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河面, 一个头颅缓缓露出水面。
水芹并不是沉下去了,而是浮在水中。
她会水,一落水就憋住了气, 为了避免王小珍在水里纠缠她,游远了一些才浮上去呼吸。
已经是十一月,河水冷冰刺骨, 让她身体渐渐失去力气,得赶紧上岸,要不然手脚很有可能会抽筋或着僵硬。
这么想着, 她判断着耳旁传来的声音,深吸一口气, 往最近的岸边游去。
“姐姐!”水芹拉住岸边伸出来的树枝, 使劲想要爬上岸, 但由于身体已变得僵冷起来,差点再次滑落河中, 连忙用最大的声音求助。
岸上几人一愣,秋葵最先反应过来, 和盼秋一起欣喜若狂地把她拉上来,然后脱下自己衣服盖到她身上:“我们快回去吧,太冷了, 会生病的!”
水芹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王小珍呢?”
这下几人才想起来,水里还有个王小珍。
那几个跟班早就逃走了,王小珠回头一看, 她姐姐已经不动了,看着就要沉下去,顿时急了,哭着道:“这可怎么办呀!”
“这、没办法吧, 只能等大人过来了。”盼秋后退几步,脸上浮现出胆怯之色。
毕竟是一个人活生生的在面前几乎要咽气,谁都不想闹到这份上。
但秋葵一想到这个人差点害死了自己妹妹,顿时一点都不同情了,努力忽视河里的动静。
只有王小珠在一旁哭了又哭,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玉英带着一个陌生人跑了过来,她一边跑一边喊:“到了到了!”
陌生男子往水里看了看,问道:“人呢?”
王小珠抽噎:“她、她沉下去了,怎么办……”
陌生男子立马脱了衣服,往王小珠指的方向一跳,潜入水底。
盼秋先是一喜,又一胆怯,问道:“既然有大人来了,那我们能不能先走?”
她们下意识看向王小珠,王小珠一愣,瞪大眼睛摇头:“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怕……”她的手紧紧拉住了玉英和盼秋。
“我和姐姐先走。”水芹冷的发抖,“我们去叫其他大人,你们在这里等一会。”
“等我爹娘和你们爹娘来了,问起发生了什么,你们就如实回答,说我被王小珍推了下去。如果问起王小珍是怎么落水的,你们说不知道就可以了,等王小珍醒了,让她自己说。”
盼秋手被攥的有点疼,寸步难行,只能连连点头:“行,你一定要把我爹娘叫过来,我好怕!”
“放心。”
留下这两个字,她俩赶紧出了林子,万幸爹娘就在田里,水芹把前因后果一说,周氏赶忙去叫盼秋的爹娘,蒋满谷则去找王家人。
现在王小珍是生是死还未知,水芹担心出什么万一,嘱咐他先去把自家亲戚叫了,以免对方仗着人多势众,对自家爹娘动手。
回到家水芹赶紧换下冰冷的湿衣服,裹着被子,缓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秋葵给她烧了一小壶热水,看着她喝完才呆愣着坐下:“我们……我们要出去看看吗?”
两人现在的情绪都十分沉重,水芹握着带有暖意的杯子,思考了一会,点头起身:“去看看吧,至少得知道王小珍到底死没死。”
越往里面走,哭声就越明显,水芹和秋葵的手紧紧相握,悄悄地出现在了人群后面。
只见中间位置单膝跪着一个男人,把王小珍反放在膝盖上,正在实施急救措施。
一旁的王家人哭天喊地,王小珠也在其中。盼秋玉英则呆在爹娘身后,可能是被气氛感染,也在抹泪。
身边有旁观者悉悉索索的声音:“哎呦,好好一个小姑娘,怎么突然坠了河?”
“王家就两个姑娘,要是没了一个,可要哭死了。”
有自己女儿被欺负过的大娘嘟囔:“真是上天开了眼,这种欺负人的贱蹄子就该早死早超生。”
说话间,只见原本如同尸体的王小珍突然弹了一下,一股水流从嘴中喷了出来,虽然刚睁开眼睛又昏了过去,但大家知道,她是得救了。
大娘愤愤走开:“命真好。”
还没等大家歇口气,就见王家人朝蒋家和李家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王老四狰狞着脸:“是你们害了我的女儿,蒋满谷,李大牛,要么把你们女儿交出来,要么我就跟你们拼了!”
“做梦!”还没能两个大男人说什么,盼秋的娘赵氏叉腰啐他,“可别以为我们傻,明明是你女儿要推蒋满谷他二闺女,结果自己没站稳才掉下去的,竟然还睁着眼睛说瞎话,栽赃是我们害的,不要脸!”
