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甜甜的糖葫芦——”
“卖煎饼喽,有菜又有肉的煎饼,只要两文钱——”
“好吃的煎包,都是刚做的,新鲜着呢——”
窗半开着,汉城美味的小吃香气被风裹挟着艰难地飘进来,水芹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眼神往外探去。
窗户下就是一条热闹的街,可能因为春闱接近,路上穿着棉衣的书生多了起来,街边的青年老汉都是厚脸皮的人,光拉开嗓子喊不算,还上手去拉那些书生:“这位老爷,买两个吧,好吃得很,我跟您保证!”
大部分书生都嫌弃地甩手走了,只有少部分书生尴尬地留了下来,花个两三文钱买个小吃尝尝鲜。
口水咽了又咽,不知道过了多久,水芹正看得入迷呢,许晏清在旁笑了声:“若是想吃我就给你下去买,别一副巴巴的模样,看着怪可怜的。”
水芹白了他一眼,下一秒又拉起他胳膊:“我们一起去吧,等你拿上来都冷掉了,肯定不好吃。”
许晏清自然是同意,只是出门前给她裹得严严实实,活像个球,比许晏清都要庞大了几分。
“累死了!”水芹抗议,许晏清充耳不闻。
“汉州滴水成冰,寒风如刀,这些衣裳必须要穿上,你还当这是江州呢,穿个三层便暖和了。”
水芹“迫于淫威”,只能委委屈屈地同意了,手被裹得都有些动弹不得了,被许晏清牵着衣服往下走。
这是汉州最繁华的街,今日艳阳高照,天色算是很好的,只是路上许多地方结了冰,许晏清一点都不敢疏忽,紧紧揽着她的腰,慢吞吞沿着摊位走。
“想吃什么,饼还是包子,那边还有羊肉汤,要吗?”
水芹十分豪气道:“都要!”
于是一刻钟后,许晏清一只手里便占满东西,而水芹两只手都是满满的。
她吃下最后第二颗冰糖葫芦,再把最后一颗塞在许晏清的嘴里,享受地“嗯~”了一声:“这糖葫芦也太好吃了吧!”
然而许晏清却“嘶”了一声,眉头皱起。这山楂虽裹了一层糖,却薄得很,里面的酸味毫无遮掩地冲了出来,刺激得口水疯狂分泌。
这也太酸了吧!
他看着怀里一脸享受的妻子,无语凝噎:怀孕的人口味真奇怪!
“晏清,你看,那里有糖画!你快去给我买~”水芹正坐在摊位上吃着羊肉汤,还没等许晏清喝完,就又指使他的去干活了。
许晏清瞧了一眼,眉眼带笑。真是越来越像个小孩了,哪个大人还吃糖画的,那摊上围着的可都是小孩呢。
但妻子想要的必须得买啊,他站起了身,见水芹懒洋洋地撑在桌上,一副不想起身的样子,想着就几步路,便只叮嘱了两句,快步往糖画摊子去。
“记得让老人家画个一家三口!”水芹在他身后补充,许晏清回头,笑着点点头,做了个“等我”的手势。
与画糖画的人说完要求,许晏清耐心地等在一边,只是时不时往回望去,看到水芹喝着羊肉汤的身影便漾出个笑。
画糖画的老爷爷调侃道:“看来是新婚吧,一时都离不开。”
许晏清颔首,眼中溢着欢悦的亮。
谁知还没等糖画做完,左边突然传来了凌乱的嘈杂声,并且越来越猛烈,许晏清蓦然意识到一阵危机,连糖画都没要,直接往水芹那跑去。
可是人太多了,人群躁动起来,他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被冲乱脚步,就算被人撞到,也只是倒抽一口气,忍住痛努力往水芹那处挤。
眼看着离摊位就两步路了,许晏清见到水芹正倚在桌子边,护着肚子努力躲着慌乱的人流,顿时松了口气,眼睛一亮,刚要叫她,一声嚣张的喊叫突然在空中炸响:“驾、驾——不想死的都给我让开,别碍了爷的事!”
马蹄声近得犹在耳边,许晏清拼命朝着她伸手,撕心裂肺喊道:“水芹!”
作者有话要说: 心血来潮写了点两人平凡的日常琐事
第一百一十章 ,闹事
几匹大马自忙碌的街中肆虐而过, 丝毫不顾及街上百姓的性命,更有甚者,还将马鞭甩向碍事的人, 一鞭子下去,好些人疼的扑倒在地。
倒是万幸,大家躲避及时, 无人成为马蹄下的亡魂。
水芹背靠摊位,面前是汹涌的人群,一时难以走开, 只能倚着桌子,扶着一根细柱子眯眼朝路中央看去。
那队人马的速度快得很, 转眼就跑出三五米, 水芹看着他们挥鞭而下, 一会地上便躺了好几个吃痛哀嚎的人,心中怒意有些止不住, 这些到底是何人,怎能如此嚣张?
