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尘不敢耽搁,连忙去请大夫。
紫烟小声嘀咕道:“殿下也太厚此薄彼了,王妃你身子不适,他一次都没传过太医,都是我们自个儿找郎中。那苏蔽一来,下人们对她客客气气的,这不过是昏厥,太子竟抱着她奔了出去。”
“今后莫要再议论他们了。”苏皖痛得厉害,路都有些走不稳,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胸前闷得有些喘不过气。
走了几步,苏皖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王妃!”紫烟尖叫着,连忙背起苏皖,将她扶到床上。
苏皖睁开眼,看到太子一脸怒容,坐在距自己数丈之远的木椅上。
她虚弱地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口渴无比,伸着手臂,想拿杯茶。
奈何茶盏太远,苏皖有些够不着,“咣啷”一声,茶盏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装得还挺像?看见你阿姐晕倒,自己便也装晕?你那在西津吃着风沙长大的身子,淋一夜雨恐怕都不会晕倒,如今竟然平白无故地晕了?”太子讥讽道。
苏皖伸出去拿茶盏的手停在半空,她低下了头,慢慢将手缩了回来。
她记得,记得上辈子太子去治水,那夜大雨倾盆,堤坝缺口,太子穿着蓑衣指挥着士兵将砂石填补窟窿。
时间太赶,人手不足,苏皖便亲自上阵,一袋袋扛着砂石。
后来也烙下了病根,每当秋雨时节,膝盖便痛得不行。
可这一切,太子都不知道。
她抬起头,愣神地看了太子一眼。
她想看清楚,眼前之人到底是怎样的人。
上辈子为何会爱上他?
“难道我说错了吗?我想把苏蔽留在府内,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这事就这么定了。”
“甚好。”苏皖出奇地平静。
她不想多说。
她的心已经死了。
太子走到苏皖的身前,掰起她的脸:“不服吗?”
“没有。”
“那你摆着一张臭脸是给谁看?莫非想着等本王带兵打仗之日,你想处置了蔽儿?告诉你,想也别想。若是我回来,发现蔽儿有一丝闪失,边等着瞧吧!”
蔽儿!
蔽儿!!
苏皖闭上眼睛,强忍着泪水。
这个上辈子听了一世的名字,如今再从眼前之人的口里说出,还真是亲切啊。
上辈子,太子醉酒,强要自己时,情动之处他喊的是蔽儿。
他重伤昏迷,自己彻夜不眠,守在他身旁,他喊的依旧是蔽儿。
蔽儿,蔽儿,他的心中自始至终只有自己的阿姐!
苏皖苦笑:“若是殿下爱极了阿姐,便休了臣妾,臣妾毫无怨言。”
太子冷笑:“休了你,那你肚里的孩子怎么办?”
“一碗绝子汤流了便是。”
“啪”太子一巴掌将苏皖打趴在床上:“你有什么资格处置我的骨血?我的孩子若有一丝闪失,你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苏皖趴在床上,虚弱地说不出一句话。
“大夫来了。”碧尘引着大夫前来,“今日是清明,大夫都出门扫墓了,所以耽误了很久。”
一进门,看到这场景,碧尘低着头,不敢出气。
太子冷哼一声,将门踹开,走了出去。
碧尘这才敢动,连忙将苏皖扶起,看着她脸上红着的手指印,心疼地小声抽泣,跑去拿了冷毛巾,沾了水,然后扭干,敷在苏皖的脸上。
大夫给苏皖把了把脉,语重心长道:“王妃平日里莫要伤心,更不要骑马等剧烈活动,你身子本来就弱,得需更加小心。”
苏皖点了点头。
她本想向大夫要个绝子汤,可这些日子,逐渐感受到了肚子小家伙的胎动,反而有些不忍心起来。
太子回到自己的屋内,心里烦躁得很。
他愈发觉得苏皖不爱自己了。
她是那般淡漠,不吃醋、不争吵,只想着离去。
太子突然冷笑,想拿着休书离开自己与九弟厮守?
做梦!
这辈子都别想!