周氏也鼓起勇气道:“我家水芹掉进河里这事还没找你们算账呢,你们倒是恶人先告状起来了,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王老四蛮横惯了,可不管这些,嗤笑一声,呸了两手唾沫就要招呼着兄弟干架。
虽然王家人多,壮丁有十来个,但毕竟对上的是两家人。
王家人刚迈出一步,蒋满谷身后的蒋满福蒋壮他们,李家身后的几个长辈与同辈,十个壮汉也跟着迈出一步,二十多人对峙,场面顿时僵住了。
看着王家人蠢蠢欲动,观察了许久的蒋满福先出声:“王家的几位兄弟,不要怪我话难听,你们家的王小珍从小就蛮横无理,惹是生非,这件事因何而起?你们心知肚明。王小珍现在好好的,你们就不要再多事,否则……”
王老四瞪他:“否则怎么样?”
“否则你们也不占理,要是真闹出什么事,我不信村里人就愿意看你们继续为非作歹,我指定要到衙门去告你们!”
“衙门?”王老四嗤笑一声,“蒋满福我告诉你,可别再用衙门吓唬我了,我不怕!如今我闺女命都快没了,只要能为她报仇,坐几年牢算什么!”
“呵,真是嚣张……”蒋满福冷下了脸,原本弥勒佛一般的脸彻底冰了个透。
王家人向来团结,听到王老四这么说,居然没一个反对的,竟还赞同不已。
还有个王家人竟道:“明明是你们几个欺负我家女孩,仗着我们家只有俩姐妹看到,现在还倒打一耙,没天理啊。”
这时候,村长王马二到了,他见到面前这个场景,不仅没有劝解的意思,反倒还笑呵呵的,站在边上和狗腿子说笑。
蒋家人和李家人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这就代表王马二站在王家这一边。也是,他们是姻亲,总是要互相包庇才对得起“姻亲”的美名。
水芹趁着大家不注意钻到了爹的脚边,拉拉衣服示意他低下头来:“爹,王村长是不是唯利是图,要是我们贿赂他,他会倒戈吗?让他来压制王家最是合适,我看王家也不敢反抗他。”
蒋满福困惑,犹豫着问:“你是想让爹贿赂他?可是该怎么解释这笔钱呢?”
刚刚在人群后,水芹已经想好了对策,于是踮起脚在爹耳边私语了一番。
这一长串的话,让蒋满谷的眉头从皱紧,再皱紧,到慢慢放松,最后颇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是爹没想到。那爹就按你说的做。”
眼看着“战争”一触即发,蒋满谷突然朝着王马二道:“村长,我们俩能单独谈谈吗,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王马二一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打量了这个壮实汉子一眼:“你有什么事,当着大家的面说吧。”
众人的视线顿时聚焦到了蒋满谷身上,王老四见了嘲笑道:“怎么,害怕我们把你打的屁滚尿流吗?村长可是我大舅子,你可别被我们吓得冲昏了头脑,哈哈哈哈哈……”
蒋满谷不动如山,将王老四整个忽视,只对王马二道:“村长,事关重要,如果你不听,那你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这话一出,不只吃瓜群众,就连对家王老四等人也被说的颇有些心痒痒。
王老四似乎是想起什么事,脸色微微一变,犹疑地看向蒋满谷。
王马二可能是干过的缺德事太多了,重话一出,立马开始焦躁不安,与王老四对视一眼,脸色严肃起来,同蒋满谷道:“行,那你跟我来。”
两人在远处说了有好一阵,过了半刻才回来。只见王马二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而蒋满谷的面色依旧凝重。
见大舅子这个表情,王老四的心沉了下来,果然,刚站定,王马二就笑呵呵地朝他道:“哎呦老四,不是我说你,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们农民要脚踏实地,要安安分分,你怎么每次都当这个不讲理的刺头呢?”
“听哥一句劝,赶紧带着你家小珍回家去吧,可别在惹是生非,让我这村长不好当了啊。”
这半带劝解半带威胁的话,让王家人顿时僵住了,是很不可置信,王马二的妹子王马花还想为自己闺女争辩两句:“哥,你看看小珍多可怜啊……”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王马二瞪了一眼:“你也是,都嫁出去那么多年了,还是这幅样子,一点为人妇的贤惠模样都没有,也不劝劝你男人,反倒搁我面前丢人现眼来了。”
王马花脸涨得通红,出嫁后她就再没被人说过,隔了那么多年猛然被教训,噎得她不是滋味的很。
就连身旁的王老四都觉得难堪,这么多年,还是他第一次吃到这种闷挂落。
王马二深谙打一棒子给颗枣的道理,教训过后立马缓了面色:“行了,你们就赶紧回去吧,等我忙完,就过来开导开导你们。”
村长都这么说了,还能怎么办呢?
