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晏清听他这么说,知道他是同意了,半带轻松半带赧然道:“不急,一切等我考上举人再说不迟。”
“举人?”许文实瞪大眼睛,从前他还只当自己侄子是开玩笑,但十六岁,本该是青春萌动的年纪,结果他还这副死人样,许文实忧愁了。
他叹了口气,忧伤道:“我还能抱上侄孙吗?”
将二叔哄了回去,许晏清面色冷峻起来,盯着手上这封尤夫子的亲笔信看了许久。
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啊。
尤维在学生面前是一派大气爽朗的夫子样子,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故而在县学一直很受欢迎。
许晏清一开始觉得是不错,可是相处久了,却也能发现一些他完美人设身上的端倪。
比如说如果有某次岁考,某位他的弟子考的一般,那他便会忍不住暴躁之意,对那弟子冷嘲热讽一段时光,甚至还会进行体罚,例如踢人、打手板之类的。
要知道,这里可都是秀才,他都敢如此大胆,可见私底下是多么“刚强”。
不过这种例子并不多,并且他选的弟子都是从乡村镇里出来的普通人家,他还惯会洗脑,用一副我这都是为你好的面孔为自己洗地,故而他的面目一直被藏得很好,就连杨科都没感到不对劲。
许晏清最不想惹上的便是这种人,所以才会在乡试时,一门心思想让自己落榜,因为如果真成了举人,那后果只有两个,一是娶尤姑娘,二是与尤维决裂。
他怕的不是尤维,而是尤维背后的人。
但没想到,他最终还是迎来了这种局面,并且更惨更糟,毕竟如果考取了举人,那他自己的力量也会更大一些,而现在什么都不是……
现在只希望,尤维背后之人不会理他这种小喽啰。
“晏清,晏清!”
许晏清猛然回神,只见杨科担忧地看向他:“这几日你是怎么了,还在为乡试烦忧吗?”
“没事。”许晏清回了个略带僵硬的微笑,但眉头却依旧微微皱着。
“真没事吗?”杨科有些担忧,“再过一个时辰便要去尤夫子那里了,你这幅模样,可不得被他骂死。”
是啊,可不得被他骂死……许晏清摸了摸袖中的信,眉头紧锁,他现在听到尤维的名字就喘不过气,闭上眼缓了许久,对杨科道:“你帮我请个假,就说我身体不适,回屋休息去了。”
杨科连连点头:“怪不得你脸色那么差,原来是病了,快去休息吧,夫子那里我来说。”
许晏清道了声谢,却没往寝屋走去,而是径直走向无人的小竹园。
他现在只想远离众人,清静待会。
靠着竹子,闭上眼睛,许晏清苦笑,今天之后,他会遭遇些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给小天使们鞠躬,迟到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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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脱险
正当他闭目思索时, 一阵悠扬的笛声如风般轻抚而来,余音绕梁三尺,许晏清烦躁的心情顿时安定了许多。
是《鹧鸪飞》。
进入县学, 虽说每日都在辛勤学习,但琴棋书画课也是需要上的,每人可以根据自身兴趣与时间自主择一至两节进行长久学习, 许晏清选的便是笛与围棋。
巧的是,着两节课都由同一夫子教学,那便是赵生煦赵夫子。更巧的是, 骑术射箭也是由他教导。
赵夫子是县学最年轻的夫子,今年不过二十八, 他性格洒脱, 不受拘束, 据说是高官之庶子,因他的放荡不羁被送到县学, 想必是想让他那硬骨头被打磨一番。
可谁知,这县学没有一个人的家世比得上他, 这就导致谁都不敢多管他,就算他专挑“业余”课程来交,也没人反驳。
从前, 许晏清作为尤维的弟子,对其余夫子便只有薄薄一层尊敬,不会主动靠近。
直到两年前, 两人才因许晏清围棋之术渐长有了些交流,可是当他得知许晏清是尤维之弟子后,便又对他冷淡了起来。
那时候许晏清还未发现尤维的真面目,还很是疑惑, 为什么赵夫子会对尤夫子有偏见,现今才知这是为何。
如果、如果赵夫子愿意帮他,那尤维必然不敢做什么小动作,毕竟尤维就是个欺软怕硬,虚伪至极的人。
但是……许晏清自嘲一笑,他又有什么资格让赵夫子帮他呢,他不过是一小小的秀才罢了。
自嘲了一番后,许晏清还是打起来精神,虽他觉得这事几乎没什么胜算,但总得一试,这可以说是唯一一条能让他摆脱困境的路,要是就这么直接放弃,那岂不是太过懦弱。
笛声减弱,许晏清循着声音,朝竹林深处走去。
竹叶在身旁窸窣作响,许晏清紧张不已,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捏紧拳头深呼吸了好几回,才平静了一些。
“谁?”
