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安然秉承着穿越前的三观,爱一个人,就要对她忠诚, 绝不能三心两意, 绝不能三妻四妾,因此,他有必要,把话跟问凝讲清楚, 不能让问凝对自己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安然叫了一声, 感觉拒绝的话太伤人了,便又叫了一声:“问凝……”
问凝垂头站了一会, 听安然叫了一声又一声,却一直没说其他的话,她仿佛下了决心似的,抬头直视着安然,说道:“爷什么话都不用说,我心头都清楚。那日,爷在老太君面前应承下来,是爷怜惜我,怕我也被放回庄子上干粗活,我心头只有感激,不会有非份之想。太太叫我去爷房里伺候,我会去。爷睡床,我打地铺,大家各不相扰。承爷开恩,让我识了字,我今儿就撂一句话,我问凝,绝不是那起没脸没皮的浪蹄子,终归要对得起我认得的那些字,和那些字里面的道理。”
说完,问凝朝安然福了福,自己掉头先走了,留下安然,怔怔地愣在当地,不知道心头是个什么滋味。
自那天之后,问凝果然把自己的被褥抱进了安然的房里,天天打地铺。
而且,现在打地铺,也跟以前随时关注安然动静的情形不同,问凝躺上去就自管自睡,除了说点正事,不跟安然扯闲篇,搞得安然想跟问凝聊聊天,就变成了自言自语。
问凝更不伺候安然喝水小解盖被子之类的事,哪怕安然把被子蹬下床,问凝也绝对不起来捡,由着安然光着身子睡到天亮。
不过,自从问凝搬进安然房里打地铺后,安然倒是没有再溢了,只是偶尔仍旧会梦见林素娇。
自从安然到林供奉家吃了便饭之后,林家父女就三天两头跑来寄园作客,寄园的人也慢慢跟他们熟络了起来,尤其是林素娇,很快就跟抚菡和一众小丫混熟了,她还帮她们做针线,缝衣服,绣花,偶尔还会下厨做菜给大家吃。
安然穿着经林素娇的手做出来的芭蕾舞鞋和内衣亵裤,嘴里吃着林素娇亲手做的菜肴,心头自是无比漾荡,无比满意,无比欢悦。
当然,舞鞋内衣亵裤这些,名义都是帮抚菡做的;吃食则是做给大家吃的,安然只是跟大家一起吃罢了。
安然投桃报李,便经常买点花儿朵儿的,说是送给丫头姑娘们,“顺带”也送给林姑娘。
问凝没给林素娇脸色看,只是她对林素娇表现得不远不近,不冷不热。
好在安然和林素娇也知道轻重,只私底下才叫“安哥哥”和“阿娇”,还少不得要拉拉扯扯黏黏糊糊一番,但当着别人的面,还是规规矩矩的叫“安大人”和“林姑娘”,最多趁大家不注意时,对个小眼神,来个眉目传情。
就在安然跟林素娇的感情在悄咪咪地急剧升温时,五月中旬,纪蕴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自从参加完桂太君七十生辰宴之后离开,到现在过去了三年,这三年,纪蕴一直不曾回来过洛城,只是偶尔从驿站悄个书信回来,报个平安。
这次回来,是因为五月下旬,是他的生辰,他要满二十岁了,当行冠礼,并由长辈赐字。
二十岁,在这个时代,就代表成人了。成人的意思,并不是单单表示长大了,而是说,他是一个可以代表家族的男丁了,他的荣耀和耻辱与家族息息相关,他也要承担起家族的责任,比如绵延后代,比如为死难的家人雪耻报仇,比如入仕为官,光宗耀祖……
纪蕴离家三年,难得回来,方府十分高兴,开了家宴,并叫安府过去团聚。方安两家为了安然跳舞的事,心头憋屈,很久没有这般团聚过了。
以前,桂太君心疼安然,往往叫安然坐在自己身边,这回,安然的位置被安排在安家大公子的下首。
