人还处于乐陶陶的状态中,抑制不住的高兴情绪,走路跟个小孩子似的,一蹦一跳的。
后来,安然也意识到,自己就这么一蹦一跳地回去,被寄园的人笑话是小事,怕他们担心。
而且,他现在在洛城挺有名气的,走在街上,认识的,不认识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百姓们都喜欢偷瞄他,他要是这么一蹦一跳地从大街上走过,少不得又会被人胡乱猜测,指不定会传出什么流言来呢。
可是,安然完全抑制不住自己高兴的心情,半路上便拐进上午买点心的茶楼里,开了个雅间,要了壶茶,慢慢地回想着在林供奉家吃便饭的情景,同时,也平静一下自己飞扬的心情。
安然记不清楚,林素娇对自己的称呼,怎么从“安大人”变成“安哥哥”的?安然更记不清,自己喊林素娇,怎么喊着喊着,就喊成“阿娇”了?
似乎称呼上的变化,一切都显得自然而然,水到渠成,没有谁提起要改称呼,但称呼就是变了,然后大家都默认了,也默认了称呼改变带来的含意,一切,心照不宣。
林供奉对安然和他女儿改变称呼的事,没有任何反应,他的没有反应就表示了一种默许的态度,这也是一种心照不宣。
安然毫无形象地歪在雅间的八仙桌边,一边喝着茶,一边回味着他跟林素娇的每一次眼神,动作,语言的交流,感觉都是那么的令他意乱情迷,无比陶醉。
安然觉得穿越前,他演的一部青春偶像连续剧,讲两个人双向暗恋,两个人各种纠缠苦恼,像捉迷藏一样,生出许多事来。
现在安然觉得那部剧真是鬼扯,因为安然切身体会了,彼此心悦的两个人,根本不需要表白,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双方就能把对方的情意了然于心。
世上真有“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回事呢,要不,怎么说人是最有灵性的动物呢。
木尘看见安然歪趴在八仙桌上,目光迷朦,笑得像个傻瓜,好似真醉了一般,有点担心:“爷,你是不是醉了?快多喝点茶,解解酒。”
安然虽然酒量一般,但中午喝那点甜酒还是不会让安然醉倒的,安然真的没醉,他只是处于一种陶醉的情绪中:这是他的人生中的第一段男女感情,对方的一切都让安然觉得美好,觉得满意。
这份喜悦,来得有些突然,还有点太过浓烈,让他措手不及,他得缓缓,得消化消化。
安然便在茶楼里盘桓到申时左右,才强压着高兴的心情返回寄园。一回去,便又忍不住叫阿辰随意弹个轻松曲儿,他便应弦而舞。
别人高兴了会忍不住手舞足蹈,安然就是个跳舞的,高兴了,更是要随意舞蹈一番,才能渲泄他的情绪。
问凝见安然去林家吃个便饭,回来高兴成这样,便找木尘来问详情。
木尘倒不隐瞒,就一五一十的说了,只他搞不清楚林氏父女跟安然的心照不宣,说来说去,也就是双方怎么劝酒,怎么夹菜等琐事,说到最后,才道:“哦,我听见爷跟林姑娘的称呼都变了,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变成什么称呼了?”
“林姑娘称呼爷叫‘安哥哥’,爷称呼林姑娘叫‘阿娇’。”
问凝听了,脸上一寒,问道:“林大人把他家闺女的名字告诉姑娘了?”
姑娘家的闺名是个秘密,除了能告诉亲人之外,唯一能告诉的外姓男子,就是那个将要成为她夫君的男子,并且还有很正式的仪式,这在婚仪六礼中,叫做“问名”。
如果林供奉随随便便就把林姑娘的闺名告诉了安然,他对安然的企图就昭然若揭了。
木尘道:“不是,是爷听见林大人喊林姑娘的名字,所以就知道了。”
当着外姓男子的面,喊闺女的名字,这跟直接告诉名字有什么区别?不过转了一个弯,略作掩饰罢了。
安然“无意”中听见了人家姑娘的闺名,不说装作不知,还公然喊了起来,喊起来不说,还喊得那么亲热,安然的态度也不难推测。
问凝脸色一寒之后,又是一黯,觉得心口有些疼痛,渐渐溢了出来。
他们两婢两厮跟着安然这么久了,一直照顾他,扶持他,忠于他,为他鞍前马后,跑前跑后,安然一直都叫他们的名字。
若说,主子是该叫奴婢名字的,自己被“明放”到安然身边,也没得安然叫一声“阿凝”,安然跟那林家的姑娘,不过才见了两次面,就叫起“阿娇”来了,凭什么?!
