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钏在这个上面,上来伺候的稳重妥帖。
苏云溪笑吟吟的伸手,用银筷夹起一个炸春卷,随意的咬了一口,她笑道:“这是什么馅的?”
又麻又辣,味极重。
“说是羊肉馅的。”金钏随口道。
苏云溪抿了抿嘴,羊肉馅的东西,她确实爱吃,但是这掩盖了羊肉特有的味道,虽然也是极好吃的,但相对来说,她和康熙一道用膳多了,更加喜欢能够体现食物本身味道的东西。
这样一口下去,竟然吃不出原材料。
她眸色幽深了一下,她在孕期,味蕾敏感到能够分辨每一种食材或者香料在口腔中所迸发出来的味道。
但这春卷,原就是油炸的,口味略有些重。
再做成麻辣的,更加的尝不出原本味道了。
苏云溪皱了皱眉尖,将这春卷放下,又端起一旁的甜汤,清甜的滋味在口腔里头,引得人恨不得再喝一口。
她吐了出来。
眸色幽深的看着这些食材,她重新捋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情。
先是开花会,一路平静,纵然宜妃怼了她几句,然而在这种情形下,她们两个拌嘴,就连皇贵妃都懒得劝。
后来有人碰到金钏,致使她倒水的时候,将茶水洒在她裙摆上,污了裙衫。
作为一宫主位,衣裳就是脸面,怎么也要好生的换下来。
如此一来,换衣裳的地点,就成为重点选择的地点。
而小宫女提供的两个地方,都不是她内心认定的安全地点,而乾清宫就成了不二首选。
所以这一切,前期的情绪调动,后期的小宫女随手一推。
到如今的发展,只能说,所有的事件和情绪堆积,都只会让她在花会上吃不好喝不好,回来之后安定下来,那么这饮食,就成了重中之重。
饥饿的时候,一口油炸的麻辣春卷。
被爆辣之后的舒缓甜汤,都是精心安排出来,让你没有防备的,一口一口吃下去。
苏云溪叹了口气,所以这是连环扣吗?
她抠着桌子,还没等她琢磨出什么,就见小算从外头走了进来,轻声道:“奴才派人去打探了一番,那些凉亭中……”
小算摇了摇头,低声道:“目前没有任何异常。”
但这种发展是不对的,理论上来说,如果要对她动手,必然会是必杀技,而不是这样打草惊蛇的玩法,这其中必然有被她无意间躲过的一环,但是她没有发现。
这个时间,到底是什么时间呢。
她想了想,唯一的空缺,大约就是她在出行的时候,往钟粹宫走了一趟。
还叫那小宫女往乾清宫走了一趟,这其中,定然要发生什么,但是却被她这样无意间躲过了。
用指甲掐着桌子上的漆皮,这是她发呆不解的时候,惯用手法。
苏云溪百思不得其解,古人的这些阴司功夫,对于她来说,有些陌生了,刚穿越过来,就被保护在羽翼下,让她失去最好的成长机会。
再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她一直热衷于读书。
用学识将自己武装起来,却偏偏是最柔软的盔甲。
苏云溪闭上双眸,认真的思索着现在应该怎么做,她仔细的回想,原主能够嚣张跋扈的原因,定然不单单是家世比较好,亦或者是偶尔得到康熙的眷恋。
她的爪牙,应当是不少的,要不然不会这般的没有危机感。
原主是嚣张,但不是蠢。
得罪了这么多人,却仍旧能够游走在众人之间,这说明,她是有底牌的。
想着想着,她突然想到了上一次有一个小贵人寻过来,说是要让她帮忙,当时的她,尚且一肚子的正大光明,故而想都没想拒绝了。
那么这种交易,定然是有暗线的。
不可能这头跟她说了要交易,她大剌剌的说成,直接明打明的吩咐下去。
她在心里满满的抽丝剥茧,视线放在了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银钏身上,对方没多少话,整日里存在感也不强。
看似金钏时时刻刻在她跟前晃悠,又是伺候着洗漱,又是伺候着钗鬟。
但原主所有的库房钥匙、册子等,可都是银钏保管的。
“银钏。”她抬了抬下颌,轻声道。
银钏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听到传唤,来到她跟前跪下,低声道:“主子有什么吩咐?”
“你说这事,应当怎么办。”苏云溪敲了敲桌面,似是随便开口一样问。
银钏顿了顿,这几个月来,主子都不爱用她,前些日子做的那些事,尽数都没碰,她还以为,主子改性子了,不曾想只不过是暂时蛰伏罢了。
苏云溪没说是什么事,但看着银钏的样子,她知道对方明白过来了。
“先按捺着,顺着线查回去,谁做的,便叫谁百倍奉还。”银钏目光淡淡,浅声道。
苏云溪挥挥手,轻嗯了一声,随口道:“比如说?”
