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身他不赞同东赵皇着急对西梁出手的打算,可毕竟是臣子,圣上有旨必须只能遵从。
东赵黑心久黑心在,悄悄让赫连长羽调集边城军队,偏偏等顾望瑾刚回到大梁皇城就开始出动。
顾望瑾再年少有为,那个时候也不过十五,就算他会飞也飞不过去。
东赵皇是这么想的,很多东赵大臣也是这么想的,包括统帅、当初只比顾望瑾长一岁的赫连长羽也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他考虑到东赵充盈国库背后的入不敷出,并不愿意立即出手,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何况再耽误下去,只会对东赵军队不利。
加上东赵皇下了三日必须夺得西梁边境渝州的命令,赫连长羽只能赶鸭子上架,在最潦草的三日选择可能性最大的第二日晚上出兵。
计划是完美的,领将也是万里挑一的,包括成功割下渝州城城主的项上人头他也做到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半路竟然杀出了一个年轻小将!
差点打他个措手不及。
赫连长羽震惊之余,才知道自己这些年因为无一例外的战绩,终归是大意了,重新调整作战计划的同时,暗地打听清楚此人的来历。
正是初出茅庐、隐姓埋名国舅真实身份的傅家嫡长子傅易澜。
此一战的失败,让信心满满的东赵皇瞬间雷霆大怒,加上朝中他的暗敌随便说几句,皇帝直接下旨夺了赫连长羽的兵权,让彼时的二皇子出兵。
二皇子年少曾败老恒西郡王为师,奈何从未真正上过战场,空有纸上谈兵之功,让他雄赳赳,气昂昂打着逆风翻盘、让西梁好看的名头去边境,可不是贻笑大方吗?
但已被急召回京的赫连长羽能怎么办?
结局想都不用想,本就不是同等段位的将领,加上反应过来的顾望瑾一语不发干大事,辗转和北燕联合前后包抄,差点给东赵来了个全军覆没。
整整二十万大军,包括二皇子带去的一万精兵御林军,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五万,如此重大的打击,直接让金銮殿上的东赵皇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自此东赵轻易想动西梁的念头,不得不偃旗息鼓。
非但必须挺兵,还要拉下脸派丞相去西梁谈和,这对一直盲目自信东赵有朝一日能逐鹿九州的东赵皇打击不可谓不大。
然而东赵皇是个不愿意认输的高傲性子,觉得就此失败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但看一眼空虚的国库,明显无法支撑他再出兵嚯嚯。
不打过去无法实现一统九州的夙愿,打过去又有心无力,双重思想折磨下,东赵皇彻底把自己逼到死胡同。
从炎夏到入冬,东赵皇的病情一直反反复复,他又实在忧思过甚,完全心病作祟,甚至连那一年的冬至都没等到,就吐血吐个不止。
情急之下,大皇子召集九州神医入宫给东赵皇治病,然而还没找到合适的治病方式,东赵皇就驾崩了。
举国哀痛,新帝登基,同时进行。
新帝比老皇帝聪明之处在于,刚登基他便派遣使臣与西梁签订友好盟约,打算走和平共处路线。
西梁也不都是傻白甜,再说被东赵不要脸的坑过一次,理论上又不是真的有受虐倾向,怎么可能还会轻易相信新皇的亲近政策?
不过理论归理论,真正实施起来,国力不怎么样的大梁也没能力刚。
既然新帝有和平相处的念头,一边让顾相再次去商谈,一边很聪明集结军队在边境,以免总是出尔反尔的赵又搞什么幺蛾子。
许是新帝真的比老皇帝仁厚道德,从顾相进入东赵国境、再到从东赵出来,整整一个月的时日,算得上毫发未伤。
其中虽有东赵新皇的讲话算话,更不免顾相自身的智慧。
此番颇为曲折的经历,不是只有大梁和东赵天潢贵胄知道,整个九州都清楚。
所以顾望瑾少年丞相的盛名,才会传遍九州的每一处角落,让每一位深受圣贤之教的文臣对他肃然起敬。
“昭珩,你需谨记,”容涣玉轻笑着,一字一顿道,“无论外力如何拦你,你都要以天下家伙为己任,待来日做一代贤主。”
非出于老师对学生的期待,更是臣子对未来君上的期待。
楚昭珩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逐渐坚定了目色,从坐上起身后退一步,向容涣玉俯身拢袖一礼,“昭珩明白了,定不负太傅的教导。”
“不必如此多礼,”待楚昭珩重新落座后,本想给他布置课业的容涣玉,见楚昭珩一脸欲言又止,柔声一笑,“有话直说便是。”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既把楚昭珩当学生,也把楚昭珩当自己的亲弟弟看待。
能做到毫无保留,那就一定不会有所隐瞒。
“太傅……有句话,请容昭珩冒犯,”见太傅这几日看似如往常般仙气飘飘,实则温雅笑意总不尽眼底,楚昭珩组织一番措辞道,“您真的……要疏远那位姜大夫吗?”