因是家宴,男女混坐,方家就把安家几个孩子安排在一起,安然上首是大公子,下首是安浅秋。方家这么安排位子,也并没有委屈安然,这是他正常该坐的位置。
安然从桂太君身边的位置,坐回自己该坐的位置,心情不免有些失落,从坐位上的变化,他感觉得到他的地位在方家严重下滑。
安然知道,他不断地在那些为官作宰的人家进行歌舞演出,方安两府不断地受到同僚和士绅们的攻讦诘难,嘲讽谴责。
方府历经几辈人才塑造起来的百年声誉,清正门风,被安然不断的自甘堕落的行为毁废贻尽,沦为洛城士绅阶层的最大笑柄,方府便是再有爱心,也对安然爱不起来了。
这个世道就是这么奇怪,大家一方面如痴如醉地欣赏着安然的歌舞,心头还想再多看几曲,一方面又对养出安然的方府安府极尽攻讦嘲讽,鄙夷轻蔑之能事。
倒是纪蕴被安排着坐到了桂太君身边,桂太君拉着他,殷切地问长问短,十分关心。
纪蕴含笑,很是恭谨地一一作答,也很关心方阁老桂太君和家中诸位长辈的身体状态,一一询问,又说自己在外游学,寻了些对长辈们的身体有好处的良方,回头誊写给长辈们用。显然他这几年,人在外面游学,心头是装着家人的。
几年不见,纪蕴的身体明显长得更加壮实高挑,因为一直在外面游学,少不得经受了一些风餐露宿,日晒雨淋,使他的肤色看起来比一般读书郎要暗沉一些,有点接近蜜色。
纪蕴的样貌本来就长得俊朗,这几年,眉眼越发的长开了,额角开阔,剑眉凤目,鼻直唇薄,越来越有英姿飒爽之态,只眉宇间还留存着一股书卷气,英朗之中带着股儒雅,那种允文允武的气质,非常特别,也非常突出。
安然远远瞧着,也不由得在心头暗暗喝一声采:真是好样貌,好人才!不过,安然喝完采,心头就发愁了。
纪蕴对他有那种意思,他该怎么表达自己没有那种意思,同时还不伤到纪蕴的心呢?
有一次,他的目光无意中跟纪蕴对上了,纪蕴直直地看向他,安然也想坦荡对视,可他心里有鬼,还是不由得移开了目光。
方府的家宴吃得有点清清淡淡的,大家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
一年了,因为安然不断为那些达官贵人家演出歌舞,方安两府的声誉受到持续打击,每况愈下,大家都还没从声誉受损的打击中缓过劲来,在给晚辈的接风宴上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致来。
散席之后,纪蕴回到他的出玉轩,跟青陌儿一起收拾行囊,给各房各家分送礼物。经过几年的试探性江湖闯荡,“秀才哥”和“青氏双英”的名头在江湖上渐渐响亮起来。
江湖上真正称得上文武双全的人物,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身上有秀才功名的人,纪蕴是独一份。
再加上纪蕴为人耿直仗义,行事公平合理,眼界开阔高远,又急公好义,与之相交,多被纪蕴的风采和气度所吸引折服,更引得无数江湖女儿芳心暗许。
纪蕴只花了四年多的时间,就在江湖中,从寂寂无名之辈,崛起成为了最光芒万丈的后起之秀,“秀才哥”三个字,已经是江湖中响当当的一个名号了。
纪蕴其实是对自己闯出的名头一点不在乎,这次回洛城,一个,是回来行冠礼。另一个,最重要,那就是确定他的人生方向。
如果他选择了仕途,江湖中的薄名便不值一哂,如果他选择江湖,需要的就决不只是那么一点点虚幻的空名。
是江湖,还是仕途,纪蕴的选择,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安然的决定。
刚才在家宴上,纪蕴远远地看了安然几眼。对于安然这几年的所做所为,他虽在江湖,也有所耳闻。
