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了杨家一个多月,周氏与秋葵促心长谈了一番后,终于给了杨家回应,定亲之事尘埃落定。
因为秋葵与杨科的年纪都不小,所以亲事定的比较急,日子排在了不冷不热的十月中。
婚服是秋葵亲自绣的,蒋满谷疼女儿,买了大把金丝珍珠与绸缎,堆满了秋葵的屋子,等婚服成品做出来,无人看了不赞叹。
两家人等着盼着,终于是等来了成亲之日。
亲是在乡下杨家结的,杨科虽是秀才,但俗话说穷秀才富举人,杨家依旧清贫,等杨家亲戚见到了秋葵一身金丝嫁衣,身后八个实木箱子后,纷纷露出了羡慕的表情,杨父杨母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笑得合不拢嘴。
秋葵只在乡下住了五天,倒不是她不想住,她是带了两个丫鬟嫁过去的,平日里有什么活计都让丫鬟做了,她还给家里人都备了厚礼,杨家人没有一人不喜欢她。
只是杨科还要在县学读书,于是一对小夫妻并两个丫鬟很快便离开了乡间,赶往县里。
杨科现在还没什么银钱,两人在县里住的是秋葵的陪嫁宅子,杨科很是不好意思,将自己存下的所有家当都交给了秋葵保管——虽然只有十三两银子。
这是他存着赶考的银钱。
秋葵对这些并不在意,先不说她自己就能赚钱,名下还有三间铺子出租,每月有十两租金,更有一百两银票——本来蒋满谷想给三百两的,只是水芹没必要如此多现银,银钱一直在贬值,还不如换成商铺,便花了两百两多购置了一间大铺子。
但她也不是傻子,明白丈夫的心意,收了银钱,甜蜜道:“那我给你保管着。”
杨科郑重道:“我一定会努力考上举人,只要有了举人功名,日子便能宽松许多。”
举人教学,银钱可都是翻倍的。举人的来钱路子其实有许多,来钱最快的便是过户商户的田,不像秀才免税田地有限,举人免税田地无限,靠着这门“生意”,举人每年收入至少百两。
只是这事虽然没人追究,像杨科这种老实人却依旧不喜欢,不想做。
毕竟商人赚钱了,国库却空虚了,难的不还是百姓,杨科父母便是农民,他感同身受。
秋葵出嫁了,催婚压力便到了水芹身上,不过水芹每月只在家几日,偶尔被念叨几句,也当没听见。
直到某日,周氏竟拉着她,将物色的三户人家献花一般捧到了她面前:“这是金店家的侄子,年纪轻轻便管了云县三家布店,日后可得被金店家重用。金店家很是喜爱你了,这桩婚事他严明了,要为你保媒呢!”
“这是何氏酒庄的二少爷,也是位读书人,可惜时运不济,三次都止步院试,不过他的学识总是被夫子赞叹,考取秀才是早晚的事,你若是嫁过去,有人伺候不说,说不定日后还是秀才娘子!”
“还有这……”
这些人确实已经是周氏能接触到最好的公子了,只是对水芹来说,比起许晏清,他们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她耐着性子听了半天,拍拍娘的肩道:“娘,歇歇吧,不到十八我是不会考虑成亲之事的。”
听见这话,周氏双眼瞪如铜铃,声如洪钟:“十八岁?你这是一辈子都不想嫁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缺了的明日补上
第九十五章 ,母女之情
十八岁其实是水芹随口说出的年龄, 倒不至于真到十八岁才考虑嫁娶之事,只是在许晏清上场前,也就是十七岁前, 她并不想因为这些事徒添烦恼。
她对周氏道:“娘,这些人确实好,但他们是否知情我在县城当大夫之事, 如若不知,岂不是欺骗人家,我先说好, 婚后我依旧会抛头露面,四处行医, 这些人家能同意吗?”
没想到走了秋葵这个刺头, 又来水芹这个刺头, 周氏头一昏:“什么?婚后你还要做大夫?这、这这这成何体统,你在家做想做的事就算了, 可是嫁到别人家,是他家妇, 怎么还能如此任意妄为呢?”
“娘,”水芹语重心长,“我任性妄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难不成你真觉得一成亲我就可以变成柔顺听话的妇人吗,怎么可能?”别做梦了。
周氏哑然,只能眼睁睁看着任性妄为的水芹大摇大摆出了家门, 她还真奈何不了这个死丫头!
她家水芹还嫁的出去吗?周氏哀愁不已。
夜里,她满腹抱怨地将这事与丈夫说了,希望丈夫能出面治治二女儿,谁知蒋满谷听了只是点了点头, 一副听之任之的神情。
周氏不满,冲他道:“你这什么意思,将来女儿若是真嫁不出去,日后她可该怎么办?”
