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细节传递出来的意味太明显了,随后,大家恍然大悟,后知后觉地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林供奉隔三岔五就带着女儿来窜门儿,敢情,这是要做成一对好事呀!
这个时代,发现没有婚姻关系的某男和某女是一对儿,可不是什么好事,不是无媒苟合,就是勾搭成奸。
因此,寄园众人在呆滞之后,只当什么都没有听见,可是脸上神情都是掩饰不住的尴尬。
纪蕴听了安然那一声称呼,以及想要牵手的举动,更是震惊得宛如听见了晴天霹雳,心口像遭受了连环重击一般,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安然的,只是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的心里便只有安然了,其他的男男女女都进不了他的心。
他只觉得跟安然在一起的每一个时刻都是美好的,令人欢悦的,甚至连他想念安然的每一个时刻都是甜蜜的,江湖路孤寂冷血,可他心里,始终怀揣着一份美好。
然而,此时此刻,那一声“阿娇”把一切都打得粉碎!他喜欢的人喜欢上了一个女子,所以,他以为安然会喜欢他,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安然跟他那么亲近,只因为,他们是兄弟,是发小!
看安然跟那女子的互动,和他们互看的眼神,他们显然是彼此喜欢的!还有什么情形比这一点认知更让纪蕴觉得心伤心碎的?
安然不是没有长醒,只是在安然长醒的时候,他不在他身边,让那个女子抢了先!
纪蕴好后悔,他觉得他不该听从方阁老的安排,跑出去游学历练。方阁老叫他一边游学,一边历练,一边提高学识,增广见闻,如果他想入仕,就可以为将来的科举作准备,一边试探着闯荡江湖,为将来进入江湖打下基础。
方阁老太高瞻远瞩了,他信了方阁老的邪,错失了他人生中最美最真最纯最初的感情!
一瞬间,纪蕴只觉得自己像一条被扔在岸边的咸鱼,河水那么近,可是那河里的水都喂给了另一条鱼。
纪蕴内心再是天雷震震,惊涛滚滚,可他到底已经在江湖上混了四年,腥风血雨都见过,这点小场面还撑得住。
他努力保持微笑和优雅的风度,听见安然先给他介绍了那个中年男人,随后又介绍那个美艳的混血少女为“林姑娘”。
他觉得安然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天际传过来,像妙不可言的仙乐,又像是刀子捅进赤肉的声音。
纪蕴记不清他怎么在寄园有说有笑地跟这些人吃了一顿午饭,大家酒足饭饱,又神聊了许久,安然方才跟他返回安府。
纪蕴便在安府门口跟安然告辞,径自回了方府外庭自己的出玉轩。
纪蕴摸出衣袋里要送给安然的礼物匣子,打开来,那是一对剑穗,一红一白,是他为那对鸳鸯剑配的剑穗,是他亲手编织的丝绦缨络。
别的剑穗打的都是正气浩然结,他编的剑穗打的是鸳鸯蝴蝶结,中间配了块小小的鸡血玉,各自半圆,合在一起,就圆满了。
如今,这礼物,怕是送不出去了。
第91章 坦诚剖白
第91章:坦诚剖白
作者:天际驱驰
青陌儿进来跟纪蕴说事, 见纪蕴呆呆愣愣的不大理人,把握在手里的剑穗子递过去,吩咐道:“拿下去烧了。”
纪蕴并不会打缨络, 编丝绦, 他在游学历练的空隙练了好长一段时间, 练坏了许多丝绦, 才能编结出这么漂亮的穗子。
