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起云微愣了愣,随后泰然自若。
巨大的广告灯牌打着某某的广告,看起来富贵荣华。中途有人来找容起云搭话,不过他兴致不高,随手打发。
容起云手搭在曾忱的头发上,心情其实小有好转。不过一抬头,看见顾洛生,又晴转阴。
顾洛生只是走近简单打了个招呼,并没有说别的。
后来全场转到露天剧场,还要看一场无趣的秀。
直到回去的路上,十三车追尾,才打破了这冗长的无趣。
起初车祸并没波及他们,容起云看着前方阻塞的通道,以及嘈杂的声音,眉头紧锁。
“看来我们还是得上天眷顾。”他转头,却发现曾忱在无意识地全身颤抖。
容起云记起她母亲的车祸,取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没事,别怕。”
容起云搂住她的肩,试图给她力量。
路况全线崩塌,他们的车堵在中间,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容起云给秘书打电话,叫她另找车来接。
容起云带着曾忱下车,他们首先需要走出这一片阻塞的场地。
曾忱仍旧在小幅度地发抖,目光也有些失焦。容起云看在眼里,却觉得心如同被针扎了一下。
他深吸口气,把她搂紧,宽厚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夜里的冷风吹过她的脖颈,曾忱听见容起云的声音:“没事的,没事的。”
有点像哄小孩子。
曾忱为这个想法笑出声来,容起云看她笑了,才觉得心稍稍安定。
“笑了就好。”
曾忱低下头,把握紧的拳头松开,“没事,只是一点小反应。”
她为配礼服,口红是大红,但是这会儿笑起来,却只让人觉得惨然。
容起云用手掌包裹住她的手,哈了口气,“冷吗?”
曾忱摇头。
容起云带她穿过停滞的车流,发现顾洛生在他们后面不远处。
真是阴魂不散。
顾洛生也下了车,过来搭话,笑呵呵的:“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曾忱紧紧抿着嘴唇,一句话也不想说。容起云说:“我怎么记得,顾总似乎不走这条路?”
顾洛生笑道:“不巧,刚好想买点东西,所以走了这一条路,哪知道这么巧,就发生了这种事?”
这时候,容起云的电话响起来,是司机打过来的,问他在哪儿。这里全是车和人,实在不好找。
周边陆续有人下车,声音嘈杂起来,容起云不得不走远两步接电话。
“喂,你到哪儿了?”
……
待确认好位置,容起云折返去找曾忱。曾忱低着头笑着,和顾洛生不知在说着什么。
容起云脚步一顿。
第56章 耳鬓厮磨56
曾忱的笑容不是虚情假意, 这才是更加让人难以忍受的。
容起云吐出一口气,往他们那儿去。他们现在站的位置,离车祸现场还很近, 后面堵了一排车。新来的司机过不来,只能在就近的路口等。
这会儿大家都下了车, 吵吵嚷嚷的,警察还在维持前方的秩序。
“请大家先有序撤离一下, 请大家配合一下……”
警察似乎在疏散人群, 有人不满:“那我们的车怎么办?”
“对啊, 就不能让后面的人先退吗?”
……
话说得轻巧, 容起云听得皱眉,后面少说也有几百辆车, 一时半会儿哪儿能都退了。
警察说:“是这样的,女士,由于我们的同事还在救援, 以及查看事故发生的原因, 目前不排除有别的危险。为了广大市民的安全, 还是请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
他们吵的声音很大, 曾忱嘴角拉了拉, “咱们要不先走吧。”
容起云点头, 自然而然地去牵她的手。顾洛生看在眼里,只是笑。
“司机已经过来了, 我们得走过去。”
正说着话,忽然听见前方的人惊声尖叫起来,众人都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看去,紧跟着,传来一声巨大的“砰”。
曾忱眉头一皱, 只看见巨大的火舌朝着他们扑过来,事情发生不过就在一瞬间。
曾忱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顾洛生率先一步将她护在怀里,容起云略慢了一步,三个人抱在一起,被气流推在了旁边的草地上。他们身边的车直接被掀飞出去,耳边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
脑子里的一切都是空白的,在那么几秒钟,时间仿佛都停滞了,而后才缓慢地开始继续运转。
警察声嘶力竭地在喊,群众也在喊……
曾忱心跳加速,发现顾洛生挡在她面前,后脑勺和后背都是狼狈的血污,她脑子里的弦一下断掉。
“顾洛生!你没事吧?你还好吗?”
