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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丝囚鸟——若水未央

时间:2020-12-20 10:37:27  作者:若水未央
  宝瑟怔怔地望着阿桃,眼中透着疑惑,她当真是美人,即便受了万般折磨,但眼睛仍旧如泉水般清亮,看得人心神荡漾。
  可惜宝瑟夫人这会儿神志不清,已然听不懂话了,阿桃低头擦了擦眼睛,挤出一个笑容,对她说:“趁着夏天还没完全过去,还有花儿可以赏,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宝瑟愣愣的,眼睛一瞬也不瞬,不言不语的,阿桃无奈,只得替她穿好衣服,又怕她被风吹到,所以罩了一件披风。绕说现在是夏末,阿桃连手炉都备着,一切准备好后命人抬来轿子,两人一同乘轿往花园子里去。
  云霞阁外那片莲花池早就谢了,索性眼下菊花开得艳,阿桃带着人到了赏菊亭。
  那亭子四面挂着竹帘,将竹帘放下能挡住凉风,亭子放了一张紫檀木雕花的贵妃榻,此时阿桃在榻上铺上软被,四周搁了引枕,宝瑟靠起来舒服且不会受凉。
  诸事妥当了,阿桃叫旁的人都退下去,只留他们二人在亭子里。
  此地视野开阔,周遭的环境都能看的到,阿桃眼观六路,确定无人能偷听后,挨着宝瑟夫人坐下,与她道:“你大病初愈,我本来不应该拉你出来的,但云霞阁都是皇后的眼线,实在不方便,我只能在这里跟你说话。”
  贵妃榻边放了一盆名为“瑶台玉凤”的菊花,其色乳白似玉,其形犹如芙蓉牡丹,乃是极其富贵的象征。这花本该深秋才开,夏国爱风雅,哀帝尤其观赏菊花,所以花匠们研制出了在夏末就能绽放的品种。而大金宫的不少宫匠人是夏国旧人,自然在此时就能看到极品的瑶台玉凤。
  宝瑟伸出手指含笑着点了点花瓣,阿桃还在耳边轻声说:“我听说皇后已经说服了陛下,要把你送到郊外别苑去,你去了那儿,可就生死难定了。”
  “你知道的吧,皇后肯定要杀了你。”
  宝瑟一心摆弄那些花儿,没有回应阿桃,阿桃就像在自言自语,她继续道:“但我不能坐视不理,我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在此之前,你得好好活着,知道不知道?”
  宝瑟扶着一朵花,拉了拉阿桃的袖子,让她瞧过来,阿桃偏头发现宝瑟一脸天真无邪,笑得那般灿烂,如孩童牙牙学语般问阿桃:“好看吗?好看吗?”
  阿桃无可奈何,苦笑着颔首,“好看,很好看。”
  听了这句夸赞,宝瑟高兴地从榻上蹲下来,将一朵花儿摘下来,举高,一会比着日光,一会比在鬓边,再问阿桃:“好看吗?”
  阿桃鼻子发酸,心里极不好受,宝瑟夫人自是好看的,可她确实疯了。
  她这个人,已经疯了。
  不等阿桃回答,宝瑟突然把手中的花儿扔了,提着裙子掠出亭子,阿桃吓了一跳,生怕她再摔着,忙跟了出去。
  好在宝瑟并没有走多远,就在十来步外的花圃里,她站在那儿,盯着一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花匠看了好久。
  阿桃赶上前去,却见那花匠抬起头来,斗笠下飘出花白的头发,脸上的皱纹比蓑衣的荩草还要多。
  竟然是昏侯。
  宝瑟歪着头是一派童真烂漫,昏侯定定地站着是死气沉沉。
  阿桃就在二人中间,百感交集,良久,她无言地向昏侯点了点头。
  昏侯仿佛这才从入定中抽离出来,拱手行了礼,沉声道:“今年瑶台菊花开得不错。”
  阿桃吃惊,问道:“这菊园是昏侯在打理吗?”