“今儿奴婢注意过了,那小宫女说临时改了地方,然而宫里头,旁人都知道,就您不知道。”
这也算是个信息差,这样的事情,好像故意有人瞒着似得。
一问就能问出来,但当你不注意的时候,就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苏云溪点点头,听着银钏的分析和她差不多,便挥挥手,轻声道:“去吧,先瞧瞧,是谁这般的瞧本宫不顺眼。”
说来也是,康熙不在,就是最好的处置时间。
这般想了想,她摸了摸下巴,原先是她把宫斗想岔了,导致她做出错误的判断,亦或者说,在乾清宫里头,她只能是个貌美如花的小可爱,而不能是其他的一些。
伸了个懒腰,她窝在被窝里,懒洋洋的眯着眼睛。
今儿活动量大了些,就有点累,还是得好生的休息一下,想想方才的春卷没吃,这会儿肚子仍旧饥肠辘辘。
苏云溪想了想,她决定不那么快的将事情揭出来,而是选择另外的处置方式。
起身穿衣裳,溜溜达达的去慈宁宫。
太皇太后待她跟养个猫狗差不多,但是她养的还挺精心,到她宫里,必然有好吃的。
只是等她到了,差不多也到了上午吃饭的时间点。
“你呀,闻着味来的吧。”太皇太后免了她请安,笑吟吟道。
说起来是巧,来的时候,刚好碰上摆膳,苏麻喇扶着太皇太后,甚至还没落座。
“一道吃吧。”老祖宗浅笑着道。
苏云溪点头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了,老祖宗这里,可都是好东西。”
确实是好东西,她这里一切规格,都只比帝王低那么一点。
这午膳摆出来,林林总总几十道菜,排场极了。
康熙认真轮起来,排场要比这还大些,只不过他讲究节俭,一直不肯将排场摆出来。
但是在排场面前,这吃用就要讲究仪式感。
苏云溪头一次这么认真的由太监布膳,讲究老祖宗那‘菜不过三’的规矩。
这个规矩特别坑,一个菜先由奴才尝了,试过毒,再夹给她一筷子,等她这吃过,若是眼风又飘到这菜上,等这道菜吃上三口之后,侍膳太监就会记下来,接下来少说十天半个月的,将无法吃到这菜了。
可以说非常恐怖的规矩,说起来也是奇怪,满人祖上定然是没有这个规矩的,但他们仍旧要这么做,是学汉人的规矩学的更加严苛了不成。
果然有一道烧茨菇她觉得挺鲜美,多吃了两口,这道菜,就直接从她跟前撤了,可以说残忍至极。
太皇太后年岁大了,这食欲有些不大好,吃的不多。
和她这个孕妇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只吃了一两口。
但是看着她的香甜,老祖宗也多添了几口,想了想,她道:“晚间还来陪哀家用膳。”
她使过许多法子,都不曾多吃些,在她这里,轻而易举的达到了。
今儿多吃一点,明儿多吃一点,时间久了,不就吃的更多了。
“是。”苏云溪盈盈一摆,用茶水漱口过,这才懒洋洋的靠在软榻上,有些昏昏欲睡。
瞧着她这样子,太皇太后笑了笑,问道:“困了?”见她乖巧点头,不禁道:“那你回去睡吧。”
苏云溪困顿的厉害,她慢吞吞的应了一声,这才搭着小算的手往外走。
她原是想,在老祖宗混一会儿,若是留她在这里睡觉,就更好了。不成想,对方直接叫她回来睡。
看来对这只小猫小狗的宠爱度,比她想象中还要低一点。
等到回了乾清宫,她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仔细的算了算时间,这康熙才离开第六天,然而在她这里,却像是过去了许久。
他在的时候不觉得,这一走,方知道什么叫定海神针。
从一片风平浪静到波涛汹涌,也就短短几日功夫,心里想到波涛汹涌的时候,她还在想,现今果然被康熙带污了,这样的形容词,她头一个反应,竟然是身材。
在事情没有解决之前,苏云溪有空没空都去太皇太后那里蹭饭,若是自己点,就说肠胃不佳,有些食不下咽,什么清淡点什么。
就连清粥她都吃,好在以前的时候,她喜欢吃莲藕水,一时间倒是没有人觉得她口味变了。
再加上孕期一切都有可能,就算变了,也无事。
说起吃食上头来,她就发现,她有些羡慕德妃,对方的祖父是以前的内务府总管,又是包衣旗出身,这宫里头的宫女,多多少少都跟她有些关系。
看似最弱小的人,实则最是强大不过。
这么一想,她不禁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还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内务府总管。
二哥哥。
她猛然一惊,无怪乎对方敢在后宫里头嚣张,这原主的二哥哥马斯喀是内务府总管,和她不过一里地的距离。
