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不想再管她的了,当听到了屋外雷雨如磐,他竟然担心她会像那夜一样,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瞎逛,担心她会被雨淋了。
鬼使神差地就扔下一众将领,赶了回来。
没想到,这姑娘,不是在街上淋雨,而是回到自己的府里淋雨!
顿时气得无话可说。
他一定是上辈子欠了她,才这般拿她没办法!
撑了伞向她走去,在她身后的位置,停驻了脚步,无声地把伞遮在了她的头顶,替她遮去风雨。
整个伞,都倾斜给了她。
似乎感觉雨停了,她抬头往天看了看,就见到了一把水墨山水画的纸伞。
“我不是说了,让我静一静吗?!”她还没哭够呢,心里还是很难受。
说完,她转头看向了来人。
见到墨瑆正垂首看着她,眼眸里情绪不明。
她怔讼地仰头望着他,他的眸光里,倒影着她的身影,满满是她。
一瞬间,泪水又模糊了眼,她怕看不清,又怕是幻觉。只敢眨了眨眼,没敢抹掉。
生怕泪一抹,他就成了幻影,消失不见。
那哭得梨花带泪的模样,像极了二月被春夜骤雨肆虐过的杏花,楚楚可怜。
他眸光清浅,似微不可闻地叹了叹。
“被和离的人是我,你哭什么?”
第45章 和好如初
颜妤没想到他会出现, 下意识地缓缓站了起来,转身,愣愣地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 一个仰头,一个垂首,不远不近的距离, 只需要她一个踮脚或他一个弯腰就能两颈相交的距离,却似隔着遥远的星河。
“还愣着作甚?快送公主回房。”墨瑆眼眸看着的是她,却是对着身后的那些侍女说的。
颜妤没动, 其他人也不敢过来。
墨瑆定定看着她,“自己身子都不珍惜, 你还会珍惜什么?”
她整个人都黯淡了下来, 她确实没有珍惜他们的感情。
遇到事情, 她首先割舍的,确实是他, 不管理由是什么,都无从辩驳。
甚至, 连选择的机会都未曾给过墨瑆。
靠近,也是她主动,就连选择离开, 也是。
唇瓣嗫嚅了几下,终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几乎可以肯定,如果此刻她说她知道错了, 她不要和离了,墨瑆一定会应她一句:要和离的人是你,不要和离的人,也是你, 你当我什么?
她不知道要做什么才能让墨瑆消气,她似乎已经没有立场做任何事情了。
有些事,覆水难收。
但他曾说过,墨家不出弃妇。他向来一言九鼎,休书或者和离书,都不会从他手中出。
她厚脸皮地想,她就这样赖在靖安侯府,赖一天是一天。
不奢望他能原谅,她只需要远远的看着就好。
除非他亲口让她离开。
想到这里,她终于有了几分力气,抬眼看向了他,“好,这就回去。”
很听话地往屋檐走去。
见她又傻乎乎地往雨里去,墨瑆上前,一把抓起了她的手,将伞塞进了她的手中。
展云急忙撑着伞上前,给墨瑆遮雨。
她撑着伞,一步一回头,红肿得像核桃的眼眸,湿漉漉的,就这样看着他。
短短几步路,愣是给她走出了生离死别的步伐来。
墨瑆气笑了。如今已入秋,秋雨冰凉,她又全身湿漉漉,再耽搁下去,真怕会着凉了。
二话不说,上前扯了她进了屋子,扯了毯子给她裹上,吩咐流萤最快速度给她准备驱寒的东西。
他全程都是冷着脸,颜妤也没敢说话。
流萤见不得颜妤伤心,打心底希望两人和好,听到了墨瑆的吩咐,自然半分都不敢耽搁。
命人煮了红糖姜汤给她驱寒,很快,侍女鱼贯而入,耳房里的浴桶瞬间装满了热水。
流萤伺候着她进耳房,墨瑆正打算转身出去,她喊了他一声,“夫君,你能别走么?”
那一句夫君,墨瑆眸光动了动,神色依旧淡淡的。
“你又想做什么?”