林大人能够拐着弯把自家闺女的名字告诉安然,安然又喊亲亲热热地喊着人家姑娘的闺名,这意思,简直不要太直白了!怪不得安然去林家吃个便饭,回来高兴得手舞足蹈。
桂太君把自己“明放”到安然身边也快一年了,安然一直对她没有表现出那方面的丁点意思。
问凝一直有耐心地等着,总觉得安然还小,怕是不懂得男女间的情情爱爱,等安然再长大一些,总会收了自己。
然而,现在看来,安然不是不懂男女之情,分明是对自己没动男女之情!
问凝觉得,自己期盼一场,终于认清了现实,终于可以死心了。可是,问凝有一种自己千辛万苦养大的小猪崽,忽然被狼叼走吃掉的不甘与不舍。
可是,她就是一个被明放到安然身边,安然却碰都不碰她的卑贱奴婢,她再是不甘不舍,又有什么法子?
问凝落寞地坐在外进的廊柱下,看着安然和着阿辰的曲子,兴高彩烈地跳着舞蹈,各种舞姿舞种,随意是揉杂在一起,想到哪里,舞到哪里,心情飞扬,思绪跳跃,显然非常随兴。
欢悦和憧憬,悲伤和绝望,在同一个院子里,对比得那么强烈。
问凝固执地瞪大眼睛,看着安然跳舞,固执地忽略自己的心酸,固执地让脸上堆起微笑,固执地不承认自己的悲伤,固执地固执地固执地不让眼泪流下来,固执地抬起一眶满盈的泪,装做云淡风清的样子,仰头望天。
固执地不让任何人看出她的悲伤,是不是一次痛个够,以后就不会再痛了?
那天晚上,安然又梦到了林素娇,梦见林素娇对着他说话,但他听不见林素娇在说什么,似乎是她的浓情蜜意,安然只觉得满心欢喜,然后又溢了。
后面接连几个晚上安然都梦到林素娇,也都溢了。不过安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猜测,是不是自己憋得太久了的缘故。
照穿越前的年纪,他都二十六岁了,活了二十六年,他才遇着个令他怦然心动的姑娘,身体和心理都憋了这么多年,因此,有了心动的姑娘后,身体也跟着有了强烈反应。
接连溢了几晚上,安然觉得没什么,方太太接到丫头们的禀告,却坐不住了,先传了问凝来问话。
问凝很想把安然勾搭上人家小姑娘,把自己丢开一边的事说出来,可是,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一问三不知,回说安然一切正常,安然夜夜满溢,应当是年纪大了的缘故。
方太太便直接质问问凝,她这个被明放在房里的房里人,是干什么用的?是怎么尽职尽责的?
问凝跪着挨训,不敢分辩。
方太太训了一会儿,见问凝始终抿嘴不语,忽然之间明悟了:“你、你们、是不是,还没……那个?”
问凝朝方太太磕了个头,不言。
方太太一看就明白了,心头窝火,一巴掌就扇到问凝脸上,然后叫人去传安然来。
趁着等安然来的时间,方太太压着怒火,教导问凝:“老太君给你定的名份,你怕什么?你们哥儿既然有那种需要,你就应该上前伺候。五哥儿还小,脸嫰,不好开口,你大一些,就应该主动些。你不主动,难不成还要等着五哥儿来主动?别人没名没份还想方设法想爬主子的床,你倒好,给了正经名份,倒端起架子来了!你当你是什么三尊四贵的太太奶奶……”
一时,安然来了,方太太到底跟儿子男女有别,不好把话挑明了说,关心了一下安然的身体,然后当着安然的面,吩咐问凝晚上要到安然房里贴身伺候。然后又嘱咐安然,夜里有什么事,只管吩咐问凝去做,不用害臊,反正问凝是他的房里人。
这些话要放在以前,安然可能还听不明白。不过现在有了喜欢的姑娘,不用谁来教,自然就开窍了。被方太太殷切地关怀了一番,跟问凝一路走回清如院。
问凝低垂着头,跟在安然身后,安然觉得自己有必要把一些话跟问凝挑明了说,他有些迟疑是叫道:“问凝。”
第89章 纪蕴回洛城
第89章:纪蕴回洛城
作者:天际驱驰
往日里, 安然一叫问凝,问凝便会答应,然而, 这一次, 安然没听见问凝应声, 就站住回身看向问凝。
问凝也随之站住, 垂着眼睑,恭谨而木然, 瞧她紧抿双唇的样子,就知道她没打算回答。
“问凝。”安然又轻轻叫了一声,觉得有些难以措词。问凝是桂太君指派下来的房里人,当时当着一众长辈的面,他也承认了的, 现在再想拒绝,对这个女孩子的伤害, 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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