他一拳砸向身边的桌子,手出了血也浑然未觉。
“殿下,苏蔽姑娘醒了过来,但是一直唤着殿下。”一个丫鬟跑来禀报道。
太子来不及多想,奔向苏蔽的院子。
只见苏蔽闭着眼,眉头紧皱,躺在床上张牙舞爪地呼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太子让丫鬟们退了下去,他紧紧地搂着苏蔽,一如刚认识她的时候,搂着她看月亮。
“既然这么想我?上辈子为何同我一刀?这辈子又为何拼死都不愿意嫁给我?为什么,为什么?”太子将苏蔽搂在怀里,朝着她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一口。
痛意让苏蔽轻声□□,她转过身,褪下自己的上衣,搂着太子的脖子,眼神迷离。
太子的心跳得厉害,爱了两世的白月光就在自己的身前,□□地魅惑着自己。
苏蔽上前吻向太子。
太子那心底压制了许久的猛兽被苏蔽这一吻给唤醒,他紧搂着苏蔽俯身压了下去。
桌上的烛火摇曳,巨大的梨花木床也在剧烈地摇晃着。
空气中弥漫着□□之声和欲求不满的喘息声,太子尝试到了从未有过的爽意。
后半夜,苏蔽虚脱地躺在太子身边,太子看到床上的一滩血迹,眼中冒着光,看向苏蔽:“你的身子还是,还是完璧之身?”
“为了殿下,奴家自是得守身如玉的。”
苏蔽低头浅笑。
自是做了那些不寻常的梦后,苏蔽就借着各种理由拒绝八皇子的亲近,不是今日来了月事,就是明日要去拜菩萨,不得破戒。
太子兴奋地搂着苏蔽,仿佛就像捧着一块瑰宝,深怕用力就将她揉碎了。
苏皖发着烧,嗓子哑得说不出话。
紫烟跺脚抱怨道:“那个苏蔽就是个狐媚子,今晚就把殿下勾到她房中,现在也没出来。照我说,王妃,当初她来府上时,你就该一棒子把她打走,一看就是不安好心的主。”
苏皖摇头浅笑,摸了摸紫烟的鼻子。
“你还笑得出来,这京都谁人不知,殿下爱极了苏蔽,若是她再生出个胖小子,这王府哪里还有你的位置?”
苏皖打量着这个屋子,觉得它就像个囚笼,囚住了自己。
上辈子,自己在囚笼里住了十年,却没能暖透一个人的心。
现在才明白:
从来就没有什么冷血之人,只不过他的血不为你而热罢了。
苏皖抓着紫烟的手,轻抚着。
仿佛是在安慰,又是在诉说,告诉她自己并不在意。
一个即将离开王府的人,还有什么可争的呢?
阿姐要太子,尽管拿去好了。
阿姐要这正妃之位,自己也可拱手相让。
你要的是荣华富贵,要的是母仪天下。
而我,只要一个一心待我的人。
九皇子,等我,我马上去找你!
苏皖望着窗外的明月,内心祈祷着。
太子早早地醒来,看着身旁的苏蔽,突然内心充满负罪感与空虚感。
渴望了两世的鱼水之欢,如今竟觉得不过如此。
心底的白月光黯淡了下来,他又想起了心头的朱砂痣,他起身来到苏皖的屋子前,透着纸窗看着她熟睡的容颜,不禁羞愧难当,连忙转身逃了出去。
第42章
时间如白驹过隙, 十日一晃眼便过去了。
这日,是太子出征的日子。
他身着金色的铠甲,骑着枣红色骏马, 回首望向城门之上, 只见一抹白色的倩影。
太子知道,那是苏蔽。
他看了又看, 依旧没有望到想看的人。
日前,苏皖称病, 说是起不了身, 无法送行。
他以为她在赌气, 气自己留下了苏蔽。
苏皖的性子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就算再生气, 半日便也消了。
此刻,太子紧抓着缰绳,指尖微微泛白, 心“砰砰”直跳,慌乱起来。
“殿下!”
苏蔽凄厉地大喊, 提着裙摆从城楼上跑下,飞奔到太子身前, 抓着他的手:“殿下,一定要平安归来,奴家在府上等着你凯旋。”
太子有片刻愣神, 上辈子,自己打仗前, 苏皖也这般,对自己说,等着自己凯旋。
那时候的自己觉得她做作, 没给过她好脸色。
然而她放心不下自己,三番两次化作小兵,追了上来。
想到此处,太子不知不觉地笑了。
“殿下!”苏蔽看到太子有些走神,再次唤了句。
“你大病初愈,早些回去歇息吧。”
“皇兄!”一个脸上有一个长疤的女子跑了过来,“你上前线打仗,怎么把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子留在府上?苏皖怎么应付得过来?”
苏蔽细细看了看眼前的女子,才发现这是九公主。
九公主已经嫁做人妇,梳了飞云髻,整个人多了一份稳重。
“九公主不必这般,我这就离去。”苏蔽眼中带泪,转身离去。
太子翻身跳下马。抓住了苏蔽:“你哪里也不用去,待我大胜归来,自然会娶你进门。”
九公主还欲再言,太子瞪着她:“蔽儿是为了救我才得罪了八皇子,若这时让她离去,等于让她去死。”
九公主咬着牙,摇头道:“皇兄,你将来会后悔的!”