身为太子,楚昭珩对细枝末节的观察力自然异乎寻常,所以只陆府那一次,他便看出了太傅与姜浅音之间的微妙氛围。
容涣玉一愣,着实没想到楚昭珩会如此问。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个重要人物终于粗来了
撒花ing
下一章男女主的感情线嘿嘿嘿你们懂得
我在酝酿中~
晚安哟
☆、拥抱
楚昭珩口中的姜大夫,那日虽戴着帷帽,让人看不真切容颜,可容涣玉是何等感知犀利的人?
见到姜大夫的第一瞬,那双定定落在他身上、隐隐悸动的眼神,他不会察觉不到。
刚开始他的确没多想,只当姜大夫和那些沉迷他这副皮相的普通人一样,直到昨晚姜大夫火急火燎去容府求见他,心下疑虑这才清晰了很多。
月牙山和宋钦柔第一次接触,饶是他下意识不觉宋钦柔有什么目的,下属也会把她祖宗十八代的讯息呈上来。
包括接触过谁,与谁亲疏都写的请清楚楚。
其上有一条“与姜府大小姐颇为亲近”引起他的注意,再联想同样的眼神……一切自然明了。
恰好,明明因为救治储君索要任何报酬,包括他也是这么想的,谁知道少女连帷帽都没带,就那么简简单单把长发用发簪半挽着。
“臣女姜浅音,见过容大人。”眼见少女一边平静出声,一边垂眸行礼,他沉默半晌,只道,“姜大夫连夜造访,应当不止和容某寒暄吧?”
他以为,姜浅音无路进宫只能找上容府,为了赏赐。
换句话说,任何一个人都会这么认为,毕竟一个平民救下当朝储君,想要一步登天也不是不可能。
就像小说里的原炮灰连宋一样,可不就沾了救驾储君才当上京兆府府丞的吗?
但是,他错了。
错的很离谱。
“参考士子连宋冒名参考一案,恳请容大人相助。”恳请很坚定,态度很坚定,甚至明明弱柳扶风的纤瘦身形,都是坚定的。
姜怀景在奉光院,所以姜家人知道此桩前所未有的欺君之案倒也合乎情理。
“……你可知你在为何罪请辞?”不记得当初什么心情问下这番话,等他再定下心神时,耳畔只有少女分明清软、却韧如蒲苇的回答,“知道,所以还望容大人只将臣女当姜遥来看待。”
容涣玉是她遥遥一瞥便惊鸿一生的人不错,可她选择坦诚相待也并非不想隐瞒意中人这一个原因。
京城普通老百姓、或是被她拒绝看诊的官宦子弟不会闲得无聊把姜遥和姜浅音联系起来,但容涣玉这种不放过任何细枝末节的人会。
与其最后被认出来心有隔阂,还不如在求人帮忙的时候就把身份摊开,没有人会喜欢隐瞒和欺骗。
“……好,”烛火染红了他的眉眼,顿了顿不死心道,“姜大夫还有要说的吗?”
今日就算姜浅音不来,为了月牙山的赤子相助,为了昭珩的疑虑,为了顾相的暂且退步,他都不会真做到冷眼旁观。
只是没想到……这个初次见面就毫无隐瞒和他说“公子这一曲可真好听,好听到我都忘了回去的路了“的深闺大小姐,宁愿暴露自己最大秘密,也要为朋友争取一线生机。
自小到大,见惯了即便不在危难之际,有些人也能为了一己之私抛弃亲友、甚至是妻子,像这种生死之际放弃平步登云的名利,竭尽全力相助萍水相逢已是故人的朋友,却只有一个。
被很多人赞许、甚至圣上都用学富五车和才高八斗来形容的太子太傅,生平第一次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对一个女子的印象。
圣上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何时开始,女子竟成为世间君子默认的与小人一流的存在了?
