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埃尔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凯迪随即质问道:“你不认为他无罪?”
皮埃尔搂着她的手从凯迪的腰上离开,无助地皱了皱眉。
凯迪继续说道:“我问你,你真的认为他应该被释放?还是应该认罪被处死?你到底怎么想?”
面对凯迪的逼问皮埃尔有些不知所措:“我可以帮助他逃罪,但,但是你却想要我真心实意认为他无罪……”
皮埃尔低下头想了想,摊开手坦白地说道:“凯迪,我不是那种人,你问我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我不是想要你陪我一时。”
“他的自由和生命。可以用你的爱情跟我交换。”
“我想要娶你。”皮埃尔道。
凯迪疑惑地眨了眨眼,而后笑了笑,这一刻,她苍白的脸上显现出魅力。
“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她抬起下巴说:“你想趁人之危,但是你高尚的道德准则不允许你这么做,所以你就要求我真情实意。”
她的嘴唇冷静地动了动:“卑鄙,虚伪。”
皮埃尔的心被痛击,他差点忘了,差点就被骗了,他明明知道凯迪是那样聪明剔透,她像水晶,通透坚硬,她果然是她,是让他着迷的女人。
他明明知道不可能得到她的心,可他还是来了,皮埃尔忽然清晰地被自己的软弱刺痛。
他站在这里,意识到自己败给了侥幸心,对欲望屈服,在他的心里凯迪是难以触碰的纯净,是时刻存在的警示。
他同时又明白凯迪不可能永远都是他理想中的女神,这一切都拜那个名为利威尔的男人所赐,受他的蛊惑,让她成为爱情的奴隶。
他低下头喃喃道:“反正你们两都是一个样,他就是这样引导你,控制你的,你为了他什么都可以做,你已经失去道德的束缚了……如果没有情感,你现在的行为算是什么?如果你对我没有一点情感,又向男人来求情,你这种行为算是什么?”
“卖身。”凯迪看着他,坦然回道。
这样一来,皮埃尔被噎得说不出话,他露出一副无药可救的神情,痛苦地回望凯迪。
凯迪的坦诚令人无所适从,此刻,皮埃尔只想逃。
他看着凯迪,缓缓说道:“对不起,我可能要食言了,我帮不了你任何事情。”
皮埃尔挪动脚步,意欲转身,凯迪迈步向前,伸手抓住了他。
像是抓住一根荆棘铸就的藤蔓,救命稻草的另一端是她的恳求,“皮埃尔,对不起……请你重新考虑一下。”她艰难地说:“不论如何,请你不要离开。”
皮埃尔痛苦地转过脸,说道:“请您自重,我不愿意您失去尊严。”
凯迪感到备受侮辱,慢慢松开手指,含泪看着这个男人逃离的身影。不知该庆幸还是悔恨。
即使凯迪从来没有珍惜过皮埃尔,当他离她而去的时候,仍然感到了深深的怅然。
房间里极静,挂钟咔嚓咔嚓向前跳动。等在楼下的夏佐来到门前。
房门开着,凯迪独自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双手搭在膝盖上,低着头。她失去了往日的活力,盛装如此,周身寂寥。
直到夏佐走得很近,她方才从自己的世界中醒来,有了微弱的反应。
“我搞砸了。”凯迪说道。
夏佐站立着,心疼地看着她。
“我真蠢,昏了头。才会去向男人求情,女人向男人求情,只会得到侮辱。”
凯迪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
“皮埃尔,那个人,他根本就不可靠,他只是想跟你……”夏佐说出心中所想,顾及凯迪的感受又停了下来。
凯迪划亮火柴:“他要只是想跟我睡觉就好了。”她轻蔑地笑笑:“换我的爱情,我跟他有什么爱情可言。”
啪嗒一声,凯迪送到嘴边的烟被夏佐劈手夺去,甩在地上。
夏佐怒气冲冲地看着凯迪,似乎想要爆发,满脸通红,最后跺了跺脚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的头,发出痛苦的呜咽声:“你怎么能这样,怎么会这样……呜呜呜……”
凯迪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夏佐哭泣,不知不觉中她坐在了他对面的地上,她有些支撑不住了,哽咽道:“明天,利威尔就要死了。”
她长长出了一口气,胸膛起伏,“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他就要死了……”
夏佐埋着头呜咽,他心疼凯迪,可一切都无能为力,他没法指责她。
凯迪坐在地上,面对他,用手抓住胸口的衣裙,咬着牙说:“你知道这种无力感吗?不论怎么努力都无能为力的空虚。被命运打败然后苟且偷生!我今后的每一秒钟都会活在此刻这种无能为力的阴影里,我救不了他,这种失败……我接受不了。”
