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沉默几秒,忍不住道:“这也怕,那也怕,予白,我看你是太宠着了!”
办公室没有人,周予白站在落地窗前,往外望,晴空如洗,阳光照下的金色,仿如曾经他学生时代仰望的那样。
他慢条斯理道:“我就是宠着了。”
-
那头乔咿没顾上管手机里的信息,她在宿舍楼下见到了高芸芸。
她周围物品很多,被子、衣服、书籍……装了好几袋,有个女生陪着她。
见乔咿来了,那女生就回了宿舍。
“杨枚说你被赶出宿舍了,是怎么回事?”乔咿问。
高芸芸没答,责怪道:“让她不要跟你讲的!”
她气呼呼地要给杨枚打电话,被乔咿拦住:“跟我讲怎么了?”
高芸芸抿着唇。
“之前不都住得好好的,到底为了什么不让你住了?”乔咿摇了摇她,“芸芸,杨枚说这事跟我有关。”
高芸芸转过头:“你听她瞎说。”
“你看着我。”乔咿道,“我什么样你清楚,你要不跟我说,我肯定也是有办法知道的。”
高芸芸:“……”
默了半天,乔咿松开她:“行,那我找老师问。”说罢转身就走。
高芸芸真是怕了她了,追上去道:“我说我说!”
乔咿站定,转回身,面色严肃。
“你还真审我啊。”高芸芸鼓了鼓嘴,“我这床铺不是找学妹租的嘛,不和学校规定,被人举报了,学校就让我搬走,还差点给租我铺的女生处分。”
高芸芸是毕业后决定继续考研的,作为本校生她在学校里人脉广,能找个认识的学妹买个床位睡。
学校是有这样的情况,已经离校,又需要考研的同学,出于资金和安全的考虑,会找学校里认识又不在宿舍住的同学,租个床铺住。
有个学妹要去实习,床位空着,就租给了高芸芸。
宿管阿姨认识她,也知道是为了学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管。
“可是,杨枚为什么说跟我有关?”乔咿不解,“我没举报你啊,等等——”她问,“是谁举报你的?”
高芸芸没办法,从手机里翻出个号码,说:“说是你打这个,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谁?
第97章 不吃草
私立疗养中心, 大隐于市,环境僻静, 景色优美。硕大的一座湖,只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面朝湖水坐着。
乔咿要上前,被生活秘书拦住了,轻声道:“先不要打扰。”
她不解,问:“老爷爷睡着了吗?”
秘书手比在唇上,示意她降低音量。
乔咿便不再问了,安安静静等着。听声音,她分辨出这位秘书就是刚才在电话里告诉她这里地址的人,但她不明白为什么既然让她来了,却又让人等着。
半个多小时后,和她一起站着的秘书匆匆跑了过去。
以为出了什么事,乔咿心砰砰跳起来,跟着追了过去,她身后穿着制服的好几个人都没动。脚下的步子定住, 她回头, 又看向湖边。秘书径直蹲下, 捡起湖边的钓竿,猛地提竿收线。
一条黑色肥鱼扑腾在空中,秘书取下钩子,装在桶里,端给了老人。
老人仍是坐着,说了句什么, 秘书对乔咿招手:“乔小姐,董事长让你过来。”
乔咿调匀了呼吸,这才走过去,说:“爷爷,您好。”
周秦瑞未应声,抬手指着桶,问:“能认出是什么吗?”
乔咿心想自己还没到五谷不分的地步,但还是认真看了看,说:“鱼。”
秘书差点没拿稳盆,小声提点她:“董事长室问你鱼的品种。”
乔咿朗声:“不知道——”
几秒的冷场,连那扑棱的鱼都仿佛忘了动。
周秦瑞终于坐起来,扭头看向她:“你这孩子怎么答不上来,还能理直气壮。”
乔咿眨眨眼:“可我真的不知道呀。”
周秦瑞哑口无言了。
秘书要开口,他摆摆手,笑了笑,说:“你这孩子看着乖顺,能耐住心等上半个时辰,但这性子又……”
找不到合适的词,周秦瑞摇摇头,转而对着秘书道:“把鱼放回湖里吧。”
秘书照做完,重新放饵料,支好鱼竿。
周秦瑞道:“下次见鱼大,不要猛起杆,慢慢收线到岸边,再用网兜直接把鱼兜起来,更省劲。”
秘书颔首:“是!”
