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太傅心里有数,昭珩便放心了。”他是唯一 一个知晓太傅在楚昕蕊府里所受屈辱的全过程,所以容涣玉对情之一字的抗拒,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名扬九州的容家公子,生的好相貌,拥的好才情,走的好命数,堪当“少年风流惊天人,唯卿误一世芳华”,却不知正是这份名扬九州的才貌双全,给他招致了多大的祸端。
才十六岁,意气风发的少年,前脚刚以状元郎的身份围绕尚宁打了马游了街,后脚就被圣上钦点为太子太傅,风头一度盖过风采卓绝的少年丞相。
只可惜……再美的花都有被风霜雨雪摧残的时候,何况是人?
太子太傅一职,是他一生官场的开端,也是他年少悲剧的起始。
旁人以为他那位好父皇惜才不论出身,实则看惯宫内宫外多少见不得光的他清楚,他的好父皇有多需要容家势力。
顾氏一族独大,千年间屹立不倒,满门尽出丞相,且都是名扬史册的贤者,哪个统治者不会心生畏惧?
皇祖父在世时,甚至出现世人只知丞相,不知天子的尴尬局面,恰好一介布衣的容感吟出现,打破了顾盛言独大。
于是皇祖父以为制衡顾家的大好时机到了,一路提拔容感吟官居户部尚书,容家旁支也跟着纷纷加官进爵,容姓很快成为尚宁四大家族。
等到皇祖父驾崩,父皇继位,进一步利用容家权势去制衡顾家,以便坐收渔翁之利。
可惜想法是美好的,顾盛言和容感吟不可能看不出来天子心思,为了保全家族,主动辞官想把高位让给能者居之。
收到顾盛言这个眼中钉的辞官文书,父皇当然喜不自胜,奈何还没高兴多久,看到文书后推荐自家孙子任丞相一位的恳求,差点没把朱批的红笔捏碎。
还说顾盛言这个老不死的,明明一直霸占丞相对他这个天子说三道四,怎么有朝一日忽然愿意滚下丞相之位,原来把后路留在这了。
然而骂是骂得狠,可真正实施起来,顾盛言的嫡孙确实才华横溢,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皇族存在感本就弱,天子要再落个妒忌贤能的名声,那还得了?
于是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只能忍着厌恶,装模作样以考察为由,用各种刁钻的问题为难年近十六岁的顾望瑾整整一下午。
问到他把自己绕进去,顾望瑾依旧冷静自持,面色未变。
再不喜,为了天子的名声,父皇只能一边给了顾望瑾丞相一位,一边在心里思索该以何人来压制顾望瑾 。
才十六岁就睿智成那个样子,若是让他此人在官场待个三年五载,那这楚氏江山,岂不是要跟他顾家姓了?
恰好过了一年,容家小辈的翘楚容浔也参加科考,并拔得状头衔。
这可太好了,既然老一辈斗不动了,那就让你们小辈继续斗下去。
顺利成章,容涣玉几乎没受什么磋磨,顺顺利利以太子太傅的身份在东宫任职,负责给他传授君子之道,圣贤教义。
少年初出茅庐,饶是再被家族教导喜怒不形于色,免不了带些不通世故的稚气。
自古有登徒子这个词,他以为只拥在形容男子,没想到他那位生性外向的皇姐有朝一日亲自打破了他的认知。
记得那年的端午,太傅照常来东宫和他传授所学,却被肩傅皇后命令、不情不愿给他送粽子的皇姐看到。
此一见,据说阅美郎无数的大公主瞪大眼睛、迈不开步子,彻底造就了太傅一生的悲剧。
起初他以为皇姐转了性,没有那么讨厌他,有事心血来潮还会给他带来凤章宫小厨房做的点心,供他和太傅所食。
身为储君,他明知自己的母妃死因蹊跷,铁定跟这对母女脱不了干系,所以他一向对这两人给他的一切保持十二分警惕心。
可人心也是肉长的,楚昕蕊一而再再而三备好吃食,日复一日、风雨无阻给他送来,他不可能不心软。
但他没想到,一个人可以无耻到什么地步。
这份不该有的心软,差点让本该恣意潇洒的太傅小小年纪送了命。
记得那年的中秋夜,他深感宫宴实在无趣,又怕扫了父皇的兴,所以他谁都没告诉,悄悄离席回了东宫。
不想刚踏入门,一道尖锐的女音传来,“大公主,微臣给您的这些迷药您尽管放心,一定能让那小子乖乖听您的话。”
这道看似温和,实则绵里藏针的陌生男音让他下意识心间一紧,找了根柱子掩藏自己,细细注意着那边的动静。
“本公主都按照你说的找小舅舅封了他的内力,把他用铁链捆住双脚,也喂他吃了那么多你给的药,可他只要清醒,便不与本公主做那种事。”
不用分辨,他清楚这道颇有抱怨的声音是谁的。
铁链……双脚……他心下一紧。
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保险起见他继续竖起耳朵听下去。
“好公主,您先别着急,”那道男音再次响起,“此药是微臣去花楼求来的,保证一定万无一失,料他再铁骨铮铮的汉子都撑不住。”
“……罢了。”楚昕蕊一向自恃大梁唯一嫡公主的身份,对“花楼”有嫌恶也不奇怪。
不过也只是一瞬,很快充满了悦然,“听你如此信誓旦旦,本公主就再信你一次。”
“多谢公主。”
两人的交谈声渐渐消退,保险起见,他仍高度集中注意力,估摸过去了半炷香,这才从柱子阴影处走出。
他很想说服自己不要多心了,按照楚昕蕊成了婚依旧放荡的德性,或许又是哪个手下进献的美少年也不一定。
越是这么想,可他内心的不安越强烈。
满打满算,自有人声称太傅随侍前来传话,说太傅需要养病告假养告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期间并未传来其他讯息。
左右他手下养了一些人,去楚昕蕊府里打探一番也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 楚昕蕊就是个变态
下一章交代缘由
晚安哟
☆、姻缘(容姜)
“大胆!”