谁知,还没等他做好准备,听觉灵敏的赵夫子便察觉到了有人,眼神锐利地朝着他站立之处扫去,许晏清连忙现出身形:“赵夫子,是我,许晏清。”
“许晏清……”赵夫子嚼了嚼他的名字,见了他的面容才挑挑眉,继而自顾自坐下,桌上摆着棋盘与黑白子,看样子他是打算自弈一手,“你在这作什么,此时不应该是在尤维那老东西那儿享受刻苦学习吗?”
听出来赵夫子是在挖苦他,许晏清苦笑一声:“赵夫子,从前我不敢问,今日恕我斗胆,能否问一句为何你如此厌恶尤夫子吗?”
“嘁——”赵夫子嘴上虽不屑,面上却挂起笑意,看起来有了几分兴趣:“我厌恶尤维老东西这事几乎整个县学都知道,但就你问过我这个问题。”
他骨节分明的手在黑白子上划过:“说来简单,他这人什么货色我知道的一清二楚,别看他面上一派老好人的模样,实则底下黑如污泥,恶心得很。今日我高兴,好心劝你一句,早日远离他,对你有好处。”
见许晏清垂眼沉思,他对着十六岁的少年很有好感,不忍见他如此少才被埋没,便又道了几句:“尤维此人疼妻爱子之名广为流传,可我却知,他在外边置办了不止一位外室。要知道,他可是靠着岳家起来的,如今不过是个举人,便有如此行事,日后要是让他成了进士,可不更猖狂。这些事不算是什么秘密,只他府中不知而已,你若有心调查一番,便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他以为许晏清在纠结此事真假,其实他这话一说口,许晏清便信了,只是在纠结该怎么将自己遇到的事说出口,并请求帮助。
就在赵生煦想赶人之时,许晏清忽然噗通一声跪下,冲他郑重磕了个头。
赵生煦吓得脸色一变,喝道:“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我起来!”
许晏清却长跪不起,双眼微红道:“赵夫子,你说的我都信,四年的朝夕相处够我看清一个人了,我自然也想远离他,可是、可是我家境贫寒,科举是我唯一的出路,尤维此人睚眦必报,我若是真言明断绝师徒关系,他恐怕不会放过我。”
这事,赵生煦还真没想过,许晏清陡然一提,他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如果许晏清就这么莽然上去断绝关系,那必定会遭到尤维的报复,那岂不是更害了他。
赵生煦此人生性简单,此时叹了一口气:“你当时就不该认他为师!”
许晏清低落道:“是我错看了人心,当时想到了尤夫子必有所图,但还以为自己能够承担得起,谁知……”
赵生煦见他这副模样,起了怜悯之心,提议:“要不你去找学官?”
学官管整个县学,有些权力,但是并不常见,并且他会为了一个许晏清得罪尤维吗,显然不可能。
许晏清干脆将话说开:“赵夫子,能不能让我跟着你,在县学,我最信你。”
“跟着我?”赵生煦被惊讶,“可、可是我什么都教不了你,我虽考上了举人,却志不在此,要不是家中长辈督促,连举人我都不会考。”
“赵夫子,你放心,读书之事我可以应付,不劳费心,我只求能躲过尤维的报复,能顺顺利利等来下一次乡试。”
见许晏清如此委曲求全,赵生煦竟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他也是走投无路,便点头应了 ,脑中却开始回想家中的那一大柜子书,有什么能帮到这个新鲜出炉的小弟子。
得了赵夫子的应允,许晏清感激涕零,同他下了一盘棋后,脚步沉稳地朝着尤维的书房走去。
时辰不早了,正巧是杨科几人回屋吃饭的时候,杨科见了他惊喜道:“你没事了吗?”
许晏清冲他笑了笑,点点头道:“我有事找夫子商谈,你不用等我了,先回去吧。”
杨科向来神经粗,完全意识到许晏清的凝重不说,还笑道:“是不是去谈论你的婚事,嘿嘿,那我等着喝你喜酒啊。”
“笃笃笃——”
“进来。”
推门进屋,屋内一片昏暗,尤维正点着油灯在桌前看着什么,见是他还嘘寒问暖了半天,直到见他始终没笑,才敛起关怀:“你有什么事?”
