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弦笑着低下头。她本就是二等侍女,只是比起春元来并不得耿格格器重。后来还是因为春元言行莽撞,污蔑魏格格被杖责,撵去了庄子里,才入了耿格格的眼,渐渐被重用起来。
许是因为被飞弦哄得挺开心的缘故,下午去看望钮祜禄格格时,耿格格便带上了她。
一主一仆走走停停的,花了较往日相比足足两倍的时间才走到白桦院。
浦喜看见来人时甚至揉了揉眼,反应过来忙上前行礼:“奴婢给耿格格请安。”
耿格格常来,自然是认识她的,笑道:“我病好了些,想起钮祜禄妹妹病了,来瞧瞧她。”
浦喜福身道:“耿格格请随奴婢来,我家格格正在喝药呢。”
那便是醒着的了。
耿格格笑了笑,走进了堂屋。
钮祜禄格格喝药喝得已经没什么味觉了,甚至连苦味都尝不大出来,只麻木地喝着药,听到来慈说耿格格来看望她时还愣了一下,问道:“谁?谁来看我?”
来慈道:“耿格格来瞧您。”
“耿姐姐病好了?”钮祜禄格格眼底闪过一丝
惊慌。
“能走这么远,许是好些了,只是带着妆看不大出来。”
钮祜禄格格顿了下,一口气喝完了省下的药,强打起精神道:“快让耿姐姐进来吧。”
“是。”来慈接过药碗,出门引了耿格格进来。
耿格格没有带飞弦,独自一人进了寝屋,见钮祜禄格格有气无力地靠在床边,不觉有种时空错转的感觉。
不久之前,她就那样无力地躺在床上,钮祜禄氏就站在跟前,怜悯地看着她。
如今……耿格格坐到床边,幽幽叹了一口气,眼露怜悯:“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竟是一个又一个的病倒了。”
钮祜禄格格苦笑道:“姐姐别说这些丧气话,见到姐姐病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你是怎么病的?”耿格格握着钮祜禄格格的手,轻声问道。
钮祜禄格格提起这个脸色就有些僵硬,微微摇头:“大夫说,我是夜里着了凉。”
“唉。”耿格格捂着胸口道:“我还以为你同我和魏妹妹一样是被人暗害了。”
钮祜禄格格闻言,忙抬眼去看她的神色,见耿格格一脸愤恨才缓缓吐出喉间那口气,疑惑问道:“姐姐的意思是……”
耿格格垂眼看她:“魏妹妹不提,我这样能骑马能打猎的身体,又怎么跟虚弱沾得上边儿?病重之后处处症状又与魏妹妹相同,除了被人暗害还能是什么?”
两人四目相对,钮祜禄格格咬牙道:“姐姐可要好好查查,是谁这样心狠手辣,害了魏妹妹还要害姐姐,难不成我也中了招?”
耿格格握紧了她的手,承诺道:“妹妹放心,我定要查下去,连同妹妹的份儿一起查!若真有暗害的人,要将她千刀万剐,才能解我心头恶气!”
钮祜禄格格本就苍白的脸愈发惨白了,她感动地望着耿格格,“多谢姐姐……不知我还有没有看到姐姐查出凶手的哪一天了……我总觉得,我如今不过是在熬日子,身子总也不见好。”
“会好的。”耿格格笑道:“我能好,魏妹妹能好,妹妹也一定能好。”
钮祜禄格格点头:“我信姐姐。”
两人并未聊太久,钮祜禄格格本就是重病,耿格格又没好全,说上一会儿便都没了精神。
“妹妹好好养病,我改日再来看你
。”耿格格拍了拍钮祜禄格格的手,又寒暄了两句,起身向外走去,快要走出门时忽然转头道:“对了,妹妹之前送来的药材我没用完,如今用不上了,反而妹妹需要,我便一并带来了。”
钮祜禄格格掐着自己的手,道:“姐姐这么客气做什么,还拿来拿去的。”
耿格格轻笑一声:“我就是跟你不客气才拿来呢,不说了,你好好养病就是。”
说着便走出了寝屋。
来慈进屋时见钮祜禄格格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心都停了一瞬,颤颤巍巍道:“格格……可要歇会儿?”
钮祜禄格格问道:“耿姐姐带来的药材呢?”