周秦瑞摆手,秘书退了下去,其余候着的人也都跟着离开了。
“坐这里。”周秦瑞指着旁边的木椅。
乔咿坐下,打了半天腹稿的话刚要说,又被堵了回去。
“丫头,你知道我钓鱼时最讨厌什么吗?”周秦瑞这次不想听她的回答了,继续道,“讨厌鱼快上钩了,有人过来,把鱼惊跑。那人也许还和你一样,并不以为意。”
乔咿心想她没有吓跑鱼啊,但转念便听出了这话里有话。
“培养一位继承人不容易,我花了许多心血。”周秦瑞看向她,“我得让周家的继承人成长,还要平衡他成长的环境,就像你面前这个湖,不止一种鱼,有的凶猛,有的温顺,活得最久的鱼不一定是最凶猛的鱼,因为一旦它对其他的鱼都产生威胁,打破了生态平衡,就会被人挑出来。”
“我两次送予白出国,都是为了不让他过早的锋芒尽露。”阳光下,老人脸上的皱纹深刻,但声音仍旧沉着有力,“现在他学会敛起不必要的锋芒,也有能力把控全局,坐上周家继承人的位置,你却在最后这一步出现了。他为了你不顾大局,就不说签约的事了,你知道他最近朝多少集团的高层下手?”
乔咿上学时很擅长考试,但今天周秦瑞的问题,她都很难回答,只能摇头。
“他不是没分寸,因为触及你,他才不愿咽下这口气。”周秦瑞说,“我不是不想他有自己喜欢的人,但你不行。”
乔咿好半天才说:“为什么?”
“因为换做别家女孩,不会让他这么辛苦。”周秦瑞问,“你知道倪安希吗?”
乔咿说:“见过两次。”
周秦瑞略显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说:“予白合同能重新签好,她费了不少劲,她家和对方是世交。”
乔咿没说话,静静坐着。
周秦瑞说:“丫头,放手吧。”
湖面平静,偶有风吹起涟漪。
乔咿目光忽地坚定:“我要不呢?”
周秦瑞像早已洞察到猎物逃生轨迹的猎人,反问:“想想你今天为何而来?”
乔咿心一沉,听到周秦瑞说:“你那个叫高芸芸的同学是要考桦大的研究生吧?”
“您……”
“我觉得她考不上。”周秦瑞意味深长道。
即使来的路上,乔咿已经猜到了,但此刻震惊的情绪还是弥漫到五脏六腑,她站起来:“是您把我同学赶出寝室的?”
“是。我能做到还不止这些。”周秦瑞拿起旁边的拐杖,手掌沉着有力地按在顶端,说,“你大学四年都在同一寝室,有三个室友,关系都很好。你要是不在乎她们,我记得你在G市,还有一个姑姑,算是少有的亲人了,她经营一家超市已经很久了,如果没了的话,就失去了所有的经济来源——”
听到这里乔咿实在忍不住了,打断道:“爷爷,那不是超市,是小卖部。”
“……”周秦瑞用拐杖点了点地,“好,你都不在乎,那你在乎予白吗?”
乔咿蓦地呆住。
“让他失去现在的一切,失去事业和亲情,你也不在乎吗?”周秦瑞起身,腿隐隐颤了颤,说,“他没你,还会喜欢上别的女孩,但没了周家,会怎样?”
“由你来说分手,让他死心,让他重新还是周予白。”周秦瑞说罢,提步离开。
短暂的怔愣,乔咿追上去:“爷爷,我不说,我不想跟周予白分开!”
老人叹了口气,缓缓转过身,他目光平和,就和他说出的话一样:“你的同学先违背了校规,才会给了我机会。孩子,你想想,你自己没错吗?如果不是你装扮自己姐姐去跟他相亲,会有后来的事?一开始就是骗来的,门不当户不对,难道你还要继续错下去?”
“如果很难,我再给你三天时间。”
-
到中午都没有收到回复,周予白给乔咿打过去电话,也没打通。
谢远敲了敲门,进来。
周予白还在摆弄手机,随口道:“你怎么来了?”
“你叫我来的好吗!”谢远震惊了,“你说请我吃饭!我到楼下还被拦了,说什么要预约,幸好碰见裴助,我说你是不是想赖饭?!”
周予白想了一下,收回手机说:“走,餐厅。”
谢远搓手:“哪家餐厅?”
