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斯梅点点头,跟着他进了拐角的房间。杰森卸下背包,从里头挑出几支手枪递给她,埃斯梅试了试,留下了一把格洛克43。接着杰森弯下腰,示意她将卫衣下摆塞进长裤里,从背后环住她在她腰下系好了枪套。
然后他牵起埃斯梅的左手扶在枪柄上,支撑住握枪的右手,将她的身体摆成一个放松的姿态,又让她微微屈膝。他一边让她保持这个姿势,一边给她讲三点一线的射击技巧和持枪动作。他的语速不快,声线也比平日低沉,因此显得尤其可靠,就是…
…他靠的实在太近了。
埃斯梅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分成了两半。一个她留在原地认真听讲,而另一个她则不可自制的捕捉着来自身后的气息。杰森握着她的手很稳,她看到他熟练的塞了个弹匣,拉开保险,引着她的食指从安全位放到扳机上。由于微微前倾的姿势,他在做这一连串动作的时候一直贴着她的后背,让那块皮肤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他心跳的力度和覆盖在上面的结实有力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收缩。
杰森给她演示了一遍,大臂的肌肉在开枪的瞬间漂亮的绷紧了,一圈六发的子弹他打的毫不犹豫,枪沿却连晃也没晃。埃斯梅都觉得他根本没在乎刚刚他自己教的东西,仿佛他用不着看就能知道往哪儿开枪。
虽然他确实可以。
埃斯梅指指远处的靶纸,杰森并没有去看射击结果的意思,“你不看看吗?”
杰森忍不住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没说什么。埃斯梅虽然觉得问这个装了一袋子枪的人这个问题有点傻,但她还是忍不住挣开他,兴致勃勃的抬头去看显示屏。
结果显示六枚子弹全部射中,而靶纸上只有一个洞,不偏不倚的正中靶心。
“……”,埃斯梅回头,“你这样我很有压力。”
杰森摊摊手,示意自己什么都没说,脾气很好的接收了一个鬼脸。
埃斯梅学的很快。格洛克43相当轻便,后坐力对于她来说也能承受,是杰森特意挑出来给新手用的枪型,因此很好上手。一开始杰森还得给她纠正动作,后来就坐一边看着她玩。在习惯了开枪的声音之后,埃斯梅是真的有点上瘾了,打完了一半的弹夹来休息的时候还让杰森给她换上了真人形状的靶纸。
等她好不容易都打完了,杰森把靶纸挪过来一看,吹了声口哨。
这姑娘真是哪儿出血多打哪儿,心脏和大脑都快看不见形状了,几条主动脉也没被放过。
他瞬间对医生这个职业产生了一点敬意。
……
晚上睡觉前埃斯梅突然问他,“你白天有在炫耀吧?”
“……你想多了。”
“……”
“……就一点点。”
☆、第 9 章
(十六)
第二天醒来埃斯梅就发现事情不太对。
两条胳膊稍微动一下就扯得背后肌肉发酸,那股酸爽的滋味让她瞬间放弃起床的打算。
啊,躺尸真爽。
她拍了拍旁边,嗯,瘪的,看来有位大厨已经起床。随即她换了只手从柜子上摸到手机,熟练的点进聊天软件给杰森发消息:“饿了”,想了想又补了句“早”,假装一下表面客气。
她衷心的希望杰森已经浇完了花或者擦完了枪,因为他干这两件事的时候通常不看手机。不过今天幸运女神没有让前几次的悲剧得到重复上演的机会,两条消息很快就显示已读,杰森发回来的回复很简洁:“五分钟。”
埃斯梅心满意足的放下手机。她知道杰森这个人对时间的把握相当准确,说是五分钟就一定是五分钟,误差绝对不会超过五秒钟,那是他从厨房走到卧室需要的时间。不过话又说回来,杰森五分钟能做完的早餐一般是——
她看着杰森端进来的盘子叹了口气,即使他还贴心地插上了牙签,也无法阻止她掀开三明治的夹层,从煎蛋和培根中挑出两片酸黄瓜丢在一旁的举动。她一边指挥杰森去拿靠垫,一边还要对此发表异议,谴责他又夹带私货的行为。
杰森给她摆好靠垫,屈起中指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下,“躺着等吃的人没有发言的权力,没给你抹黄芥末酱就不错了,吃你的吧。”
三明治的量不大,她三两口就吃完了,还记得把那两片酸黄瓜喂给制作者以行动表示自己的拒绝。杰森看着她懒洋洋的往靠垫上一倒的样子,投来一个不赞同的眼神:“你知道这对你的腰不好吧?”