青陌儿好奇,便问纪蕴为什么要练习自己编穗子, 有需要时随便买一个不就好了嘛。
青陌儿还记得,当时纪蕴笑着说,这是要送给他喜欢之人的,一定要自己亲手编的,才能表达自己的情意。那时, 纪蕴的脸色非常柔和,涌动着温情脉脉的光泽。
青陌儿跟着纪蕴一起长大, 又一起闯荡江湖,几乎形影不离,纪蕴的什么事他不知道?平日也没见纪蕴对哪个姑娘有意思,便多嘴问是哪个江湖侠女。能用上剑穗子的, 当然应该是江湖侠女。
纪蕴笑而不言。
因此, 青陌儿一听就觉得不对了,去接那剑穗子,纪蕴却又捏着不肯松手。
青陌儿的手跟纪蕴的手一碰触,发现纪蕴的手冷浸浸的, 更觉得不对了, 再一摸,发现纪蕴身上汗津津的, 几层衣服都湿掉了。
他一惊,怕纪蕴中了江湖人的暗算,一把纪蕴的脉,探知纪蕴的内息正常,才略略放了心。赶紧给纪蕴换了衣服,喂了几口温水,扶他躺下。
那天夜里,纪蕴便发起烧来,昏昏沉沉的。青陌儿看着纪蕴,见他似乎想说什么话,却又使劲忍住了。
像纪蕴这种自幼习武,又练了内功的人,身体特别强健,很少生病。青陌儿一看,觉得纪蕴病得蹊跷,也病得严重,连夜去请了大夫。
纪蕴这一病,病势凶险,一度失去了意识。
把方府众人吓得不轻,每天都来看望问候,方阁老甚至动用关系,请了宫里的太医来诊治,然而,几乎所有大夫的诊断结论都差不多,就是痰迷心窍,只要把那口痰吐出来或顺下去就好了。
可是,大夫们用了药,灌了几大碗下去,一点没有动静。
安府那边,听到纪蕴忽然病危的消息,也赶紧过来看望,安凌墨跟大公子和纪蕴感情淡,探望了一下就离开了。
方太太拉着纪蕴的手,难过得直落泪。安浅秋也哭着,不住地叫“蕴哥哥,蕴哥哥……”
安然有点疑心,是不是自己给纪蕴的刺激太大了?心头抱愧。
可是他又觉得,一个男人,不应该这么经不住打击啊,纪蕴那么优秀的人,开朗,善良,正直,朝气蓬勃,是方府长辈们的希望,是方府孙辈中的标杆人物,怎么能被情情爱爱所击倒?
安然跟着方太太安浅秋回去后,又悄悄返回来,支开青陌儿,坐在纪蕴床上,轻声道:“阿蕴……阿蕴,我知道你听得见,可你不要醒来,听我说便是。那天,引你去见林姑娘,我是故意的,对不起,让你毫无防备的伤心了。那年,你送我两把小剑,又留了那样的话,我就知道你的意思了……阿蕴,承你青眼,是我之幸,可我不喜欢男人,这是没法子的事,只能辜负你了。我不想跟你说破,不想坏了我们的兄弟情份,我跟你,是哥们,是最铁的哥们,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我可以为你两胁插刀,生死不计。只这件事,我没法回应你。”
安然拉起纪蕴的手,合在掌心轻轻摩挲,又道:“你一向比我优秀,比我坚强,快好起来,不要让亲人们担心。那年,你问我,你在我心里是不是特别的?阿蕴,我告诉你,你在我心里,一直一直都是最特别的,你是我的发小,是我的竹马,是引着我爬行的人,是扶着我走路的人,是带着我奔跑的人,你在我心里面的位置,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
说到这里,安然长长舒了口气,又说道:“阿蕴,你要是耍赖,就这么一辈子不起来了,我会愧疚一辈子的。快好起来,阿蕴。你要这么想,我就是只没出息的花蝴蝶,就喜欢拈花惹草唱歌跳舞,飞得再高,离地不过三五尺,阿蕴你文武全才,是能够展翅冲霄的大鹏鸟,终会遨翔九天,花蝴蝶跟大鹏鸟不可能比翼双飞,所以,阿蕴你看,其实是我配不上你。这么想,你是不是觉得心头好过些了?”
