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元则尬笑一声,掩着面不再讲话了。
林挽宁又把目光转回到鹤迁身上,非逼着他给个说法。
池珂心中不爽,替他解释说姑娘的礼太重,殿下说收不得便让我送了回去。
林挽宁瞥她一眼,娇声道:“原来四殿下身边已经有这么一位好看的姑娘了,难怪不收我的礼物。”
“你胡说什么呢,池姐姐他只是四殿下的贴身侍女。”康元则轻拍了她一巴掌提醒。
林挽宁不领情地打了回去:“我说什么了,我夸姐姐好看能勾人心,不像我,难得送人一次礼物还被退了回来。”
这小妮子阴阳怪气的样子真让人不适,但池珂不恼,反而兴致勃勃的看戏。
“她是我的人,我们是什么关系不需要你知道,你我不熟你的东西我自然不会收。”鹤迁周身散发着寒气,他直勾勾地盯着林挽宁,眼底闪着寒光,“还请林姑娘自重。”
林挽宁被他的眼神吓到,眼眶霎时红了:“我不过是伤心你把我的礼物退了回来,殿下何必这样!”
康元则在两人中间不知所措,掏出手帕来递给林挽宁:“你别哭了,今天可是我表哥成亲的日子。”
他又给鹤迁赔罪:“殿下您别生气,是我的错,我不该带她过来的。”
鹤迁不理他,康元则又转向池珂:“池姐姐你也别生气……”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池珂脸上不仅没有愠色,嘴角还在微微抽搐,似乎是在憋笑。
“池姐姐……”
康元则已经在心底脑补了池珂发笑的一百个原因,不由得对她和鹤迁的关系产生了怀疑。
池珂心底也有自己的想法,鹤迁与林挽宁像极了初见时彼此看不顺眼的冤家,这要放在司命的册子里,将来说不定会成为一对相爱相杀互相折磨的爱人,就司命那个编故事的喜好,这两个人原先指不定有些故事。
一车四个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言来到了张家。
张太傅亲自迎接了鹤迁,他学知渊博为人谦和,又颇为欣赏鹤迁,两人聊得很投机。
新郎官刚刚出发去迎接新娘,张府上下也聚在门口等着,池珂站在康元则身后,小声问他知不知道张其珉和赵欢是怎么认识的。
“我表哥嫂与太子三人是多年的好友,两人早就互生情意。”
“哦,原来是这样啊。”
这样看来张其珉应该也是不知道陈展鸿喜欢赵欢了,既然他们两情相悦陈展鸿注定得不到自己所爱之人,倒不如娶了皇后的侄女,以此来巩固自己的位置。
迎亲车队缓缓而来,马上的张其珉身着喜服神采飞扬,脸上是娶到自己心爱之人的喜悦。
池珂远远曾见过张其珉一次,他与康元则是表兄弟,两人样貌有几分相似,性格上也像,与太子同坐时谦逊有礼但不失风采,气场甚至能压太子一头。
听闻赵小姐也是仗义豪爽的武将之女,在寻安城风评极佳,两人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这边是欢天喜地,东宫之中却是一片狼藉。
皇帝从张家回来之后到东宫看过一眼,便把全部的事宜交给了皇后,自己躲到乾康殿批折子去了。
皇后望着满目悲戚之色的陈展鸿,先是苦口婆心的劝说:“稚杉她无论是样貌还是家世都在赵欢之上,更何况她钟情你多年,光是这份心意,其他人就比不了,你何不试着接受她?”
陈展鸿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喜服,冷硬着嗓音:“我又不是她,怎么知道这份心意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我也爱慕欢儿多年,我的心意不比她低贱。”
“可赵欢喜欢的是张其珉,而且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开始拜堂了,木已成舟,强求不得。你也该穿上喜服,准备去迎接东宫太子妃了。”
“儿臣不会强求,但母后也别奢求我会对罗稚杉真心。”陈展鸿第一次硬气地直视皇后,眼底微微猩红。
“陈展鸿,你别忘了你这太子之位是怎么来的!你一个低贱婢女之子,如果不是我收养了你,别说登上太子之位,你能不能在这深宫之中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那你让父皇废了我啊!你以为我想当这个傀儡太子吗!”