来了来了,杰森的老妈子模式,埃斯梅脑子里瞬间拉响了警报。和杰森混熟了就能发现,这个两百磅的青年其实有着一颗照顾欲旺盛的心,比如从不让她湿着头发睡觉,或是在她偶尔喝多的时候搀扶喂水清洁一条龙。埃斯梅觉得他一定有丰富的照顾人的经验,才能让这一连串动作都显得熟能生巧。
不过今天她有正当借口。她指指自己的肩膀和腰,“不行呀杰森老师,实在太酸了,起不来呀。”
“每天瘫在床上不锻炼的人是谁啊?”杰森把她拉起来,“转过去。”
埃斯梅从善如流的转身背对着杰森让他在她肩头捏了一把,啧啧惊叹:“小姐,弗兰肯斯坦要是装上你这个肩膀怕是酸得拳头都举不起来吧。”
…埃斯梅悄悄翻了个白眼,她只是运动过量了乳酸堆积而已啊。
这就是她要开启警报的原因,老妈子模式下的杰森会解锁一个叫做毒舌的功能模块,搭配上他的文学功底和奇怪的类比,喷洒出的简直就是毒液,让她分分钟联想到远在英国地窖里的某位教授。说起来那位教授也很像蝙蝠啊,难道她和蝙蝠是有什么不解之缘么?
扯远了。总之这个时候要这个人客气点是不可能的,只能自己给他翻译一下这样子。有时候埃斯梅也搞不懂,为什么他表达自己关心的方式总要弄得这么别扭,明明白白告诉她要学会放松肌肉不好吗。她向梅林的袜子发誓,以他这种拐了七个弯的表述方式,稍微迟钝点的人一个不注意就容易误解成扎心的嘲讽,也就不知道隐藏在冷言冷语下的怎样的温柔。
埃斯梅在杰森给她按摩的时候给自己的小论文做了个结尾:看,就像这样。
哪个真心实意讽刺别人的混蛋会在按摩前还记得先给她抹润肤乳啊?不对,那样的混蛋根本就不会给人按摩吧?
(十七)
埃斯梅觉得杰森对于不能辅导她数学这件事还是有点怨念。
或者是对抢走了全部功劳的钢铁侠有点怨念。
总之她以前真的没发现杰森是个连按个摩都不放过辅导她机会的人。
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对了。就算她从来没享受过水疗SPA这样的高端服务,也知道一个正常的按摩师才不会问客人这样的问题:“请问您疼的是肩胛提肌,颈夹肌还是小菱形肌呢?”
…这当然不是杰森的原话,但是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杰森使用的是相当标准的解剖术语,充满了普通人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提到的拉丁语素。即使埃斯梅已经熟悉了常用的词根词缀,但作为一个医学知识还停留在细胞层面的大一学生,她听到的版本大概就是:肩XXXXXXX,颈XXXXXXX,菱XXXXXX。
埃斯梅:……我好菜。
“你真菜。”杰森肯定了她的想法,掺着点淡淡坏笑,不至于让人讨厌,但足够挑起一把火。
埃斯梅想挥手拍他,然而在肌肉“不,你不想”的劝诫下,她只能努力的在再次埋进枕头之前不要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
睡裙被撩起来卷在脖颈边上,埃斯梅因为皮肤骤然暴露在略带凉意的空气中而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在杰森抹开润肤乳的时候又被带起更加细碎连续的微颤,原本冰凉的乳液因为在他掌心得到了充分的加热而不显得突兀,反倒让被碰过的地方透出些还来不及消散在空气里的热意。
听觉因为视线受阻而显得更加灵敏,似乎能听到他手指靠近皮肤的声响。他的手掌从枕骨开始顺着脊椎一路下滑停在第12节胸椎,再打着转的回到侧上方的肩峰,带着些漫不经心的告诉她触碰过的肌肉名称。那些复杂的词素组成在他口中顺畅的流淌出来,让埃斯梅不由得产生了一个疑问。
东区老大还需要这么学术的吗?
他究竟是因为当了东区老大才知道这些,还是在之前就已经学会了呢?
而杰森也出了会儿神。
手下的身体在深色的床单反衬下显得尤其娇小,但他很早就知道埃斯梅其实没有她看起来的那么瘦弱。这个姑娘并不高,穿上低跟短靴才堪堪到他胸口,但身形却一直很挺拔。虽然生活习惯有些随心所欲,良好的仪态却能暴露出她曾接受过礼仪教育的事实。审美即使以达米安的眼光来评判也配得上一句“过关”,但却并不拘于购置名牌衣物,虽然在她的衣柜里已经满满当当了之后,她还是觉得自己永远缺一件大衣,只是这个计划总是在对她身高不友好的大衣长度下宣布取消。
杰森突然想起来埃斯梅万年不变的穿衣搭配。哥谭的冬天并不是开玩笑的,今年寒潮把加拿大的道路都埋没了还不算,一路南下封闭了密歇根湖再席卷到东海岸,让市政府不得不掏出三倍的工资好让铲雪工早起一小时清理街道。路边的流浪汉尚且不提,救护车从东区开不起暖气的家庭里抬出来几具僵硬的尸体也不是什么新鲜的报道了。
这种天气之下,即使再爱泡夜店的玩咖也懂得在超短裤外头罩一件厚实的羽绒服。而埃斯梅雷打不动的穿着她的衬衫和短裙,披件大衣就走在风雪中的样子让他只能说是——特别英国人。在哥谭大学这个以理工科强势的大学里,她走在一群套了不知道几层秋裤的理工男旁边,气质上的碾压几乎能让人忽略她的娇小身材。但每当他一看到她还带着些柔软的脸颊和明亮的棕色眼睛,私心里就觉得应该给这个把一米六走出一米八气场的姑娘配个兜帽。这绝对是出于保暖的考虑,完全没有跟某个代号有关联的意思。
毕竟,如果不是他看到过她往自己手心上呵气和回家就钻被子的行为,他也会以为她不怕冷的。
哎,女人。
他看着埃斯梅又往被子里缩了缩的动作,无情的把她拉了出来,“这么怕冷出门就多穿点啊,你以为你是什么炎魔吗?”