蒋满谷倒是看得很开:“哪有嫁不出去那么严重,她过了年才十六,你就按着她的条件找嘛,一两年找不见,三五年总能找到。”
“你!”周氏气得翻了个大白眼,“你们父女俩可真都是甩手掌柜,真以为找夫婿这么容易吗!”
“别气别气,喝杯茶。”蒋满谷毫无心意地安抚道,“找不到就算了呗,我又不是养不起女儿,一切还是听水芹的,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她乐意就成,反正我们也阻止不了。”
周氏恨不得吐血三升,听听、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一个个就知道异想天开!
翌日,周氏心急如焚上了黄媒婆的门,试探地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哪家娘子抛头露面,整日不着家,却依旧与夫君幸福美满的佳话?”
这话歧义太大,黄媒婆一懵,眼神逐渐不对起来,为难道:“这、没有吧……”
见周氏垮着张脸,黄媒婆没忍住心中的好奇,小心翼翼问道:“夫人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嘛,要不与我说道两句,与夫人相识足有四年,我是怎样的人,夫人最清楚。”
“唉……”周氏嘴巴动了动,却还是忍了下去,只恹恹道,“秋葵的事落定了,如今又轮到了小女儿水芹,我那小女儿性子与大女儿截然不同,有主意得很,她只有一个要求,便是成亲后能纵着她,不拘着她便好,你就帮我多上心吧。”
黄媒婆恍然点点头,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只是为小女儿寻夫婿罢了……不对,等等,纵着她是得多纵,不拘是有多不拘?
想起刚才周氏问的那句话,黄媒婆脸绿了,抛头露面,整日不着家……这到底是做什么事,不会、不会是在外面养了人吧?不对不对不对,那水芹可是女娃啊……
眨眼就又到了新年,周氏拜托黄媒婆的事自然是没着落,过年前她还拿着大礼去问候了一番,结果只得到一个暂无消息的答复。
于是这个新年,周氏过得很忧愁。
年夜饭桌上,水芹忽然提起:“安瑞安阳过了年就六岁了,该学字了,晏清哥哥可是四岁就开了蒙,爹,这事你得多上心啊。”
蒋满谷一拍腿,要不是水芹提醒,他差点就又要忘了。
安瑞安阳还小,许晏清小时上过的清远私塾不收无基础的学生,故而他们暂时只能去童生开设的初级私塾,等识了字,读上几本开蒙书,才能转入清远私塾。
镇上一共就两家识字的私塾,一家便宜些,一家贵一些,蒋满谷这家境,也不会让儿子去便宜的那家。
只是再贵也是群体教学,安瑞安阳年纪还小,水芹担心他们坐不住,便与爹商量起了直接请个夫子一对二教学之事。
许晏清年幼时,便是由家中爹与爷爷开蒙,虽说也去村里的私塾,但大部分学到的东西都来自长辈。
蒋满谷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只是这秀才难请,而童生虽好请,却没有凭证,分辨不了真假,质量层次不齐,这怎么找人、去哪找人也是个大问题。
说到读书,今年年初,许文实夫妇因为大儿子大虎急的团团转,因他迟迟不肯上场,甚至还骗了许家夫妇。
后来许晏清携礼去拜访了胡清夫子,与夫子交谈后猜出,大概是因为许家夫妇整日念叨着许晏清的光辉,惹得大虎心中压力甚重,对学业起了排斥心理。
得知了病因,许晏清先是与家里人商谈一番,再与弟弟谈了一场心,大虎才渐渐好转。
“唉……”见丈夫与水芹对俩儿子的事相谈甚欢,对水芹的婚事却只字不提,周氏捂着胸口叹了声长气。
儿子的事虽重要,可时间还宽泛着呢,可哪有水芹的婚事重要啊。她哀怨地看着俩呆子,想与他们说说这事,却也心知他们俩压根就不会理会,只能将这事憋进肚子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初二是大团圆的日子,秋葵带着丈夫回了村子,蒋家亲戚见到货真价实的秀才一个个都激动不已,妯娌之间拉着周氏满满都是羡慕:“哎呦,你可真是太有福气,竟然有个秀才女婿,你家秋葵日后可要享福了呀。”
“若是你那秀才女婿做了官,那你岂不是官老爷的丈母娘了,天嘞,真是想都不敢想哎!”
周氏被恭维的笑容满面,嘴角翘起的弧度怎么都降不下来,飘飘然了许久。可不是嘛,要是女婿争点气,她可就是官夫人的丈母娘了!
谁知有人突然说了一句:“秋葵找了个秀才公,那水芹肯定也差不了,肯定再给你找一个秀才女婿,到时候嫂嫂可不能忘了我们家里这些丫头呀。”
周氏的笑脸一下子就裂了,水芹找秀才公?怎么可能,有哪个秀才公能同意水芹那等荒唐事呢?