“水芹——”
“啪——”
一声巨响混杂着咻然的风擦过水芹脸侧, 与此同时,她一脚站上凳子,几根针从手间飞出, 只闪过几道银光,微不可见。
许晏清慢了两步,踉跄着到了她面前, 接住了她跃下的身影。
刚才他远远看着,还以为那道鞭子落在水芹身上,吓得呼吸都停了,等拥住了水芹, 细细检查了一番发现水芹毫发无损后,整个人顿时放松了下来,凉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短短一会竟出了一身冷汗。
他将水芹紧紧箍在怀里,语气竟带哽咽:“日后、日后我说什么都不会离开你……”
水芹双手安抚地轻拍着他的背,若不是幸运之神眷顾了她,那鞭子只擦过了她脸,破相是逃不过了。
她看向又跑出几米的领头马,倒数三、二、一……随着一声马儿的嘶吼声,它无力倒下,马背上的人毫无准备,那残戾的脸登时染上了剧烈的害怕恐慌,瞪大着眼,张大着嘴,只在这么一瞬间,重重落在了地上,还翻滚了几圈,地上渐渐有血迹洇开。
他身后那几个人要么刹车不及时,也跟着落下,要么刹了车,但却一脸惊慌地半摔在地上,往第一个倒地的人跑去,嘴里还喊着:“卢少爷、卢少爷!”
许晏清转过身,皱着眉望去,看到这么景象,下意识挡在水芹面前,水芹也不提醒他自己是个大夫,乖乖被护着。
“回去吧?”许晏清虽是问着,却不容拒绝地搂着她往回走。
然而还没走几步,事故发生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救命声,有害怕的,不知所措的,还有凄厉的。
凄厉的?
水芹顿住了双脚,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只听一男子在喊:“救救我妻子,她有身孕了,救救她!哪里有大夫,快救救我妻子,求求你们了!”
那不是那帮纨绔子弟发出的求救!
水芹立马回头奔去,许晏清显然也听到了那呼救声,纠结了一瞬还是没阻止,只是拉着水芹让她跑慢一些,她自己也有身孕了,不该如此大动。
那几头马与纨绔倒下的不远处,一女子捂着肚子半躺在地上与夫君怀中,脸色痛苦而害怕。
水芹拉起女子的手腕,把了脉,拿出几根针扎了几下穴道,又揉了揉几个穴位,那女子的脸色迅速就有了好转。
她嘱咐道:“她怀相不足三月,人还虚弱着,现在胎不稳,千万不能随意移动,去医馆要个床架,将她抬回家,然后再开上两幅安胎药便能好了。”
女子恢复了些元气,知道自己孩子是暂时保住了,眼含热泪轻声道谢,她相公更是要感激涕零,将身上所有银子都拿了出来。
水芹没要银子,倒是拿了一角对周围人道:“谁能将大夫与床架第一个带到这里,谁就能得到这银子。”
顿时就有三五人冲着医馆跑去。
水芹停留了好一会,周围人开始聚集,还没等她悄悄走开,那几个纨绔就发现了她,伸手就想拉,粗鲁得很:“你这该死的妇人,没见这里有贵人需要大夫嘛,竟眼瞎去治平民,还不赶紧给我过来,要不然你小命难保!”
许晏清将水芹护在身后,脸色难看极了,用力打掉他们的手,额头因气愤而充血的经脉突突跳着:“大盛第三十二条律法有言:任何人不得擅自打杀平民,否则徒刑二十年。三年前,永安侯世子当街杀了人,后被圣旨贬去世子身份,进了牢房,至今未出,你是何人,难不成还能枉顾我朝律法,凌驾于陛下之上?”
纨绔要是是讲理的人那就不是纨绔了,他们口吐唾沫,表情嚣张:“我呸,什么律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汉州由卢家做主,要是卢家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说着他们便想抢人,许晏清不慎被打了一拳,周围人惊呼出声,那孕妇的丈夫见了,暂时放下妻子,十分仗义地挡在他们面前道:“我是进京赶考的举子,你们只不过一介白身,见了我理应行礼,否则就是对陛下不敬!”
谁知那几个纨绔不仅没收敛,反而还哈哈大笑,眼中惊异,暂时忘了抢人之事,开始嘲讽:“你们看这读书读傻了的书生,什么举子,连个官级都没有,说白了不就是个读书人嘛,还想让我们行礼,真是可笑!”
“就是,整个汉州,除了知府和卢老爷,我们就没向别人行过礼!”
那孕妇的丈夫举子一时又气又不可置信,这世上怎么还会有如此嚣张之人?举人在他们面前仿若一文不值,可那是举人啊,可以做官的举人!