  昏侯谦虚道:“正是在下。”
  阿桃还以为是夏国原先的旧奴在为景帝打理花园,哪晓得居然是哀帝亲自动手。
  她一时语塞,心中情绪万千。
  这时,宝瑟拉了拉阿桃的袖子,指着花圃其中一朵,咬着指头道:“那个好看吗?”
  阿桃顺着看过去,只见那是一朵紫色的菊花,不知是什么品种,竟比其他的小巧许多,柔柔弱弱的,在风中微微摆动。
  昏侯瞧见了,走过去,将那朵花摘下,远远地递给宝瑟。
  宝瑟见他靠过来,害怕地缩到了阿桃身后,阿桃上前一步挡在宝瑟跟前,拦住昏侯,对他说:“给我吧。”
  昏侯愣了片刻,还是双手将紫菊奉给阿桃,阿桃转头给了宝瑟。
  宝瑟拿着,如同孩子得到了最甜的糖果,上一秒还瑟瑟害怕,这一秒立马笑逐颜开。
  阿桃注意到只一瞬,昏侯便把眼神从宝瑟身上挪开了,阿桃对宝瑟说:“我们回去吧。”
  宝瑟只顾手里的花儿,阿桃叫她走,她也就乖乖往回走了,可待到要走回亭子里的时候,宝瑟突然回头,冲着昏侯的方向挥动手臂。
  昏侯再次从花圃里直起身子,只见一个美人婷婷袅袅地站在漆红的八角亭下,笑得那般开怀,一如初见时的纯洁无暇,她的声音如出谷黄莺,娇嗔清脆,她喊着道:“再见,再见了——”
  昏侯一时眼热,酸意涌上鼻尖,他埋下头,不敢再看。
  第二天,阿桃收拾东西出了宫,临走时她交代一个宫女,要照顾好宝瑟夫人。
  那宫女还算忠心,不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阿桃保不准这样共患难的婢女会不会一直护着宝瑟。
  于是出宫之后,她没有回家,而是先去了那家古董店。
  正是薛书生的那家。
  彼时古董店刚刚开张,薛书生与彭和尚坐在后院喝茶聊天,一听长宁郡王府上有人找,两人差点没把茶水喷出来。
  他们真没去骚扰阿桃,谁叫阿桃是燕珩的夫人,即便被发现了秘密,只得打碎牙齿和血吞。本想着相安无事,哪知阿桃倒找上门来。
  不等二人拾掇好出门迎客,阿桃径直走了进来,薛书生忙不迭站起来,笑问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阿桃拿眼瞅了面前这二人,缓缓坐下,背脊笔直,神态自若,颇有做大事的架势,她道:“我来是想与你们做笔生意。”
  “生意?”薛书生不解,“什么生意?”
  阿桃道:“几日之后,在去东郊的路上,帮我劫个人,一个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像坚持日更两个多月了,伙伴们给我留个言,来个爱的鼓励吧!谢谢又见青山的灌溉。
  明天继续~
 
 
第95章 峰回转
  原本阿桃是不想惹上麻烦的, 明知道薛书生这帮人怀有异心,还来谈合作,如同与虎谋皮。但事情紧急, 她联系不上燕珩,只能想其他的办法。
  在宫里住了好几月, 府中并没有受到骚扰,可见薛书生等并不是亡命之徒,这样一来,就有坐下聊一聊的可能。
  但时间有限, 阿桃不可能长时间的与二人周旋,于是开门见山说了意图, 并拿出了可观的价格。
  薛书生这人自阿桃一进来眼睛就开始发直,说话间不住的往她身上溜,阿桃心里多了两分底,所以特意告诉他,要劫的是个美人, 并且有三千两的酬劳。
  果不其然,薛书生的眼睛更亮了。
  彭和尚叉腰站在一旁,满脸横肉与眉头都挤在一起, “不行, 不能接。”
  薛书生看着定金一千两,反唇相讥, “为什么不接?”