“啪——”
皇后的巴掌重重地落在陈展鸿的脸上,她横眉立目,眉眼间满是愤怒,声音都尖锐了几分,“陈展鸿,你不要不识抬举,若是我想,可以很轻易地让皇上废了你。”
陈展鸿紧握双拳沉默不语,皇后看向屋外吓得不轻的宫女太监,语气恢复了平静:“来人,给太子殿下更衣。”
下人们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颤抖着去触碰陈展鸿的身体,将喜服一件件给他换上。
而陈展鸿全程没有反应,就像一个木偶一般,不管愿不愿意,牵线的人已经帮他决定好了一切。
******
日薄西山,张家的婚宴悄然落幕,就像是大戏之前的热场一般,众位宾客甚至没来得及入席便匆匆赶向皇宫,原本热闹的张府霎时安静下来。
一对新人倒是没有表现的多么落寞,张其珉附耳同赵欢低语,大红盖头下的新娘似在轻笑,是平淡温馨的场景。
池珂只匆匆瞧了一眼,便和鹤迁一起赶往了宫中。
迎亲马车已经走过了徐南街,太子娶妻,举国同庆,整个寻安城都洋溢着欢乐热闹的氛围。
康元则带着他们偷偷溜进宫中,混进了陈正青等人的队伍中。
陈正青见到鹤迁又是一顿嘲讽:“皇兄成亲你都敢乱跑,真不把自己当个皇子了是吧?”
康元则解释是他带着鹤迁去了张府,陈正青没好气道:“才认识这几天你和他关系就这么好了?”
“知己不问相识久。”
两人一来一去之间迎亲车队已经进了宫,论规格与阵仗都远在张家之上,只是前方的太子虽身着百位绣娘连夜赶制的绣金云纹喜服,脸上却不见半分喜色,仿佛他迎回去的不是新娘,而是洪水猛兽。
众人不知情,只当是太子一路劳顿,池珂瞥一眼鹤迁,看他眉头紧皱,目不转睛地盯着车队,而离他不远处,林挽宁也目不转睛地在盯着他。
池珂收回目光,愈发想去问问司命这两个人在原定的命数中到底有什么关系了。
陈展鸿与罗稚杉在殿前拜过皇上皇后,便依礼回到了东宫,留下皇上皇后宴饮群臣。
两人在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并肩同行,单看身形,也像是一对璧人。
“殿下,那对红玉鸳鸯结你给太子殿下送去了没?”池珂伏在鹤迁耳边低语,余光中林挽宁朝这边望了一眼,面色不善。
“还没,等宴席结束后。”
“那殿下一会儿可得悄悄地走,省得惊扰了御花园的桃花。”
“已近冬至,哪来的桃花?”
“许多年前有一只花妖爱上了一位进京赶考的公子,那位公子为她写了一首诗,她便在隆冬他的进京路上开满了桃花。”
抬头对上池珂含笑的眉眼,想起盯了自己一路的林挽宁,鹤迁恍然大悟,面露恼羞之色:“你们神仙都是这么八卦的?”
“安闲日子过得多了,总想听些八卦来解解闷,何况我既是来帮你的,自然也要帮着解决你的终身大事。”
鹤迁瞪她一眼:“你已经一千岁了都还没有归宿,倒不如先担心一下你自己。”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归宿?为了来这里帮你,我可是把我的夫君都扔下了。就这样你还不知足,天天提防着我,整日板着个脸跟我欠了你多少钱似的。”
池珂本是编来逗他,却见鹤迁的脸色一瞬间冷了下来,自知玩笑开得有些过了,便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不跟你说这些了,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们悄悄地走,保准神不知鬼不觉。”
鹤迁仍是冷着张脸,脸上的线条都较劲似的绷着,池珂自觉没趣,闭上嘴端正地坐在他身后,实则已经神游到了九霄云外。
作者有话要说: 鹤迁:她有夫君了?她有夫君了……她有夫君了!!!她有夫君了!那我算什么……不对……我为什么要生气……
只是随口说来骗小孩的池珂:毫无心理负担。
☆、第十一章
自初四开始上学之后,池珂便乔装成一个小书童伴在鹤迁的身边,有忘颜咒在身,那些见过她的人只会觉得她有些眼熟,但没人会知道鹤迁身边这个看着清瘦的书童和他宫中的宫女是同一人。
学堂中的日子平淡无趣,鹤迁也不爱和那些学生深交,除了陈正青不时来找找茬,便只有康元则和林挽宁会来同他讲话,但鹤迁对林挽宁都是爱答不理,和康元则一起时也往往都是康元则自己一个人说的起兴池珂在旁边附和,鹤迁有时连头都不抬一下。
这样貌似有些不利于天君的身心发展,池珂整日苦恼如何才能把鹤迁变得开朗一点,以免将来因为脾性得罪了人。
结果没出几日,两人在路上遇见皇后,鹤迁回她问话时谦逊有礼滴水不漏,池珂这才知道他只是不愿意理会那些人,正要说起人情世故来鹤迁比谁都要通透。
池珂再次感叹自己对天君的心思一无所知,要想成为天君的心腹,还得更加努力才行。
除了这个发现之外,池珂也向司命询问了林挽宁和鹤迁的关系,得知原先在命册上两人将会在太子婚礼时见面并互生好感,成为彼此的‘初恋’。
“不过咱们天君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林挽宁娇气,天君又最烦女子矫揉造作,两人多次争吵之后分道扬镳,后来天君在战场上遇到一位寻常人家的姑娘,两人日久生情……”
“好了好了,我知道后面的内容了。不得不说,你编的这些故事一个赛一个狗血。”
这种狗血的桥段与池珂猜的无二,只可惜因为她的缘故两人提前遇上了,林挽宁倒是看上了鹤迁,但是看鹤迁的样子,似乎对她不怎么感兴趣。
池珂担心是不是自己坏了他们的姻缘,不然林挽宁本来可以和鹤迁相爱一段时间,虽然短暂,但至少留下了回忆。
司命安慰她:“其实你不能这样想,历劫之人要完全按照命册上的走,就算是与他的心性完全相悖的事情,我这命册上写了,他也要照做,比如说那太子陈展鸿与罗稚杉,两人如果长久地相处下去未必不会生情,但是我既然已经写了陈展鸿不喜欢罗稚杉,那他这辈子都不会喜欢罗稚杉,直至他死亡之后,命册不再成为他的牵绊,那时他或许会发现自己对罗稚杉是有情的,只是命运无常,为时已晚。”
“而你插手了天君的命册,便已经将他从命册的牵绊中带了出来,他现在所思所想,都是他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所以你大可不必有心理负担。”
司命摇着扇子宛如一个说书先生,池珂却觉得这命册实在让人唏嘘,疑问道:“我帮了鹤迁,连带着林挽宁的命运也有所改变,陈展鸿的命运不也会跟着改变吗?”
