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但说无妨。”楚昭珩松了口气,黑曜石般澄净透亮的眸子,瞬间散去晦暗,多了些明净。
“是。”容涣玉颔首,抬眸看向来时随侍的下属,“把人带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太困了没写完
今天补上QAQ
12月快乐~
☆、结束
“太子殿下,太傅大人,月牙山的岳老大已带来。”
随侍应声,押了一位身形枯槁、状若虚无的男人上前,容涣玉平静的表情未变,“他与秦院丞,颇有些许渊源,或许能为秦院丞证明。”
至于证明什么,这就不在他应该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此话一出,在场除了许尝道、其余出身大理寺的人脸色都变了。
秦敬泽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早不拉晚不拉,非要现在把岳老大拉来……莫不是容涣玉发现了什么?
不会不会,主子娘娘说那件事做的够隐秘,寻常人除非有通天彻地之能,才有可能发现……思及此,秦敬泽很快否定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把他强装镇定的反应尽收眼底,宋钦柔鼻翼轻翕,暗道:你就自我欺骗吧,不过别怕,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上路了。
紧接着,又把目色落在其余围观者身上。
月牙山烧杀抢掠、强抢民女的的所作所为有多恶劣,只要是大梁人不会不知。
听到容涣玉提及此人身份,若非顾及到楚昭珩在,可能真有义愤填膺的人,控制不住对岳老大出手。
只有秦王氏,方才字字肺腑与楚昭珩说清了秦敬泽造的孽,无论谁来谁走,她的双眼自始至终很恨瞪着秦敬泽。
一副只想把人生吞活剥的架势。
宋钦柔倒没和他们完全一样,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如何声讨岳老大方面。
押解之人是颇为面熟的宋南绪,出门前赵段又说给她找了个助力,宋钦柔很快想明白了。
“……太傅直言便是,”楚昭珩像是完全遗忘了前不久的绑架,目色淡然道,“若真能还秦院丞清白,自然最好。”
“不知殿下可曾听闻紫荆粟?”不知是不是刻意为之,容涣玉的目色,恰好落在身形死僵的秦敬泽身上。
紫荆粟?
宋钦柔心念微动,继续细细往后听。
“太傅此话怎讲?”大梁太子不可能不知道紫荆粟的危害,一时间身形都端正了很多。
“月牙山外有暗暗培植,”容涣玉侧步,意有所指看向仿佛提线木偶的岳老大,“将你所言重复一遍即可。”
“……是。”被压在地上的岳老大语气颇为有气无力应了一声,看向秦敬泽时,虚浮的肿眼忽然迸发出一道锐利的凶光。
看他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宋钦柔表面惋惜慨叹,心里实则忍不住想拍手称赞。
外戚一党千算万算,甚至灭口岳老大的人选都定了傅易澜,却没想到恰恰破了这局的是顾望瑾。
或许这些年为虎作伥膨胀太多,连最大的政敌都敢轻易不放在眼里了。
“秦敬泽!枉老子信了你的鬼话!被你怂恿种植那劳什子花,与皇室作对,劫持太子拘禁太傅,可你呢!还想杀了老子灭口!”
“可惜老子命大!才不至于惨死狱中!”
是秦敬泽不讲道义在前,那就别怪他把所有之事都抖出去,“一次劫持不行,就喊老子趁姓陆的给老娘过寿,让老子冒性命之危继续行刺。”
“你你你含血喷人!”秦敬泽被气的差点一口淤血哽在喉咙里哆嗦这手指,直指岳老大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劫持储君这等诛九族的弥天大罪,本、本官岂敢与你沆瀣一气!”
吼到最后,在场众人明显听出,秦敬泽溢于言表的悲愤,促使他都破音了。
就连秦王氏,本以为秦敬泽只是狼心狗肺,升了官发了财只想抛弃糟糠,谁知听了大汉指控,心下虽暗恨秦敬泽的狼子野心,倒也在承受范围内。
这条命因为秦敬泽在生死边缘来回浮沉了好几次,怎么可能还对他的品行抱有期待?
只会对他一而再再而三刷新人性下限恶心罢了。
“我呸,不要脸的狗玩意!”没等主位上的太子出声,岳老大毫不留情,冷冷朝声泪俱下的秦敬泽啐了一口。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一副恶事都是别人强迫你做的哭丧嘴脸,想把罪过全推给老子,好把自己塑造成迫不得已的忠臣,想得倒美!”
这个岳老大看着讨厌,但这番话确确实实撞在宋钦柔心坎里去了。
或许是觉得秦敬泽没救了,章寺卿暗暗松了口气,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于是他重重咳了一声,眸色沉顿。
“秦院丞,你休妻杀妻,欺瞒女子冒名参考,还敢胆大包天到对太子殿下和太傅大人意图不轨,你到底居心何在?!”