这么近的办公地点,内务府衙门就在武英殿后头,近的一塌糊涂。
苏云溪想了想,唤小算进来,轻声道:“去给哥哥递信,就说本宫膳食有问题,叫他注意些。”
跟他说,他不在后宫里头,其实管不了什么。
但他作为内务府总管,手下有敬事房,而敬事房统管着太监,他只需要露出这层关系,这太监们想要对她动手,就要掂量掂量了。
有一层戒备之心,就让她好行事些许。
而到了晚间的时候,就听银钏道:“查出来了。”
苏云溪做出洗耳恭听的意思来,就听银钏缓缓将自己查到的信息说了出来。
这计谋一环扣一环,却每一环都被她躲了过去,着实不容易。
第一环就是小宫女的话,若是她叫两个奴才回去拿东西,那么小宫女会把她引到一条小道上,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小道,而是比较危险,随时都能摔跤的危险。
摔跤对于孕妇来说,要要命也不差什么了。
而她选择了叫小宫女回去说一声,然后又觉得不对,往钟粹宫耽搁了一会儿。
这个时间段,又被她躲过去了。
要不然在路上,会碰到一个莽撞的小太监,不小心撞到她身上来。
而在花会上,皇贵妃的眼皮子底下,自然是安全的,因为皇贵妃不允许有人在她的宴会上出事,就算侥幸得手,最后皇贵妃会吃挂落,动手的人,也不会放过。
等到花会中间,她去换衣服,又是多线计谋。
她若是去了玉翠亭等处,那么多的是污她名节的法子,那样的地方,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而若是她自己选了地方,那就更好了,这周围一片亭子,就没有干净的。
最后她选择顶着污渍回宫,那么在她又疲又累,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一口香辣的油炸食物,便是最好的慰藉。
在最熟悉最有安全感的乾清宫,没有人想到,这里会出任何问题。
“谁做的?”苏云溪淡淡问。
说起这个,银钏的神色就有些阴霾,她低垂着头,轻声道:“回主子的话,不知。”
这些东西是查到了,但是幕后之人藏的很深,大家都是有任务要完成,但是这谁吩咐的就查不出来。
苏云溪摸了摸下巴:“查不出来?”
查不出来就说明藏得深,这能藏得深的话,只能说明是宫里头的老人。
这老人里头,又有这个能力,和她有仇的。
如此排查,好家伙,个个都有仇,原主这树敌的能力,真的是厉害了。
但花会那日,宜妃有些过度活跃了。
这花会上,屡次出言怼她,挑衅她,可以说非常会挑起仇恨。
“从宜妃这里查一查。”苏云溪淡淡道。
银钏躬身应下,不再多说什么。
在调查期间,她有事没事就要往慈宁宫去,她发现老祖宗对于后妃的震慑力并不够,有些想不明白是为什么,但她仔细想了想,那如果她对所有后妃都是这个态度,知道她过嘴不过心,所以才丝毫不觉得忌惮。
当有一个目标之后,银钏又去查了两日,等回来的时候,一脸阴沉。
“怎的了?”苏云溪问。
就听银钏道:“线索全是虚的,能够查出来做的什么,但是谁做的,完全查不出来。”
就算是倒推,这些人身上,也没有宜妃的影子,就算想要认真的推到她身上,也找不到丝毫的证据。
宫里头倒是短暂的平静下来。
苏云溪一直乾清宫和慈宁宫两处跑,并不过多的往别处去,减少一些不必要的人身伤害。
就很憋屈,人间三月,她连去御花园里头赏花都不能去。
但她得忍着。
想了想,她直接写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戒骄戒躁,这样的话,全部都写出来,放在显眼的地方,供她查看。
找地方贴的时候,苏云溪一抬眸,就瞧见了康熙曾经给她画的肖像画,当初想必也是柔情蜜意的,只是这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
她摸了摸肚子,好怕保不住这孩子。
苏云溪馋肉了,不想吃素食了。
收拾收拾,溜溜达达的就往慈宁宫去,到的时候,皇贵妃也在,她正在给老祖宗剥桔子,纤长的手指慢悠悠的剥着桔子皮。
听到她来了,含笑点点头,就算想见礼了。
“臣妾给老祖宗请安,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她一一行了礼,等起身的时候,就听老祖宗慢悠悠道:“不必多礼,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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