“这可不行,你能改变林挽宁的命运是因为她并非有命册之人,而是用来辅助历劫之人的完成劫难的。但陈展鸿不同,他前世是修仙之人,这是他飞升成仙之前要历的劫。就算命运有了微小的改变,最终走向还是不会变的。”
“原来是这样。”池珂了然,这么说来她将来和陈展鸿就是仙友了,可原定的命册中太子的命运和鹤迁息息相关,怎么可能没有改变?
“太子可以立,也可以废的嘛。这是属于陈展鸿的命册,我不能告诉你太多。”司命再三叮嘱道:“你可千万不能插手陈展鸿的事情,他已经修炼多年,你要是插手了,就是坏了人家的仙缘。”
“当然不会,我最懂事了。”
池珂前脚刚答应完司命,后脚就买通了东宫里的几个小花精,让她们帮忙留意着太子和太子妃的动向——不插手是一回事,关心自己的未来仙友是另外一回事。
太子和太子妃这几日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昨日那些小花精告诉她陈正青去了东宫,见到了太子的红玉鸳鸯结,陈正青追着陈展鸿问了半天,知道是鹤迁送的之后表情很微妙。
那红玉难得,鸳鸯结也是出自三百年前某位顶级工匠之手,池珂百年前遇见那人时他还是个整日只知道窝在家里雕刻连饭都要吃不起的无名小卒,三百年后他的作品却已经是有价无市。
那对红玉鸳鸯结是他的早期作品,工艺尚未成熟,陈正青又是个半吊子的,应该也看不出来是件价值连城的古物。
池珂安慰自己他或许是觉得红玉难得才会表现出惊讶,并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眨眼过了冬至,辋川嫌弃皇宫的冬天太冷跑回了丸山,池珂也已经在鹤迁身边待了三个多月。
宫中人都穿上了冬装,小策子更是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没事时就喜欢在火炉旁烤着。
池珂身上还是一套薄薄的秋装,小策子缩着脖子问她怎么不怕冷,池珂轻轻一笑,告诉他自己生来就是不怕冷的。
小策子还想再问,池珂已经先他一步转移了话题:“这都冬月了,还没有下过雪。”
“今年确实有点不太对劲,去年这个时候都已经下了两场雪了,我们在原先的住所常常连炭火都没有,隔壁的冷宫时不时的有人冻死。”
才三个月,就已经是截然不同的光景了。
小策子搓着手忆苦思甜,一旁的鹤迁也望着炉中的火光出神,小脸被烤的红扑扑的。
“对了,殿下的生辰马上就到了,过了这个生日殿下就十四岁了。”小策子看着鹤迁的侧脸傻笑起来,“今年有池姐姐在,得给殿下好好过个生日。”
鹤迁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睑低声道:“生辰什么的,不过也罢。”
他的生辰也是他生母姚美人的忌日,听吕姑姑说冬姚在生他时难产而死,而皇帝只不过是来看了他一眼,就把他扔给了奶娘,从此再也没问过他的事情。
冬姚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姑娘,自小孤苦,被舅母抚养长大,机缘巧合之下被皇帝看中带进宫里,没过两年就难产而死;而把她拘禁在宫中的皇帝却很快就忘了她,甚至忘了他们的孩子。
见鹤迁的心情变得沮丧,池珂便提出要带他出宫逛逛:“你还没有好好地逛过寻安城吧?今天晚上有个灯会,我带你去徐南街逛逛。就当是为你提前庆祝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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