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迪读完,捏着信纸,一时间什么都思绪都没有。她坐了一会儿,决定站起身放松一下。
她走出房间,开敞式走廊的一半是沉静的阴影,另一半是纯净的阳光。她看见一抹晃眼的金色从远处靠近,埃尔文走在拥有阳光的一侧,凯迪恍惚中看见一个移动的太阳。
那如梦似幻的一夜过后,凯迪才渐渐听人说起团长的英勇表现。他单枪匹马,不,埃尔文带了两匹马到巨木之森,把兵长和另外两个人带了回来。他见到利威尔的时候,后者正挂在一棵树上思考怎么带两名失去战马的部下安全返回。
想到这里,凯迪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其实那天她什么都没做。
埃尔文在她面前停下,凯迪抬起头说道,“你们最近,挺忙的啊。”
埃尔文点点头,“不,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
凯迪看着他,一时语塞,鬼使神差地说道,“你…挨骂了吗?”
埃尔文笑了笑,躬下身小声说,“被骂死了。”
凯迪撇了撇嘴。她说道,“这几天利威尔都不理我。”
埃尔文看着她,觉得很好玩,“你主动去找他。”
“他很忙吧……”凯迪说。
“他忙完了。”埃尔文马上说。
这时,利威尔从走廊的尽头出现了。凯迪直愣愣地看着他,埃尔文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走了。”
利威尔越走越近,凯迪看见一朵洁白的羽毛悬在天蓝色的空中,飘飘荡荡向下坠落,羽毛柔软的绒毛蹭着她的脸,她的心也悬在空中。
利威尔看着她,走到她身边,然后越过她。
擦身而过后,利威尔停在了离她一步之遥的距离,背对着她。然后他向后伸手,一把压在凯迪眼上,稍一用力就把她朝后放倒。凯迪刚觉得脚尖离地,站不稳妥,他就已经转过身,让她的后脑勺落在了自己的肩上。她的头发贴着他的自由之翼,一只脚留在原地,一只脚后撤半步,屈着膝盖。
她被剥夺了视力。但她看见羽毛落在地上,溅起无数金色的水珠,在她的周围升腾起耀眼的光斑。
“晚上来我房间。”利威尔贴着她的耳朵说。她觉得自己死了,仅存一丝气息。
***
到了晚上,凯迪小心地推来利威尔的门。他还没有回来。
起先,她兴致勃勃地在屋里绕圈,而后终于累了,坐到书桌边上困乏地枕着胳膊想他。
等她再有意识,已经是月明星稀,华灯初上的时间。利威尔安静的在她身边看文件,蜡烛的光把他的身影放大了投射在墙面上,大得能占去她心里的所有地方。
利威尔给她带了份冰盒子里的杨梅。也是从那会儿开始,他时常会给她些好看又好吃的零食——什么青瓷碗里的橘子酱,竹叶系的糯米糍,裹糖浆衣的山楂。那么冰凉的水红的杨梅,甜丝丝的。
利威尔依然在看文件。过了一会儿,她让凯迪给他泡茶。凯迪走到摆着茶罐的柜子,挑了一个红色的金属罐子。烧水,放茶,煮沸,然后倒进杯子里。宝石红的茶水顿时满溢香味。
利威尔说她泡茶的手法有长进,她笑着喝了一口,“我觉得没有任何区别。”
“还需要我做什么吗?”凯迪问道。
“没有了。你可以去睡觉了。”利威尔指了指手上的文件说。
“……”凯迪迟疑了,“那……我就走了?”
利威尔停了一下,把目光移回纸张上,挑了下眉尖,“好。”
凯迪扶着桌角站起来,走到门口,伸手拉门,她才发觉利威尔早就把门锁了。她不自觉看了他一眼,只好闭着眼睛把保险打开溜出了门。
关门声带起了风,利威尔抬头看见烛心摆动,火团扑乎摇曳几下,屋里暗了一暗方恢复如初,他才又低下头看起文件。
凯迪后悔了,一步一拖地走回自己的房间。你到底在做什么啊,凯迪责怪自己,明明她是那么期待留在那里。
她知道利威尔在对待她的时候,表里不一地特别绅士,只要她说一个不字,他就不会勉强。她甚至觉得再没有比他更尊重女性的男人,可是她不要他这样,她宁愿他拉住她,抱紧她,告诉她不要走。
她点燃书桌上的蜡烛,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红色的请柬。自从上次在舞会上见过斯嘉丽以后,这时第一次收到她的消息。她没有逃,她还是要嫁给弗雷盖尔·利布斯·爱德华。
斯嘉丽必须要陪那个她口中猪一样的男人睡觉了。凯迪觉得有一点遗憾。斯嘉丽很漂亮,她希望利布斯可以爱上她,那么他们的婚姻也不一定不会产生感情,凯迪好心地想。
我什么时候可以……凯迪把手放在请柬上。“凯迪因·林·……”她轻轻说,“到底姓什么呢?”