容涣玉忽然对自小所受的圣贤之教起了动摇。
“没有了。”见她先是摇摇头,上挑的眼尾亮若星辰,答话间便要屈膝,却在某一个节点止住了动作。
“不必多礼,”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能用言语阻拦的,非要迂回以琴弦拖住她的衣角,“姜大夫所言,容某当尽力而为。”
“多谢。”容涣玉的动作太轻了,姜浅音只当自己太焦急出了错觉,“天色已晚,臣女就不叨扰大人了。”
“等等。”喊住少女的时候,红唇微微扬起,自骨子里透着不容凡尘亵渎的浑然矜贵。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姜浅音驻足,下意识的回眸时,有一缕额发略过唇瓣,直愣愣撞入他的眼。
“容某答应之事不会食言,该还清的必定还清,还望今日之后莫再来往了。”三句话他想的时候莫名艰难,说出口却莫名顺利。
犹如一盆冷水,哗啦啦从头顶浇下,彻底给她心底的喜悦来了个透心凉。
他在笑,就像世人一直以为的温雅君子一样,笑得自己都感觉到僵硬了,但是他很清楚,有天生这幅皮囊在,难看不到哪里去。
“……好。”得到想要的承诺,他就那样一直保持着弧度,正对上那双怀疑自我的清澈黑眸,负手挺立,衣袂在轻轻地飘动,宛如画中仙。
人站久了总会出现幻想,不知挺立了多久,久到手臂都忽觉一阵刺痛了。
“太傅,您又是何必?”
眼前雾霭逐渐清明,他纤长浓密的睫羽轻颤,垂眸间正好对上右手食指间的一到暗红,“……”
“昭珩,”他沙哑着声线,掩映生姿的美眸掺杂着楚昭珩看不懂的情绪,“九州一时不定,我便一时无法心定。”
“可……”楚昭珩其实很想问,你娶妻和平定天下有什么关系?
碍于容涣玉明显不欲多言、甚至隐隐有痛苦的容颜,他猛的想到了什么,小脸随之紧紧绷起。
楚、昕、蕊!
怎么就差点把他这个好皇姐给忘了!
“没有可是,”他轻轻摇头,复又轻笑起来,“圣上有言,半月内让殿下完成《礼记》全篇新注,殿下还是早些开始吧。”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骨节分明、根根白皙的十指,先后摊开书卷、摆弄砚台,研墨提笔专注写下引辞。
楚昭珩眨眨眼,再眨眨眼,见他右手根根如雪,心下轻叹的同时,不由有些茫然。
太傅如果真的不在意,又何须极力掩藏一切证明他不平静的痕迹呢?
——
同样茫然的,还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洗好赶到顾府的宋钦柔。
见到被围个水泄不通的顾家大宅,有了大理寺外的一番听闻,也不算太意外。
出大理寺的时候,她雄赳赳气昂昂迫切想看到顾望瑾,真正换洗一番后到了四通八达的大街,身为路痴的她是真迷了。
无奈又焦急的情况下,她只能找了一个摆摊大娘打探一番,大娘一听她要找顾府,惊慌失措和她普及全过程,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靠近。
如果怕牵连自身而选择不靠近,她还是个人吗?
……顾望瑾外在有多谦恭,骨子里有多高傲,她这个创作者比谁都清楚。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顾望瑾放权、或是被罚俸禄,甚至被带入大理寺施行一堆乱七八糟的X刑她都想过,唯一没想到的,就是他居然主动辞了官!
顾望瑾有多在意丞相职位,有多在意他的黎民百姓……因她这桩早有预谋的冒名案,通通被大梁帝逼到主动舍弃。
宋钦柔只觉得心口很揪,就像有谁剖开她的胸膛,把手伸进去反复挼弄她的心。
好不容易缓了一口气,又觉得心口猛然很疼,好像被那只手又拿了一把生锈的刀,一下比一下更用力去剜肉。
她顾不得其他,也不想去思考怎么样对自己小命最有利,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见他。
匆匆和大娘道完谢,初春的风又冷又飒,打在她脸上,可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全程都在咬牙狂奔。
用尽了这辈子最大的力气和最灵的运气,她没有绕错路,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从城南跑到城北。
——没穿之前,从小到大每一次跑八百,她拼了老命都只在及格线边缘挣扎。
没想到一个前不久她还唯恐避之不及的人,如今竟也成了她突破自我、创造体能奇迹的助力。
很戏剧化,但事实就是如此。
老远盯了半晌,想到姜浅音给的那一堆瓶瓶罐罐,她悄无声息向守卫最少的角落撒了些。
于是乎,她如愿□□进了顾府。
不知是不是大梁帝想控制顾望瑾想疯了,在顾家外围堵就算了,居然不给顾府留一丁半点的护卫。
不愧是她笔下最狗的反派。
吐槽归吐槽,宋钦柔的感知力也跟开挂一样,按照大纲里顾府设计图,轻车熟路摸到了顾望瑾所住的院落。
近乡情更怯,到了与他仅一门之隔的地步,宋钦柔怂了。
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对不起吗?
多俗套,何况说了,宋钦柔总有种侮辱他的感觉。
“既然来了,又何须在外犹豫?”迟疑不定间,虚掩的门内传出这道熟悉如旧的浅薄声音,瞬间让宋钦柔心头一跳。
和记忆里一样无波无澜,细听之下,却少了些许以往运筹帷幄的少年盛气,多了古井无痕的平静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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