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长了,老铃医长得了那个年轻的楚国人姓言,是楚国新科的榜眼。
有一天,他们又送来一个孕妇,甘氏惊讶的发现,孕妇竟然是盛远的妹妹,她的前小姑子。
沈娘子见到甘氏也吃了一惊,她并不知家里的嫂子一惊悄无声息的换了一个人,但这并无妨碍她把甘氏当做救命稻草,这个地方甘氏父女相对自由,她却是如同进了囚笼一般,哪儿都不能去,更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不过盛娘子扒着甘氏不放的情况并没持续多久,因为不久那位言姓男子就对盛娘子表现出了极大兴趣,盛娘子的衣食住行立时好了许多。
甘氏早就对盛远死了心,对这个未婚先孕的前小姑子也没多少好感,盛娘子攀上了高枝后,甘氏反而松了口气,以后互相当做陌生人最好。
谁知在紧要关头,这个“陌生人”给了她刻骨铭心的一击,导致甘氏失去了自己的亲骨肉,这一分,就是十九年。
第116章 解卦 身世复杂的和亲公主22
老铃医一辈子走南闯北,算得上见多识广,他虽然猜不透楚国人在这隐秘之处养着些孕妇作甚,但可以肯定必是有见不得人的用处,不然用不着这般藏着掖着,楚国自有随军的医者,没必要用他这个医术一般的敌国铃医来照料。
趟了这趟浑水,绝无可能全身而退,因此,老铃医每时每刻都在寻找逃走的机会。终于在几个孕妇生产后,机会来了。
当时急缺通草这味药,老铃医要进山采药,楚国人并不怕他逃走,因为甘氏还在寺中。但他们却不知老铃医对江州的地形极为熟悉,他从山中一条隐蔽的古栈道绕到寺庙后墙,从荒草掩映的废弃后门接走了甘氏。
父女二人不敢往外走,只得进了山。老铃医凭记忆找到一处猎户进山打猎时暂住的山洞,万幸里面还存有一点粮食和柴火,暂时可以存身。
靠着那点粮食和老铃医打猎、采摘野果,他们在山中苦熬一个多月,眼看甘氏快要生产了,老铃医早就从脉象上知道甘氏怀的是双胎,怕有危险,只得天天出去寻找有用的草药,尽可能降低风险。
也就是在这个关头,从寺庙逃出来的盛娘子误打误撞的来到山洞附近,被甘氏发现,处于对同时孕妇的盛娘子的同病相怜,甘氏收留了盛娘子。
盛娘子一夜奔逃,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不幸早产,挣扎大半天,生下一个气息奄奄的弱小男婴。而帮着老铃医忙前忙后的甘氏也动了胎气,晚盛娘子五个时辰产下双生女儿。
因为是双胎,再加上缺衣少食,两个孩子虽然是足月生产,却也像小猫崽一般弱小的可怜。甘氏筋疲力尽,看了一眼两个女儿,便沉沉睡去。
一天一夜照顾两个孕妇生产,老铃医疲惫不堪,也睡了过去,还没等缓过劲来,楚国人却追着盛娘子来到山洞附近。
三人抱着三个婴儿狼狈的逃进深林之中,甘氏已力竭,生双胎的损耗太大了,她一不小心跌坐在地,却紧紧护住怀中的长女。
甘氏正惶恐间,盛娘子放下自己的孩子,把她抱着的长女接过去,甘氏正自感激,以为盛娘子要扶自己起来,却不料盛娘子抱着她女儿转身就走,只扔下一句,“照顾好我儿子,他父亲以后会报答你。”
这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别说甘氏,就连在前面探路的老铃医都没反应过来,等他们反应过来去拦,已经来不及了。
盛娘子故意弄出声音,紧追不舍的楚国人马上赶了过来。刚追了几步的老铃医急忙拉住甘氏,指了指自己怀中的小女儿,艰难的冲她摇摇头。
