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况他是一位帝王,清洗反对自己的势力,是每个新登基的皇帝必须要做的事情,否则皇位不稳。
众人齐声称是,有序地退出殿外。
而就在这时,赵从已经一把将连草横抱起来,大步往暖阁里走去。
“殿——陛下做什么?”
连草轻呼一声,连忙搂住赵从的脖子。
她这身冠服足有近二十斤重,他抱着难道不嫌沉?
赵从抱着她进入暖阁,将人放在塌上,笑道:“虽然如今身份变了,但咱们俩还和从前一样好,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夫君。”
他已经成了皇帝,却还是不想对她用‘朕’这个称呼,总觉得那样会显得疏远。
连草扶着头冠坐好,咬着嘴唇道:“真的?”
赵从抬手将她头顶的凤冠摘掉,放在一旁,然后搂着她道,“嗯,比珍珠还真。”
连草噗嗤一笑,身体终于松懈下来,抬手锤着自己的左肩撒娇,“夫君,我好累。”
说罢,便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赵从,瞧着甚是乖觉。
她这样投其所好,赵从自然是承受不住,连忙伸手去解她的衣裳。
这衣服样式繁琐,十分难解,赵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没有找到窍门。
“尚衣局的人也是,把衣服做得这么复杂做什么?”
他将脸上那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显得有些孩子气,惹得连草捂嘴偷笑。
“好了吗?”她故意逗他。
赵从摆弄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放弃,“我登基的衣服都没这样复杂。”
也不知是不是连草的错觉,她竟觉得赵从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
她笑倒在他身上,用手指请戳他的脸颊,“原来这世上还有我们陛下做不成的事情。”
赵从恼羞成怒,将她身子一转,仰首按在自己腿上。
“不许再笑!若你再如此——”
“你便如何?”
连草抬起双手,向上去搂他的脖颈。
两人四目相对,赵从垂着脑袋,看着与自己正在说笑的女人,眼中情绪不断变换。
他缓缓低头,呼吸之间温热的气息洒在连草的脸上。
“我便......要亲你。”
话音未落,赵从已经覆上连草的嘴唇。
连草搂紧他,慢慢回应,随后便无声地笑起来,她只觉自己整个人仿若泡在蜜罐里,甜得发腻。
......
最终,还是连草自己动手,在赵从炽热的目光中解开了衣服。
她拿起一件嫩黄色齐襦裙换上,刚刚系好带子,便见赵从凑过来给她捏肩。
“辛苦娘子了。”
嘴倒是一如既往的甜。
连草微红了脸,道:“这有什么辛苦的?倒是陛下,今日怎么这样得闲?政事都处理完了?”
话刚一出口,她左肩上的那双手便微微一顿。
连草奇怪地向后看去,却见赵从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只是很快便消失不见,好似是她的错觉一般。
赵从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今日你行册封礼,我自然是要陪着你一会儿。”
连草轻眨了一下眼睛,将心中的疑虑按下,慢慢笑起来。
***
国事繁重,赵从又是刚刚登基,自然有许多的事情等着他处理,不能整日陪着连草。
赵从的后宫又只有她一个人,并不需要她管理什么事务,闲暇的时间多了,她便难免觉得无聊,只好时常找人过来聊天。
这日,左若云奉命进宫,她嫁给连风已经一年有余,一直陪着他守在边关,近日因为先皇薨逝,才随连风回京。
她一进门,见着连草,似是有些惊讶:“娘娘,您的气色好似差了许多。”
听到这句话,连草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去照镜子。
果然,镜中的自己一脸萎靡不振,脸色稍显苍白,眼角下还有淡淡的乌青。
左若云捏着帕子,道:“要不要叫太医来瞧瞧?”