“外头打着雷,我怕。”许是哭过的原因,嗓子里还带着鼻音,有点撒娇意味,又有点呢哝软语似的。
“嗯,公主是一个怕雷的姑娘。”一旁的流萤不知怎么地,插了一句。
好一个怕雷的姑娘。
墨瑆睨了一眼一旁的贵妃榻,她最喜欢的就是命人将这贵妃榻拖到游廊屋檐下听雨,雷雨声越大,她看得越起劲。
明知道她在撒娇,他的脚步就是挪不动了。
从方才说了那句话开始,她一直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过了一会,没有听到了他没有走动的声音,紧接着听到了椅凳挪动的声响,颜妤知道他留下来了。心情瞬间放松了,将整个人潜进了热水中,将身上的寒意祛除。
在案几旁的圆凳上坐了下来,听到了耳房里隐隐约约传来的、热浪氤氲的水声,与屋外淅淅沥沥、带着凉意的雨声,交融在一起,竟然让他生出了冰火两重天的错觉。
两人都默不作声,直到听到颜妤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他才起身走了。
-
颜妤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墨瑆的身影,她急忙起身往书房去。
流萤担心她刚洗完澡又出去吹风会着凉,急忙给她披上了一件薄氅。
书房里空无一人,他的一些物什不见了,就连他的盔甲也不见了。
“侯爷何时出征?”她望着冷冷清清的书房,有些怔讼,好半会才找回魂魄似的,问道。
流萤摇摇头,这是军情,她打听不到。
颜妤也只听了颜禛说了那么一嘴,并不知道具体那个时辰,因着此次出征是机密,知道的人不多,不会出现震撼场面的三军出征仪式。
她就是想去送别,也不知道该去哪送。
确实如颜妤所想,本次出征,大军分成了数十个小分队,从不同的城门,八个不同方位,不同时间低调出发,即便是墨瑆回府的这些时辰里,已经出发了几波人了。
想着,即便是见不到他的人,她也要去送一送。
她猜测墨瑆有可能会在宵禁之后才出行,急忙拿着令牌,去了南城门,只有这个城门,是往邑国方向的。
因为行事机密,城门的把守比以往要严,她做了二手准备,派人进宫给颜禛递了帖子,让他给她安排,万一登不上城门,颜禛也能帮上一二。
到了城门,本来她以为要费一些唇舌,谁知,守城门的人,一见到她就说:“太子殿下吩咐,如果公主来,便放行。”
她如愿登上了城门,但她不确定能否见到墨瑆。
昨夜她已经整宿没睡,今日折腾了一日,又淋了雨,眼皮有些打架了,她不敢走神,撑着精神等着。
没多久,就隐隐约约听到了声响,她往城门下一看,果然看到墨瑆一身夜行服,带着一队人马出了城门。
她没敢出声,就这样目送着他,眼眶都红了。
上辈子,她站在高高的城门下,满腔的悲愤。
这辈子,她还站在高高的城门下,满心的酸胀。
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不要再登城门了,体验实在太糟糕了。
似乎是心灵感应一般,墨瑆突然拉住了马缰,顿住了动作,蓦然回头,往城门一看,城门上壁火的微弱光线中,见到了一抹瘦弱的娇小身影。
他抬头望了望星斗,见时候尚早,他对一旁的副将交代了几声,队伍继续往前赶,他纵马掉头回来了。
每次出征前,他都给家里留了遗书,这是惯例。沙场刀剑无眼,随时做好了马革裹尸还的准备的。
其实,他也给颜妤留了,就放在她的梳妆奁的最底层。
但小姑娘不知道。
两个人的隔阂还没解除,但他生怕这会是最后一面,他不想让小姑娘带着遗憾过下半辈子,所以他折了回来了。
原本望着他背影,鼻子有些发酸的颜妤,隐约看到了他奔驰而来的声音,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再三确认,确实是他。
提起裙子往城门下跑,那长长的台阶,她觉得实在太遥远了,恨不得飞身下去。
这时,他也到了城门下,正从马上飞身下来,还没站稳,怀里就撞进了一个娇软的小身躯。
“墨瑆,我们和好了好不好?我不要和离,我放不下你。你不理我的样子,我的心真的好疼,我知道我活该,我也知道错了……”
“你不要不理我……”小姑娘呜呜地哭着,把他的衣襟都给哭湿了。
墨瑆暗暗叹了叹气,将人紧紧圈在了怀里,抬手在她脑后抚了抚她的墨发。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栽在她手上了。
第一次容忍一个姑娘在他的身边晃悠来晃悠去。
无数次为了一个姑娘,一次又一次打破他多年以来的规矩,一次又一次的退让迁就。
哪怕这一次气极了,他依旧也割舍不下她。
爱她这件事情,他几乎已经没有了原则和底线,他认栽。
知道他不能耽搁太久,她很快就从他怀中出来,依旧抽抽噎噎的,“你要注意安全……”
“嗯。”他轻轻地应着
“我不要当寡妇。”
墨瑆:“……”
小姑娘一唠叨起来,又没边了。
“我可以给你写信么?”