收到属下回禀的消息,他第一次发了脾气。
预料过很多种可能,但唯一没想到的是,他那位好皇姐,竟然、竟然听信谗言,封了太傅的内功,用促使牲畜发情的药给太傅,逼迫太傅与她……
楚昕蕊的算盘打得很响,只是太傅意志坚定,小小年纪即便赴死也绝不就范。
被激怒的楚昕蕊,丧心病狂到捆住太傅,把他扒光,用各种手段强迫他摆出各种花楼女子的姿态,肆意让画师描摹,供她闲暇时赏阅!
太傅那样光风霁月、心怀诗画的少年……楚昕蕊,她怎么敢的啊!
要不是太傅意志坚定,恐怕早就不堪受辱,命丧黄泉了。
正气到恨不得上公主府杀了罪魁祸首,属下战战巍巍向他回禀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整个公主府,都知道后院的竹林藏了一个男子,碍于楚昕蕊残忍的手段不敢上前,除了驸马薛惟。
出身寒门,苦读十数载,本以为一朝能在金銮殿光宗耀祖,奈何与他同期的容涣玉婉拒了公主,所以要皇帝退而求其次把薛惟指给楚昕蕊。
大梁律令规定,驸马不能担任从五品以上的官职,等于说远离权利中心,心间原本的宏图伟业被楚昕蕊而毁,薛惟怎么可能甘心?
但再怎么不甘心,薛惟也只是一介小小布衣,一己之力根本无法与皇族抗衡。
满腔幽愤实在无处发泄,记恨楚昕蕊是一定的,可对容涣玉的怨怼绝不比对楚昕蕊的少。
谁让楚昕蕊这个好色公主一开始看上的是容涣玉,后者偏仰仗容家氏族积淀不愿娶公主,那么这桩婚事便顺延在薛惟头上。
谁都不是无怨又无恨、心胸可撑船的圣人,因为生活中的不如意产生阴暗的心思也不例外,区别在于处理方式的不同。
得知处处压自己一头的容涣玉被楚昕蕊封了内功,形容废人囚禁在后院,薛惟的内心莫名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痛快。
仿佛来尚宁这一年所受的白眼,顷刻间都转到容涣玉身上去了。
正是这股痛快,促使他把楚昕蕊灌醉,偷了钥匙悄悄前往后院,打算看一眼这个往日里如置云端的容家长子如何了。
一进门,正对上一张血迹斑斑的铁床,四角分别延伸出有婴儿手腕粗的铁链,紧紧锁着一个瘦到脱形、浑身白衫染满血的少年。
黑发如缎,细碎铺在床板上,分明惨白的脸色,却透着明显不正常的绯红。
视线不自觉往下看,正好瞥见双腿某处的异常突兀,顿时明了少年的额头为什么满满都是冷汗唇角甚至一直有鲜血流出。
如此惨烈的一幕,薛惟不仅没有兴起任何怜悯,甚至心底隐隐有几分不合时宜的快感。
容涣玉啊容涣玉,不就是比寻常人会投胎吗?
你不答应娶楚昕蕊的时候,可曾想过也会有今天!
薛惟冷笑着,声音越来越大,尖锐到仿佛要把屋顶刺破。
铁床上的容涣玉,仅凭求生执念支撑的太累,连意识流转都力气也没有。
只能忍住几欲作呕,麻木得别开眼。
好长时段过去,薛惟终于笑够了,似是觉得容涣玉还不够惨,得意之际想出了一个很蠢的羞辱法子。
容涣玉不是远离凡尘、不染烟火的九天君子吗?如若把他的尊严彻底放在地上踩踏,想来那一幕将会非常精彩。
打定主意后,薛惟摸出刀,一步一步对准容涣玉的某处,欲以三千活剐的方式,把人一步一步削成残缺。
好在薛惟洋洋忘形之际,没注意到隐没暗处的太子府暗卫。
暗卫也算有眼色,先从屋顶飞下,把完全不懂武的薛惟打晕,继而故意制造出动静,让守在竹屋外的公主府护卫给楚昕蕊报信。
虽说楚昕蕊用心险恶,给容涣玉投喂各种发情药,逼迫容涣玉成为她的人,然而这种心思也不全然没有可图之处。
至少……只要楚昕蕊心思一日不消,容涣玉彻底的自尊就能保持一日。
等楚昕蕊被匆匆赶往的护卫喊过来,看到薛惟手中的刀刃,再愣愣看向少年惨白眉宇处,第一次露出毫不掩饰阴戾,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并不傻,很快让属下一盆凉水泼醒薛惟,没给薛惟任何解释的机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薛惟带来的刀一片一片废了薛惟。
这个薛惟,真是活腻歪了,连她放在心尖尖上想得到的人都敢动,真当她死了吗?
