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蔽看着苏皖真诚的眼神,突然有些自责。
当初逼着她替嫁的是自己,如今耍着阴谋诡计要取代她的正妃之位的也是自己。
紫烟突然跑了进来:“王妃,你怀有身孕,不宜过度劳累,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吧。”
苏蔽浑身一颤,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故作微笑道:“原来阿妹已经有了殿下的孩子,看来殿下对阿妹真是宠爱有加啊。”
苏皖还想说,紫烟硬拉着将她拖了出去。
苏蔽看着苏皖离去的背影,愤恨地捏起拳头。
心里怒骂着:说什么离去,说什么殿下心中没有你,如果真的如此,你又怎么会怀上殿下的孩子??
她回忆着自己的梦境,那苏皖明明十年后才怀上殿下的孩子,如今肯定是用尽了一切狐媚的手段,迷惑殿下,才有了龙种。
阿娘说得果然不错,这个西津的小庶女是个心机深沉的,一步又一步精心谋算,否则又怎么能成为正妃?怎么怀上殿下的孩子?
“你这是干嘛?”苏皖有些气恼,自己还有好些话要问阿姐。
她想着殿下出征后,自己便悄悄离开,有些话终究是要嘱托的。
“王妃,你没看到吗?那苏蔽自从见了殿下,两颗眼珠子就要扑到殿下身上了。你可小心点吧,我看你那个阿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第40章
月光洒进屋里, 八皇子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习惯性地翻了个身,向右边搂去,却扑了个空。
才想起, 苏蔽今早走了。
他的头突然痛了起来, 有些不放心苏蔽,又有些自责。
三哥诡计多端, 岂是那么好骗的?
自己真的不该让她以身犯险,三哥是个凶狠手辣的, 若是发现了苏蔽的要加害他, 恐怕不会放过她。
他深吸一口气, 紧捏着拳头,心下发誓:若他日登上大宝, 必许她凤位。
西津的风沙最是凌冽,这里昼夜温差极大。
正午时烈日能将田野的番薯烤干,晚上人们得披上皮袄御寒。
九皇子坐在屋顶, 摸着玉箫,望着京都的方向若有所思。
抬头望向月亮, 又想起了那个如月儿般清亮明艳的女子,是她将月光带入自己黑不见底的生活, 给了自己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片刻后,他拿起玉箫吹了起来。
曲调缠绵, 似有无尽的思念,不经意间泪湿了脸庞。
“将军, 城墙已经加高,粮草已经备好。城中的壮年都整装待发,势要和突厥蛮人决一死战。”一个小将前来禀报道。
九皇子点了点头, 飞身下了屋顶,前去细细查探一切是否准备妥当。
灰蒙蒙的黄沙下,是他孤寂又坚强的背影。
所有支撑他的就是立下军工,将来夺下九五之尊之位,再将苏皖给抢回来。
京都的夏夜,是沁人心脾的爽朗。
太子这晚却辗转反侧,脑子里全是苏蔽满是伤口的脸和浸满泪的双眼。
顿时心间一阵烦躁,他紧紧咬牙,一拳砸向身旁的床。
睡意渐无,他起身推门,走出房外。
不知怎的,太子就走到了苏蔽的院子前。
这院子里正好有一棵桃树,奈何花瓣已经落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桃树依旧在,物是已人非。
他轻轻走到苏蔽的屋前,透着窗看到苏蔽侧卧着的身姿。
月光下,她的脸庞更加清透美丽。
太子抓着门框,紧紧闭上了眼,双眉紧皱,痛苦地转了头,连忙向屋外奔去。
他跑得飞快,似乎后面有着凶猛的野兽在追赶他。
上辈子,已然中了一刀,吃过一次亏,他暗暗发誓不再和苏蔽有任何瓜葛。
他住着一颗古树的巨大躯干,大口地喘着气,额头冒出点点汗珠。
此刻的太子,就像溺水的人,深陷黑暗的湖底,看不到一丝光亮,无法呼吸。
突然,他抬起头,看到右手边光亮的院子。
他知道,那是苏皖的院子,他就像个找到了浮木的溺水之人,着急着向苏皖的院子奔去。
苏皖在油灯下,画着画。
每一笔,都是对九皇子的思念。
如山峰笔直的鼻子,如刀锋般的美貌,灿若星辰的眼睛,微微一笑就弯起的嘴角。
九皇子的五官仿佛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只要闭上眼,就会浮现在脑海里。
太子推开门,大口喘着气,他想要告诉苏皖,这辈子定会好好待她,想乞求她永远不要离开。
因为自己怕,母后已然离开,怕这个世上再也没有陪在自己身边的人。
可就在他推开门的一刹那,他见到了苏皖桌上的画像。
太子的脸冷了下来,他喝退了碧尘和紫烟。
走到苏皖身前,讥讽道:“睡不着,是因为想着外面的野男人吗?”
