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舒展,眉梢眼角都是笑儿,和他额涅唱的一般“睡梦中微微地露出笑容,眉儿那个轻,脸儿那个红……”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守着他,等到他睡熟,还会无意识地在梦中笑一个,太子妃不舍地看一眼又一眼,强忍着眼泪离开。
*
出来儿子的屋子,太子妃的脸色就是一变,冷硬刚强。太子殿下一看,心里也难受。
夫妻两个在太子妃的寝室里谈话,太子殿下所有的话憋在心里,只说道:“你放心。”
太子妃面孔冷漠,声音也冷漠:“爷放心,我自是放心得很。”
一更天过去,夜色深沉,一阵风起来,估摸着明儿可能有小雨。太子殿下换了一身出门的便服,最后去看看弘星一眼,去乾清宫一趟,连夜出了宫。
白天上午四贝勒进宫和皇上商议,建议直接全抓起来,慢慢地审问。皇上答应了,太子殿下心里憋得慌,要求他也要跟着,皇上也答应了。
二更天时分临近子时,太子、四贝勒、十三阿哥,连通顺天府尹,九门提督麻勒吉,领着侍卫营五十人,巡捕营一千人、丰台大营二百人,直奔城南一处地方。
南城,整个京城三教九流汇聚之地,胡同多,巷子多,人员复杂黑户多,为了万无一失没有漏网之鱼,京城防务四大营出动三个。
此时此刻,一般人睡得最熟的时候,南城这一片儿依旧灯火辉煌,丝竹声悠扬,歌舞升平。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轻歌曼舞、嬉笑打骂、吃喝嫖赌……
秤手、媒婆、走卒、巫婆、盗、窃、娼……五行八作全在这里开展他们的丰富夜生活。
巡捕营的人带路,也没有点燃火把,大部人马开过来的时候,一开始这些人醉生梦死的,都不害怕,都以为这是普通的巡检,等到有那眼睛灵的看到那些巡捕营打扮的兵身上的肌肉疙瘩,吓坏了。
可是已经晚了。
哭喊声尖叫声混杂地响在一起,赌徒嫖客娼女龟公挤挤挨挨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涩涩发抖,有那胆小的,都尿了出来,有那在朝为官的,看到太子殿下和四贝勒的身影,直接吓晕过去。
火把照耀的整个南城亮如白昼,有的跪下来投降,有的负隅抵抗,有的趁乱逃跑……鸟枪声、刀剑声响在一起,鲜血很快流淌到地面汇聚成一条条细细的血河。
太子、四贝勒、顺天府尹,麻勒吉都只看着,面色冷漠。其他人眼见如此,心里骇然,两腿发软,真昏了过去。
主从犯大约五百人,除了三个头目加上十个高手保镖,其余的都是小卒子。侍卫营站在两位主子身边不动弹,巡捕营一边围堵一边抓小卒子,胤祥带着丰台大营的同袍们,一边直接打杀这些保镖,一边追那三个试图逃跑的主犯。
鸟枪举起来,一枪打中一个人的脚踝,再举枪,一枪打中一个人的小腿。
“抓活口!”
“十三爷放心。”
一伙儿将士如狼似虎地扑向最后一个,一刀砍在他的大腿上。
“叫你跑!”
三个人疼得躺在地上嗷嗷嗷叫,其中一个恨恨地喊:“军爷缘何无辜抓人?兄弟们犯了那条道,还请指个明白。”
胤祥冷笑:“不明白,爷也不明白,你们在这儿混的好好的,为何要找死?”
一身富贵老爷的锦衣华服,身材中等面貌普通,平时看着就好像乡间慈祥的士绅老爷。他一手捂着流血的大腿,看着胤祥,眼里淬了毒,恨到骨头里的恨:“兄弟们讨口饭吃,军爷来到就是打杀,我等死不瞑目。”
胤祥瞧着他眼里的恨意,抬脚狠狠地踢他一脚:“王老大,你怎么会死?放心,不死,爷怎么能要你,这么轻松地,去死那?”
王老大眼里露出惊惧,瞧着这位少年人的气质,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败露,可他刚要掏出暗器给自己一下一死百了,胤祥身边的三个士兵一起动手,卸掉他们三兄弟的下巴,扒光他们的衣服,摸出来所有的武器暗器。
捆死猪一样地捆起来。
胤祥看看那个小腿中枪的人晦暗不明的面色,还是冷笑。
一个识人不明乱认兄弟,一个疯魔成鬼胆大包天什么脏活儿都接,还有一个一心捞钱养老养女人……四九城的暗处,该变一变了。
抓完这些脏手儿,太子和四贝勒去刑部大牢连夜审问,胤祥和麻勒吉直奔西城和东城,这里有他们所有的家底子,他们其他的合伙儿等等人。单单麻勒吉带人,有那身份高的,还会试图凭身份抵抗,可是胤祥带着人……
丰台大营满京城抓其他相关的人,甭管是什么官位,八旗贵族还是汉人世家,甭管私底下和这南城的人什么关系,谁也不敢阻拦。
大清入关后,原来的兵营制度打乱。丰台大营变成四九城防守主要力量,平时驻扎城外,但其训练强度最大,兵力最强。
侍卫营是皇帝亲兵防守皇宫、巡捕营、步兵营合为九门步兵巡捕,负责城内大到鸡毛蒜皮小到杀人越货、造反的事儿。
侍卫营负责保护皇子们,丰台大营主抓人,巡捕营主围堵。一夜之间,不光是四九城的暗处变了天,是四九城变了天。
第23章 万字更新吼
四九城的贵人有用到这些暗处之人的时候,这些暗处之人甭管偷抢卖身,都是赚有钱人的银子不是?而他们,怎么能少了中间联系人?