她忽然站起来,哗哗两下把窗帘拉上,她不要让任何人看见她,天上的那个月亮也不行。她踢掉鞋子,倒在床上,感受到床垫的弹力,用被子把脸蒙上,开始胡思乱想,直到面红耳赤,呼吸困难才把被子拉下来,露出脸。
她的心跳很乱,把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身体上,闭上眼睛,慢慢抚摸。
“利威尔……”她喃喃地说。
她觉得同自己的心靠得很近。
***
第二天,凯迪挑了一件银红色的裙子,到膝盖的上面。她站在走廊上,午后的阳光直白而炙热。凯迪的手微微用力平放在栏杆上,木质的栏杆被晒得有点烫,可她似乎丝毫察觉不到。
训练操场的水泥地面被太阳照射得发白刺眼,走廊的尽头,熟悉的军靴砸地板声。她的睫毛开始轻微地颤动,利威尔的脚步越来越近,她慌乱的内心悸动而蓬勃,脸颊微微泛红。
她转过身面向利威尔,遇上了他一如往常的目光,沉静而危险。
“你今晚有空吗?”凯迪看着他的眼神不自觉地瞥向地面,有点害羞的神色。
她已经足够让他心动了,可这一刻的心情却又与那份心动有所不同,他只觉得胸口有些发疼。
他闭了闭眼,而后开始朝她靠近。利威尔的呼吸越来越近,凯迪抬起头,下意识笑了一下。
她的容貌印在他的眼中,她墨色的眼睛晕开波光粼粼的湖水颜色,他终于不想再等了。
“我现在就有时间。”利威尔说。
“啊?”她的嗓音有些发抖。
“去我房间等我。”他轻轻说道。
“嗯。”她点点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五分钟。”他很确定。
那是如此漫长的五分钟。
她靠着桌棱任凭心脏肆意狂跳。
利威尔走了过来,开始吻她。
……
可她的心里充盈着感动,他给她的总比她想象的更多。潮水般的爱意将她毁灭,连同他一起沉入深海。
不知今夕是何年。
“唉,利威尔……”她轻轻叹息。
“子茵。”他吻着,回应着。
轻风吹拂,仲夏夜的旧梦,美好的新的疼痛。我将永远属于你,而唯有此刻,你也属于我。
作者有话要说: 拉灯了,利威尔吧有完整内容
☆、相恋篇
调查兵团新总部,7:00AM,食堂。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靠窗的餐桌上。
埃尔文和米可走进空荡的食堂,他们看着那张唯一正在被使用的餐桌,停下了来。
米可嘴唇上方修剪整齐的栗色胡子动了一动,“刚才我在走廊里遇见过凯迪。”
“你想说什么?”埃尔文问。
“我没忍住,仔细闻过了。”米可说。
“然后呢?”
“睡了。”
“……”埃尔文沉默了。
“我实在是太好奇。”米可说,“真不好意思,你们在我这里没有秘密。我叫你们弄了几次都能……”
“住嘴吧,米可。”
“不得不说,利威尔比你强多了,埃尔文。不愧是人类最强的男人。”
“是士兵。”
“没差别。”接着,米可轻笑了一下,“呵。要是利威尔像那什么奈尔一样一走了之,你会躲起来哭吧。”
“……”埃尔文沉住气说道,“利威尔,他不会离我而去的。”
调羹轻轻碰了一下木碗的边缘。
凯迪抬起头,把一点面包放进嘴里,咽了下去。“那两傻子站那干嘛呢,不过来吃饭。”
“别理他们。”
利威尔没有抬头。他用胳膊肘都能想出来门口那两个在嘀咕什么。
利威尔端起餐盘,站起身,对凯迪说了句话。他离开之前用手摸了下她的头顶,非常自然的动作。她对他笑了笑,目送着他离开。
而后,凯迪慢慢地吃完自己那份。餐厅里开始有上完早课的士兵陆陆续续走进来。
凯迪收拾好餐盘,送到收纳区,走到埃尔文的桌旁,米可抬起眼,看着她坐下。
“埃尔文,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我已经决定要离开了。”凯迪对埃尔文说。
埃尔文抬起头,搓了下手上的面包屑,“早上好,小姐。”
“明天我就会搬走。”凯迪把手放在桌子上,“你不用担心,今后的工作我会继续配合。”
“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埃尔文皱了皱眉,与其有朝一日不知道要把利威尔勾引到哪儿,还不如就圈在身边。埃尔文是这么想的。