“可以,你交给陆圻,他可以帮你。”
“有没有什么不能写?”
“正经些,莫扰了军心。”
墨瑆想起她那一堆话本,生怕她不知又抖多少让人心神荡漾的话过来,他一个人在外,见不到人,估计会被思念逼疯了的。
“哦。”
-
没敢多耽误墨瑆,她便催着他上路了。
墨瑆走了以后,她回到躺下就睡了,睡得很香甜。
这几日来发生的事情,几乎将她的心神都耗尽了,这一睡,睡到了翌日傍晚。
流萤已经在门外来回走了不知道多少趟,很想进屋里叫醒她,又怕扰了她的休息,又怕她是淋了雨病了。
谁知,连着几天,颜妤都是这样从早睡到晚。,整个人很嗜睡。
一睡下,就怎么也叫不醒,但醒来又生龙活虎的,胃口也比平日要好,许多平时不爱吃的东西,也吃了不少。
流萤见她这般,心下松了下来。能吃能睡,是个有福的。
她虽然嗜睡,但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墨瑆写信。
这次很听话,通篇都是很正经的话,就像记录流水账一样,将家里人的一天作息,就连墨伯养的那几条黄狗生了几个崽都写进了信里。
每次陆圻来的时候,握着这厚实的信封,再看了一眼在遛狗的他家的小姑娘,心下不知多羡慕,他家那个小姑娘可不会有公主的这般情调。
每日到靖安侯府取信,都成了他最期待又最吐血的事情。
期待的是,多亏颜妤每天都写信,他每天都能见到心心念念的那个小姑娘。
吐血的是,那小没良心的,注意力都在那几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奶狗身上。
没想到他陆圻号称驰骋情海第一公子,还比不过几只狗崽子。
与陆圻一样可怜的,还有墨瑆。
他每每收到这么长的一封信,都哭笑不得,他一点都不关心狗崽子到底喝了多少次奶,他最关心的是小姑娘每日都在做什么。
然而,关于她的字句并不多,就寥寥几笔,总结下来,就是吃饭睡觉看狗子,更多的就是睡觉。
只有最后信末的那几排写满了:祝君安。让他感受到她满满的牵挂。
本来还指望从她的信中能看到她活色生香的影子,以缓解他的思念。
然而,她太正经了,每一封信都规规矩矩,除了唠叨外,没有一点像她的风格,他很是不习惯。
不正经、不着调才是她的本色,早知道不让她那么正经了,就该随她怎么作。
-
其实不是颜妤不想写她的事情,而是她真的一天睡到晚,就像睡不够一般,没东西写。
不知不觉间,时间就过了大半个月。
游廊的屋檐下,颜妤悠哉悠哉地躺在贵妃榻上,等着流萤给她送上桂花奶羹。
桂花花开了,正是好时节。爱吃甜点的她,最期待的就是这个季节了,桂花味的糕点甜品实在太多品种,她吃都吃不腻。
然而,当流萤端上了桂花奶羹上来时,她一闻到那股奶腥味和甜腻的味道,“哇”的一声就吐了。
像是喉咙的闸子被打开了一般,翻江倒海地狂吐,直到吐到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才停歇。
吐完她整个人都懵了。
就连流萤也懵了。
两人都懵懵地望着那一碗奶羹,流萤将奶羹闻了闻,拭了拭,还是那个香甜味啊,一点都没变。
“还是那个味啊,这奶羹,晨起您吃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颜妤也纳闷,她接过碗再闻一闻,结果一靠近,又吐了!
这还只是个开端,接下来,流萤端了很多平日喜欢吃的,她闻了都吐了,一吐,就得抱着痰盂吐到腹中空空才停下来。
她吐到哭,委屈地将头望向了流萤,“流萤,我是得了绝症了么?”
流萤手脚都软了,哆嗦着,话都说不全:“公、公主,您、您等着,奴婢这、这就给您请太、太医去……”
第46章 归心似箭
流萤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去请太医的。
听闻颜妤身体不适, 文绣郡主急忙赶了过来,见她哼唧唧地半趴在榻上,有气无力地耷拉着眼皮, 清妍的小脸上不见血色。
着实把文绣郡主吓得咯噔了一下,“孩子,这是怎么了?”
她难受得紧, 墨瑆又不在,一见到文绣郡主,她就忍不住撒娇了起来:“呜呜, 母亲,我是不是得了绝症了呀, 看见什么都想吐, 一直吐一直吐……”
“吃坏东西了?”文绣郡主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小脑袋瓜。
经过这些日子相处, 文绣郡主对这个公主儿媳妇是真心疼爱,见她难受, 也跟着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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