后来的事情都像梦一般,她怎么样上的救护车,怎么样到的医院……都记不清楚。
人像漂浮着的空气,听着其他人的哭天喊地的声音,什么都变得虚浮。
当再次感觉到脚踏实地,已经在病房的门口。
顾洛生情况看着严重,其实都是皮外伤。听见医生这么说,曾忱卸了口气,脱力地跌坐在长椅上。
容起云坐在她身侧,看她狼狈的神情里终于升起一起轻松。他全程跟在她身后,却连她一个多的眼神都没接到。她仿佛把他屏蔽了,容起云无声苦笑。
曾忱长叹一声,这才想起身边的人。她看向容起云,笑容有些虚:“聂凭珏问我,有什么精彩的事,我还说没有,早知道不说……”
她话音戛然而止,眼神一颤。
容起云的手还在滴血,曾忱话音又拉紧:“你受伤了?怎么不说?我去找护士。”
她倏地起身,容起云没拦她。没一会儿,曾忱回来,带着药箱。护士根本没空,今晚这事儿太突然了,医院都忙不过来。
曾忱在容起云面前蹲下,摊开他的手,伤口里还有稀碎的沙石,曾忱专心地替他清理。
容起云看着她专注的脸,忽然开口:“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高兴吗?”
曾忱动作一顿,也没抬头,也没说话。
她不知道怎么定义他这问题,索性不答。
容起云看着她,声音低了几度,又问:“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高兴吗?”
曾忱替他包扎好伤口,还是没答。这问题更不好说,她和顾洛生也没相处太久,那时候心里全装着别的事,顾不上高兴或者不高兴。
曾忱起身:“好了,包扎好了。你先回去吧,在这待着也没什么意思。”
她打算再陪会儿顾洛生,不管怎么说,就这么不管,未免太不近人情。
容起云问:“你呢?你要陪着他吗?”
其实他想说:他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我晚了一秒。
还想说:你要选他吗?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起身离开。穿过人群,消失在医院门口。
曾忱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收回视线,推开病房的门。顾洛生主要是伤在后背,不能平躺,只能侧躺。
他面上还带着笑容,仿佛伤的不是自己,问曾忱:“你还好吗?”
曾忱摇头:“我没什么事,谢谢。”
谢谢你奋不顾身。
顾洛生笑意更甚:“不用说谢谢,你没事就好。”
曾忱避开他视线,在陪护的椅子上坐下,“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喊我。”
顾洛生开玩笑:“什么都可以吗?”
曾忱点头:“嗯,只要我可以帮的。”
顾洛生捂嘴咳嗽一声,这动作牵扯到后背的伤口,他吸了口凉气。“那……请你帮我倒杯水吧。”
曾忱笑,“好。”
*
容起云在医院门口,给先前的司机打电话让他来接。司机也听说出了大事,还关切地询问了一句:“容总,你没事吧?”
容起云嗯了声,“尽快过来。”
他语气里满是疲惫,司机没敢多说话。
司机赶过来只花了十分钟,“容总,您要去哪儿?”
容起云捏着眉心:“回南舍。”
今夜似乎格外地悲凉,也许是为这突发的意外哀戚。
容起云独自上楼,打开灯,房间里也透着一股悲凉的气息。他叹一口气,落在这空房里,显得更加冷清。
容起云在沙发上坐下,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前方某一个点。
不知道过去许久,十几个呼吸,或者几百次心跳,容起云才惶然起身。他进了次卧,从房间的抽屉第二层里拿出那份合同。而后又回到客厅的沙发上,静坐着。
纸张被撕碎的声音哗啦啦落在空气里,最后以容起云一声叹息作谢幕。
他放下架着的腿,真皮皮鞋的后跟踩在地板上,发出一声一声。一声一声朝着门口远去,略作停顿,关门声响起,随后脚步声像闷在布里,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
曾忱趴在病房里睡了一夜,醒过来的时候脖子酸痛。顾洛生让她回去,“我没有这么孤寡,少了你,就要活不下去了。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
曾忱揉着脖子,不确定地说:“那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顾洛生点头:“好。”
时间不过六七点,赶早班的人匆匆忙忙,还有人提起昨晚的车祸与爆炸。曾忱挤在地铁上,回到南舍。
“我回来了。”她换拖鞋,对着房子里说了声,她以为容起云还在。
但房里空无一人。
曾忱的视线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桌上那一堆碎纸。依稀能辨认出那是什么,是他们的那一份合同。
曾忱有些惊,给容起云打电话。容起云刚下霖城的飞机,对她的电话似乎毫不意外。
“怎么了?”
