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做梦
到了宫里,连草立刻甩开赵从,跑着回云溪宫,将自己关进了屋里。
面对钱氏的关怀,她只微微笑笑,便脱掉鞋子上床,拉开被子,完完全全地将自己裹起来。
钱氏见她这样,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儿:“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大公子跟您说了什么?”
她可从未见过连草这样,就算前些时日摔着了,也只是撒娇掉几滴眼泪而已,似这般将头裹住,不愿见人的样子从未有过。
连草在被中摇头,闷声道:“奶娘,我想好好睡一觉。”
随后,便闭上了眼睛。
钱氏犹豫再三,还是出去了。
听到关门声响起,连草将紧握的掌心松开,翻了个身,脑中一片混乱。
她强迫自己背起最不喜欢的《道德经》,果然,不一会儿困意便袭来,沉沉睡去。
......
恍惚中,连草总觉得有人在注视着自己。
她抬眼去看,见是一个笑容满面的英俊男子站在桃树下,正低头拉着自己的手,同她讲话。
他声音温柔,看着她的眼神专注又认真,似乎眼前的女子是他最喜爱的珍宝。
连草低头瞧了瞧身上,见自己身量高挑,身子凹凸有致,显然是已经长大的模样。
她心里惊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而对面的男子,似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仍自顾自地说道:
“二姑娘,国公爷已经答应了咱们的亲事,你高不高兴?”
连草似乎控制不住自己,张口便道:“高兴。”
男人听了,喜上眉梢,搂着她靠在自己怀里,欢喜道:“咱们快些成亲,好不好?”
连草感觉到自己的心砰砰直跳,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好。”
她的手刚要搂上眼前人的腰,便被人抓住手腕,一把拽了过去。
还未反应过来,便见自己的‘未婚夫’被来人一剑穿心,血流了一地。
她大叫一声,想要跑过去,却被身边的人死死拽住。
她转头,瞧见那人身上的明黄锦袍,心头一颤,急忙抬头看过去,却见那人面色苍白阴郁,自带威严,正抿着唇,低头看着她,不发一语。
是赵从。
连草猛地一激灵,生生被吓醒。
“二丫头?”
连偀拿着帕子给连草擦汗,见她这幅模样,关心道:“可是让梦给魇着了?”
连草逆着灯光慢慢看清床边的人,开口唤道:“姑姑。”
连偀点头,眉间的牡丹花钿闪烁着迷人的光彩。
她握着有些汗湿的帕子,问道:“梦见什么了,竟给吓成这样?”
连草摇头:“我忘了。”
连偀一只手将帕子递给身边的绿蕊,另一只手,将连草身上的被子拉下来。
“本宫说呢,你这样睡,怎能不做噩梦,快些起来,将衣裳换了,洗漱一下再睡。”
连草低头,果然瞧见自己还穿着出去时的那套衣裳,头上的双环髻也没拆。
她听话起身,由着钱氏给自己收拾。
她正对着镜子看着钱氏给她拆头发,便见连偀走到自己身边,看了看,轻声道:“这头发梳得不好,二丫头的头皮都有些发红了。”
她这一说,钱氏才看见连草后脑两侧的头发梳得过紧,头皮被揪得发红。
她张了张嘴,自己的手艺何时退步的如此厉害?
她既心疼又愧疚,赶忙跪下请罪。
连草抬手便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扶起来,抬头对连偀道:“姑姑,不怪奶娘。”
说着,便将今日发生的事儿给她讲了。
连偀听后,神色一凛,道:“七殿下?”
连草点头:“是。”
连偀拖着长长的裙摆走到窗前向对面瞧去,却见那屋子里早已灭了灯,十分寂静。
连偀皱眉,面上有些不悦。
他到底想做什么?
忽然,她听到了一声猫叫,脑海里瞬间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她转身,向正坐在梳妆台前的连草看去。
只见她面如凝脂,眸光似水,眉眼如画,虽然年纪尚小,却已经开始散发诱人的美丽。
美人,谁会不喜欢,特别是对于情窦初开的少年来说,这样的美丽更加迷人,何况,她还有个不错的家世。
也难怪赵从这些日子成日的往这里凑,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她冷哼一声,面露不屑。
她虽不知陛下近日为何对他亲近起来,有意抬举他,但她知道,单凭他是宁嫔的儿子,陛下便永远不可能将皇位传给他。
哪怕他再钻营,也终究是一场空。
想到这里,她竟有些同情起赵从来。
“姑姑?”