这个夜晚,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睡梦中惊醒,整个四九城的猫狗都在叫,叫声恐怖至极。
有人胆战心惊地熬到天亮,熬到确认没有官兵敲自家的大门,一摸后背,全是冷汗。听说哪个亲友被九门步兵巡捕衙门带走了,两眼发直。
惊醒过来的八贝勒胤禩,听管家说完情况后,忍不住感叹一声:“甭管多么和平的盛世,都有无数的这样的人,过着那只属于他们自己的,“不入流不随社会主价值观”生活。”
一边正在穿厚衣裳的八福晋完全不以为意:“这就和那站在光明地方的‘官方’一样,有明的就有暗的。”
胤禩看一眼福晋,帮她理一下领子,笑:“我今晚上才明白过来。去年国子监开业典礼那天,弘星临时起意要去四哥家里用晚膳,可能是发现四哥和弘晖关系生疏,弘星虽然不懂,但他感知敏锐。”
“然后四哥那个人嘛,向来谨慎过头对弘星的感觉又特信任,四哥因为弘星要求他和弘晖一起住,就一直留意,四嫂也一直在暗中调查,还真查到了。
侍妾格格宋氏蓄意要谋害弘晖,还是用天花的法子,接着四哥发现她是和外头的人勾结,不是普通的后院妻妾斗争,还和弘星得天花那件事情有联系,就进了宫。”
八福晋白他一眼,替他说下去。
“四哥告诉皇上和太子殿下后,得到皇上的命令继续追查,查到四九城的暗处的高利贷团伙,去和顺天府尹一谈,两下这么一碰面交换消息,发现这个团伙不同寻常,杀人越货、下毒藏尸,只要给钱什么脏活儿都做。”
“四哥去和皇上说:全抓了。皇上同意,谨慎起见不光派去侍卫营,还派十三弟带着丰台大营的好手跟着。而太子殿下对弘星出天花这件事情心里有疙瘩,主动要跟着。”
历来朝廷对这样的地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行为恶劣太出格,那就井水不犯河水,甚至还有很多官匪勾结互相配合的情况发生。
可是世人都说“盗亦有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一个胆敢谋害皇家子嗣的暗处团伙,朝廷怎么会留着?
夫妻两个四目相对,都明白这次牵扯进去的人肯定不少,四九城那真是翻了天。
胤禩对着福晋安抚地笑,接过下人送上来的野菜粥示意她快点吃。
“抓了人,四哥和太子殿下不用审,光看他们那里的账目来往就大致知道,四九城里头有谁和他们勾结,有谁做了买人性命的买卖,有谁是中间联系人……十三弟和麻勒吉就带着人,干脆都给抓了。”
“这样利索。我还以为四哥要查个十天半个月的。”
八福晋用着美味的夜宵,因为怀孕开始发胖的脸那个乐呵:“事关弘星的安危,万一走漏了风声谁跑了那?再说了,这样的团伙,早抓一天不一定救下来多少人命。”
“要我说,皇上和四哥一下子全抓了慢慢地审问,这才好。这么多官兵不用,谁有那水磨功夫去和他们慢慢暗查?”
说着话,八福晋凑到胤禩耳朵边,小小声说道:“我一直在猜,弘星得天花那件事情,肯定和‘那位’有关。否则去年那次彻查不会查不出丁点儿蛛丝马迹。”
胤禩愣了一下,看到自家福晋比划一个“二”字摇头。
他看福晋吃得香,干脆吩咐下去,给自己要了一份小馄饨:“应该不是。”
“太子殿下虽然对弘皙好,但我看得出来,那只是愧疚。为何愧疚?那是因为太子殿下知道,继承人必然是弘星,弘皙怎么争也没用。而太子殿下若知道弘皙和那件事情有关,再疼爱弘皙也不会包庇。”
胤禩的脸上一副笃定的“你不懂皇家男人思维”的表情,那个“讨人厌”。
八福晋一点儿也不相信,瞪大眼睛瞪着胤禩:“太子殿下也是嫡子,上头也有一个大哥,皇上从来没有因为这莫名其妙的‘愧疚’对大哥怎么怎么样。可你看太子殿下这几年的做派?