当然,站在方安两家的角度,纪蕴同样觉得安然做得不对,损害了两府的清誉名声。从私人感情来说,他知道安然喜欢舞蹈,他愿意支持安然跳舞,不管在哪里跳。
三年不见,纪蕴觉得安然又长高了一些,身量倒不见更壮阔,只是身姿劲瘦挺拔,眉眼长得更加疏朗飒落,俨然有了几分成熟男子的模样了。
他是第一次看见安然穿着男装,觉得安然穿男装,除了有男子的潇洒气韵外,举手投足,别有一股风流蕴藉,婉约倜傥有风姿,格外与众不同。
那样的风姿,深深地入了纪蕴的眼,入了纪蕴的心。纪蕴只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的风姿能及安然之万一,纪蕴的心里,眼里,全都装满了安然,再没有旁人。
纪蕴对坐在安然下首,已经十四岁了,出落得端艳不可方物的安浅秋,仅仅只是拿眼一溜,就过去了。
纪蕴拿着准备送给安然的礼物,半斜在床上,心中忐忑,怔忡出神。他不知道过了三年,安然快十六岁了,有没有长醒事,会不会能够明白他的情意,他既希望又害怕从安然嘴里听到安然的决定。
纪蕴很清楚,他对安然的感情有悖人伦礼教,可是,他不想管那么多,他就想跟安然在一起。只要能在一起,怎么都好。纪蕴轻抚着礼盒匣子,见天色已晚,便决定明天再说。
三年的历练闯荡,让纪蕴成熟沉稳了许多,他已经不是那个沉不住气,深更半夜飞墙走壁跑去找安然说心事的毛头小伙子了。
第90章 送不出去的礼物
第90章:送不出去的礼物
作者:天际驱驰
次日纪蕴起来, 刚做了早上的晨练,就接到小厮们的禀报,说安府五哥儿, 约了纪蕴出去玩, 马车已经备下了, 巳初时刻出发。
纪蕴一看, 时间还早,他已经强忍了一夜想见到安然的冲动, 这会儿觉得这点时间,再忍不住了,便叫青陌儿赶紧跑去清如院通报一声,自己要过去跟安然共用早饭。
等纪蕴赶过去时,清如院里已经摆好了早饭, 安然迎上来,拉着纪蕴, 携手坐下,一边跟纪蕴客气,一边自己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早饭很是普通,纪蕴的心思也不在早饭了, 只瞧着安然“呼噜呼噜”吸溜八宝粥, 模样儿特别可爱,心头痒痒的。
安然见纪蕴一直看着自己,便问:“阿蕴,你在外面, 想我了吧?瞧你, 看着我都不转眼。”
这三年,安然偶尔也会想念纪蕴, 只是安然的生活太过充实饱满,没多少时间寻愁觅恨。
“嗯。”想的,非常想念,若不是纪蕴自制力强,早就要回洛城来看望安然了。
安然坐正了身体,一本正经道:“那你好生看着我,随你看多久,保证让你看个够,看个饱!”安然强忍着心头的尴尬劲儿,跟纪蕴脉脉对视。
倒是纪蕴没崩住,自己转开眼,笑道:“还跟个小猴儿似的顽皮,都快十六了,怎么不见稳重点?”
安然笑着,剥了个盐茶蛋递给纪蕴,然后又剥一个,放到自己碗里,继续低头吸粥。
纪蕴喝了一碗八宝粥,旁边有丫头赶紧接过空碗,另呈了一碗上来。纪蕴这才抬头打量了一下:“咦,你身边的丫头都换了?都放出去嫁人了?凡一和木尘那两小子呢?”
安然也不瞒着,便把方安两家把自己的丫头小厮打发去农庄干粗活,自己又托人把凡一等人从农庄上捞出来,还给落了奴籍,全都上成平民户籍的事说了,笑道:“他们啦,现在全都在我的‘外宅’里住得好好的,别提多自在了!”
纪蕴一听“外宅”两个字,心就一沉,猛地转头瞪向安然。
问凝在一边赶紧纠正:“不是‘外宅’!哪有外宅?就是我们爷在外面租的个房子,用来安顿容先生和凡一抚菡他们几个。”安然连亲都没结,就传出有‘外宅’了,这话可不好听!