  彭和尚将他拉到一旁,“你连她要劫什么人都不知道。”
  “诶,那是他们的恩怨,干我何事。”薛书生说的有理有据,“干我们这行, 要事事打探清楚,难免瞻前顾后,还挣什么钱啊。再者说,知道越多,越危险,拿钱办事,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这间房并不大,两人的交谈阿桃听得清楚,其实她心里也在打鼓,她大概能猜到薛书生定是黑道中人,手里不干不净,否则不敢在上京印制反书,但并不确定他会不会接这桩生意。
  她之所以想试一试,是因为话本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反正外面有送她回府的禁军十来人,足够给自己压阵,左右不亏,姑且试一试又何妨。
  听着薛书生的口气,他已经心动了,但彭和尚还是摇头,道:“不行,她要是捅了什么篓子,我们怎么办,不就都暴露了。”
  彭和尚真是谨记燕珩与他说的韬光养晦,伺机而动的话,直冲冲的火爆脾气比之前和缓了许多,也懂得思考了。
  薛书生跺脚,他们是不便表明身份,若是阿桃知道他们是燕珩的手下,哪里需要三千两银子,按照燕珩那千里夜奔就为了见媳妇一面的劲儿,阿桃蹙一蹙眉头,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们也得去。
  现下还不趁着彼此没摊牌,悄默声地大赚一笔,还等什么?!
  彭和尚总觉得不安心,大手一挥,说什么都不松口,薛书生急的团团转,指着坐在一旁的阿桃,“你,你知道她是谁吗?”
  这话是提醒阿桃是燕珩的夫人,阿桃听到了,以为是薛书生在提醒彭和尚她的郡主身份。
  于是,她适时地从袖中拿出了一张洁白的宣纸,轻轻然放在桌上,而后扣响桌面,提醒他二人:“看看,这是什么?”
  那不就是她当日从薛书生的库房中顺走的反诗。
  彭和尚不等众人反应,一个箭步冲上去,将那宣纸扔在风炉里,瞬间就化成了灰。他叉着腰哈哈大笑,“一首诗就想威胁洒家,你还嫩点。”
  一面说着,一面冲薛书生眨眨眼睛,可后者并未对他机智鼓掌,反而无可奈何地单手捂住了脸。
  “怎,怎么?”
  阿桃简直要笑出来,她自认不怎么聪明,但这和尚是真的傻,她笑道:“一,我说什么了,只是一张白纸而已,你激动什么?二,诗?什么诗?我倒是在上面看到了两句诗,怎么?见不得光?三,你烧的当然是假的,真的我会随身带吗?至于在哪儿,我能告诉你吗?”
  说完忍不住捧腹大笑,她越过彭和尚,对薛书生道:“老板,生意做不做,不做的话,我将那宣纸交给外面的禁军,你两去衙门说理去?”
  面对彭和尚,薛书生不禁要仰天长啸,怎么会有这么一根筋的猪队友。他想告诉阿桃,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相煎何太急,然则又什么都不能说。
  能怎么办呢,只能哄着老板娘,薛书生叹了口气,“做,能赚钱的当然做。”
  “爽快!具体的我之后告诉你,做的自然些,我相信老板的水平。”
  阿桃交代完,在架子上抱了一个官窑青瓷,轻松地走出古董店,而后又接连逛了好几家店,不但给自己买了东西,还给宝瑟夫人买了补品,拿银子托人带进宫去。
  来人回禀皇后,将阿桃出宫之后的事细细说了一遍,连挑了几件成衣几匹缎子两根人参和一个青瓷梅瓶都清清楚楚,皇后听着并无什么破绽,她终于舒心地躺在榻上,就等宝瑟出宫,她在使计在别苑悄无声息的把人弄死,两国宠妃,绝代佳人,就在世上消失了。
  宝瑟出宫那日是八月二十六,因是废妃,所以出行从简,车马朴素,随行守卫不过寥寥几人。
  薛书生与彭和尚拿人钱财,□□,早早就在东郊鸽子坡那儿等着了,按照阿桃的吩咐,那一块是必经之路。
  远远地看着,没几个人护送,薛书生心里有些不屑,直到后来看出了车壁上景国皇室的徽记。大雨浇头,他的心也凉了。
  彭和尚当然也看出来,骂道:“这不是把我们往火坑里推?”