来慈回道:“放在东厢,奴婢还没来得及收拾。”
耿格格的药就是在东厢房煎的,是以常用的药材都放在东厢房。
钮祜禄格格冷声道:“锁进库房里,没我吩咐,不准拿出来用。”
“是。”来慈恐慌地低下头,明白自家格格和素来交好的耿格格之间出了问题,已经开始防备起来了。
“我累了……你出去吧。”钮祜禄格格闭上眼,难掩疲惫。
“是。”
……
……
正月十七,胤禛下了朝便回府中接了魏紫向温泉庄子去了。
虽然已经是第二次去,但魏紫还是很兴奋,一路上嘟嘟囔囔的,嘴巴就没停过。
到了温泉庄子,魏紫本想先去泡个温泉,解解乏,却被胤禛带着往一片略显荒芜的方向走去。
“这是去干嘛?”魏紫有些不情愿地问道。
胤禛看了一眼她的肚子,估算了下道:“很近,到了就知道了。”
魏紫防备地瞪起眼。上次胤禛说类似的话还是狮子犬的事,说看了就知道了,魏紫看了……结果竟是那样的。
她表情一点没掩饰,胤禛看了便停下脚步,挑了下眉问道:“给你次机会,你当真不去?”
魏紫又犹豫起来。
胤禛都说了不远了,而且这副模样……
“我自然听爷的了!”魏紫仰脸笑笑,挽住胤禛的手臂。
伺候的都是用的惯的下人,胤禛笑了声,便由她挽着,带着她继续向前走。
目的地是个陌生院落,院子后面是一片茂密树林。胤禛带着魏紫走进院子,径直穿了过去,里面竟然有个后门。
后门处守着许多侍卫,胤禛抬了下手,后门便被打开了。
其中一个侍卫上前一步,吹了声口哨,又退了回去。
林子里有了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好。
第五十章
轻到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在灌木摩擦发出的簌簌声中格外的不起眼。魏紫竖起耳朵听着, 才听出来是个四只脚的大家伙。
“爷……”她侧过头,眼睛亮晶晶的,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胤禛捂住了嘴。
“嘘, 你看。”胤禛双目注视着林间, 指向一个方向。
魏紫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看到绿色中悄然移动的一块白。
魏紫没想到,自己这样好的眼力竟然没有发现, 反而是胤禛看见了,提醒的她。
“看出是什么没?”胤禛转过头,轻声问她。
只能看见白色,看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东西。魏紫又看了下, 泄气地摇了摇头。
胤禛便又抬了下手。
之前吹口哨的护卫小步地跑向屋后,片刻后提来一个木桶,散发着血腥气。
魏紫闻了,微微拧眉。山林里的白兽闻了,有些躁动。
胤禛点了下头。护卫便掀开木盖,取出其中的生肉,站在门外,扬起手臂向山林中丢去。
那护卫臂力极大, 数斤生肉在他手中就像是孩童手中的布偶,全力一掷,便向白兽藏身地坠去。
霎时间, 一头吊睛白虎从灌木丛中跃出,咬合力极强的利齿刺透生肉,含入口中,脚垫落地时悄无声息, 只有四肢强劲的肌肉才看得出躯体中蕴含的力量。
吊睛白虎咬着生肉,喉咙中发出威胁般的低吼,兽性的眼睛警惕地看着众人,咧了咧嘴,跳进了灌木丛中,几声沙沙声后,便消失了。
“草原上的狮子才是真正的狮子。京城里没有狮子,不过倒是有一头天生白毛的老虎。”胤禛轻描淡写道:“生辰贺礼可还满意?”
魏紫不知该如何去描述心中的情绪,说开心似乎太过单薄,说感激似乎不够深刻……
“我……我很开心!特别开心,开心得不知道怎么形容。”魏紫红着脸,“谢谢爷。”
胤禛低头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但余光触及周围一圈的侍卫下人,最终只低声说了一句:“那便好。”
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了,北风呼啸,树叶被刮的沙沙作响,胤禛垂下的眼睛流露出堪称温柔的情绪。
“我还想再看看!”魏紫忽然开口
,冲淡了所有氛围,兴奋的呼吸都快了,“还能再把白虎唤出来吗?”
胤禛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很古怪,随即又恢复自然,道:“不能了,这白虎毛色奇异却能称霸一方,本就是悍兽,虽然养了一段时间,但仍旧防备心重。若不是林中活物少,生肉能引诱出来,怕是还看不到。”
魏紫仍旧兴致不减道:“那下次投喂再来吧!”
胤禛唇线变得很平,忽然对这份生辰贺礼感到不满意,沉默片刻只“嗯”了一声。
魏紫这会儿倒是很敏锐,察觉到了胤禛的情绪转变,犹豫了下道:“爷,去泡温泉吗?”