“阿蕴,你如果真对我好,就跟我做哥们,最铁最铁的哥们,一辈子的哥们。”安然说着,俯下身,轻轻抱了一下纪蕴,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阿蕴,不要离开我,不要让大家伤心,快好起来,求你了。”
安然走后,那晚上,纪蕴忽然翻身,呕出一口乌红的瘀血来,方府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请大夫,大夫切了脉,看了吐出来的血块,说是好了,只开了些药调理身体。
纪蕴接连卧床休息了好几天,方安两府的人大大松了口气,又纷纷前去看望。
安然跟着方太太一起去的,纪蕴躺在床上,有些虚弱,人倦倦地应答着方太太的关心,目光始终没有瞧向安然,倒跟安浅秋应付了几句,把那小妮子开心得眼泪花花的。
纪蕴的冠礼,在方府大堂里如期举行,参加的都是亲朋好友。方阁老作为纪蕴最尊敬的长者,给他三加冠之后,赐了字:“子籍”。纪蕴大病初愈,模样显得有些憔悴,在整个过程中神色肃穆冷冽。不过安然敏锐地觉得,纪蕴的情绪似乎有些颓废。
安然之所以有这种感觉,只因他身边还有一个情绪很颓的人,那个就是问凝。
问凝看着很正常,该做的事,做得一丝不拘,也仍旧跟大家有说有笑,但是,安然就是觉得问凝的情绪很颓,仿佛落入了人生的低谷。
以前安然觉得问凝跟自己很亲近,现在安然觉得问凝对自己散发出一股拒己千里的意味。
安然知道,问凝和纪蕴疏离自己,都是同一个原因,因此,他虽然感觉到他们的颓废,却不敢问他们,更不敢劝他们,想着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再重的伤,都会渐渐平复。
纪蕴加冠不久,便把出玉轩收拾一空,背了行囊,去向方阁老告辞,说自己要回荆州去了。
方阁老一听,就知道纪蕴最终选择了回归江湖,选择了为家族清算血海深仇。
方阁老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扶着纪蕴的手颤巍巍的,抖得纪蕴的心都在痛,方阁老哆嗦着嘴,说:“去吧……混不下去了……就回来……你那出玉轩会一直给你留着。”
桂太君和大太太,二太太三个女眷听了,也是悲不可抑,拿巾帕捂着脸流泪。
纪蕴到方府时,尚在襁褓,是她们齐心合力把他拉扯大,看着他读书习武,越来越出息,虽然没有名份,却有母子之情,她们还盼着纪蕴成家立业,不成想,分别猝然而至。
纪蕴跪在下面,向各位长辈们行了三叩大礼,向方阁老道:“孙儿会谨记太公的教诲,绝不违拗立下的毒誓,孙儿此去,山高路远,三年五载可能都不能回京,孙儿只要有机会,就会投书给驿站,报个平安,太公不必太过担心。如果……”
如果长期接不到他的平安家书,多半他就不在了,这是他的命运,也是他的选择。只是他没有把话说出来,怕老人伤心。
方阁老哪有不明白纪蕴的未尽之言,老泪纵横,颤巍巍地抬手,无力地挥了挥,道:“去吧……去吧……自己保重……”二十岁的弱冠少年,纪氏最后一点血脉,该回到他来的地方,去肩负起他的宿命。
纪蕴又叩了三个头,膝行着退到厅堂门口,方才站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方阁老看着纪蕴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终于拐个弯,看不到了。他已经七十有七了,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纪蕴。
可是,他不能留下纪蕴,他精心培养他,不是要把他养成个儿女情长之人,好男儿,就是要顶天立地。
纪蕴已经及冠了,就该承担起家族的责任,纪蕴是荆州纪氏最后的男儿,要重振纪氏,就必须去翻当年的血案,清洗当年的血债,哪怕身死命殒,也在所不辞。
纪蕴出了方府,就去了安府,纪蕴只去见了方太太,向方太太郑重地叩了三个头,心头默默感激她。
当年,他才三岁多,方阁老辞退了一直带养他的奶娘,他心头不舍,躲着哭泣。被恰好回府养胎的方太太看见,备加疼爱。
是方太太满足了他对慈母的渴望,他虽然嘴里喊小姑姑,心头却把方太太当母亲一般敬重依恋。也因为方太太,安然小时那般顽皮,他还是把安然当兄弟般疼爱,百般维护,长陪身畔。
方太太并不清楚纪蕴的身世,当纪蕴只是普通的远行,笑道:“答应小姑姑,要平安回来。”
纪蕴点点头:“嗯!”