“不。”凯迪说,“我已经决定了,团长先生。”她目光坚决地看着他,“要不是工作需要,你大概也没有多想与我朝夕相处。”
“你过虑了,工作的事倒是其次。我很乐意你能让他开心。”埃尔文的语气生硬,直言不讳。
凯迪的一只手垂了下来,后背压在椅背上,下巴微微扬起,看着埃尔文,“还不承认……你也太不友好了吧。”
米可适时吹了个口哨。
“好吧。今后路途遥远,你不免要忙于奔波,辛苦你了。”埃尔文所指的,在座的人都心知肚明。
“我就住在特罗斯特。”凯迪微笑着说。
米可的嘴角微微一抿,险些笑了出来。
“总之我要说的已经讲完了,祝你愉快,埃尔文先生。”凯迪站起身来。
“也祝你愉快,我的小姐。”埃尔文教养良好地回答道。
凯迪刚走,米可就忍不住感叹,“睡完就走的无情女人。我们调查兵团的门面就这么被征服了。啧啧啧,某人的心在滴血,落下就能变成雨,打湿多少个辗转无眠的夜。”
“闭上嘴,米可。”
米可做了个动作,把嘴上的拉链拉住。
士兵们一簇簇涌进餐厅。新的一天,在阳光的照耀下,开始了。
***
正如凯迪所说,她从调查兵团搬走了,在特罗斯特买了一座房子。
这些事都是她一个人决定的。
她的房子位于环境很好的城西郊,有大片的绿色草地和清爽的居住条件。放眼望去,任何景色都带着柔和的光和一点奶油的颜色。凯迪深吸一口气,嫩草的气味和干燥的阳光渗在她的体内。她便买下了这里。
房子的前主人留下了一封推荐信和住在一楼的哈德森太太。作为房子的一部分,凯迪将她留了下来。她是一为打扮精致的老妇人,这座建筑的管家。
哈德森太太的眼角因年龄而下垂,手背已经有了褶皱和褐色的斑点,可与此相反的,她的脚步总是匆忙,脸上从没有疲惫。她的行为准确得体,有时称得上刻板,她讨厌一切状况外的事件,人物。
她宣称只要是凯迪一个人住在这里,她可以承担这里的家务,饮食,请求凯迪不要增加人手。
“总有一些人认为可以帮助我,但他们只会给我添乱,我的小姐。”哈德森太太穿着白色围裙,下面是深色的女仆装,以标准的站姿立在桌子的另一边,带着一丝不苟的语气。
凯迪听从了她的请求,因此她的房子里除了哈德森太太和她便不再有第三个人。
每一天的清晨五点,这位管家兼厨师的老太太都会准时出门,去购置一整天的必需品。凯迪的睡眠很浅,她会在听见楼下传来熟悉而小声的关门声,接着等待铁质院门的响动后,再重新进入睡眠。
哈德森太太喜欢井井有条的安排和发展,讨厌任何超出预料的‘惊喜’。这一天,凯迪正在一边作画,一边思考哈德森太太的洁癖症状和利威尔的,哪一个更令人发指。
突然的,她的门铃响了。
她放下画笔,走到窗前。院门外站着一位男士,她定睛看了几秒,接着,她便转过身朝镜子里看。
镜子里的她闪着春露般的双眼,在她确认了自己是好看的以后,露出几分难以抑制的雀跃。他终于回应了她的邀请。
凯迪再一次望向窗外,哈德森太太已经为他打开了大门,同他交谈着什么。自从凯迪搬来这里的三周里,每一周,她都会给利威尔去一封信,向他发出邀请。每一封信他都回了,然后告诉她,没空,不来。
凯迪跑下楼,哈德森太太将他引进客厅。透过屏风的格栅,她看见他的影子,光线从暗到亮的变化。她听到了他说话的声音,便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他的轮廓隔着镂空雕花的格栅,像是万花筒折射的模糊影像。
哈德森太太从侧门退了出去,凯迪才往大门口挪了挪。利威尔回过头,而后转过肩膀,侧身看向她,停留在他肩上的光线形成一条笔直的金线。
凯迪朝他靠近几步,解下沾着颜料的麻布围裙,搭在椅子的靠背上。
利威尔朝她伸出一只手。凯迪双手背后站住,摇了摇头。他便朝前迈了一步,握住她身侧的手肘,她的手臂从身后露了出来,小臂在他的手掌中向后滑动。当他握住她的手腕,凯迪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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