自小被帝后娇惯长大的楚昕蕊,认知里存有的观念一直是她的东西谁都别想染指,比如容涣玉就像一个花瓶,她可以随便践踏,旁人不能。
原本以为自己只是简单想得到容涣玉的人,正是薛惟的胆大包天、以及容涣玉眼中淡到极致的凉薄,让楚昕蕊心里有了一丝伤痛。
恰好下属白蓉是个有眼色的见自家公主面容有迷茫,委婉提点不宜操之过急,免得让容涣玉真遭了贼人之手。
楚昕蕊一想确实是这个理,看都没看血流成河、奄奄一息的薛惟,只满心着急让下属给容涣玉解了禁锢,随后把要死不死的薛惟绑上去。
见到浑身没有一点好肉、微弱到几乎没了呼吸的少年,楚昕蕊顿时慌了,忙让人连夜进宫带御医给容涣玉诊治。
用了无数天材地宝,终于留住了容涣玉的一条命,或许出于医者仁心,御医向楚昕蕊建议不宜再锁住容涣玉。
白蓉也跟着劝说,楚昕蕊这才松了口,只是往竹屋增派的侍卫又多了两倍,生怕一个不眨眼人就跑了。
这一出闹剧污眼,说到底也达到了金蝉脱壳的目的,让太容涣玉暂且免去皮肉之苦。
甚至楚昕蕊大发善心,听从御医建议给容涣玉提供好吃好喝,也不再限制那些焚香富勤的风花雪月。
他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知晓楚昕蕊过生辰那一日,有一赴宴女子误入迷林,见到了重创初愈、借席地抚琴保持平和的容涣玉。
若问容涣玉一己之身为何不甘愿赴死,完全出于保护整个容家。
被囚禁公主府一个月以来,帝后不可能没收到消息,何况楚昕蕊所接触到、可以封住他内力的,除了傅易澜再无他人。
其中怎么可能没有皇帝畏惧容家与顾氏联手、想借楚昕蕊之手的私心?
他一己生死不要紧,如若他疑死解脱,那么容家其余人,彻底毁成为楚昕蕊的残害对象。
古有韩信甘受□□之辱,如今他暂且失了自由身,相较之下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所以带了浓烈个人色彩的《知音》,加上竹林间、垂眸醉心抚琴的蓝衫少年,轻而易举便能引起误入少女的注意力。
没想到,竹林的惊鸿一瞥,竟让姜浅音对这样残败不堪的他动了心思。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身居高位、以天下为己任的太傅并未打算终生不娶,如若没没有楚昕蕊带来永世无法泯灭的伤痛,想来男才女貌自成佳话。
……没有如若。
饶是后来他躲开父皇和傅皇后的眼目,寻求顾相的帮助,终于成功把太傅从大公主府那个狼窝带出来,太傅也彻底封闭了自己的内心。
自古以来,超凡脱俗的容貌可以是利器,也可以是招致杀身的罪器,无论男女。
容貌再危险,也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说,容涣玉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毁了容,只为躲避飞来横祸。
因而自那以后,太傅往后出门习惯性带了帷帽,用长长看似依旧风轻云淡的温笑,那笑意却从不尽意,眼底总有一层难以散去的冰冷,任时间万事万物无法融化。
容老夫人一而再再而三想通过他给太傅定下终身大事,不管布衣还是士族,想在长眠前看到最宠爱的孙儿成家立业。
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恨不得剁了楚昕蕊泄愤,却也只能想想。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傅皇后母女,害了她的母妃,又折辱了他最敬重的师父,他决不与此二者善罢甘休。
决心是如此下了,可印象里的十年的确弹指一挥间,很快找到了彻底报仇的机会。
出宫遇袭、陆府遇刺、顾相辞官,桩桩件件少不了秦敬泽的推波助澜。
作为恨楚昕蕊入骨的太傅,一边与顾相联手,不着痕迹寻找证据的同时,一边不可避免与姜家大小姐有了接触。
意料之外,这招自伤右腿、想让秦敬泽放松的苦肉计,让姜家大小姐以与太傅有了接触。
看得出来,太傅对这位姜小姐的态度,与容府选来的莺莺燕燕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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