苏皖放下手中的毛笔,看了太子一眼,摇了摇头:“殿下,不要再骗自己了,自从苏蔽进府的那一刻,你的心就飘到了她的身上。既然如此,为何不放我离开呢?你明明着她,如今她也拿到了休书,你可以娶她进门。”
“那你呢?”太子突然安静下来,坐在椅子上,盯着苏皖问道。
“我自会悄悄离开,你只需随便找个理由把我休了便可。”
“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他本就是个错误,不该来到这世上。我自会喝下绝子汤,你就当没有这回事。”
“你怎么敢?”太子突然拍案而起,他走到苏皖身前,将她画的画撕得粉碎,“告诉你,孩子我要,你,我也要!”
说罢,便摔门而去。
苏皖无力地坐在地上,看着被撕成粉碎的宣纸,紧咬着牙,不让泪水流出来。
紫烟连忙将苏皖扶起:“王妃,你现在有身孕,莫要生气,一定要好好歇息。”
听到“身孕”二字,苏皖更是悲愤,使劲捶打着自己的肚子。
碧尘连忙抱着苏皖:“王妃,孩子是无辜的啊,你如此这般,伤了自己的身子,落下病根,日后再想要孩子,可就难了。”
苏皖无声地抽泣着。
碧尘接着劝道:“若王妃真想离开,待太子离府后,机会多得是,何必急在一时呢?”
苏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八皇子一连等了几天,都没有等到苏蔽发来的信号。
着急得在房内来回踱步,他担心苏蔽败露,被抓了起来。
他想着苏蔽那娇软的身子要受严刑逼供,心里就疼得不得了。
一个小厮跑来,递给八皇子一封密信。
他飞快拆开信,是一张空白的宣纸,长长地吐了口气。
看来,苏蔽已经成功将通敌叛国的密信悄悄放到了太子的书房。
他立刻起身进宫,向陛下禀报有密报太子勾结匈奴,意图谋反。
皇上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八皇子,看得他头皮有些发麻。
八皇子继续道:“陛下,就让我带着大理寺卿去三皇子府搜查罪证。”
“若是找不到呢?”陛下靠在龙椅上,他已经老了,却依旧有着不怒自威之势。
“儿臣甘愿受罚!”
“若是你找不到,你这便是败坏皇家威信,禁足一年!”
“是!”
皇上看着八皇子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一旁的老太监不敢说话,将刚泡好的热茶碰到陛下身前。
他接过滚烫的热茶,吹了吹,神情一阵鄙夷:“难堪大任!”
八皇子带着大理寺卿陈大人来到了太子的府上,将整个府给围了起来。
太子神态自若地走了出来:“皇弟,何事竟然如此般态势?就算前来抓蔽儿,也不用这般大的阵仗吧,听闻你已经休了她?”
八皇子听到太子将苏蔽称为“蔽儿”,不由地心尖怒火中烧!
一直以来,人们总是念叨着太子如何优秀,姚皇后如何母仪天下。
自己和母后都是活在这对母子的阴影之下,似乎永远无法出头。
太子好不容易吃了败仗,被陛下废了储君之位。归来之时,瘸了腿,毁了容,可没过数月,太子竟又变回了如今这般宛若神明的模样:骨子里透着的从容不迫,举止投足间的华贵,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八皇子恨得牙痒痒的。
八皇子克制住内心的嫉妒,抱拳道:“皇兄,有人举报你通敌叛国,陛下特让我带着大理寺卿的张大人来府上查探。”
“再怎么说,本王也是镇北王。而你尚未封王,遍仰仗着毫无依据的举报来搜查我的府上,若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你该当如何?”
八皇子想了会,咬牙道:“自当任由皇兄处置。”
大理寺卿的张大人带了一队人搜查府上的西边屋子,八皇子派了一批人搜查东边的屋子,他自己则是带了几个心腹向太子的书房奔去。
在去的路上,八皇子碰到了苏蔽。
苏蔽对他点了点头,八皇子心头一热,若是周旁有人,他一定跑上前,抱住她,说句:这些日子,你苦了。
看着八皇子冲进书房的背影,苏蔽红着眼,心里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你的一往情深。
对不起你无条件的信任。
苏蔽闭上了眼,泪水流了下来,她知道经过这一天,自己便彻底回不到八皇子的身边。
无可奈何,苏蔽想着梦境中,成为阶下囚的八皇子,她实在无法再看他一眼。
自己从小便是要成为皇后!