甘氏捂住嘴摇摇欲坠,她明白不能追上去了,让楚国人发现,他们所有人,包括小女儿一个都保不住。
他们躲在暗处,眼睁睁看着盛娘子被擒住带走,唯一一点安慰就是,楚国人对盛娘子还算客气,虽听不见说的什么,但领头之人看着襁褓中的孩子竟露出了一点笑意。
甘氏就此失去长女,逃脱之后她百般打听,却再无盛娘子的消息。万般无奈之下,她带着孩子随老铃医回到卧牛山青石村定居,哪怕再愤恨盛娘子,她还是没忍心丢下盛娘子的儿子,把他也带回青石村,对外称自己生下一对龙凤胎。
几年之后,在老铃医的撮合下,甘氏嫁给了丧妻后带着独子过活的石梁。石梁为人豪爽忠厚,对甘氏母子极好,甘氏接连遭逢不幸后,总算过上了安稳日子。
一家人虽日子贫寒,但却温馨和睦,长子石河继承了老铃医的衣钵,年纪不大就外出行医,在秦楚边境各府县行走,除了挣点微薄的收入帮着父母养家糊口,也趁机寻找丢失的妹妹。
但找铃医看病的都是市井小民,石河接触的人有限,根本打听不到什么。若不是梁王修建驰道经过青石村外的峡谷口,颇有成算的次子石湾起了把卧牛山中的药材卖出去的心思,由此结识济安堂的大掌柜,甘氏也不可能有机会与失去的女儿重逢。
甘氏讲完过往,御帐内一时鸦雀无声,这事听起来匪夷所思,大将军盛远这边李代桃僵换了妻子,他妹妹又李代桃僵换走了人家的女儿,甘氏是造了什么孽,竟让这一家子这般作践。
秦无咎的声音打破了帐中的安静,“诸位有所不知,济安堂本是我用嫁妆开的药店,大掌柜便是我陪嫁的宫女,那日她见到阿乐,大为惊讶,”秦无咎拉起阿乐的手,“我们是双生姐妹,相貌一样,我的宫女不敢怠慢,马上将此事禀报给我。”
“几个月前我托言在府中养胎,其实是来了江州,总算捋清了这件事,母女相认。之所以并没有公之于众,并非是我稀罕公主的身份,而是自和亲始,我就心存疑虑,楚帝放着一大把的宗室女不用,偏封我为公主和亲,若说这里面没有问题,我是不信的。果然,一直待在言丞相别院中的雨燕,这位昔日盛娘子的侍女,出现在双龙会上,力证我与梁王是亲兄妹。”
“娘,”秦无咎叫甘氏,指着言鹏举道:“您看看,这位是否就是当年出现在寺庙中的姓言的楚国人?”
甘氏凝神看去,迟疑的目光渐渐转为愤恨,“对,就是他!这个抢走你的贼子!他不仅抢走你一个,当时寺中孕妇有二十来个,都是此贼劫掠来的!那些人也不知道最终被他弄到哪里去了。”
言鹏举神色难辨,向来风度翩翩智珠在握的言丞相,从未想到他会被盛娘子摆了一道,自以为奇货可居,白白的养了这个孽种十几年,今日还被人指着鼻子唾骂。
到底是奸猾无比,言鹏举给出一个解释,“这位夫人多虑了,我之所以带走无咎,是以为她是盛娘子的孩子,当时我与盛娘子有几分情分,所以才怕她出事,着人找回了她。至于那些孕妇,不过是我怜悯她们,于战火中与她们一个存身之地,何错之有?息战之后,便叫她们各自还家去了。”
楚帝哈哈一笑,“言相一向悲悯,有此举动并不出奇,至于丹阳,如今看来倒是阴差阳错,不过结果总是好的,现在真相大白,秦国陛下也不必再棒打鸳鸯,得此佳儿佳妇,可喜可贺。”
听他巧舌如簧,秦无咎扫了一眼楚帝,看着他明显比实际年龄苍老的黧黑面孔,以及笑出的一口黑黄牙齿,厌恶之余,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第117章 解卦 身世复杂的和亲公主23
秦帝半天皱着眉头半天没言语,他一时没想明白这里面的关窍,若甘氏说的属实,楚帝和言鹏举搞这一出却是所为何来?
