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自己做了极大的错事般,他语气真挚,神色中甚至带着一丝祈求,望着眼前这个占据他心的女孩。
连草微微一愣,忙别过脸去,他的目光太过沉痛炙热,她有些承受不住。
她不明白,他到底为何总这样看着她?明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是那样的冷漠,如今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在她别过头去的时候,忽然听见四周传来阵阵惊呼,就连姑姑连偀都出了声。
连草抬头,疑惑地向赵从看去,顷刻间便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赵从,大恭的七殿下赵从。
面对着她,跪了下来。
连草的脑袋当即嗡地一声,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众人:男儿膝下有黄金。
赵从:屁!为了媳妇,黄金算个屁!
第19章 委屈
连草血液倒流,唇色一下变得发白,她呆愣片刻,便砰的一声跪下。
因动作急切,她的额头撞上了前头的桌沿,疼痛立刻蔓延全身。
她紧咬牙关,忍住不出声,整个人匍匐在地。
她此刻真的想拉着赵从的领子大喊:我原谅你!原谅你!
只求他不要再做出如此吓人的举动了。
前几日扇自己的巴掌,今日给自己下跪,早知他如此疯魔,她便早早的原谅他,也不会发生如今的情形。
他这一跪,叫陛下和朝臣们怎么看待他,又怎么看待自己?
她盯着近在咫尺的地毯上的牡丹花纹,闭了闭眼睛,暗自祈求不要牵连姑姑才好。
那边赵深已经微微变了脸色。
他皱心蹙成了一个‘川’字,目光沉沉,手指轻轻敲打着座椅,看着赵从,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从面色沉静,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再次俯身行礼。
赵从低着头,那些属于前世的记忆纷至沓来。
她望着自己流泪的眼眸、她声嘶力竭的呐喊、她越来越呆滞枯瘦的容颜......,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他喉咙发紧,闭上了眼睛。
在旁人的眼里,他与连草像是婚礼上在行跪拜礼的小夫妻,彼此虔诚而庄重,叫人不忍破坏这一幕。
可偏偏就有人要打破这片刻的宁静。
“七弟,你是皇子!”一直在一旁看着的赵哲语气急切,暗中提醒着众人赵从行为的不妥。
他轻甩了一下衣袖,别过脸去,似乎对赵从这样丢弃皇室尊严的行为万分痛心。
众人从方才起,就一直被惊到,如今已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
就算为了追姑娘,七殿下也大可不必如此吧,他毕竟是位皇子,如何能去跪一个身份不如他的丫头?也太丢皇家的脸了,他们简直不敢想象皇帝如今的表情。
有人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瞧坐在上头的赵深的脸色,却见他淡淡地瞧着赵从,眼光中带着一丝审视,虽不高兴,但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震怒。
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在场的人一时竟看不明白了。
过了许久,赵从才起身,他眼睛刻意掠过匍匐在地的连草,直接将目光放在了离她十分近的连偀身上。
“贵妃娘娘,您一向对儿臣多有照拂,还请您替我在二姑娘面前说些好话,叫她别再生气了,儿臣感激不尽。”
原来七殿下拜的不是连二姑娘,而是贵妃?
满殿一时又喧哗起来。
连草听到赵从这话,提着的一颗心徒然放下,她身子一放松,便跪坐在了地上,发带上的珠子不住晃动。
原来是自己会错意了,她吐了口气,心道:幸好他还没有疯得彻底。
贵妃连偀从方才起便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赵从与连草的过节,她此刻已经不想过问,她在意的是,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言名自己对他多有照拂。
他言语太过自然,好似以往她真的对他多加关照似的。
多有照拂,这话真是大有深意。
他这一张口,根本就是将她这个贵妃与他拉到了同一个阵营里,往后旁人见着七皇子,便能想到他与贵妃的‘交情’,久而久之,他们在旁人眼中,便是一党。
可她又无法反驳,毕竟这些日子,他确实一直住在云溪宫里,他说的多有照拂,也算是有根有据。
小小年纪,心思便如此深沉,往后恐怕是个麻烦。
连偀不禁捏紧了帕子,心中烦躁不已。
可再如何不满,她面上仍是带笑,大大方方地拉起地上的连草,看了皇帝一眼,朝赵从道:
“七殿下说的什么话,小孩子家家的闹脾气,哪里就值得你行如此大礼?”