一个无法登上九五至尊宝座的皇子,只能抛弃。
苏蔽紧紧捏着拳头,站在角落里。
一个士兵在书房内搜到了一封信,送到了八皇子身前。
八皇子立刻高喊:“去将三皇子和张大人请过来。”
张大人奔了过来:“可是有什么发现?”
八皇子举起那封信,讥讽地问向太子:“皇兄,这是什么?一封信,信封没有署名,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太子从容道:“你拆开看看便是。”
八皇子心中隐约有些不安,他看向角落里的苏蔽,只见她地了头,瑟瑟发抖地向后退了几步,仿佛这一切是自己逼着她这般干的。
他压制住心底的不安,拆开信,整个人僵硬了。
张大人问道:“八皇子,可有什么不妥?”
“没有,这是皇兄和九弟沟通如何抗击匈奴和突厥的书信,是我错信了秘报,想必是有人在挑拨离间。”
张大人一时尴尬,这皇子之间的争权夺势,他可一点也不想参合。
“且慢!皇弟,你忘了刚刚答应我了什么吗?查不出证据,任我处置?”
“你到底要怎样?”八皇子咬着牙,隐忍着心间的愤怒,无处发泄。
太子一把将八皇子拉到眼前,小声道:“苏蔽嫁给你不过几天,你竟然羞辱她、折磨她、逼着她帮你嫁我于我,她不愿意,你就毒打她?你还是个人吗?”
八皇子脑子一翁,脚步一颤,差点跌坐在地上。
枉自己一直担心苏蔽的安慰,没想到她费尽心机拿到休书,回到太子身边,不是为了自己栽赃嫁祸太子,而是为了能永远留在太子身旁,而自己便是她的投名状!
第41章
苏蔽蜷缩在太子的身后, 手抓着手绢,眼中含着泪珠,低着头, 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八皇子痴痴地看着苏蔽, 笑了。
他终于信了阿娘的话——“苏蔽那女子心气高得很,她既能舍弃被废的太子嫁与你, 便是看上了将来能登上大宝,她要的是皇后之位。”
想来, 画舫之上, 她对自己诉的衷肠不过是一场精心谋算的话本罢了。
“皇兄, 你要我做什么?”八皇子握紧拳头道。
“跪下!”
八皇子咬牙,朝太子跪了下去。
“不是向我, 是向蔽儿!你迎娶她的时候怎么说的?爱她一生一世,如今竟然将她当做工具,将她打得遍体鳞伤, 你,还是个人吗?”太子一脚将八皇子踹倒在地。双目里全是怒火。
八皇子口吐鲜血, 看着苏蔽。
苏蔽冷冷地看着自己受尽屈辱,这一切都是她一手设计的。
这一刻,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蛇蝎美人心。
八皇子颤颤巍巍地站起,走到苏蔽身前:“此后,我们一别两宽, 记得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他日莫要后悔!”
说罢, 便甩袖离去。
苏蔽的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簌簌地流出,她扑倒太子的怀里, 轻声说了句:“怕”。
这一声怕,说得太子心颤。
他想,或许这一世不同了。
或许,上辈子的苏蔽是被逼着的。
他轻轻拍着苏蔽的背:“别怕,有我在的一天,就没哟任何人能伤害你。”
苏皖站在角落里,看着阿姐搂着太子的腰,在太子的怀里撒娇,不知怎的,全然没有上辈子的心痛与哀伤。
此情此景,似曾相似,仿佛没过多久,实则隔了一辈子。
上辈子,也是这般,得知自己怀了身孕,便提着太子最爱的食盒,乘着马车去找他,见到的也是这样般:阿姐和太子纠缠不清,欲拒还休的亲昵姿态,仿佛透着无限的情愫。
那时候的自己强忍着心痛,走到他们之间,拐弯抹角地提起自己怀有身孕,想让阿姐知难而退。
可惜,最后是自己用生命的代价才看清他们。
一个眼中完全没有自己。
另一个的心思永远猜不透。
就像现在,苏皖猜不透自己的阿姐,她搞出这么一出戏,是真的想回到太子身边吗?
苏皖笑了,只是笑容有些惨淡。
这正妃的位置,本就是自己替嫁而来,如今也是该物归原主了。
苏蔽似乎是思虑过甚,晕了过去。
太子连忙将她抱起,赶去太医馆。
小腹中传来一阵抽痛,苏皖连忙扶着身旁的紫烟,险些站立不稳而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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