她感觉身上都是尘土。
胤禛缓缓负起手,矜贵地颔首,道:“那便去吧。”
……
晚膳时,魏紫发现温泉庄子的厨子似乎换了换,不再是之前的山野风味,反而一大桌席面规格完善。
鸡鸭鱼肉,牛羊鹿猪,天上飞的,水里游的,红的白的,青的黄的,不一而足。
不像是家常菜式,反而有点像……家宴的席面,只是丰富太多。
胤禛没有解释,魏紫看了一眼苏培盛,苏培盛麻溜儿上前道:“格格,晚膳主厨是从宫里头调来的膳房太监王太监,在膳房伺候了数十年。宫里头的各种席面,例如除夕宴,王太监都曾掌勺,经验丰富。这席面上许多菜都是除夕宴的菜式,跟宫里头吃到的味道肯定是一样的。”
说完这一长串,苏培盛气都没换一下,甚至还有闲工夫思考——
为什么贝勒爷特意从宫里头要来了擅长宴席的膳房太监,却不告诉魏格格呢。
反而由他这个奴才说。
真是搞不懂。
魏紫听着听着,眼睛就亮了起来,这岂不就是她之前想吃的除夕宴。
她是何等的玲珑心思,脑筋转一转,便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当即向胤禛奉上一个大大的笑容:“爷对妾身可真好。”
胤禛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碗中酱鸭,随意说道:“用膳吧。”
这风轻云淡的姿态,这冷漠淡定的面容……苏培盛明白了,原来什么都说出来反而没有让人猜出来的好。
不愧是贝勒爷。
魏紫笑了下,拍拍如烟的手,让她赶紧布菜。
似乎是因为都是刚刚出锅的菜,口感正好,吃的魏
紫舌头都要吞进肚子里去了,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实在吃不下了才放下了筷子。
胤禛已经在一旁儿看了不少时间,见她停了筷子,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到了肚皮上。
也不知这肚子有几成是孩子,有几成是吃撑的。
用完了晚膳,魏紫便去小睡了一会儿,胤禛却还要办公,即便是休沐也不是可以完全放松的。
许是下午睡得太久,到了晚上,魏紫又睡不着了,闹腾胤禛闹腾到很晚,才被胤禛收拾了乖乖睡下。
次日才是魏紫生辰,用完了早膳,魏紫便同胤禛一起爬山去了。
说是爬山,也只不过是走走台阶,走累了还有轿子抬上去。
胤禛倒是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走到了山顶。
所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站在山巅往下看确实不太一样,魏紫心潮澎湃,甚至有种自己就要飞出去的感觉。
在山上用了点心垫垫肚子,下了山两人便又踏上了回府的路程。好在走之前,魏紫又去看了白虎,眼馋地看了看白虎的皮毛,被催促了才慢吞吞地离开。
休沐只有短短两日,难免仓促了些,也正是因为十八日行程太满,宴席才会在生辰前一天摆上。
魏紫在马车里一路睡到四贝勒府,回到了听雨轩反而神采奕奕了,抓着如烟等人打叶子牌,好不快活。
……
……
康熙四十五年正月十九,易光突发涝灾,数千百姓流离失所。易光知府李宝峰中饱私囊,私吞赈济款,将粮食掺了沙石,导致易光数百人丧命。
康熙勃然大怒,遣四皇子胤禛、八皇子胤禩,十三皇子胤祥出任钦差,即日赶赴易光,处理涝灾事宜并捉拿李宝峰回京。
胤禛在朝堂上领了命,匆匆赶回贝勒府收拾行囊。明日便要出发,他还要同几位先生商讨,再与胤禩、胤祥简单会面,时间实在是紧迫。
福晋闻讯赶来前院,胤禛刚刚从书房中走出,邬思道等人紧随其后,见了福晋,纷纷行礼后告退了。
“爷怎么会突然要往易光去?”福晋担忧地问道。她即便是有些门路知道前朝的事,也做不到及时又准确。
前院有条不紊地忙着,苏培盛和张、杜二位嬷嬷都在收拾行李,胤禛本要往后
院去,这会儿见了福晋反而停下来了,坐了下来,将易光的事说了些许道:“易光涝灾严重,早去一天便能多救下几个百姓。”
福晋闻言,沉默了会儿,看向胤禛。
他实在是很忙,朝服都没有换下,嘴唇有些干,不知多久没喝水了。
福晋款款上前,倒了茶水奉到胤禛手中,等他喝完了才温声道:“爷安心去吧,府中有我照料着。”
这胤禛还是放心的,点了点头。
“另外……魏妹妹那里情况特殊些,爷若是有空,不妨亲自走一趟,让她宽宽心。”福晋笑得温柔贤淑,说话滴水不漏,十分妥帖。
胤禛放下杯子,赞同道:“你考虑最是周全,八弟和十三弟要晚些才来,我去听雨轩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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