她低头摸了摸连草的脸,顺了顺她头上凌乱的发带,笑道:
“本宫这个侄女最是胆小心善的,哪里就能记仇了?至于原谅什么的,那就更无从说起,早前的事儿恐怕她早记不得了,倒是殿下,可不要再伤害自己的身体了,您这样,才是会真的吓着她。”
说完,便搂着连草轻轻笑起来。
连草慢慢抬头,眼睛里还留有后怕,她顺着连偀的话头,行礼道:“殿下,姑姑说的是,臣女早不记得了。”
她总有种感觉,若她不这么说,赵从恐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她这话一出口,赵从眼中便闪过一丝笑意,他看着连草的眼睛,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到了这时,他才站起身来,看向一直观察着自己的皇帝。
赵深目光悠悠,片刻,停下自己敲动的食指,仰头大笑。
他这个儿子,可真是,好得很哪。
他停下笑,目光掠过面色不虞的赵哲,嘴角弯了弯,随后指着赵从道:
“如今你算是得偿所愿,往后可不许再吓着人家小姑娘了。”
赵从恭敬道:“是。”
宽大的袖摆遮去了他眼中的一切神色,赵深只能瞧见他微微露出的额头和发髻。
赵深眯了眯眼睛,斜着身子,继续欣赏起了歌舞。
*
原以为这段插曲算是过了,可席间不住有人借着跟与贵妃敬酒的名义,来窥探连草,末了,还带着一脸高深莫测的神色离开。
连草原先还低头装傻,到了最后实在是忍受不了那些人的目光,便找个借口,溜了出来。
等她来到一个假山后的池塘边坐下,望着碧绿的水面,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出来了。
今日来宴会的人除了皇亲国戚,还有许多大臣的官眷,那些人不时的往贵妃身边凑,弄得她也不得安宁。
先是被赵从给惊吓到,后又被众官眷的询问给累着,这半日的宴会下来,险些没丢掉她半条命去。
连草叹了口气,抬脚便踢了下脚下的石子。
“哎呦!”
假山后不知是谁被石子给打中,突然叫了声。
连草忙站起身来,理了理裙摆,沉声道:“谁?”
此处离宴席不远,但足够隐蔽,一般不会有人到这儿来,她还是追兔子时,偶然才发现的这个地方。
她不知来人是谁,便有些警惕。
只见假山后一个紫色锦袍,腰别长笛的清秀少年,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口中还不住发出长长的嘶气声。
连草看着他有些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少年一边揉着腿一边道:“哪个不长眼的——”
他一抬头,却愣住了,眼中顷刻间盛满了惊喜,张口便道:“是你?!”
连草神色有些莫名,他认识自己?
仔细一想,便有些明了,方才在殿中,那么些人看着,就算不认识也认识了。
她知自己不小心打到了他,便有心行礼道歉:“这位公子——”
刚开口,便被少年打断,他直起腰,走近两步,道:“什么公子?我是齐盛啊!”
齐盛?
连草抬头,猛然记起,他就是前几日在大街上堵住她路,然后被赵从教训的那个公子哥。
见她想起来了,齐盛便道:“当日多亏姑娘,否则我这条小命恐怕就丢了。”
那日,他回去后派人打探,才知街上遇见的那两人原来是七殿下和韩国公之女。
他那老爹知道那日的事儿,险些气了个仰倒,差点禁止他今日进宫赴宴,他说破了嘴皮子,才让自家老娘带着他进来。
没想到,在宴上却看了一出好戏。
他笑着打量了连草一眼,只见她面容白皙,眉如远山,眼似秋水,因未张开,脸上还带着婴儿肥。
她站在池塘边,整个人如一株含苞欲放的荷花,叫人忍不住想采摘。
齐盛啧啧道:“难怪七殿下那个怪人这么喜欢你。”
他这句话可将连草吓着了,她环顾四周,赶忙看有没有人,随后低声道:“你胡说些什么!”
齐盛此时腿上的疼痛,已经完全消散,他走到池边的假山石上随意坐下,转动着手中的笛子,道:
“胡说?那日因为我挡了你的路,他便那般生气,直接将我用鞭子从路中央甩了出去,今日在殿上,他的那双眼睛像是长在你身上似的,这还不叫喜欢?”