漫说他们搞错了,便是没弄错梁王妃的身份,最多也就是设计的他杀了亲女,但那又如何,同样是皇帝,楚帝不会以为,杀掉个女儿就会打击到他吧?
看出秦帝的疑惑,霍云平不禁摇头,秦帝的心计果然都用来对付自己人了。他瞥了一眼自从甘氏出现后就愣怔的盛远,淡淡道:“陛下莫不是忘了,昔日丁卯之战一败涂地,是因为什么。”
秦帝的顺着霍云平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到了盛远身上,秦帝浑身一震,脑子一下子转过这个弯来,他什么都明白了。
盛远对他妹妹的重视程度之深,没有谁比秦帝更明白了,毕竟丁卯一役的代价过于惨痛,两万大军全军覆没,两座城市被楚国占据,哪怕现在想起来,秦帝的心还直抽抽。
那时他对盛娘子虽然有几分见色起意,但非要把盛娘子纳入宫中,他的目的实则是为了拿捏盛远。只是盛远反对之坚决,盛娘子失踪后他怨恨之深切,让整个事件失了控,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楚帝若是得逞,盛远对妹妹的骨血失而复得,旋即得而复失,楚国趁机发兵的话,当年之事一定会重演。
秦帝越想越怒,脸色阴沉的质问楚帝,“这便是楚国陛下会盟的诚意?”
楚帝咧咧嘴,“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朕确实不知丹阳的身世,那个胡言乱语的奴婢朕也不认识。言卿你说是吧?”
他暗自递了个眼色与言鹏举,意思是让他暂时一力承担此事。虽说皇帝出巡,两国皆陈兵坐镇,但现在他在楚帝的御帐中却不占优势,万一秦帝发狠,吃亏的是他。
言鹏举眼神一沉,心中飞速盘算,还没等他想出万全之策,一直处于愣怔之中的盛远回过神来,他上前几步,目光定定的看着秦无咎,“你不是我外甥女,是我的女儿?太好了,太好了!”
他兴奋的搓着手,听到楚帝问言鹏举的话,盛远猛的一顿,也顾不得与秦无咎相认,又几步逼近言鹏举,身为大将军的煞气汹涌而出,生生把言鹏举逼退了一步。
“姓言的,我妹妹呢?你把她怎么样了?”盛远气势凌人,言鹏举却在一瞬间的慌乱后,不慌不忙的开口道:“令妹得了产后风,被我寻回后没几日便去了,盛大将军节哀。”
盛远霎时红了双目,恶狠狠的瞪着言鹏举,“定是你害死了她!姓言的,盛某与你势不两立!”说着捏紧拳头直奔言鹏举的面门。
楚国侍卫迅速上前把言鹏举护住,双方顿成剑拨弩张之势。
楚帝正要说点什么,秦无咎一步步走向言鹏举,冷然道:“言相,言鹏举,不如先算一算我们之间这笔账。”
言鹏举颜色一变,叹道:“无咎,无论如何,是我把你养育成人,只有你欠我的,没有我欠你的。”
秦无咎嗤笑,“好一个养育成人,你口中的养育成人就是把人养废?然后送出去让她以最不堪的名义去死?若不是我有几分聪慧能够自救,此时此刻已经如了你的意,背负污名死在秦帝手中,还要连累我夫君。这般生死大仇,我定要报仇雪恨。”
她环视帐中君臣,朗声道:“诸君莫要忘了我娘方才所言,只我娘亲眼所见,言鹏举就曾掠我秦国数十孕妇婴孩,参照我的遭遇,她们应该更无好下场。即便两国相争,屠戮妇幼也是禽兽之行。言鹏举,非人哉!”