埃斯梅的双手挣扎着往前伸出又迅速并拢在一起,做出一个仿佛拿着根魔杖往下一顶的动作,如果再配上一句“you shall not pass”就是一个完美的甘道夫cos,但她的声音却因为她的头还埋在枕头里而显得有点闷:“恭喜你又做出了一个糟糕的比喻。炎魔已经被甘道夫打下石桥了好不好,杰森队扣一分!”
两个人直接引用了昨晚刚看的指环王电影。埃斯梅难得不玩手机认认真真的看完了,在涉及到魔法的剧情的时候她还在沙发上坐直了,生生的给观影氛围带来了一丝微妙的学习氛围。
“再说了,你什么时候看到过我感冒了?”
她这么一说反倒提醒杰森了。埃斯梅是那种让人惊奇的健康体质,她生病后恢复的速度快的吓人,哥谭大学里那场上了新闻的流感在她这里不过就是打几个喷嚏再睡一觉的事儿。他想起之前有一次在厨房里,他在择菜时似乎隐约看到了埃斯梅切到了自己的手指,但当他走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并没有伤口。他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前一夜巡逻时打的太狠所产生的错觉,但一经联想之后却觉得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心里这么想着,他嘴上接着跟她扯,“你身上正在酸痛的朋友们告诉我你并没有那么强壮…”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埃斯梅的一声痛呼打断了。她回头愤怒的控诉:“轻一点啊!”
…糟了,一时没控制好,按太重了。
☆、第 10 章
(十八)
很多东亚的学生在去到大都会的时候都会惊叹于天空离头顶的距离之近,“那种触手可及的碧蓝”,他们这样感叹。
然而这种高纬度所带来的特殊体验则在哥谭显出它的弊端。作为一个相距大都会并不远的城市,乌云是和飞艇一样具有标志性的城市点缀。铺天盖地的阴云全年无休的挤压着地表,让人说不好这样的气象形成得部分归功于它的居民,还是它本身造就了这座城市的哥特风格。
今天也是典型的哥谭日,杰森拉开窗帘的时候这么想着。
他偶然会想起在他还作为罗宾的时光里,阿尔弗雷德会在一周中神定的休息日里把布鲁斯从蝙蝠洞中带出来,在那张长桌边摆好他最喜欢的那套茶具——这很好认,因为管家从不把这一套带进蝙蝠洞里——并沏好红茶。精巧的方糖罐边上摆着三层的小点心,里头规规整整的放着司康饼,三明治和柠檬凝乳蛋糕。在他们强烈的请求下,阿尔弗雷德时不时地会烤制值得世间一切赞美的小甜饼,并在他和布鲁斯不动声色的争抢中宣布“纸杯蛋糕仍然不能出现在下午茶里”这一令人遗憾的决定。
迪克在正式成为夜翼之前偶尔也会加入。当然,那时他和蝙蝠侠之间的矛盾还没有完全解决,对自己的态度也说不上有多温和,但他至少不再像最初那样对继任者抱有那样强烈的质疑了,甚至还能在杰森跑去布鲁德海文的时候带他一起夜巡,顺便开一些他最擅长的双关语笑话。
迪克那时候把那些持枪的罪犯称作他的前妻,“He still misses me”,在完成常人无法做到的灵活闪避后,他会在欺身上前缴了枪后补上后一句,“And his aim is not improving!”
杰森觉得如果哪天他发现迪克其实真的是个基佬也不会觉得惊讶的。
但迪克在周日的下午茶餐桌上就显得有些缄默。他不愿意在布鲁斯面前提起他的新生活或者夜间兼职,所以伟大的阿福是桌前不可缺少的一员,让气氛不至于显得过于尴尬。他通常不会待很久,作为警察他总是会在任何时候接到出警的要求,而阿尔弗雷德会让他带上一袋也许是巧克力也许是小甜饼的韦恩庄园特产,来弥补不得不提前离席的“遗憾”——起码阿福是这样说的。但杰森知道这是真的,即使对于迪克和布鲁斯来说也同样如此,只是他们并不会说出来罢了。
那时候的天气也总是像今天一样阴沉,但在庄园里,他得说尽管他们之间的交流氛围并不热情,看起来也足够像是一个真正的家庭。
赞美英国人,杰森在心里补上了一句,两个都是。
埃斯梅感觉到了他的接近,但在他出声之后才给了他一个微微扭转的侧脸。她在家居服外面披了件睡袍,几乎完全靠在沙发椅上,面前是一壶沏好的茶和一盘司康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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