  能怎么办,来都来了,薛书生一咬牙,道:“干就完了!”
  彭和尚无言半晌,出于泄愤,抬手朝身侧的山体大了一拳。结果石块松动,如滑坡般滚滚落下。
  原本的计划是,他们装作山贼佯装劫道,把侍卫引开后,另一拨人把目标带走。
  而碎石滚滚竟将前行的路挡住了,一时间所有人蒙了,包括薛书生,眼见着侍卫、宫人纷纷下马,全都围着那些障碍研究怎么把它们挪开。
  薛书生抓住这个机会,一个人悄无声息滑下坡去,绕到马车的后面,将匕首从木板缝隙里插、进去,不一会撤下三块木板,足够成年人从内钻出来。
  与宝瑟同坐一车的宫女,本接着皇后的命令,等到了别苑就用准备好的毒药,将宝瑟杀死、而宝瑟对此浑然不觉,还傻乎乎地对宫女笑。
  宫女此时坐立不安,正巧马车停了,她下去查看情况,车内就只剩下宝瑟一人。
  宝瑟猛见有个陌生人钻进来,非但不害怕,还瞪着眼睛好奇地瞧,薛书生卡着半个身子,抬头正对上宝瑟的一双美目,比阿桃给他的画上的还要美上十分,顿时酥了半边身。
  那时他心里就一个念头:“这笔买卖他妈没白做。”
  宝瑟嗫喏着想说什么,薛书生竖起指头,让她闭嘴,学着阿桃叫给他的话,照模照样对宝瑟说:“我带你去见元禾。”
  宝瑟一下就笑了,跟孩子一样,点头如捣蒜,其状那般娇憨可爱,薛书生的鼻血都要流出来了,无奈此时不是犯花痴的时候,他牢记大事,争分夺秒,扶着宝瑟的身子把人从里面拖了出来。
  等到薛书生与彭和尚带着人骑马奔出二里地,挡在路上的石头终于被挪开了,众人各归各位时,才发觉马车后面被掏空,而宝瑟夫人早就不见了,神不知鬼不觉的,连什么人做的都不知道。
  薛书生和彭和尚一路狂奔,当然不是带人进城,而是去了阿桃在郊外的宅子。皇亲国戚在城外都有一两处庄子,阿桃与元禾还算是小的。
  小虽小,但足够藏一个人。夜幕降临,阿桃在庄子后山的一座茅草屋下转了百十来圈,还没等到人来,自是焦急非常。
  好在宝瑟没有让她等太晚,再一次远眺上山路时,阿桃看到了两个男子牵着一匹马,马上驮着一个纤瘦的女子,女子头上戴着斗笠,身上盖着蓑衣。
  阿桃兴奋激动地叫出来,冲到跟前一瞧,真是宝瑟。宝瑟瞧见阿桃,亦是兴奋,她扶着阿桃的手下马,摇着她的手问:“元禾呢,在哪里呢?”
  元禾自然还在外打仗,哪能回上京,可如若不是这么说,宝瑟吵闹起来,怕很是难办。所以阿桃便叫薛书生说了上面那句话。
  这对宝瑟来说,着实奏效,乖乖地就跟来了,毫不费力。
  阿桃哄着宝瑟进屋,“元禾出去办事了,过两天就回来。”
  宝瑟对阿桃那张脸很有好感,谁叫元氏两兄妹长得这般相像呢,所以阿桃说什么,她都听,说什么,她都信。
  是以,宝瑟温顺极了,笑盈盈地进了屋,阿桃转身把房门关上,将薛书生与彭和尚带到院中的马厩下,抱拳行礼,道:“多谢!”
  薛书生哎哟一声,心道这郡主哪里学来的江湖做派,想虽如是想,但手上还是忙忙还礼,道:“郡主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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