于是王家人只能偃旗息鼓,悻悻离去。
走之前,王老四红透的眼睛在蒋满谷一家的身上溜了个遍,看的令人发寒。
见蒋满谷面色不太好看,王马二安慰似的拍了拍他肩膀,意有所指:“你放心吧,你的心意我是明白的,只要你好好办事,我是不会让你吃亏的。”
蒋满谷点点头,露出个略带僵硬的笑容:“多谢村长,我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村长家与王家无血缘关系,王村长的妹妹王马花嫁给了王老四。
第三十三章 ,对策
见眼前的场面瞬间反转, 在一旁吃瓜的人惊的下巴都要掉了,对老实人蒋满谷另眼相待。
“哎呦,到底是什么事啊, 竟然能让王马二跟变了个人似的,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就是, 本来还以为蒋满谷是有啥把柄,但看王马二那张笑得满脸褶子的老脸,估计不是, 难不成还是什么好事?”
围观者头都想破了,还是没能想出一二来。
李家的人也满头雾水, 见王家的人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 上来道谢。
“蒋大哥, 还是你有本事,这么三两句就把他们给搞定了。”李大牛笑意满满的套近乎, “以后你要是有哪里需要帮忙,喊我一声, 我们李家的人立马过来!”
“是啊是啊。”他身后的兄弟叔伯跟着点头。
蒋满谷回过神来,刚想摆手,突然想到什么, 顺着承下了情:“行啊,哥绝对不和你客气。”
“秋葵,水芹, 你们俩还有什么话要和小伙伴说嘛,没有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
俩女儿乖巧摇头,冲着盼秋和玉英挥挥手,然后跟着爹娘走了。
途中与蒋壮他们分开, 蒋满谷冲母女仨道:“小慧,你先带孩子回去,我和满福弟有话要说。”
“行。”时辰不早了,估计已经过了午时,周氏望望天,对他道,“那我先回家做饭,饿了就回家吃。”
点了点头,蒋满谷带着堂弟来到了自家田边。
田里,商陆已经收的差不多了,但因为事出突然,夫妻俩还没来得及把板车上的商陆运回去。
蒋满福看着堂哥拿起绿色植株,一下就瞟到了根部的果实,眼睛咻的瞪大,结巴道:“这、这这这不是人参吗?”
“哈哈哈哈哈哈!”蒋满谷爽朗大笑,感慨道,“你这反应,和当初我看见它时一模一样。”
领会到堂哥话中的意思,蒋满福盯着商陆瞧了个遍:“这难不成不是人参?可是长得那么像,怎么会不是呢……”
看着堂弟这幅难得的魔怔样子,蒋满谷拍了拍推车:“我这有一板车呢,这要真是人参,那我岂不是成了这镇里最有钱的人,指不定还能和县里的人比一比嘞!”
也是。蒋满福收起那副丢人样子,数了数了一板车上的疑似“人参”的东西。这一板车,恐怕得有百多株,一根人参就得几十贯银子,那这些岂不是要几千贯银子?
脑子里翻腾了一会,蒋满福立马又回归正常,智商上线:“恭喜满谷哥,就算这不是人参又怎样,它如此肖似人参,恐怕也不是什么平常东西吧。”
蒋满谷咧开嘴:“这东西名为商陆,我在林子里发现它,是一种药材,镇上药馆就有收,当然与人参是天差地别,但一斤也能卖八十文呢!”
说着,他叹口气:“我这辈子也不求什么泼天富贵,小富小贵就满足。”
听到八十文,蒋满福先是为这巨大的价格差异失落了一下,接着又问道:“那一亩地能得几斤商陆?”
蒋满谷挠挠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也是第一年种,估摸着怎么都得有百来斤吧。”
就当它一百斤,那一共能卖得八贯钱,说多不多,说少,还真不少。要是和一株就几十贯钱的人参比起来,那价格跌了千倍。但要是和农家收入比起来,那就是金疙瘩呀!
要知道他家一年也只能存下十贯钱,这么算来这一亩商陆,可就抵得上满山村最有钱的那几家一年收入。值!
蒋满福转了转眼珠子,兴致勃勃:“满谷哥,你现在有多少种子,能卖我一些吗?”
却没想到蒋满谷闻言叹了一口气,浇了他一头冷水:“若是我有多的,自然就卖你了,方才那王马二和王家仗势欺人,我逼不得已,就把这商陆告诉了王马二,以求公正,估计得舍去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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