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用以退热的温水端了一盆又一盆,忙乱成一片。太医们一时间束手无措。
双喜不停地问太医情况,太医正擦了擦额头的大汗,哆嗦地说了句:“公主……怕是保不住了……”
厢房外的一干人等,吓得顿时跪了黑压压一大片……
双喜急忙派人往宫里送了信……
***
这厢的墨瑆刚换好衣裳,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展云在外头禀报道:
“主子,颐宁公主病情殆危……”
听闻颜妤病危,墨瑆神色一变。
不都说祸害遗千年么?不过是泡了一会泉水,怎就病得这般重了?
方才起劲儿撩拨他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
墨瑆赶到东厢房,见到双喜,便问:
“公主如何了?”
颜妤陡然病情加重,双喜正在焦头烂额之际,正想发飙骂人,见到是墨瑆,才把火气压了过去,弯身行了行礼。
“启禀侯爷,公主仍旧高热不退!太医也暂时查不出病因!”
高热不退?查不出病因?
他倒要看看,怎么个查不出病因!
墨瑆抬脚想进入厢房查探,秀莺急忙拦住了,“侯爷,公主病中,不宜见外男。”
闻言,他深邃的眼眸,寒光闪过,疾色看向秀莺。
“那你说说,公主方才还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病重了?”
秀莺慌忙跪了下来,“奴婢真不知道公主发生什么事了!”
她低头跪下的瞬间,眼眸里露出了一抹微不可见的阴鸷之色。
墨瑆冷眉看着地上的秀莺。
他也没打算从秀莺身上问出什么,人是在靖安侯府出的事,靖安侯府怎么也脱不了干系。
只是,颐宁公主这病来得蹊跷。
她忽然转性子撩拨他,也很蹊跷!
“什么都不知道是吗?”墨瑆冷冷道:“拖去水牢!公主什么时候醒,再什么时候回来伺候!”
“侯爷,饶命!”秀莺慌了,虽说已开春了,但春寒不减,若关到水牢里,冰寒沁骨如同凌迟,不死也废了!
墨瑆不为所动,挥了挥手,几个侍卫上前将秀莺拖走。
双喜看了看颜妤紧闭房门,正欲开口。
墨瑆负手而立,寒星般的冷眸,淡淡扫了双喜一眼,只这淡淡一眼,气场如万壑雷钧,威压凌人,双喜瞬间给跪了,再也不敢说一句。
饶是常年陪伴君侧的双喜,也险些扛不住眼前这位战神之威!
他都忘了,这位如玉公子模样的人,曾经是气吞山河、横扫千军的猛将。
就在此时,侍女大喊了一声,“公主又惊厥了!”
随后,屋子里一阵慌乱。
一旁的墨瑆,冷眼看着这些人,进进出出,熙熙攘攘的。
这戏,还真是做全套了,像模像样的。
从前便听过,颐宁公主为了逃避去国子监上课,也装病装得整个后宫人仰马翻的。
****
天色微熹的时候,在皇宫整夜未眠的嘉胤帝,待不住了,亲自微服到了靖安侯府。
众所周知,皇上宠爱颐宁公主,只是,没人想到,竟到了这般地步!
见到嘉胤帝时,从侯府正门到内院,所有人都跪了,包括出门跪赢的八十岁高寿的墨老太君。
皇帝阴沉着脸,并不喊起,等不及通传带路,就一路急冲冲往内院而去。
候府总管急忙上前带路。
守在厢房外的众人,见到皇帝,也变了神色,迅速跪地行礼。
墨瑆也跪了下来,眉头紧紧蹙着,他想不透,这颐宁公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连皇帝都引来了。
嘉胤帝只冷冷扫了一眼腰背挺直如松的墨瑆,径直进了房内。
众人都觉得天快塌了,纷纷求神拜佛,求这位姑奶奶赶紧醒过来,生怕天威一怒,在场的全部人都要陪葬了。
皇帝刚进屋,不一会,众人就听到太医喊:“谢天谢地,公主发汗了,高热退了!”
墨瑆冷笑了一声,真是巧了。
颐宁公主这病,好得快,不如好得巧。
从下銮车到进府,一直一言不发的嘉胤帝,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快!再给颐宁公主瞧仔细了!怎么还没醒!”
即便刚才诊过,确认已无大碍,太医仍旧赶紧上前再号脉一次。
须臾,颜妤就醒了。
太医一句,公主已无大碍,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不由得摸摸项上脑袋,算是保住了。
颜妤醒来,见到了依旧英明神武的父皇,而不是梦中那个为她姐弟的死、为即将倾覆的大好江山而一夜白了头的父皇,恍如隔世。
一阵悲从中来。
“父皇!”颜妤扑进嘉胤帝怀里,抱着嘉胤帝嚎啕恸哭。
像极受尽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众人刚松了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了。
不知道这位总是作妖的公主,又要怎么作天作地了!