她哭了出来:“太漫长了,今后的岁月都太漫长了……我承受不了。”
夏佐抬起头慢慢地说:“不是每一件事的结果都能如你所愿的。”
凯迪看向窗边的光亮,语气平静:“不能如我所愿,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夏佐深沉地说:“小时候……我没有糖,你总是有。你就是没吃过苦,所以不懂得妥协。”
他平静地发出声音,像是钟表般严丝合缝地阐述现实的状况:“就算你受了委屈,也总能讨回来。你有没想过,真正的申诉无门的时候……无人搭理,没有回答。学会妥协,只有这样,经历失败的人才能活下去。”
他皱起眉,轻声对凯迪说,像是生怕惊了她的美梦:“他不会永远属于你,你终会失去他的。不论是现在还是几十年后。”
凯迪看着一处出神,夏佐实在不明白她是否能听得进去。
他的心里很矛盾,如果她能想通,她能放弃,她便会泯然众人。与每日擦肩而过的女子没有区别,就像珠宝失去历久弥新光辉。
凯迪怔怔地说:“如果我不去救他,让他赴死,他甚至都不能再对任何人说一句话,不知道还有人在意他,他就那样一个人,一个人走到生命的最后……”
不知问向何处,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方向:“你不觉得吗?人不应该如此孤独,我一直相信……人不应该如此孤独。”
沉默像是化不开的浓雾,夏佐胸腔里的积怨至深,让他不能呼吸。
最终,凯迪无力地对他说:“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了。”
像是被赦免的罪人,夏佐的灵魂一震,他多想立刻就逃走,离开无能为力的局面。
“回家去吧。”凯迪对他说:“你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了,你的夫人该担心你了。”
夏佐站起来,看了一会儿凯迪,移动到门口,他留恋地回望一眼……
窗外的天逐渐陷入蓝色,凯迪的侧脸在灰暗的空气里凝结,她一动不动犹如一尊雕像。
让人觉得她再也不会挪动一下,她在等待什么,亦或坚持什么,或许只有天知道。夏佐想罢,转身走了。
晚间的风变得凄凉,他们走后,凯迪不知独自坐了多久,四周极静,直到外面的巷子传来一串犬吠。
她站起来,感到浑身疼痛,只得缓缓挪动到窗边。
窗外的一片光亮忽然跃进视线,让她瞬间心惊。那是一轮圆月,银白,在夜空中刺得她双眼生疼。
快要哭了,她的太阳和月亮,他们离她而去,都在她心里哭泣。
楼下传来细微的响动,起初凯迪迟钝地没有感知,直到一个清晰的脚步回荡在门外,越发得清晰,似乎非常熟悉。
她疑虑地回过头,走出房间,穿过黑暗的走廊。她听见有人在正在上楼,墙面上印出油灯的黄光,影影绰绰。
她来到楼梯的顶端,一个提着油灯,身穿斗篷的身影出现,他正抬起头,向这边望着。
凯迪的目光开始闪动,不敢相信,高兴来得过于猛烈,她无法呼吸,心脏猛烈地收缩,直至产生痛觉。
慌乱,狂喜,突如其来的转机。
看见凯迪,他快速地走上楼梯,几乎是跑着,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哦,我的爱人。凯迪闭上眼睛,融化在巨大的欣喜中,她拼命地抱住他,任由他用力将自己按进他的怀里。
她一开腔,已然哽咽……
“利威尔。”
利威尔没有出声,他用无比思念的吻回应她的呼唤。
凯迪知道,他总是做的比说的多。
就像现在,他一声不响的回到她的身边,让她继续做梦——
我的爱人,不用现在就醒来,我去去就回,我去去就回。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校正,大概比较粗糙,whatever摊手
写到这里,我觉得凯迪太过刚强了,过刚易折,过慧早衰。
她看似表面柔柔弱弱,那只是因为我们在描绘她与她最爱的人,把她柔软温情的一面展示得太过淋漓尽致。
现在这会儿,任何接近她的人,大概都会明白,凯迪就是个油盐不进只顾自己的人,太不可爱了。
所以利威尔跟她只能相互折服,一旦他们都不妥协的时候,问题就要出现了。
☆、尾声篇
房间里的电灯发出黄色的光,凯迪和利威尔相对而坐,她难掩欣喜的心情,刚平静下来就又想去抱抱他。
利威尔听话地张开手臂,将她揽住,紧紧把脸贴在她的头发上,去闻她的香味,凯迪的味道。
他看起来有点疲惫,可当凯迪问他是怎么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以自豪的口吻告诉她:“谁能关的住我?”