他瞧着自家妹妹对白和朗都没这样,顶多是见面时说些情话,诉下衷情罢了。
哪像七皇子那般,又是撞人又是自打巴掌的,瞧着就不是常人能做出的事儿。
若不是真的喜爱眼前的姑娘,那他只能说,他是个比自己还怪的疯子了。
连草就知会如此,赵从这一系列的行为下来,旁人恐怕下意识的就会将他们看成是一对。
她眼框红了红,咬着嘴唇,转身就要走。
“哎——,我话还没讲完呢!”
连草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停下脚步赌气道:“我跟他没关系!”
讨厌,太讨厌了,怎么人人都要将她和赵从看成一对?
他满身都是心眼子,成日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她才不喜欢他!
齐盛却不再说话。
半晌,连草身后传来几声人踩在砂石上的声响,那声音越来越近,很快便到自己身边。
连草猛地转身,想要叫他住口,她不想再听他说起那人了。
然而,却碰到了一幅坚硬的胸膛。
鼻尖先是传来一股似有若无的清香,随后华丽的金丝蓝色锦袍映入眼帘。
连草睁大眼睛,脚下一滑,险些站不住。
这个人真如鬼魅一般,阴魂不散。
赵从伸出一双修长的手牢牢的扶住连草的身子,随后,嘴唇抿起,脱下自己披风抖开,披在她身上。
连草见着他,心中的委屈再也抵挡不住,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伸手就要扯下身上的披风。
赵从牢牢捏着她的肩膀,沉声道:“连草,别闹。”
连草挣脱不开,瞪着他,低头狠狠咬上他的手臂。
赵从眉心微微皱起,一只手搂着她,侧首,冷声道:“齐公子,可否先避开?”
齐盛摇头叹息,自己怕是不能在这里看好戏了,便站起来拍拍屁股,一溜烟走人了。
连草嘴上下了狠劲,咬地极重,像是要把自己这些日子的痛苦一并还给赵从。
赵从摸了摸她的脸,心疼道:“好姑娘,你要咬我,往后有的是时间,咱们先回云溪宫,换身衣服再来。”
连草松开嘴巴,推开他,打算转身就走,却突然瞧见自己方才坐过的山石上有几丝血迹。
她神色一愣,伸手向身后探去,只见自己满手的血,在日光的照射下,格外清晰。
她脸色涨得通红,猛地用另一只手抓过披风捂住自己的脸,不想再见人。
她竟在此时来了□□。
第20章 身世
绚丽的云彩挂在天边,显出各色奇形怪状的形状,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下来。
连草抱膝蹲着,衣摆垂在地上,听着假山外偶尔响起的说话声,脸红如血。
她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女儿家在外来□□,本就心慌,如今还被人撞见,更是羞的没脸见人。
她闷声道:“你走,我自己回去。”
赵从闻言有些无奈,他蹲下道:“别闹脾气,我抱你。”
他已经在这里劝了好些时候,可连草却坚持不要他管。
“不,你去叫奶娘来。”她有些急躁,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闹了脾气。
赵从自然不会去叫,他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向假山中的人使了一个眼色。
一直呆在那里的李年立即走近,冲着连草恭敬道:“二姑娘,方才奴才已经差人去请了,没有瞧见钱夫人。”
连草微微抬头,鼻尖上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声音沙哑道:“那就叫姑姑派人送我。”
李年瞧了赵从一眼,清清嗓子,接着道:“贵妃娘娘如今正和陛下一起招待众臣,怕是......不得空。”
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除了让赵从送她回去,她别无它选。
李年心里直念‘阿弥陀佛’,他可是为了自家殿下才说谎的,佛祖可千万不要怪罪。
连草腰间发酸,身子也开始有些乏力。
她咬了咬有些发白的嘴唇,努力站起身来,抬脚就要绕过赵从主仆两人往外走。
这不行那不行,那她就自己走回去。
可她刚迈出两步,便觉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她不敢再动,一时间僵在了那里。
只听身后一声叹息,顷刻之间,她便被人抱起。
她抵着赵从的胸膛要下来,却被抱得更紧,他面上带着心疼与无奈,温声道:“你要打要骂都好,只是,别拿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
连草如今也使不上什么力气,她听见赵从的话,轻喘着气,垂下手臂,别过脸去,不看他。
这个人,总是这样讨厌。
她吸吸鼻子,将自己的脸完全窝进披风里。
赵从瞧她终于肯安静下来,心里松了口气,随后,收紧手臂,将她抱回云溪宫。
许是洗尘宴正进行的热闹,一路上除了几个宫人,竟没遇见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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