方太太又问:“你不去跟然然告个别?”
“不用了,小姑姑转告他一句,我弄丢了给他的礼物,下次见面补给他。”
方太太笑道:“你这孩子!心意到了就好,咱们哪里是看重礼物的人家,快别说这话了。”
可是,有些心意到了,人家却死活不肯收。纪蕴没再说话,带着青陌儿便出了洛城。
在十里长亭处,他站在矮岗上,回望洛城,那里是他生长的地方,他虽是个孤儿,却有幸福的童年,欢乐的少年,有爱他的亲人家人和朋友……还有,他深爱的人。
纪蕴把衣袋里的剑穗子拿出来,重新装进礼盒匣子,珍重地放进行囊里,最后遥望着洛城,道:“后会有期,愿我归来时,诸君均安好。”
安然是得到方太太传来的口信后,才知道纪蕴已经离开洛城,去了荆州。
他不禁想起纪蕴曾告诫他,不要跟荆州凌家的人产生任何关系,甚至当年纪蕴第一次见到荆州凌肆,会紧张得直抖。
如今,纪蕴及冠之后,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居然是荆州,安然总觉得纪蕴跟荆州是不是有什么瓜葛,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第92章 曲水流觞生辰宴
第92章:曲水流觞生辰宴
作者:天际驱驰
自从安然当着众人的面, 对林素娇喊了一声“阿娇”后,安然跟林素娇的关系便算是在寄园里过了明路。
后面林供奉带着闺女来窜门儿,大家便对林氏父女多了些亲近和尊敬, 不再事事小心的避讳着两人。甚至大家还会有意无意地创造机会, 让安然跟林素娇独处。
林素娇是个开朗大方的姑娘, 跟安然熟悉之后, 便对安然的舞蹈十分好奇,扭着安然要学舞, 尤其是传说中无人能仿跳的脚尖舞。
林素娇已经十五岁了,已经过了练舞的最佳年龄,不过她也只是练着玩玩,安然便手把手地教她,其中, 也把芭蕾舞的练功方法教了她。
然而,安然教是教了, 林素娇功力不到,就是穿着芭蕾舞鞋,脚尖也立不起来。
不过,两个人的心思都不在教与学上, 只是借着这个由头, 腻在一起罢了,因此,一个教个马马虎虎,一个也练得潦潦草草, 然而, 却其乐融融。
就在安然跟林素娇乐在其中时,梁小峰却显得忧心忡忡, 拉着安然避开人劝道:“小五,你还是赶紧跟林姑娘说清楚,只当是个误会,莫了误了林姑娘的年华。”
“什么意思?”
梁小峰分析道:“小五,你清醒点,你跟林姑娘没可能成的!先不说林供奉那官阶太低了,根本配不上你们安家……”
安然浑不在意的打断道:“夫子,这个没问题的!想当年,我母亲下嫁父亲的时候,我父亲刚中了进士,还没官职,尚在京中待选呢。”
梁小峰道:“官职是其次,关键是看做的什么官。安大人可是进士出身,迟早会被赐个官职的,并且只要有能力,有手段,有关系就能一路升迁,前途大好。况且,安家虽是寒门,却是书香世家。那林家是个什么出身?京郊的农人子弟,林供奉一个乐官,有什么前途可言?为了你偷考花榜,被赐乐官之事,你家里没少给你脸色看,没少跟你呕气,你觉得你家太公太君,你父亲母亲,还有你舅舅舅娘们,哪个长辈会支持你娶一个乐官之女为妻?小五,别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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