水芹在许晏清身后露出半张脸,看着纨绔们嚣张的笑,再看看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几人,暗自嗤笑一声——蠢人自被蠢人误,那传说中的卢少爷,恐怕要支撑不住了啊。
有个更加聪明的纨绔看不下去了,连忙提醒嘲笑的几人,那几人回头看了眼血色全无的卢少爷,顿时紧张起来,脸上神色更加凶恶:“识相的赶紧给我让开,要不然管你举子落子,全都要没命!”
这下水芹没躲,许晏清挨了一拳,她可要好好讨回来。
她主动将手靠近那几人来拽她的手,然而还没等碰到她,就见那几人像是被蜜蜂蛰了一般,跳出老远,捂着手疼痛万分,脸色狰狞:“怎么回事,我的手突然好疼!”
“我的手也是!”
他们迷茫了一阵,刚琢磨出什么,看向水芹,就见街口突然出现了一队官兵。老百姓们见官兵来了,脸上一阵喜,但又一阵忧,那些受伤的人一改低眉顺眼,连忙冲官兵们哭诉。
官兵们面上虽冷,但却好好安抚了民众,他们带来了好几个大夫,将伤者运走了,顺便带走了那几个嚣张的纨绔,纨绔们见了官兵,除了一开始有一瞬的不自在之外,很快又变得嬉皮笑脸起来,大摇大摆跟着走了。
水芹得以摆脱,正巧那床架也被人带来了,孕妇被抬上床,那举子丈夫也来不及多说,只朝他们感激又抱歉的点点头,跟着床架走了。
“晏清……”水芹看着渐渐恢复平静的街道,看着街上面带倦容的百姓,眼中闪过深思,她仰头,带着询问看向丈夫,“我们怎么办?”
赶紧走,还是按照原计划再留两日?这个汉州似乎很不对劲。
许晏清观察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人,眉眼深深,一时没回答,但一回到客栈,吩咐小雨他们:“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就走。”
思索了许久,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怀孕的妻子,决定不掺和其中,这汉州,不能久留。
只是将水芹送进房间后,他皱眉沉思许久,又出了门,一整个下午都不见人影,直到天色擦黑,才带着一身寒气回了客栈。
第一百一十一章 ,知府
他甫一进屋, 水芹连忙递上热着的面巾。许晏清敷了半刻,被寒风刮的裂痛的脸才渐渐回了温。
“如何?”
许晏清一口气喝下两杯热茶,才道:“倒比想象中简单。”
“卢家祖上出过高官, 只是后来子孙不争气,便只能退居汉州当富商。他们在读书上没什么造化,倒是在行商上颇有天分, 这三十几年,卢家的生意渗透汉州的方方面面,势力庞大。又因他们祖上与几位大人有关系, 他们尽兴维护,故而就算如此猖狂, 也无人可管。”
“那知府呢, 知府可是从四品官员, 知府都管不了?”
许晏清摇头:“你知道卢家攀附上谁了吗?”
水芹摇头,但却语带嘲讽道:“定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吧。”
许晏清无意识抚摸着她的肚子:“陛下年已五十五, 虽有十来位皇子,但最宠爱的便是贵妃所生的三皇子, 而卢家嫡长女,便是三皇子的侧妃。”
“卢家倒也真是有本事。”一阶富商却能拥有如此大后台,也不知道他们究竟付出了多少, 整个盛朝也没几家吧。
许晏清不再说话,闭上眼看似养神,脑中却迅速将得知的消息都杂糅起来。
卢家的消息汉州谁人不知, 他只是用几个小钱便敲开了乞丐与摊贩的嘴。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有些奇怪,在他看来,那知府包庇卢家, 无能懦弱,指不定与卢家狼狈为奸,但在百姓看来,知府是难得的好官,错全在卢家,知府为了他们与卢家多次作对,只是卢家太过势大,知府也无能为力。
虽说卢家确实势大,但知府真的无能为力吗?
这是个问号。
不过此事应该与他无关,还是不要多探究为好。
打定主意第二天就要走,许晏清不再多想,早早就睡了,谁知第二日一早,马车还未驶出客栈,便被一队官兵拦在了门口。
为首之人对许晏清微笑,却又不失强硬道:“许举人,我们知府有请。”
“敢问知府大人有何事?”
官兵笑容渐隐:“许举人去了便知。”
知道这一回是非去不可,许晏清再冷静,也难免有些咯噔。
定是昨日那番打探被知府知道了,没想到他们消息竟会如此灵敏,是他大意了。这知府到底是正是邪还不知,他在汉州脚下,万一发生了什么事,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水芹她们也会被自己连累。
可是他打探到的,不过是一些百姓都明了的消息而已,何至于此?
他定了定神,对那官兵道:“容我与妻子交代几句。”
说罢,也不等那人阻止,便拉着水芹回了屋,交给她一封信,细细交代:“这是我昨日便写下的信,如果我真出了什么问题,让人顺着地址寄到京城,自会有人来救我,你千万要护好自己,只要你都安好,我就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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