许晏清从袖中掏出那封信,仔细展开,放到尤维面前:“夫子,抱歉,我自小时便定了一门娃娃亲,恐怕要与令千金无缘了。”
“……”尤维只扫了那信一眼,笑了一声道:“我还当是什么大事,”说着,脸色渐渐沉下来,“不就是一娃娃亲嘛,退了便是,你家本是农家,那娃娃亲能是什么好人家,晏清,你要知道,你是我最看重的弟子。”
他此时已经有些不虞,他为什么不把这事先与许晏清说,还不是狂妄自大,认为许晏清绝对不会拒绝。
读书时,许晏清是最乖巧最刻苦的那个,所以尤维认为,无论是性格,还是日后所求,他都没有理由拒绝自己,可笑的是,他以为绝不会发生的一幕就这么发生了,尤维此刻只觉得,许晏清是在挑衅他的耐心。
然而许晏清没有如他所想的一般道谢离去,而是又说了两个字:“抱歉。”
这下尤维的脸彻底黑了下来,狠狠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道:“许晏清,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我面前放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给我想清楚,好好考虑一下,要不然……呵。”
他嘲讽似的一笑,想要打压一个在县学的秀才,那还不是如同吃饭喝水那般简单。
“抱歉。”许晏清紧握着拳头,面上却不动声色,“夫子,娃娃亲我是不会退的,是我配不上令千金,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秀才,日后定有大把英年才俊供千金挑选。”
这么几句话显然不能把尤维糊弄住,他怒上心头,将手边的一个茶杯重重掷向他,许晏清耳聪目明,一个侧头躲开了。
“夫子,君子动口不动手,还望你冷静。”
冷静个屁!
见许晏清竟敢躲开自己的茶杯,尤维更是气上加气,脸都红了,腾的站起来,像是要动手的样子。
许晏清后退一步,就在尤维要迈步子的时候,门又被敲响了。
“进来。”尤维心里憋着一股气,阴测测道。
会是谁?
许晏清眯眼看向门口,如果是尤维的同盟,那他这顿打恐怕躲不掉了,如果是赵夫子……应该不会是他。
嘎吱——门被打开,接着是一略带苍老的声音:“是我。”
进来的竟是学官,尤维立马将面上的郁气压了下去,僵笑道:“学官找我何事?”
许晏清也连忙拜见他。
学官年近五十,但目光依旧精明,扫过地上的茶杯,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看了尤维一眼,许晏清发现尤维竟然身体一紧崩,显然是对学官有畏惧。
他竟然畏惧学官?
还没等许晏清多观察几眼,学官便对他淡淡道:“出去吧,我与尤夫子有事相商。”
许晏清顿时松了一口气,也顾不得观察了,弯腰拜别他们后便疾步出门。
但他隐隐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喝声,不知是否是幻听。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终于准时啦~
第八十章 ,未婚妻
“该死该死该死!他们都该死!”
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声音, 尤维恶狠狠诅咒着与他有过节的每一个人,首当其冲的便是许晏清。
自那日后,许晏清便不再去他那里, 还递上了断绝书,他们拜师时本来就不严谨,此时断绝书一出, 更显得尤维狼狈不堪。
更让他痛恨的是,第二日许晏清便当着所有学子的面进了赵生煦的书房。
谁人不知赵生煦讨厌他到了不能同处一室的地步,可恨的是那赵生煦是世勋子弟, 轻易动不得,要不然、要不然!
他真是恨死世家大族了。
那日学官虽教训了他一番, 说他太过张扬, 冲动易怒, 让他好生收敛一番,但他岂会听?
当时他一边唯唯诺诺挨训, 一边阴暗地想着,既然明着处罚不行, 那他就来阴的,让那小子知道惹他的下场!
谁知那许晏清竟然立马投入了赵生煦的麾下,如此一来, 明的暗的便都不行了,那许晏清要是出了事,赵生煦肯定第一时间找他算账, 赵生煦那老子兄长,他岳父都惹不起,更别提他了。
这一切都让他憋闷的慌,恨不得拔刀杀人, 一解心头之恨。
火气嘛,像他这样的人,除了用暴力倾泻,就只有在女人身上发泄了。于是之后几日,他向家里递了住县学的条子,实则是在外头置办的宅子里与外室厮混,一直待了五天才觉浑身轻松,挂着俩大黑眼圈哼着小曲往家走。
谁知,一进家门便是郑氏红着眼眶压抑着怒火的质问:“这些天你在哪住的?”
她一开口尤维便意识到不对劲了,刚开始还想糊弄,可是郑氏证据确凿,甚至眼睁睁看见他进那外室的宅子,一夜未回,这事是怎么都赖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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