嘉胤帝拍了拍她的肩膀哄了哄,继而,转头阴着脸问地上跪着的一大群人,“你们是怎么看护公主的?!!”
屋内屋外的人,跪了一片,纷纷磕头请罪。
墨瑆依旧一言不发,即便是跪着,身姿却挺拔如山,岿然如冰雪中屹立的雪梅,傲骨铮铮。
颜妤急忙抱住了嘉胤帝的胳膊,生怕他降罪靖安侯府。
“都是娇娇贪凉戏水,才不慎落水,多亏靖安侯不顾安危,救了娇娇!”
她娇羞地瞥了瞥墨瑆,“侯爷,好生英武……”
说着,她凑到嘉胤帝耳旁悄悄说了句什么,一抹红霞飞在了带着病气的苍白小脸上。
头一回见女儿这般情窦初开的模样,嘉胤帝先是一怔怔,而后爽朗大笑了起来。
完全没想到,他那娇纵到天上去的娇娇公主,看上了靖安侯了!
前两年说将她指给靖安侯,她还不愿意,如今见了真人,居然一见倾心了!
放眼普天下,也就这位靖安侯能配得上他的娇娇。
嘉胤帝连连大笑了几声,“好!好!靖安侯护驾有功,特将颐宁公主赐婚于靖安侯!”
圣旨一下,如九鼎之言,众人全愣住了。
靖安侯府一干人等,如雷轰顶。
怎么就赐婚了?
若尚的是有贤名的三公主,尚且还好,可这位颐宁公主,跟贤字完全不沾边!
这跟娶了个祖宗回来没有区别,一个伺候不周,九族的脑袋都不能要了!
更何况,传说她还养了十二个细皮嫩肉的面首,重华宫日夜笙歌,好不快活。
一片死寂!!!
嘉胤帝没想到众人是这般反应,气场越来越冷,凌锐的凤眸扫了扫跪了一地的各人,正要拍案而起。
一直一言未发的墨瑆,面无表情地领旨:“谢主隆恩!!!”
君命不可违!!!
众人许久才反应过来,纷纷道喜。
颜妤又抱着嘉胤帝,撒了撒娇,安抚他的情绪。
嘉胤帝见自家女儿这副模样,才有转怒为笑。
他的娇娇长大了。
聊了一会,见颜妤已无大碍,嘉胤帝才让众人平身。
“更深露重,娇娇暂且在靖安侯府歇息一宿,待天明再另行回宫,可好?”他给颜妤掖了掖被角,语气尽是宠溺。
颜妤求之不得,巴不得就赖在墨瑆院子不走了,自然很愉快地应承了下来。
随后,嘉胤帝留下双喜照顾颜妤,便回了宫。
这般峰回路转,众人都没缓过来。
双喜看着发愣的众人,道:“各位大人、夫人,都回吧,公主需要静养!”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急忙告退。
纷纷暗暗摇头叹息。
一时间,整个屋子,只剩墨瑆与颜妤两人。
“公主何时对微臣心生爱慕了?”
墨瑆面若冰霜,那一股子逼人气势,便是娇纵如颜妤,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颜妤抿着没有血色的菱唇,抬眼看向墨瑆。
“就……就在方才,一见倾心。”
说得煞有其事,只是,这话,就连颜妤她本人都不信。
“堂堂嫡公主,图微臣什么?竟不惜拿自己身体,拿靖安侯府上下威胁微臣?”
颜妤怔忪了一瞬,他以为她故意装病?
这确实像是从前的她会干的事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娇蛮任性、不顾大局。
可如今的她,不会了,她指望着靖安侯府这一护身符,怎么可能会让靖安侯府出事。
当然,她确实仗势欺人了,直接借助她父皇将这婚事定了下来,君君臣臣,只要顾念着靖安侯府几百人口,他就不得不从!
颜妤向来厚脸皮,自动过滤掉他话里的冰渣子,小脸一仰,盈盈一笑:
“侯爷言重了,在本公主心目中,侯爷国士无双、为国为民,本公主以嫁给侯爷为荣!”
朝野皆传,颐宁公主的嘴,骗人的鬼,果不其然。
墨瑆往榻前走近,俯身对上颜妤的水眸,笑意不达眼底,“公主生性好玩,可知此举,将来未必有退路了?”