似是觉得这样气势还不足,他又眯起眼眸,狠狠拍了一下桌案起身 :“你这般大逆不道,可曾想过你的家人?可曾想过你所受习的圣贤之教,可曾想过大梁万千子民?”
说这话的本意,是想站在道德制高点,把自己捧在为朝堂奉献的高位,好把秦敬泽踩进背叛天下、背叛圣贤的烂泥里。
哪知这番意欲唤起秦敬泽良心的话,不仅没让他有半分悔悟,唇角忽然诡异一扬。
原本那抹可怜兮兮的弧度,忽然换成了深恶痛绝的讥讽。
“家人?”他喃喃重复了这两个字,随后轻嗤,“那算什么?本官自小在乡野受尽那些泥腿子的冷眼欺凌,想去城里投靠所谓的亲人,结果呢?!”
“至于圣贤之教?”他拔高语气,满眼冷讽和不屑。
“那又算什么?不过一群酸腐穷儒拿来束人束己的话罢了,一个个把存理灭欲挂在嘴边,可你看看,哪一个府里不是妻妾成群、府外不是庄铺遍地?”
“太子殿下生来养尊处优,太傅大人自小如置云端,可曾真正感受过什么叫做‘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以为坐在东宫品诗赋词,写几句无关痛痒的忧国忧民,就真的国泰民安了吗?”
说到这,他忽然厉声一笑,眉目圆睁,一瞬不瞬,死死落在宋钦柔白皙清美的小脸上。
“凭什么?你一个女子都可以读书!我凭什么不可以?!连正云不是陵州的大善人吗?连一个乞丐他都愿意赠送山珍海味,凭什么我不可以?”
莫名被cue到的钦柔:“……”
“陵州人人赞扬秦连两家代代世交,将其视为一桩没谈流传于街坊小巷之间,可同样姓秦,连正云连无钱读书的本官看都不看一眼?”
对上他声嘶力竭、仿佛委屈至极的质问,宋钦柔都被气笑了。
不仅想呵呵,还想给他那张无耻而不自知的脸来几脚。
哪有这么多的凭什么?
财产在原主她爹手里,人家想给谁就给谁,你一个落魄不愿屈身、还特么心胸狭隘的穷书生,凭什么拿世交关系指手画脚?
所谓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的道理,秦敬泽到底有没有听说过?
“所以你就把我爹暗暗记在心里,不得已放下身段去引诱阿嫂,借阿嫂家的权势中了举,得了孟大人的扶持,又看不起曾经的糟糠,顺道想把我也害死吗?”
宋钦柔的声音很淡,甚至还有心情露出一丝温和。
木已成舟,质问再多也徒劳无功,不管秦敬泽出于什么目的,事到如今,他就算插翅也难逃了。
何况她不信秦敬泽看不出来,他的效忠对象完完全全弃他于不顾之地,否则容涣玉不可能会来的如此顺利。
或许从傅易澜灭口岳老大失败的那一刻,为保全自身,皇后眼里的秦敬泽就留不得了。
只能说,不愧是她费了挺久时间才想出来的大反派之一,这等当机立断除去无用弃子的狠辣,非常人可以企及。
“是又如何?”秦敬泽凉凉一笑,漫不经心的目色,一 一在主位处楚昭珩和容涣玉圣洁容颜扫过,随后落在被司狱压制、满眼愤怒的秦王氏身上。
“恨我吗?不,你应该恨的是这个世道。”越说越激动,眼尾隐隐被猩红充满。
“本官的爹娘一生勤勤恳恳,为秦字征做尽了见不得光的事,最后落得被赶出府惨死的下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也是您最初告诉我的吗?”
说这话时,他的眸子恨恨直视在一语不发、神色微动的许尝道脸上,“怎么,许大人觉得本官说的不对?还是觉得本官不应如此心狠,连一个不喑尘世、单纯美好的弱女子都不愿放过?”
“可你看看,这个世道又何曾公正过?”
“蝼蚁尚且知偷生,本官为了仕途,不过让你和傅易澜杀几个人,结果呢?!害本官从高处坠落,最后又弃本官于深渊不顾,凭什么要本官肚子承受这一切?”
“让连前侍冒名进京会试,借助你贡院院丞的优势,自可免去各项搜查,等到合适时机再把这项监考失责一案嫁祸给顾相,是这样么?”