但在这些妯娌面前,她肯定是不会示弱的,努力再次端起微笑道:“肯定不会忘了你们的丫头,不过我说的话你们也要听,让孩子们学些女红,这样我才有脸去帮你们介绍年轻俊才。”
初三,许家上门拜访,周氏见了王氏十分亲热,她那满腹委屈终于是能与人述说了。
她拉着王氏来到寝屋边上的小堂屋,简直要热泪盈眶:“许妹妹,你可终于是来了。”
“这是怎的了?”王氏吓了一跳,连忙递茶安抚。
周氏憋了这么老些日子,早就快憋坏了,一口气便将水芹那丫头说的不孝话、水芹她爹那不着调的话,还有自己心中的苦闷如流水般哗哗说出,听的许氏一愣一愣的。
只是一开始王氏还紧皱着眉头,越听,这眉头越松,到最后竟笑出了声:“哎呦姐姐,我还当什么事呢,水芹她是跟你开玩笑呢,你家水芹与我家晏清可早就约定好了,等晏清考取举人便成亲呐!”
周氏第一反应便是不可置信,第二反应依旧是不可置信,掐了自己一把,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你说什么?”
见她这幅模样,王氏心知自己嘴快了,找补道:“这、这就不久前的事,可能俩孩子刚商量完,我也是意外听到的,水芹估摸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讲。”
周氏如遭雷劈,呆怔在座位上。比起杨科那事,这可真是惊大于喜啊,倒不是不喜许晏清,而是气女儿,明明人家都说女儿都亲母,可水芹呢,这么大的事都不与她说,还说些歪话故意让她着急,这是个女儿该做的事吗?
听了这事,周氏不但没有开心起来,反而更气闷了。
她是哪里惹水芹不满了吗,从前她是做过几件不讨喜的事,这几年她都一一改过来了,为什么水芹却不肯原谅她呢,母女哪有隔夜仇?
于是中午吃饭时,她见着水芹没心没肺的样子,难受地不得了,竟一摔筷子转身走了:“我吃饱了,先回屋去了。”
“哎,小慧!”怎么回事,客人还在呢!蒋满谷满头雾水,连忙给许文实道了歉,“你嫂子可能累了,我们俩喝,别理她。”
水芹着着筷的手一顿,看向周氏很快便消失的背影,但再转眼一看,王氏在一旁尴尬地呆坐着,便没有追上去,顶替了周氏位置,与王氏闲聊起来:“婶婶,这狮子头味道鲜美,是阳州府的一道名菜,你可要好好尝尝。”
见王氏颇有些坐立不安,水芹察觉到什么,皱起了眉,道:“婶婶是有什么事吗,直说吧。”
王氏讪讪:“水芹啊,今日是我嘴快了,将你与晏清的亲事不小心说了出来,你娘知道后很是生气,觉得你不与她亲近。你也别怪你娘发脾气,她为了你的事急的都上火了,谁知最后只是一场空。像我们这些女人家,整日在宅子里,除了关怀丈夫子女也没什么能做的事了,你娘也是为你好……”
“我明白的。”水芹点了点头,吃完最后一口饭道,“那我先不陪您了。”
王氏连连点头:“没事没事,快去吧。”
镇上的宅子第二进呈回字形,中间是院子,前面是堂屋,两边是下人房与厨房,后边是书房与专给秋葵设的绣房,中间一道门,进了门便是第三进,几位主子的房间。
水芹与秋葵的房间都在左边,最后面是爹娘的屋子,水芹进了第三进,并没有急着去爹娘的屋子,而是先进了自己房门,拿了些东西,才往后面走去。
“笃笃笃——”“娘,在吗?”
门被敲响,周氏正坐在屋里郁郁,听到水芹的声音,有一瞬间的欢喜,却又沉寂下来,想着这都快一刻钟才过来寻她,分明就是不把她放在心上,顿时一阵酸楚,过了会才道:“进来。”
水芹一进门就见到周氏不虞的面容,不过她向来厚脸皮,权当看不见:“娘,我有事跟你说。”
还不等周氏说话,水芹便将自己与许晏清的之事和盘托出,她解释道:“不早说只是因为不想早些成亲罢了,绝没有其他意思,我承认,在这事上是我太大意了,没有认真对待,让您误会伤心是我的错,我跟您道歉。”
被噼里啪啦这么一通道歉,周氏的委屈顿时就消散了,欲盖弥彰道:“你是我女儿,有什么好道歉的,我才没有为此事而生气呢。”
水芹看着她口不对心眼神飘忽的模样,笑着道:“没生气就好,这次确实是我做错了,日后有其他事,我一定第一时间跟您讲。”
周氏郁闷:“还有其他事?可别了,你可赶紧嫁出去吧,等你出门,我可就万事轻松了。”
水芹时隔许久撒娇道:“娘,我还想在家多待几年呢。”
母女之间确实没有隔夜仇,两人的隔阂瞬间消弭,周氏又被喜悦包围了,她的第二个女婿竟然是许晏清,真是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晏清可是妥妥的举人呀,这个官老爷的丈母娘她做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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