太子的心猛地一颤,脑袋突然一阵眩晕,突然想起了上辈子苏皖替自己挡刀而死,九妹也对自己说了句:“皇兄,你把这世上对你最好的人弄丢了,再也回不来了!”
“殿下,该启程了。”副将提醒道。
太子点了点头,再不上路可能就要在山野中过夜。
苏蔽拉着太子的袖子,轻声说了句怕。
“你走后,这府上还有谁能护着我?苏皖是正妃,九公主又帮衬着她,恐怕殿下回来后,只能见到奴家的一堆白骨了。”
太子将腰间的一块令牌递给苏蔽:“放心,有了它,府里没人敢对你怎么样,见这令牌如见我本人。”
苏蔽接过令牌,目送太子远去,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九公主策马来到太子的府上,一下马,便冲向苏皖的屋里。
她见苏皖正在整理衣物,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皖儿,你要走?”
苏皖指尖一颤,她转过身,见到是九公主,便笑了。
她笑得是那么纯粹,就像是八月的茉莉,淡雅自然,眼里全是欣喜。
苏皖打开珠宝盒:“这些都是大婚之日,宾客的贺礼,喜欢什么便挑走。”
九公主推开珠宝盒:“阿皖,你告诉我,你真的要走了吗?”
苏皖低下头,静默不语。
“好!你走,走得好,我支持你!”九公主高声叫道。
苏皖有些疑惑地看向九公主。
九公主自顾自地哭了起来:“我阿兄根本配不上你,他有眼无珠,不知你的好。我知道你,你爱他爱到可以为了他丢了性命。可他,根本不知珍惜,竟然把苏蔽留下府上,还说凯旋归来要娶她。”
苏皖静静地听着,心中毫无波澜。
上辈子的自己,看到太子和阿姐共处一室,心便揪痛得不行,如今得知太子即将迎娶阿姐,竟没有一丝痛楚。
人生,真是神奇啊,苏皖不禁感叹着。
“罗恒待你好吗?”苏皖故意岔开话题。
九公主腼腆地笑了笑:“他待我自是好的。”
苏皖紧紧地抱着九公主:“要幸福啊。”
她的眼中闪着泪花,一想到马上就要和上辈子最好的闺蜜天各一方,不知何时再能见面,心痛得不行。
“你要去哪儿?”九公主抓着苏皖的手问道。
苏皖欲言又止。
“可是去找九哥?”
苏皖的脸红了,她局促地摸了摸自己的发丝,转过身去。
九公主的眼睛黯淡了下来,说了句:“也好,终究是我皇兄不懂得珍惜你。九哥是个温柔的人,他一定会好好待你。”
苏皖摸着自己逐渐有些隆起的小腹,自己哪里还有脸去见九皇子呢?
她望向窗外,只愿去江南水乡,找个寂静的山庄,生下孩子,过上平淡的日子,再莫和太子有什么牵扯。
九公主和苏皖聊到傍晚,想着自己的夫君还等着自己用晚膳,便离去了。
苏蔽摇着蒲扇,听闻九公主已然离去,便起身去了苏皖的院子。
苏皖不愿搭理她,在一旁绣着荷包。
“给谁绣的?殿下说了,大胜归来,便要娶我进门,你是在为我们绣贺礼吗?”苏蔽端坐在苏皖身前,已然没了刚来府上的卑微与小心翼翼。
“大胆,是谁给你的脸,让你在正妃面前叫嚣?”紫烟出声怒喝。
苏蔽从袖中拿出太子给她的令牌:“这,够了吗?”
苏皖一时失神,绣花针刺破了自己的手指,鲜血将绸缎染红了一大块。
上辈子自己持家十年,太子也没将他的令牌给过自己。
苏蔽才来不过十日,太子遍将这掌管府上生杀大权的令牌给了阿姐。
原来,人和人是这么的不同。
苏皖闭上眼,泪珠从眼中簌簌地落下。
“苏皖,你现在哭泣,是在埋怨我欺辱了你吗?”
“阿姐,预祝你和殿下百年好合。”
苏蔽冷哼一声:“你会这么好心?”
“阿姐若是不放心,明日我便带着紫烟和碧尘离去。”
“你是要走,但不是明日。我不想旁人说我把你逼走,下个月再走吧。”
苏皖捏着拳头,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阿姐拿着太子的令牌,可以调动府上所有的暗卫,纵然自己想离去,没有阿姐的点头,根本离开不了。
24/37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