连草抬起手摸了一下脸颊,摇了摇头,发髻上的赤金凤凰步摇随着摇晃。
“不了,嫂子不知道,我这边传了太医,那边陛下就会马上知道,到时他肯定又会撇下一堆大臣过来陪我,如今朝上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处理,他天天忙得脚不沾地的,这些日子都没睡好,我怎能给他添麻烦。”
左若云叹了口气,仔细瞧了瞧连草的脸,道:“这么说,倒是陛下耽误你了。”
“嫂子别胡说......”她只是不想赵从太过辛苦而已。
左若云在椅子上坐下,继续劝她,“陛下挂念你,皇后更应当珍重自己的身子才是,若是他知晓你这样,只怕会更担心。”
可连草还是摇头。
她是怎么回事,她心里再明白不过。
这些日子,她总是无端做起一个噩梦,梦中她与一个男子成为夫妻,可是却整日地互相折磨,俨然一对怨偶。
那男子的音容相貌像极了赵从,然而气质却与他有着很大差别。
他不爱笑,也不爱说话,整日里冷着个脸,瞧着自己的时候,常常叫她感到害怕。
在梦里,她原先要嫁的好似不是他,是他硬抢过去的,她自然对这个人没有好脸色。
不是冷漠以待,便是虚以为蛇,还常常爱拿原先的未婚夫刺激他,惹得他发怒,那时,她才觉得痛快,仿佛出了一口恶气。
他不许自己与家人见面,她便跟他发了好大的脾气。
他常常被她惹得生气,可是却从来没有对她发过火。
后来,那人的头发不知为何开始变白,身子也不如以前好,还会时常会看着她发呆。
那样子,竟叫连草觉得,这个人有些可怜。
可是很快,她心底这份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好感便被他尽数抹去。
他将连风打入了大牢,没过多久,连安和也跟着进去了。
她问为什么,却没有一个人告诉她。
他们有了孩子,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只觉得厌恶,这是他的孩子,她不喜欢。
男人的头发更白了。
孩子生下一年后,他终于下令杀了她的父兄。
菜市口的刑场上,血流了满地,全是刺目的红。
那些人说,他们是咎由自取。
她问什么咎由自取,那人却下令任何人不许跟她说话。
她彻底心灰意冷,身子迅速地败下去。
他哭得很伤心,她却觉得可笑,开始全然冷漠无视这个人。
很快,她便死了,那人吐了血,也倒了下去。
......
这个梦是那样的真实,如同连草自己曾经亲身经历过一般。
她觉得心悸,连着几晚未曾睡好,一直盯着身边的男人发呆。
每当这时候,赵从便会将她搂在怀里哄她,连草只能紧紧抱着男人,将脑袋埋在他的肩窝里。
她不敢将梦讲给他听。
她害怕,害怕那不是梦,而是真的,到时她该怎么办?
连草回过神来,拉着还在一脸关心自己的左若云,道:“没事的,不过是没睡好而已,过几日便好了。”
左若云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又与她说了好些话,嘱咐她注意身体,到了傍晚才出宫。
***
快入冬了,天气一天天的冷了起来。
入夜时分,连草早早躺在床上等着赵从回来。
她今日好似特别困,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赵从处理完事情回来,见床上的人将被子斜斜的搭在腰上,一只脚露在外头,睡得正香,不自觉笑了一下。
今日她倒是睡得早。
为了不吵醒她,他在偏殿梳洗过后才回暖阁。
静谧的夜色里,赵从吹灭烛火上床,照常将连草抱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殿外头,李年在廊下裹了一床被子守夜。
他因为犯困,正不住点头,突然间鼻尖一凉,却是一片鹅毛大的雪花落了下来。
他一下子便醒了,连忙抬头去瞧,只见漫天的雪花映着月光在空中不断旋转,然后洋洋洒洒地落下来。
竟是下雪了!
今年的雪怎来的这样早?
李年站起身,下意识地去拿身边的宫灯,却见里头的烛火早已经熄灭......
与此同时,暖阁中的赵从猛地睁眼。
他的脖颈下,是一把冰冷锋利的匕首。
赵从抬手便要扭断那人的手腕,却听见从床角冷冷地传来一声:“别动。”
这么熟悉的声音......
赵从的瞳孔骤然一缩,手停在半空中顿住。
是她!
第50章 伤害
映着微弱的月色, 眼前人的皮肤显得比往日要苍白许多,几缕漆黑的发丝垂下,微微扎脸, 因为睡了一觉,她的衣领有些凌乱,露出里头白皙的肌肤。
若是在往常, 赵从定会抬手去将她的衣衫拉上去,然后笑话她,“怎么这样不注意, 若冻着了可怎么好?”