颜妤怵了怵,硬着头皮道:“本公主不是贪玩,是真心要嫁的。”
墨瑆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哂笑了一声。
婚姻大事,岂是儿戏?
只是,颐宁公主这样的人,不会懂。
“公主执意要嫁,悉随尊便,将来墨家祠堂,多你一副灵牌不多,少你一副不少。”
“……”
闻言,饶是厚脸皮的颜妤,笑脸都端不住了。
看着他离去的高大身影,颜妤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了颤,退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虽然还是看不上她,但他今日说的话,比以往都多了两句,不是吗?
她暗暗咬牙,她拼命加多几把火,就不信这座冰山还融不了!
正想着,双喜急冲冲进来,禀报:“公主,墨老太君病倒了……”
颜妤猛的一下坐直了起来,“怎么回事?”
“您病重,陛下来见您,墨老太君也在外头跪了大半宿,这不就……”
颜妤闻言,脑袋轰的一声!
完了!墨瑆岂不是更厌她了?!
第3章 不好女色
颜妤急忙掀开被子,光着脚就下了床,“快拿本公主的手令去请太医。”
上辈子,她殉国的时候,墨老太君还很健朗,可以百岁。
只是,上一辈子,没有她在候府落水病重这一出,她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因此影响了墨老太君的气运。
墨老太君是巾帼英雄,曾领过兵、打过战,被先帝册封为靖国夫人,是大瑨史上第一位且是唯一一位拥有爵位的女将军。
墨瑆最是敬重他的祖母。
如今,八十高龄的老人家,因她病倒了,墨瑆怕是更厌恶她了!
双喜回道:“太医一直在侯府,已经去给墨老太君看了。”
“那赶紧给本公主梳洗!本公主去看看墨老太君!”
双喜愣了愣,诧异她怎么不问秀莺去哪里了,谁知,颜妤并不给他机会问,“愣着干什么?”
“奴……奴才这就安排人给您梳洗装扮。”双喜反应过来,急忙出门安排去了。
见双喜出去了,颜妤急忙扶了扶床,她只稍稍动了一下,便冷汗泠泠了,身子的虚弱,超出了她的想象。
趁侍女还未进屋,颜妤端起了案几上的参茶喝了下去,提神提气,避免让人瞧出她的不对劲。
侍女鱼贯而入,动作训练有素,很快就帮她梳妆好了,她吩咐不要公主仪仗随行,带着双喜就出了门。
颜妤去到墨老太君的院子时,墨家一众子孙,均守在屋内。
墨瑆正好抬眸,就见到沐光而来的颜妤。
眸光向她扫去,她姣好白皙的面庞,微微有些苍白,楚楚玉立,多了几分娇娇柔柔惹人怜的味道。
当她踏进屋内,众人又是一阵跪礼,跪是跪了,不带一丝的敬意,仿若跪的只是礼制,而非颜妤本人。
颜妤心里很不是滋味,抬眼寻了寻墨瑆,正好撞上了墨瑆的眸光,果不其然,他看她的眸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
他浑身上下那让人透不过气的压迫感,更甚了。
她转了转视线,发现墨瑆正在给墨老太君侍药,端着药碗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净,甚是好看。
她提着裙子,向墨老太君床榻走了过去,想要接过碗,“我来吧。”
她想亲自给墨老太君喂药。
虽贵为公主,从未做过这些活,但这位不仅仅是墨瑆的祖母,更是大瑨的功臣,她这般做,不算折辱身份。
一旁的贵妇人急忙劝阻了她,“公主,您身份贵重,万万使不得!”
颜妤轻轻收回了手,看向说话的人。
原来是墨瑆的母亲,文绣郡主。
正倚靠在软垫上的墨老太君见了她来,也起身要行礼,被颜妤阻止了。
墨老太君见状,也不坚持,转头对着一旁的丫鬟,淡淡吩咐了一句,“给公主看座。”
“老太君可有好转了?”颜妤坐在一旁,没了往日的跳脱,安安静静的,不敢有半分造次。
墨老太君鹤发梳的一丝不苟,一支祖母绿簪子别着,眉眼慈善却有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直让平日里作天作地的颜妤心里发怵。
“老身已无大碍,有劳公主费心了。”墨老太君态度平淡而疏离。
尚公主是一把双刃剑,可以飞黄腾达、光耀门楣,但也势必要承受这些东西所带来的其他负担,甚至危机。
这场婚事,于靖安侯府而言,不是锦上添花,而是砒|霜。
墨家手握重兵,门第越显赫,越容易招人眼红、招皇帝猜忌。即便屡次立功,对皇帝封王的犒赏,墨瑆多次婉拒,不愿再要更大的权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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