连草见连偀一会儿冷笑一会儿摇头的,不禁面露疑惑。
连偀走过去,拿过钱氏手中的梳篦,给她梳起头来。
连草仿佛是上天精心捏造的宝物,就连头发丝都透漏着美丽。
她摸着她柔滑光亮的发丝,笑道:“二丫头喜欢和七殿下待在一起么?”
连草想起今日那人嘴角带血看着自己的模样,下意识地摇头:“不想。”
连偀的唇角忍不住弯起:“姑姑也不想,咱们将他赶走,好不好?”
“赶回长青院吗?”
她记得他从前,便住在那里。
连偀给她梳着头发,但笑不语。
赶回长青院,他说不定还要耍花招,既然赶了,便要将他赶到自己和二丫头都看不到的地方去。
只是看近日陛下对他的态度,要办成这事儿,恐怕还要花上一番功夫才行。
*
过了几日,连草早早的被钱氏从床上叫起,说是三皇子从甘肃办差回来了,贵妃娘娘要带她去参加他的洗尘宴。
连草看着镜中自己眼下的乌青,叹了口气。
都怪赵从,害得她这几日成宿的做噩梦,怎么都睡不好,幸好他这些日子都没来找自己,否则她的精神只会更差。
她闭着眼睛犯困,由着宫人给自己梳妆打扮。
宫人扶着她的脑袋,给她细细化上了时下流行的桃花妆,再梳上双丫髻,系上红色发带。
发带尾端坠着十几颗小小的宝石珠子,头一晃动,便叮当作响。
连草的脑袋不住晃悠,钱氏看着心疼,但还是将她叫醒:“姑娘,起身穿衣啦。”
连草努力睁开眼睛,微微打着哈欠站起身,伸开两只手臂。
钱氏拿出早前做好的宫装给她穿上,忙活了好些时候,才算收拾妥当。
“姑娘,好了。”
连草低头看了看,还算满意,便道:“走吧,姑姑该等急了。”
说着,便抬脚出门。
好巧不巧,赵从也刚从房里出来,两个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自那日从宫外回来,她便没再见过他,如今徒然一照面,她瞧着他脸上未完全褪去的红痕,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依着规矩行礼:“殿下。”
赵从见她盈盈下拜,眼中闪过几丝不明情绪。
“你这样,很好看。”他道。
像是飘落人间的花仙子,叫人忍不住想要呵护。
连草听他这样讲话,捏了捏袖中的手指,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好道:“快要到时辰了,还是快些吧。”
按照规矩,理应他先走,可如今他站在这里不动,她也不好抬脚,要是惹他不快,再做出什么事儿来,那便不好了。
赵从瞧她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看来自己前些日子真的将她吓住了。
他抬了抬手,想去安慰她,却见她一脸惊悚的模样,那只伸出去的手,瞬间顿住了。
他眸光闪动,静默片刻,最终还是将手收了回来。
他没再说话,转身往正殿去。
连草松了一口气,抬脚在后头慢吞吞的跟上。
他们在殿门口等了片刻,便见连偀在众人簇拥下出来。
只见她身穿一身华丽的绛紫色曳地长裙,头上簪一朵大红色的牡丹花,端的是富贵大方、仪态万千。
她瞧见赵从站在连草身边,目光闪了闪,随后面上带着笑意道:
“三殿下差事办得好,龙颜大悦,这不,才回来,陛下便要大摆宴席,给他接风洗尘,咱们也不好去晚了,否则陛下要不高兴的,七殿下,你说是不是?”
赵从笑了笑,恭敬道:“贵妃说得是。”
这话原是在给他上眼药,暗指三皇子比他受皇帝喜爱。
但赵从不悲不喜,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倒显得连偀这句话有些多余。
连偀讨了个没趣,只好道:“二丫头,你跟着本宫坐一辆车辇。”
连草用余光看了看赵从,见他依旧没什么反应,便小声道:“是,姑姑。”
说着,便上去扶着连偀离去,经过赵从身边时,不经意间瞥见他向自己望过来,轻挑了一下眉头。
连草连忙扭过脸去,跟着连偀上了车辇。
“二丫头,在瞧什么?”
连偀搂着她的肩膀道。
连草道:“姑姑,他不会真的要在后头走过去吧?”