达到了主要目的,楚昭珩已经不想和这个心胸狭隘、怨天恨地的秦敬泽继续耗费下去了。
“是又如何?”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罪责多一桩少一桩都难逃一死,与其让自己不痛快,倒不如让其他人一起不痛快,“太子殿下都这么问了,微臣怎敢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
“你还做过什么?”楚昭珩抬眸,一股上位者特有的威压袭下,让人不敢因他稚嫩的外表而轻视了他。
“殿下好问题,”秦敬泽温笑出声,想抬手掸去发尾的灰土,却因沾染的太多,怎么也拍不掉,只好作罢,“殿下想知道,微臣一 一说给您听便是。”
末了又补充一句,“算是微臣当日不得已和岳老大联手劫持殿下,平白让您在暗无天日的月牙山受罪的补偿吧。”
围观的宋钦柔,一边细细听秦敬泽大肆铺垫,一边没错过表情逐渐深沉的许尝道,心下一沉的同时,充满急切的星急切状向容涣玉。
好在后者也注意到了,很快颔首示意随侍上前,借拉开面色颓废、气喘不已的岳老大,不着痕迹挡住许尝道与秦敬泽接触的空间。
宋钦柔这才松了口气。
众目睽睽之下,希望许尝道不要做什么螳臂当车、自找思路的举动。
“告知岳老大太傅与太子最为亲近,且姿容倾城,蓝颜惊天,让他劫持太傅上山;逼迫谢意给秦衍换了兼笔诬陷他亵渎考卷;去陆府刺杀太子,顺道想把碍眼的连宋灭口……”
如此轻描淡写、加了些许感慨的语气,成功激怒楚昭珩把桌案上的沉水木,稳稳当当砸向他的额头。
“砰——”
分明沉闷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审问室内却响亮得出奇。
很快,有一条艳红的血流汩汩自伤口处倾泻而下。
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样,血流映着浅笑,在火光的映衬下,愈发诡异起来,“殿下动怒了?别着急,微臣还有一件事没说呢。”
宋钦柔:“……”
有点想堵住这货的嘴了。
“不知殿下可还记得您那位好姐姐呐?”他拔高了声线,笑得一脸恣意,“成了亲还不安分,对太傅有色心没色胆,是本官给她药,才为她心愿得遂提供了一臂之力。”
被禁锢的许尝道:“……”
掌心握紧,终归什么都做不了。
“你大胆!”这桩事楚昭珩自然不会不知道,只是他没想到秦敬泽竟然胆大包天到把此事公之于众,“皇室之事,岂容你胡言乱语?”
太傅是在黑暗中为他引路的光,这个秦敬泽怎么敢这么说?!
见容涣玉光风霁月的气度未变,甚至连唇角自始至终维持的弧度都没散去过。
或许是爱屋及乌,容涣玉是姜浅音放在心尖处的人,宋钦柔心里升起了一股想立刻弄死秦敬泽的冲动。
“微臣哪敢胡言?”秦敬泽很满意楚昭珩的反应,“温润君子?呵,这副皮囊的确美观,难怪尊贵如国朝嫡公主、低贱如月牙山匪寇,都对太傅见之不忘呢。”
方才被吼、以致吓到缩在楚昭珩身后的章寺卿,听他没遮没拦的话,心头瞬间颤了一颤。
……这个秦院丞,断的一副文弱温雅的儒生样。
今日以前,在朝堂官缘一向不错,谁曾想暗地里竟这样不择手段,真是一颗仁心黑透了。
容涣玉:“……”
一阵沉默。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不会回答,楚昭珩准备给招了的秦敬泽定罪时,容涣山涧深泉般清润的声线,缓缓自红唇般流出。
“秦院丞既供认不讳,殿下,不如着人让其画押,把罪证公之于众,还无故蒙冤的顾相一个清白吧。”
这么久以来的起起落落,终于成功盼到这番话的宋钦柔,一个没撑住,直接晶莹了睫羽。
……顾望瑾。
终于,善恶终有报,你终于可以堂堂正正自黑暗里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重要的部分结束啦
【请个假】
熬夜写汇报和笔记
明天就不更了
下周就完结正文啦~
(敲重点)
2021年的第一天开新文,欢迎收藏~
☆、无奈
午后。
外界的阳光分明正好,凤章宫内异常昏暗,四方点着银凤烛火,衬托着主位下方袅袅燃烧的云烟,勉强给殿内带来些许亮度。
主位上下,一坐一站,神韵风姿各是不一。
“你决定了?”遣散了宫人的皇后,看向下首站如青松的青年,捻着帕角、忍住喉间的干涩问,“此一去,你后半生的安稳,将会付诸一炬。”
青年正是傅易澜,他微微扬首,幽深而明亮的一双眼眸看不出喜怒,与凤袍加身、高高在上的亲姐对视,“用行渊一人安稳,换晚霜与心上人双宿双飞,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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