像是寂静昏暗的海面上突然亮起灯塔的探照光,凯迪的猛然惊醒过来,对,他可是利威尔,谁能关的住他。
“我怎么能把这个忘了……”凯迪喃喃道,眼睛弯成新月的模样。
她细细看着利威尔,许是多日不见,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了。她心疼地摸摸他的耳朵,伸出的手又自然而然落回到他的手中。
他身上的衣服依然干干净净的,只是泛着牢房里的潮气,闻上去有些久远的记忆里的味道。
“我现在不太好闻吧。”利威尔松开她,讪讪地说。
“没有。”凯迪说完亲了亲他的脸颊。
她笑了起来,发自内心感激,兴奋地红色从眼角晕开。
利威尔很满足,他就是为了再见一见她开心的样子,就像这样。
那些话更无法开口了,有几个瞬间他几乎放弃,听之任之,让自己沉浸在亲手营造的假象中。
可越是快乐,利威尔就越发难过,直到实在不忍心看她,就默默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子。
“利威尔,我们走吧!离开这儿,到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到安全的地方去。”凯迪终于开始说梦话了。
利威尔屏住得呼吸猛然抽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皱了皱眉,搭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
“凯迪。”他喊道。
凯迪转过看向窗外的目光,张着大眼睛望向他,那里面不存在苦痛。那是双让人看了就能忘记所有悲伤的双眼,总之,利威尔看见她,就会感到所有的伤痛都被医治,愈合。
“我还不能走……我得回去。”
可是他不得不面对自己的选择,他的心内,他的追求,他的职责,他的亏欠。
凯迪的鼻尖一动,没太懂。
“你要回哪去?我跟你一起去。”
利威尔摊开手,平静地说:“我要回牢里去,这是我的决定。”
“……”
灯泡的钨丝正在微弱地鸣叫,凯迪感到什么东西哑住了嗓子。
“你说什么?”她难以置信地问,“为什么?”
利威尔一动不动,也不吭声,过了良久才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听着,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他没打算解释什么,像块石头一样硬,就这样强硬地告诉凯迪。
“不。”凯迪拒绝道:“你不能再回去,他们要你死,你没有看到,那么多人想让你去死。”
“我知道。”利威尔平静地说:“一直都有很多人恨我,想让我死,这没什么。”他抬起头,黑色发缕后的眼睛看向凯迪,“我从来没有逃过,也从没想过逃避。”
听到这些,凯迪的警觉起来,像是受惊的动物一般站了起来,先他一步挡在门前。她背靠着门张开双臂把门护在身后,激动地说:“你哪都不能去,除了跟我走。”
见状,利威尔也立刻起身来到门口,伸手想把她拉开。
不料凯迪却越来越激动,酸楚涌上心头,她忍住情绪好声好气地说:“利威尔,我们商量商量,你跟我一起走,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利威尔握住她的手掌收紧了一些,他感到无法控制的情绪爆发,他明明就知道会这样,还是忍不住来向她道别。他最不愿意看到现在的情形,却还是亲手步入这样的境地。
他们僵直不下,凯迪快要哭了,声音颤抖地说:“我求你了,你不能回去……”
利威尔决定尝试表露心声,“凯迪,你要知道,我的战友把我送到这里,我就不能逃走,我还有没有完成的事,不论是怎样的结局,调查兵团从来不会逃走。”
凯迪咬着嘴唇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她说。
利威尔忽然无法忍受,手上用了力气,把凯迪拖到怀里,双手锢住她的肩膀,把她带到了桌边,一把将她按到椅子上。
凯迪动弹不了,忽然明白了他想做什么,大声说道:“不,你听我说。我要跟你商量,你听我讲,利威尔!”
利威尔拉开抽屉,取出绳子,利落地好似事先预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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