安然一个穿越人士,哪会不懂外宅的含义?他就故意这么说的,提前给纪蕴打个预防针。听问凝解释,安然朝纪蕴“呵”地一笑,附到纪蕴耳边,低声道:“我真有外宅,你信不信?”
纪蕴推开安然:“吃饭,多大了,还没个正经。”
吃完了早饭,安然又换了一身衣服,纪蕴厚着脸皮,一直跟在安然身边,总想瞅个没人的空子,把礼物送给安然,再说两句体己话。
无奈问凝始终守在安然身边,跑前跑后,就是寸步不离,让纪蕴找不着机会,暗中气得牙痒痒的,觉得问凝这婢子太可恶了!
纪蕴已经听到了关于桂太君把问凝明放到安然身边的事情,他其实不在意安然身边有没有通房,男人总要传宗接代,他不介意安然跟女人逢场作戏,只要心在他这里就好了。可是,像问凝这样,把主子守得紧紧的,那就很可恼可恨了。
直到安然收拾好了,大家一路走到二门上车,纪蕴也没有机会把礼物送出手。他见安然钻进油壁车里,便毫不犹豫地弃了马,也跟着钻进车里,然后把车帘子拉上,心说,这可好了,总算把问凝那没眼色的小通房丢开了。
纪蕴还没喘过一口气来,就见车帘子一掀,问凝钻了进来,就在安然身边外侧坐了下来。
纪蕴:“……”
纪蕴气得无语了,问凝和安然各怀心思,也都不想说话,车厢里的气氛既静寂又尴尬。
然而,安然并没有把纪蕴拉出去玩,而是拉去了寄园。
安然昨晚就知会了梁小峰,因此梁小峰一大早就到寄园了。大家分别三年,重新相逢,自然欣喜,拉着纪蕴互叙离情,问他这几年游学历练的情况。
梁小峰也跟纪蕴差不多,从十六岁就在外游历,中间回过几次洛城,直到二十一岁回来成亲,才算安定了下来。
因此,他跟纪蕴特别有共同语言,共同话题,两个人说起各地的风土人情,名宿耆老,高僧大德,名胜古迹,珍羞美味等等,都如数家珍,十分畅快。
不知不觉,便到了巳末午初,大家正说着话,就听得有人敲了几下门,门外的人,不等里面的人应声,就一下把门推开了,林供奉带着林素娇熟门熟路地走了进来,笑道:“刚我在来的路上,闻着烤肉的香味,就进去买了几大块,来来来,大家都尝尝,正宗西域烤羊肉!巧姑娘,去拿几个大盘子来……还有小刀子……唔,这位……是?”他兴兴头头地一路走进外进厅堂,才看见厅堂里有外人,不由得便停了脚步。
林素娇见有外男,脸一红,赶紧躲到林供奉身后,轻声道:“你们慢聊,我去后面找菡姐姐说话。”说着,举起衣袖遮掩着脸,就准备从外进厅堂旁边穿到后进去。
寄园统共就两进,外进住男的兼待客之用,后进住女的兼作厨房洗房得杂用。
安然叫道:“慢着!”坐起身,走到林素娇身边,说道:“阿娇,那位公子不是外人,是我方家表哥,你们来得正好,我正要给你们引见引见。”说着,先朝林供奉做了个请进厅堂的手势,然后伸手想去牵林素娇的手,被林素娇摔开了。安然并不强求,便也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林素娇只得紧跟在林供奉身后,进了厅堂。
其时,厅堂里,男男女女不少,除了正在后进做饭的小丫头碟儿,差不多都聚在厅堂里说话,因为大家都跟纪蕴是旧识,便不用避讳。不过,此刻大家都震惊得呆滞了。
安然居然喊林姑娘叫“阿娇”!
后面安然想去摸人家的手,被人家摔开了,但林姑娘显然并不着恼,只是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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