那样欺负他欺负的也太明显了些。
连偀失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想什么呢?本宫还不至于蠢到如此地步,瞧,后头的那个车辇就是他的。”
连草回头,果然见一辆车辇缓缓驶过来,车上人的衣角随着摇晃不停地摆动。
她不知为何,竟松了一口气。
但是很快,她便又开始唾弃自己。
又对他心软了,他这样的人,就该受点教训才好,免得到处吓唬人。
她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第17章 宴会
三皇子赵哲昨日归来,皇帝特意招来众臣和诸位皇亲国戚,前来给他接风。
其实洗尘宴原本不必这么早去,按照以往的规矩,到了午后再过去也不迟。
但皇帝赵深有意抬举三皇子,特意命众人早早的过去欣赏歌舞,到了午后再开宴,这次宴会将会一直持续到夜里才会结束。
这种阵仗,只有皇帝十年前平顶匈奴作乱的时候,才出现过。
如今陛下特意给了三皇子如此殊荣,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这是在有意抬举他。
如此,便显得近日被陛下斥责的六皇子愈发的落寞。
至于七皇子赵从,往日一向入不了陛下的眼,就算近日稍得陛下青睐,跟风光回京的三皇子比,那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差得远。
一时间,众臣心中便开始打起小算盘。
陛下这是有意立三皇子为太子?
他们仔细琢磨着,觉得这种可能非常大。
六皇子身为先皇后所生嫡子,朝臣们多次请求立他为太子,陛下都没有理会。
近日又接连被训斥,听闻他还与陛下的妃子有私,若真是如此,如今陛下没有杀他,已经算是开恩。
七皇子乃宁嫔所生,陛下一向厌恶他母亲,当初她死后,甚至不许宫里人为她祭奠,只让人用普通棺木将她的尸首一装,随意丢在离自己陵寝最远的一个坑里。
陛下对宁嫔如此,就算如今一时对七皇子好些,也绝不会有立他为太子的想法。
那么,就只有三皇子了。
他身为长子,既有众多功绩在身,又得陛下喜爱,太子之位八成要落到他的手里。
一时间,众多官眷便立时奉承起三皇妃来,又是敬酒,又是说奉承话,直把她夸得笑成了一朵花。
三皇妃齐付瑶出身不高,跟当今的丞相齐宣也,也就是齐盛的父亲,是出了五服的远亲。
她从小便家境一般,也没读过什么书,因长相清丽,有幸得三皇子青睐,才得以一步登天,当了皇子妃。
如今对着众人的恭维,眼里是止不住的得意。
连草跟着贵妃进殿时,她正在和丞相夫人说话,两人声音高昂,即便殿里人声鼎沸,也遮盖不住。
“七殿下?我们殿下说了,他呀,还是个未长开的毛头小子,往日受委屈惯了,我这个做嫂子的是得关心照料一二的。”
这话听得连草直皱眉头。
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讽刺皇子,三皇妃也太不知收敛了些。
她回头,见赵从将将抬脚进殿,华丽的金丝蓝色锦袍将他的身量修饰的更加修长。
他面色一如既往的苍白,唇上的一点红仿佛是雪地里盛开的一朵梅花,让他整个人显出一种与他性格全然不相符的圣洁之态。
他面色平静,也不知是否听见了齐付瑶的暗讽,察觉到连草瞧自己,反而对她徐徐绽放出一个笑容来。
连草心头一震,慌忙扭过头去,发带上的珠子叮当作响。
这家伙,又在对她使美人计。
当真是奸诈狡猾之徒。
她轻咬嘴唇,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再乱看。
众人见贵妃进了殿,连忙住了口,起身行礼。
连偀拉着连草在座位上坐下,才抬手道:
“诸位请起。”
“是,谢贵妃娘娘。”众人起身落座。
连偀看了眼齐付瑶,笑道:“三皇妃多日不见,又漂亮了。”
齐付瑶也不起身,直接在座位上坐着回道:“多谢贵妃娘娘谬赞,我家殿下今日也是这般说的。”
说完,还忍不住娇羞地笑起来。
在座的大多是人精,看到齐付瑶连贵妃责怪她不去请安都听不出来,还在那里得意,便纷纷捂住嘴巴嗤笑。
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可惜了三皇子,竟娶了这么个蠢货。
连偀环顾四周,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便低头笑了下,拉着连草的手,淡淡道:“哦?三殿下可真是疼爱三皇妃。”
说罢,便移开视线,对着众人道:
“陛下还在与三殿下议事,稍后才来,咱们先乐咱们的,近日大宛国新进献了一批舞者,一会儿叫他们给咱们表演一下,诸位也看看,这西域的舞与咱们大恭的舞到底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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