曾忱听见他声音里掩不住的疲惫,想来是凌晨的飞机。他昨晚就走了?
“这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客厅里那一堆,是什么意思?”
容起云低笑了声:“没什么意思,你自由了,阿忱。答应你的,我会照做,你想住在那儿的话,也可以继续住,你不想住在那儿的话,也可以搬走。你想找我,可以给我打电话,你不想找我,也可以不给我打电话。”
他顿了顿,看向机场外面,“你要是想选顾洛生,也可以和他走。我了解过他的背景,身家清白。”
他苦笑一声,“好了,我去忙了,还没休息吧,快去休息吧。”
曾忱听见他挂了电话,她愣愣地收回手,回味他的话。
曾忱无声地吐出一口气,不知道他又受了什么刺激。
她伸了个懒腰,把那堆废纸扫进盒子里,不知道怎么处理,只好又塞进了茶几。
容起云长腿一迈,出了机场。
后来几天,只听说容起云出差的消息。
第57章 耳鬓厮磨57
曾忱从前就不太关心他的行程, 他偶尔想汇报了,才会听一嘴。所以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已经过去两天。
这消息听来也颇为曲折:曾忱有空会去看望顾洛生, 楚西泠听说了顾洛生受伤的消息,也带着楚望过来看望。钟茗跟着楚西泠过来, 无意间说起这事。
曾忱皱眉,重复:“他出差了?”
钟茗眨了眨眼, 声音带了些试探, “嗯。他没告诉你吗?”
钟茗这些日子在忙自己的事, 也没顾得上打听容起云和曾忱怎么样。他还以为, 他们重修旧好了。不过此刻看着曾忱反应,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钟茗打着哈哈过去, “嗐,他忙也不是一天两天,不用担心啦。”
说起这话题的时候, 顾洛生似乎掺合不进, 只低着头削苹果吃。
曾忱嗯了声, 不置可否。
楚西泠放下楚望, 楚望一个人在病房里蹦哒着, 很是活泼。
楚西泠看着楚望, 感慨:“再大点就要上幼儿园了。”
虽然有时候嫌弃他烦,可又陪着自己走过了那么多的日子, 几乎成为一个信仰。一想到要分别,还是有些难过。
钟茗搭话:“幼儿园?我有认识的,我可以推给你。”
他态度殷切,曾忱不由看向他。钟茗被她看得毛骨悚然,“这么看着我干嘛?”
曾忱抿唇不语, 她觉得钟茗对楚西泠,好像太过殷切?又或者是她的错觉?
但是按照钟茗的审美,楚西泠是一点边儿不沾。
但是别人的事,总归要别人自己处理。
曾忱按耐住想法,转头看向顾洛生:“你饿了吗?”
又闲谈了会儿,钟茗被工作电话叫走。楚西泠看了眼氛围,也借口告辞。
“我先带楚望回去了,你们聊。”
病房里剩下曾忱和顾洛生两个人,曾忱随手拿过一个苹果开始削皮,顾洛生也没说话,诡异地安静下来。
半晌,曾忱没头没尾地开口:“学长,对不起。”
顾洛生神色一动,随后又掩藏得很好,他故作轻松:“为什么这么说?”
曾忱说:“嗯……当年,实在抱歉。我只是在寻求一种情感的寄托,而刚好,你出现了。可是我又发现,我无法寄托。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没道理吧。”
顾洛生摇头:“别这么说,道理是死的。何况我不觉得你对不起我,你不觉得你更亏吗?想寄托,结果也没得到,反倒是我,心愿得偿。尽管也没几天,哈哈。”
他笑起来,曾忱也跟着笑。
片刻后,曾忱又说:“还有,谢谢你。”
她抬头,“虽然不知道怎么形容,也不知道你前几天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也许只是开玩笑。但是,也很感谢你。”
能被人喜欢和选择,真的很让人感激。
顾洛生眸色略黯:“你不必要这么想,曾忱。你很好,能被你选择是我的荣幸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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