那论理儿,大哥的出身那是真不低。老一辈我们就不提了,惠妃娘娘本身就是四大妃之一,还有纳兰家做后盾。弘皙的母家能比得过?还不要说大哥这些年办差立下的功劳。”
胤禩抬手扑棱扑棱光脑门,一声长叹:“那是你不知道。”
八福晋咽下一口粥,给他一个白眼:“我怎么不知道?不就是当年,太子殿下没有大婚之前,先有侧福晋,和侧福晋感情好,结果还因为很多原因导致大婚日期不断延后不断延后不断延后……”
胤禩:“……”听着福晋那不停的“不断延后”,无奈地笑,还是摇头:“不全是这样。当年,大哥和太子殿下两个人,争‘第一皇孙’的名头争的头破血流。
否则大嫂怎么会接连生育垮了身体,就为了生一个儿子?”
“可是在太子殿下的眼里,大哥大嫂再怎么生女儿,那也是一个希望不是?太子殿下本就被大哥小两岁,又迟迟不能大婚,连个希望都没有。只能将希望降低,放在侧福晋的身上。
毕竟按照满洲规矩来说,侧福晋也是正经福晋,不是妾。而且李佳侧福晋的家世在入关后汉化的满洲人里,算是得力的。”
八福晋眼睛一眯,她听懂了,更不乐意了。
“爷你说了半天,怎么就不说我们的太子殿下,那就觉得李佳侧福晋知情知趣会生能生真心爱他那?我知道李佳侧福晋先嫁进去,占了先机,还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占了‘第一皇孙’的名头,太子殿下大大地满意……”
不就是生儿子吗?提起别的女子因为会生能生各种福气等等,八福晋的心里就有一个结,说起话来也是阴阳怪气的。
胤禩接过下人送上来的小馄饨,笑眯眯的。
“我福晋怎么都有福气。”
八福晋口中的粥差点喷出来,强行忍住扭曲着一张脸咽下去后,瞅着胤禩“噗嗤”一声笑出来:“爷你也不用说好听的。”
“以前皇上经常骂你我,说你‘素来受制于妻……任其嫉妒行恶……’我也知道皇上对我的印象不好,说我妨碍爷的子嗣了。爷你凭良心说,你之前的那几个侍妾,我那个苛刻了?我拦过爷吗?”
胤禩听着福晋“翻旧账”心里一突,再一看,福晋的眉梢眼角都是一种爽朗的妩媚风情,于灯光下美不胜收,他又看愣了眼。
八福晋:“……”干嘛那干嘛那,这里可是小厅。
八福晋在桌子底下伸脚一踢,眉眼一冷:“我还没说完。我怎么听说,你的几个幕僚,现在都在捣鼓你再纳两个好生养的妾室?还是他们的女儿?”
“可真是旷古烁今的好幕僚。”
胤禩:“……”赶紧解释:“爷拒绝了。张之碧、毛二格那几个人,福晋不用搭理。福晋有了身孕,好生养身体就是。我们有了孩子,就是闺女爷也爱,爷说过不再纳侍妾就不纳。”
八福晋冷笑:“这话儿爷就说一说。我也就听一听。等哪天爷和我一起进了棺材,我再去信也不晚。”
胤禩:“是是是,福晋女中豪杰,就是聪明。要不都说‘男人的承诺不能信’吗?弘星侄子都知道。”
胤禩端得一派恭维小意,再提起弘星侄子因为那句话闹出来的几次乐呵,八福晋也忍不住笑。
不过她随即又想起一件事情,一双丹凤眼上挑,说不出的冷意凛然。
“大哥出海,皇上安排爷去了理藩院,眼看要重用爷……”
胤禩:“……”反应过来自家福晋的意思,猛地呛出来,五官扭曲得来——
“福晋你在想什么?我……没有的事儿。”胤禩想说我对“那个位置”一点儿也不动心,说不出来。皇家儿郎距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天天看着感受着那无上权威,怎么可能没有本能的念头?
只是胤禩也是真没有那个心思,尽管他今儿一天和幕僚们商议都飘得来——于是胤禩瞧着福晋逼迫的目光,放下手里的青花瓷汤勺,一抹脸。
“大哥出海后京城这边留下的势力,我要说我不动心,福晋一定不相信。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相信。汗阿玛还派太子殿下和十弟去湖南,眼看着这是真要正经吩咐做事。”
“还重用了我,给我、九弟、十弟,都安排了差事。我……怎么可能不有点飘?可天地良心,弘星是太子殿下的嫡子,我真没有那个心思。”
八福晋不吱声,只看着他。
胤禩在外人面前或者幕僚们面前还能绷得住,在自家福晋面前那就实话实说了。
“我是想给自己拉一个帮手,我的性格习惯吧……可说来也怪。我总觉得,这事儿蹊跷,心里头虚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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