可是如今,他却犹如被人定住了一般, 一动不能动。
他的妻子, 手拿匕首, 眼神里再没了对他的依恋爱意,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冷漠和仇恨, 就像前世一样。
赵从心中突然升起无限的恐惧,快要不能呼吸。
良久, 他终于滚了滚喉咙,哑声唤她:“心肝。”
他这充满爱意的两个字,并没有让连草如往常一般脸红害羞, 反而使她皱起了眉头,好似有些厌恶的样子。
她手上一使劲,匕首嵌进赵从的皮肉, 划出一道血丝。
“闭嘴。”声音冷漠至极。
赵从的眉心一跳,一颗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这熟悉的语气,多少次午夜梦回在他耳边出现过,令他心惊胆战。
上天果真如此无情?只肯给他短短几年的快乐, 如今就要将它收回去。
赵从掀起眼眸,丝毫不在意自己随时可能毙命,继续开口:“娘子,别闹了,快些休息,否则身子会受不住。”
就让他自欺欺人吧,无论她是不是也重生了,只要她在他身边便好。
连草愣了一下,有瞬间的迷茫,可是下一刻,她想起这个男人对她所做的一切,眼中瞬间又升腾起无边的怒意,手腕一转,便向他的左胸刺去。
赵从不慌不躲,任她动作。
很快,他便闷哼一声,一股彻骨的刺痛遍布身躯。
她真的刺了下来,毫无犹豫。
可是或许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又或许是没想到赵从连躲都没躲,连草一直冷漠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
赵从不愿看到她这个样子,便想抬起手去安慰她,告诉她别怕,可是却怕自己手上的血吓着她。
“你怎么不躲?”连草终于开口。
赵从胸口的血止都止不住,不断地往外涌,将身下的被褥都要浸湿。
他面上已经没了血色,费力扯了一下嘴角,“因为,是你啊。”
如果你真的杀了我,反而是我的造化。
连草像是没有想到赵从会这样回她,神色开始变得复杂。
不,赵从不该是这样的。
他冷酷无情、心狠手辣,能毫不犹豫地杀掉为自己立功的功臣,对人满是虚情假意,从不会对任何人付出信任和真心。
他应该反手就把自己杀了的,可是他不但没有,反而生生挨了自己那一下。
难道是为了有更好的理由杀了自己?
也是,父亲和大哥哥都被他给处死了,连偀也已经被饿死在宫里,连家只剩下她一个,还有什么理由留着?
连草冷哼一声,一下子便将匕首甩出去,跨过赵从的身子赤脚下床。
她要回家,她不要在这冷冰冰的宫里待着。
然而她刚走了两步,便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抱住,“你要去哪儿?!”
声音听着甚是紧张。
“与你无关!”连草使劲,却如何也挣脱不开,只得一口咬上他的手臂,咬出血来。
赵从忍着剧痛抱住她,眼睛充血,“我知道你现在恨我,可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皇后,这辈子是,上辈子也是!你想甩开我,永远别想!”
赵从一声不吭,只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深怕一放手,她便跑了出去,自己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连草大喊,“我不是!我原本要嫁给朗哥哥的,是你拆散了我们!你还杀了爹爹和大哥哥,你这个禽兽!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她此刻的心被恨意全然占据,身上用力,想要挣脱身后的男人。
他们的动静不小,李年从方才起便在外头不住拍门,“陛下,娘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好似听见皇后在说什么杀人,再结合里头的动静,李年心头不禁一跳。
陛下和皇后娘娘一向恩爱有加,两人从未红过脸,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想必是出了大事了。
他在外头急得团团转,最后一咬牙,抬手推开了殿门。
暖阁里不住传来连草的叫骂声,直把李年听得心惊肉跳。
怎么了这是?皇后一向待人和气,从未与人红脸过,怎么今日生了这样大的气,还是对陛下?
他颤颤巍巍地掀开暖阁的帘子,却在下一刻,被一个珐琅花瓶砸到。
“滚!”
李年吓了一跳,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退了出去。
他一跺脚,慌慌张张地跑出去叫人,“来人!去请太医!要快!”
天爷!陛下竟然遇刺了!
屋里只有陛下和皇后在,那陛下身上的伤便是——
他连忙打住,不敢再想下去。
正来回踱步间,忽听里头传来赵从的声音,听着甚是急切,“来人!”
李年不敢怠慢,又慌忙推开门进去。
只见赵从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晕过去的连草,正不住地喊她。
而刺目的鲜血从床上一直流到赵从坐下的地方,如一朵朵梅花,鲜红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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