秦无咎转身直视楚帝,“楚国陛下,言鹏举,我留下了。”
楚帝张口就要反对,虽然他把责任都推给言鹏举,不代表他要放弃言鹏举。可他尚未吐出一个字,眼前一花,一柄寒气森森的宝剑横在了他的面前,霍云平声音平淡,“楚国陛下,想好了再说。”
楚帝的寒毛都竖起来了,霍云平速度之快,他随侍在侧的侍卫竟没反应过来!他垂眸看了眼与自己脖颈只差一指距离的剑锋,眼角余光瞥见秦帝闪烁的眸子,秦国官员愤恨的神色,楚帝心中终是生了怯意,期期艾艾道:“若是你们能证明是言卿所为,朕绝不姑息,任凭秦国处置。”
楚帝一摆手,护着言鹏举的侍卫退下,言鹏举闭了闭眼,他侍奉这样一位君主,难道还会有什么期待不成?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再来一遍他还会这么做,不过他会把隐患都扼杀掉,起码言无咎这样的变数绝对不会存在。
言鹏举被押了下去,霍云平放开楚帝,剑光一闪,长剑入鞘。
秦帝咽了咽口水,他本当对霍云平和秦无咎问罪,却被这剑光晃的暂且忍耐下来,何况此时盛远正对着秦无咎露出一脸慈爱来,他更不能随了楚国的愿。
楚帝悄悄抹去鬓边的冷汗,忙趁机告辞。秦无咎本就没想这次怎么着楚帝,征讨楚国现在还不是时候,拿下楚帝作用不大,楚国再立新帝就是了,那时楚帝就成了一文不值的弃子。
楚帝往外走去,甭管发生了何事,按照礼节,秦帝降阶相送,文武官员则送出帐外。
秦无咎站在御帐门口,望着黄罗伞盖下,楚帝的御辇一阵风一样向桂苑的另一头行去,那伞盖极厚,在深秋灿烂的阳光下,还能把楚帝笼在浓重的阴影中。
防晒措施这么好还那么黑,秦无咎不禁吐槽了一句。不对!她心中一动,如醍醐灌顶一般明白过来,难怪她看见楚帝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原来如此。
霍云平见她神色微动,问道:“发现了什么?”
“我好像知道真正的丹阳公主是因何而死的了,言鹏举抓那些孕妇的举动也应该是为了这个原因。”秦无咎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回去说。”
“吸血鬼病?”回府刚喝下一口茶水的霍云平差点呛着,“哪来的吸血鬼?”
“卟啉病,一种因为血红素合成途径中某些酶的缺陷引起的疾病,怕光、嗜血,与传说中的吸血鬼相类,因此被混叫为吸血鬼病。在中医中辨证为肝郁、淤血或者湿热蕴结。”秦无咎是在上一世新华国成立后在医院供职的时候,才知道有这么一种病的。
霍云平好奇,“真想吸血鬼一样喝血?”
秦无咎摇摇头,“此病没有太好的治疗办法,病人会通过喝鲜血来补充身体缺少的血红素,其实是无稽之谈,喝人血的行为是心理上依赖而已,对缓解病情并没有作用。”
霍云平了然,“你觉得楚帝得了这种病,需要大量喝人血,原来的丹阳公主就是死于此?言鹏举掠去的孕妇也是为了给楚帝喝血?”
秦无咎点点头,“楚帝面容苍老黧黑,牙齿发黑,用极厚的伞盖遮光,这些吸血鬼病的典型症状加在一起,足以说明问题。楚帝若对喝血产生依赖,新鲜人血的来源就成了问题,既要保证来源可靠,又必须严格保密。”若传出去,一个喝人血的皇帝,怕是他这个皇帝就要当到头了。
当过皇帝的秦无咎,对皇帝这种生物有着深刻的认知,“历代皇帝,有那寻求长生的,炼丹也好,采补也罢,最喜欢用的,是童男童女。我想,楚帝很可能也是如此,在她看来,童男童女的鲜血干净,可以放心喝。”
秦无咎脸上的厌恶之色愈浓,“说不定还需要算童男童女的生辰八字是否相合,这都是昏君的惯常操作。丹阳公主可能就是因此被楚帝吸血,却不知道为何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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