“我家的。”
“……”
到了“亚盛”内部员工餐厅,谢远下巴都快掉了:“我以为你开玩笑呢,你特么还真带我来这啊!”
周予白手插裤兜,淡淡道:“这里快。”
谢远嬉笑:“男人最怕太快!”
餐厅里都是员工,见周予白过来纷纷侧目,或壮胆上前打招呼。周予白没情绪地回应,端了餐选了个窗边的位置。
他一落座,附近桌子都不敢有人坐了。
“你这是故意想让员工消化不良吧。”谢远打趣道。
周予白看了眼手机,说:“我真赶时间。”
“赶时间生孩子啊!”谢远道。
周予白啧了声:“我是去接孩子。”
“嗯?!”
“晚上要接乔咿下班,要赶着把手头工作做完。”
谢远顿时觉得自己要消化不良了,一口干了半杯橙汁,直摇头:“您能不这么魔怔吗,不就是长期空窗后终于把以前女朋友勾引到手了嘛!心情我能理解,乔咿也确实可爱,但你也不用天天这么盯着人吧!”
周予白懒得理他,继续吃饭。
“不过。”谢远探头凑近,“你家这小孩还真有点本事!”
周予白抬头。
谢远靠着椅背,得意地抖腿,煞有介事道:“她把萧祈给搞了!”
周予白啪地把筷子放在了桌上:“她怎么了?”
“你别激动啊!人家什么事都没,就是实名举报给片方,说片源被泄露出去了。乔咿真是厉害啊,我就跟她提了一嘴萧祈用她配音的片段骗你,她就能找住这个点,原封不动捅回去!他们那剧投了上亿,要是提前有片源流出,损失就大了,片方才不管你干什么呢!直接往下查,查到了萧祈那,现在正揪着不放呢!萧祈又不能说他拷走音源是为了骗你!编不出合理理由,哑巴亏吃大发了!赔钱是小,要吃官司的!”
“借力打力!以小击大!乔咿这性格也是没谁了!平时看着软绵绵的,这叫啥……”谢远只顾自己说得爽,也不管周予白,一拍大腿,吼道,“这叫奶凶奶凶!”
作者有话要说:文名改成《白桃乌龙卷》了,一开始定的出版名就是这个,我文里暗示过,就是乔咿给方盐买奶茶那里,买的是白桃乌龙。
第98章 不吃草
周予白情绪不明地听完全程, 没发表任何意见。
“兄弟。”谢远非要他表态,“凶吗?”
对付萧祈不是没有办法, 只是现阶段集团内部风起云涌,周予白不仅没有精力,更是因为萧祈精明善筹划,早把自己的退路计划得清清楚楚,想叫他栽跟头不是易事。
乔咿这招可谓另辟蹊径,萧祈怕是怎么都想不到。
“说话。”谢远不依不饶,“凶不凶?”
周予白心脏有轻微地震动,点点头:“凶。”
谢远乐了。
周予白:“你高兴什么,她是我女朋友,又不是你的。”
“我就是想看你这种大少爷认栽的样!”谢远半真半开玩笑道,“人家姑娘只是脾气好,可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你之前把人睡完甩了,人家可是没追着拿刀砍你, 也没去你家里闹。”
周予白淡淡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要好就好, 要分就分, 是挺不让人小瞧的。但萧祈这事你还没看出来,乔咿当年要是想纠缠你,不拿刀,也一定能想出别的办法拖住你,让你去不了澳洲。”话把两人的思绪都带回到了那段悸动过又遗憾过的时光。
谢远怅然笑了笑:“能让你毫发无损地走,要么是真伤了心, 要么是真动了心。”
无论哪一样,都让周予白绝对亏欠自责。
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周予白还是站住上风,抬眉道:“你还说,要不是你嘴贱非问我,我能那时让她知道了?”
几十年的兄弟感情,谢远才不吃他这套,揶揄道:“咱俩谁贱?好马不吃回头草,你怎么也算是匹脸俊的马吧,在澳洲跟个苦行僧一样,回国一见乔咿骚得我都不想承认你是我兄弟。”
周予白深深提了一口气,谢远以为他要怼自己,等了好半天也没有。
“你现在到底怎么想的啊?”谢远是八卦着想问,但觉得周予白肯定还是不肯答。
谁料面前这人一反常态,掀起眼皮,那双黑眸像浸染了这个秋季缱绻温柔的风,炽烈又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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